第58章 章
第 58 章
“你怎麽會這麽想?”王希蘊有些驚訝,她自認不是居功自傲之人,也從不覺得自己是為了什麽人才吃苦。
她停下步子,認認真真看着時遇,面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你能記住我的辛苦這很好,但我從沒有讓你因我愧疚的打算,你也不需要愧疚。”
時遇清淺的眸子閃了閃,面上流露出稱得上無措的表情,似是覺得話有些重,王希蘊微微柔了神色:“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同樣為我做了許多事,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将今日你怎麽辛苦,明日我怎樣付出記得那麽清。”
“總不能你這樣體貼全是因為愧疚吧?”王希蘊歪歪腦袋,調侃地笑。
不是的,對你好自然是因為像對你好,時遇心下泛酸,可我占了你心愛之人的位置,确實有愧。
他快速地眨眨眼,嗓音有些啞:“好,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這麽想了,王大人這樣辛勞,自然是因為您熱忱良善,鄙人不過是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原因罷了。”
酒色氤氲,隐去了時遇說話時的難過,王希蘊滿意他的調侃似的吹捧,轉身繼續前行:“你說得很對,除了一點。”
“什麽?”
王希蘊比劃了個很大很大的手勢:“你在我這裏占的可不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時遇負手行在她身側,看着王希蘊的動作忍俊不禁,只是他總是忍不住想,若是當初被召回的魂魄不是他的,王希蘊是不是會對原來那個自己更好。
這樣的想法在每每見過王希蘊後都越發明顯。
時遇知道這樣的想法很沒意思,從前的自己不也是自己嗎,可他控制不了,從前的自己與現在王希蘊是同齡人,他更真誠,更善良,他們之間會更處得來,那個自己知道王希蘊喜歡他一定會對王希蘊很好很好。
一旦想到王希蘊本該有一段美好的少女情懷,時遇便會生出滔天的自責。
他明明犯下了錯,卻沒有人懲罰他,于是他只好自己懲罰自己。
而時遇近日特意避着王希蘊,也不過是因着犯了錯無顏以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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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自那日迎使宴後,王希蘊又是接連幾日不見時遇,雖見不着,但卻日日有東西送來,上到補藥下到珠寶,送來的皆是極好的東西。
加之迎使禮她做的好,皇帝又賞了些古玩寶器金銀一類,王希蘊現下倒是不缺銀錢了,在樓裏的待遇也是水漲船高。
沒過幾日皇帝下了旨,封時滢為恭明公主賜婚延玉山,甚至賞了前朝長公主的舊居為公主府,三月後成婚。
這時間顯然倉促,想來皇帝也是怕夜長夢多,才定下這麽個時節。
與此同時皇帝又賜婚了時潇,驸馬是某個三品官員的次子,才考中功名走上仕途,便被選中尚了主。
王希蘊聽後頗為驚訝,用餐時便多聽了旁人一耳八卦。
說是皇帝本屬意時潇聯姻,畢竟年長,對方又是從一個女尊男卑的國家遠嫁來的,不怕對時潇不好,可迎使宴那日時潇見了那位姓何的次子,一見傾心,回來便求皇帝賜婚,恰延玉山看了時滢的畫像後也更喜歡,皇帝便順水推舟賜了兩場婚事。
王希蘊聽得稀奇,一是為那個讓時潇一見鐘情的何家公子,另一就是奇怪延玉山為何會更喜歡時滢。
倒不是說時滢樣貌遜色,只是她确實不太信兩國聯姻,月延那邊會任由一個男子憑自己對相貌的偏好做決定。
這背後确實有隐情,只是倒也不是王希蘊想的那般複雜。
延玉山是延海山同母同父的弟弟,這些年延海山勢力漸長,頗有壓延格珍一頭的氣勢,延格珍瞧不起延海山奴隸出身的父親,又不甘心被延海山壓一頭,心裏其實憋了很多怨氣。
此次延玉山跟着延格珍來大齊,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是延格珍指派的,自然對他不怎麽上心,推搡譏諷是常有的事。
前些日子禦花園裏,延玉山落水也并非意外,而是大膽的仆從手滑推下去的。
延玉山不會水,拼了命地掙紮,可許久也沒有人注意到他,而推他落水的那群仆從早就作鳥獸散。
生死一線間,是一個少女跳下水救起即将失去意識的他,甚至還找了太醫喚起他的神智。
大齊有句話,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延玉山自然是萬分感激,見那少女也是凍着了,恨不能當即給她叩幾個頭。
可不曾想那少女緩過來後竟出言譏諷,是說他奴隸出身還是少在外頭閑逛,延玉山最讨厭旁人那他出身說事,在月延時他姐姐好歹一身本事可以出頭,但他一介男兒連自保的法子都沒有,更遑論他那父親不受寵愛便将失寵的矛頭對在他是個男兒身上。
延玉山沒忍住辯駁了幾句,但那少女不知吃了什麽炸藥,越發生起氣來,兩人在湖邊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回去後也沒有人來關照他怎麽樣,延玉山冷靜下來後又後悔,怎麽說對方也是救命恩人,譏諷幾句又怎麽樣,便托人查了查對方的身份,想着道個歉。
據他那日所見,從對方年歲打扮來看,應當是個公主或郡主,再不濟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女官。
果然幾日後得了消息,那人是公主時滢,還正是那厲害的不得了的六皇子的親妹。
月延旁的人不知,他姐姐延海山可是看得透徹,說延烏麗的死多半是六皇子時遇的手筆,只是這次來大齊,延玉山也聽說了一些時滢殿下不受寵愛,與自己親哥哥關系也不密切的傳聞。
這一下便讓延玉山對時滢有了些許同病相憐的感觸,更是後悔自己當日頂嘴的行徑。
便想再見一面當面致謝,他甚至是用了文書,過了幾位前朝官員的眼,誰也挑不出毛病。
只是沒想到時滢決定的他們碰面的地方在後宮之所,他初來乍到,路都認不全,直到經過一處宮闱被路過的侍衛提點才發覺,時滢原是在戲耍他。
好在後頭碰見了一個畫神師,帶着他回了住處。
只是被那個處處看他不順眼的延格珍盯着錯處,又罰了一通。
延玉山不明白,為何那個公主對自己惡意那麽大,甚至讓他有些疑惑,既然如此讨厭他又為什麽要救他?
于是在決定與他成婚的人選時,延玉山鬼使神差地說出了自己傾心時滢的話。
這場荒唐的婚事就這樣随便地訂下了。
但事已至此,這件事本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能說出他心悅誰已經是大齊皇帝心慈格外開恩了。
因婚事就在三月後,延格珍一行人便決定留下直到婚事結束後再離開。
兩國之間也因這件事訂下了和平條約,起碼餘下的兩年內,不會再起戰事了。
這邊延格珍自從那次見了王希蘊後便對她喜歡得不得了,便向皇帝請求,這幾日參觀大齊由王希蘊陪同,宮中煩悶,王希蘊也樂得出去逛逛。
這日中午王希蘊午睡起來,又聽得門外咚咚的敲門聲,打開一看果然是延格珍的身邊人。
正是前幾日接她卻迷了路的那個。
這幾日延格珍常找她,王希蘊便與這位交集多了些,也熟悉了些許,知道她叫圖善,原先是個屠夫,後來跟了延格珍,一把短刀使得特好。
“将軍今日也想出去?”今日下午其實有些別的事,王希蘊不确定時間是否趕得及。
“大人有事?”圖善點頭,看她的反應疑惑道。
王希蘊也不遮掩:“是,這幾日樓裏說是要給我安排幾個侍從,行事生活也方便些,人選已經出來了,正等着我挑呢。”
繪神樓東樓畫師其實是不該有侍從的,但她此事實在做得漂亮,在皇帝面前也是得了臉的,王希蘊便頗有些自得,趁某日晨功時向洛槐提了提這件事。
出乎意料的,洛槐并沒有怎麽推拒,一口便應下了,讓王希蘊早早打好的腹稿都無用武之地。
圖善聽她這麽說,也來了幾分興趣,說着要同她一起去看看。
到了地方,站了一排排少男少女,大的十五,小的不過十二。
王希蘊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這樣年輕的孩子,只怕是還要她照顧。
一夥人中,一個皮膚白到紮眼的少年輕而易舉地抓住了王希蘊的目光。
王希蘊只一看那白淨的皮膚,便知道這人是誰了,一湊近果然是趙冬灼。
她微微側目問帶他們來的人:“這些是從……”
“都是還未通過西樓考核的,這些孩子自認技藝入不了西樓,但想留在繪神樓,樓主便給他們指了這一條路。”
王希蘊:……
好吧,這樣也很好。
趙冬灼自是不必說,依着從前的情分王希蘊也願意留着他,再就是挑了一個看起來年紀較長,行事穩重的女孩。
問起年齡和王希蘊同歲,只比她晚四個月,名叫孫招弟,早年間和父母走散,在京城流浪被選進來的,王希蘊不喜歡她這個名字,問了她後給想了個名兒。
恰廊下燕子鳴了一聲,王希蘊福至心靈,便道:“你覺得玄音這名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