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49章
林婠聽見這番話, 不僅是心中詫異,臉上的驚訝更是抵擋不住。
她有些疑惑容策怎會問出這些話來。
她在意嗎?
林婠扪心自問,她應該是在意的。
面對容策的咄咄逼人, 林婠也沒一味的否決, “我自然是在意的。”
她在意容策到底會娶一個怎樣的主母回來,在這樣的主母手底下讨生活,未來又會是如何。
至于其他的, 林婠早就已經不去想。
偏偏這人又過來追問。
他想知道什麽,林婠早就已經不在乎,可容策想聽到什麽答案, 林婠倒也不介意編造一些謊言。
容策聽到這話,心情卻并沒有什麽好轉。
他漸漸有所察覺,自己說的和林婠說的,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你當真在意嗎?”
林婠聽到這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揭過, 她順着他的話,仔仔細細的想了想,萬分認真的說道,“我自然是在意的。”
林婠覺得, 自己已經說的非常認真。
從未有過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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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容策總是一副她在說謊的模樣?
“婠婠,你在意什麽?”容策問出聲來,聲音沙啞。
林婠順着他的話仔細的想了想,“我自然是在意世子娶妻的。”
容策娶什麽樣的妻子, 和她息息相關,她雖然在意, 倒也沒有很在意,但容策的字裏行間, 似乎是希望她在意的。
林婠自然要如他所願。
她不知道這些話容策可以聽進去多少,也不知他會信多少,但林婠已經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麽出聲哄騙。
于她而言,這已經坐到了極限。
寶兒吃了藥睡下。
當父母的總是不太放心的。
容策本是想在書房對付一宿,他和林婠尚在争吵當中,雖說這争吵冷戰,是容策的一廂情願。
但他依舊在乎。
如今因為寶兒的緣故變了模樣。
二人一塊兒守着寶兒。
倒是多了些從前沒有的默契。
而林婠,也和容策說了許多關于寶兒的事情,“他生下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大夫跟我說擔心養不活他。”
這些事情,容策其實是不知道的,嚴達和丁來就算查得到,也不會告訴他這些。
他們只覺得沒有太大的必要。
而林婠,也不是個會賣慘的性子。
若非今日情況特殊,只怕她也不會提及。
“為何…會是這般?”容策聲音喑啞,像是真的在好奇,林婠擡眸看他,見他是真的擔憂。
定了定神,将事情原委一一道來,“那時候,噩耗從金陵傳來,我受不住,也不願接受,心中難受卻不知要怎麽辦…”
“我很想随着夫君而去,可就在這個時候發現有了寶兒……”
那些早就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林婠本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可再一次說起時,依舊心痛難耐。
她的每一分傷痛,都是容策給的。
她所有的苦難和傷心,都是容策的算計。
她曾以為是上天不公,如今才知分明就是惡人不慈。
他利用她,從頭到尾,從始至終,沒有真誠,沒有真實,唯有謊言。
可笑她竟為了這麽一個人,差一點點和父親陰陽相隔,若非腹中有了寶兒,林婠當初,當真是不想活了。
他們朝夕相處一栽,而後她帶着孩子獨自生活三年。
景國公世子手眼通天,權勢滔天。
難道根本不知道她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嗎?
他為何如今擺出一副很舍不得她的模樣?若當真那麽舍不得,早做什麽去了?
若當真那麽舍不得?為何一開始不告訴她真相?
林婠不知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的,容策到底想要什麽,她不是不知,可正是因為知道,才覺得是那麽的可笑。
人心易變,真心難求。
她曾經将她的真心奉上,他不屑一顧,甚至頗為厭棄。
如今,她早已不再渴求,甚至只想離他遠遠的,他反倒來問自己要真心。
她又要去哪裏找一顆真心給他?
林婠根本找不出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勉強自己,欺騙自己,告訴自己,她其實還是在意。
可有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那麽的難。
她自幼被父親嬌寵長大,從未吃過生活的苦。
商人地位低,身份懸殊。
可因為她是個姑娘,亦沒有受過太多的輕視。
她快快樂樂的長大,生平吃過最大的苦,大概是丈夫早亡,她年紀輕輕成了寡婦,從此以後多少青年才俊,無論多麽優秀體貼,都入不了她的眼。
林婠的心都已經被亡夫帶走。
偏偏,一切都是假的。
“因為有了寶兒,我才能夠堅持下來。”林婠聲音中有些苦澀,她從不會和容策掰扯那些過去。
他說什麽,她就聽什麽。
這本就是一筆糊塗賬。
總是容策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沒有錯。
只是林婠不提,他也不會想提,人總是下意識的趨利避害。
總是真相大白于天下,都還會有人狡辯,又怎會二話不說的就認下?
“婠婠,過去是我對不起你。”容策說上這麽一句,已是十分難得。
林婠聽在耳朵裏,心中閃過一絲諷刺,她有時候會想,天之驕子的世界究竟如何。
明明錯得離譜,可說起道歉話語,也依舊高高在上,說了這麽一句之後,就決計不肯再有言語。
若她識趣,識大體,應當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說上一句沒有關系。
可林婠當真沒法那麽大度。
她說不出原諒的話,也知道自己沒有任性的資格,只是淡淡的別過眼,輕聲道,“都過去了。”
“世子,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林婠的聲音輕輕柔柔,不知是為了說服容策,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她說過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放下。
可容策聽到之後心中是何想法,林婠當真不知。
那一天夜裏,容策問了許多關于寶兒的事情,他有心想問林婠,可話到嘴邊卻盡數被自己吞沒。
好似問了林婠之後,就徹底的低頭認輸,就會讓別人知曉,他心中有多麽的在乎似得。
只因這會兒,容策還有個借口在。
說自己是為了孩子。
那些他不知道的過去,因為林婠的娓娓道來而呈現在面前,容策才知曉,原來他不在的那些日子裏,他也參與了寶兒的方方面面。
包括寶兒的名字,都有他的痕跡。
“我沒有什麽學問,爹爹也是如此,若非因為夫君…大抵不會給寶兒取這個名字。”
璋,玉器。
君子如玉。
這是林婠心中,最為殷切的期盼。
她身份如此,自然不能帶給寶兒太多的助力,如今因着孩子,她當然會對容策多般讨好。
容策想聽到什麽,林婠自然會滿足。
如今就是這般。
容策聽得認真,這是他從前不曾有過的反應,“寶兒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婠婠這些年将他教育的很好。”
他聽見自己說的話,而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又裝模作樣的補充了一句,“也将他照顧的很好。”
這麽輕描淡寫的兩句誇贊,好似就能夠将曾經發生的事情悉數的揭過。
林婠心中諷刺,面上卻半點不顯。
“我也沒有世子說的那麽好,寶兒小的時候也經常會生病,生病的時候也很磨人。”
“孩子年幼,哪裏會有不生病的?”
二人閑話家常,一直守着孩子,等到後半夜,林婠實在是撐不住了,她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容策的精神也沒有太好。
只是方才在林婠的面前一直強撐着,如今林婠早就睡着,容策也已經撐不住。
他慢慢的站起,将睡着的人輕輕的攬在自己懷中。
林婠似有所覺,警惕的醒了過來。
容策身形一僵,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我。”
林婠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熟悉的容顏時,才安心下來。
“寶兒…”
“丁來和嚴達守着,大夫不是說過,只要過了後半夜,就不會有事。”
容策将大夫說的話全部都聽到心裏,故而才能分出心思來安慰林婠,林婠本就困倦,聽到這話之後,才緩緩的合上眼睛。
寶兒距離他們僅僅一牆之隔。
孩子很是乖巧,夜裏也沒有出現什麽狀況。
倒是林婠,心中有諸多的擔憂,晚間睡得很不安穩。
容策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心中不知哪裏冒出了許多憐香惜玉的心思,時不時的照看她一番。
不僅僅如此,他還在林婠迷迷糊糊的時候,問了些從前都不會問出來的話。
“婠婠,你當真不在意嗎?”
他的心中依舊固執,想要在她最薄弱的時候,聽到最真實的答案。
容策的心中,一直都覺得,林婠不該是如今的模樣,至少面對他的時候,不是如此。他心中不平。
偏偏沒有證據,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追問。
林婠也并未辜負他的執着。
到底說出他心中,最為在乎的答案。
“若是夫君…”
“只是婠婠的夫君,就好了。”
今日燈火不明,心中亦有諸多的感觸,她不想沉淪,卻到底沉淪。
“若夫君可以一輩子不娶親,那該多好?”林婠的聲音很輕,宛如呓語。
她不知容策聽完心中是何感受。
但林婠知道,他們之間是當真一點情義都沒有了。
那真真假假的話語,那曾經最殷切的期盼,最真摯的愛戀。
都變成了,最深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