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51章

來到京城, 來到景國公府。

林婠從未想過，會被善待。

她想過許許多多的刁難，也想過許許多多的舉步維艱, 但國公夫人的善意, 她依舊能夠感受的到。

傍晚時分，賬本就送到林婠屋中，她看着那些賬本, 頭一回感覺到了愉悅。

她沒太顧得上別的，一直都在看賬本。

拿着算盤算了許久的帳，說是廢寝忘食也不為過。

容策回來時, 林婠都沒有太在意，容策也是從姜氏的嘴裏才知道這些事。

他雖然對母親的做法有些疑惑，可還是尊重。

最要緊的是，容策看着林婠那愉悅的模樣，很是新鮮。

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林婠這般情緒外露, “母親交給你的嗎？”

林婠聽見動靜下意識的點了頭，“是，夫人今日交給我的，說希望我可以幫忙。”

容策随意的翻了翻, 發現那些商鋪都是母親的嫁妝，并非是他手底下的産業。

他原本以為…

林婠見容策神色有異，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世子, 可是有什麽問題？”

她本不想多事，可林婠不願這唯一的快樂也被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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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容策不允。

國公夫人想來, 也不會護着她的。

她對她的憐憫，有, 但是并不多。

若和她的親子放在一塊兒，林婠并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麽價值。

“無事。”容策聲音冷淡，聽不出多少喜怒，他在林婠的身邊坐下，順勢翻開賬本。

姜氏的嫁妝，素來都是自己打理的，外祖父送來的人，也都是百裏挑一。

母親這麽些年也從未想過要找人幫忙。

此番卻找上林婠。

“這些對于你而言，應當不是什麽難事。”容策随意的看了兩眼，就收回自己的視線。

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算盤珠子上，他還記得林婠也曾和他一塊兒打算盤。

那時候的他，心中在想什麽？

容策費力的想着，卻實在是想不起來，腦海中只有那算盤珠子撥動時候的清脆響聲。

他當時并不覺得，所以并沒有怎麽在意。

容策也沒有想過，時隔多年，他竟然會想起當時的那些事，卻因為記憶不清而感覺到遺憾。

“婠婠可還記得，曾經我也幫你算過賬？”

容策心中在意，可記憶卻是模糊的，他迫切的想知道，故而問了出來。

林婠當然還記得。

關于夫君的一切，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此番見容策問起，她倒是半點不吝啬，“我自然記得，世子那時候，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卻能夠精準的算出…”

“我驚訝了許久。”

林婠的聲音平平淡淡的，沒有多少的起伏，但她一直都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

不僅僅是驚訝，更多的還有遺憾。

“我當時瞧着，心中只為夫君惋惜，若非雙目失明，他應當更加的優秀…”林婠當時的心情矛盾而又掙紮。

分明知曉若非他失明，他們是不會有交集的。

可依舊會因為他的遺憾而感到難過。

林婠想，她大概真的愛極了那個人。

愛到，都已經不管不顧。

“如今看見世子，才覺得我當初想的果然不錯。”林婠對着容策輕笑。

那笑容裏滿是釋然。

卻帶着些許的苦澀。

看的容策微微一愣。

他恍惚間似想到了什麽一般，心中生出點點痛楚，想要出聲安慰林婠，卻不知從何說起。

林婠沉默下來，可容策卻不想沉默，他迫切的想要改變什麽。

“婠婠…我當時…”

容策想說自己當時并非刻意隐瞞，但喉間就像是哽着什麽似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世子不用多言，我都明白的。”

林婠打斷了容策的話，自顧自的給他找起理由來，“彼時世子初到揚州，人生地不熟…身受重傷，對人有所防備也是正常。”

“我心中都明白。”

林婠替容策找好借口，只希望他能夠順着自己的話往下說，她早已經明白事情原委。

也知自己心中是何想法。

從前沒有解釋，如今她也不需要解釋。

聽得多了只會徒增傷感，到底沒有必要。

“婠婠…”容策想要解釋，想要編造另一個謊言出來，告訴她其實并非她想的那樣。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

謊言被拆穿之後，容策就已經不屑那麽做。

可若是原原本本和盤托出，他也當真是辦不到的。

容策開始不忍。

心中開始難受。

他知道這其實并不是一個好兆頭。

但他卻生出不舍的情緒來，他知道這情緒是因何而生，故而心生惶恐。

想要逃避。

“世子若是得空，不若同我說一說京中的事？”林婠适時岔開話題，沒想聽他道歉，也沒想要一個解釋。

不過是想知道一些小事。

“嗯？”容策的思緒被林婠給帶偏，雖然他知道這是林婠刻意為之，卻沒有多說什麽。

心中松了一口氣。

“婠婠問這些做什麽？”容策疑惑開口，“你想知道什麽？可是和這些鋪子有關系？”

“什麽都成。”林婠輕聲開口，也沒有太多隐瞞，“的确是和這些鋪子有關系。”

“世子想到什麽說什麽就好，有一些信息，我能自己判斷。”

林婠沒隐瞞，告訴容策，一個人在什麽樣的地位上，看到的，聽到的都是不一樣的。

而她能看到的，聽到的也是不同的。

所以…

她要自己判斷。

待她說完這些話之後，容策怔怔的看了她許久，久到林婠都有些忐忑，“世子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沒有。”容策矢口否認，可眼中的欣賞是怎麽都擋不住的。

容策知道，那也許是愛屋及烏的心理，他對林婠上了心，自然會覺得她哪哪兒都好。

即便沒有那麽好，也會有一層朦胧而美好的看法。

何況林婠原本就不是個蠢笨的人。

她聰明而通透。

即便當年她愛慕容策，一門心思全部都在他的身上，也沒有耽誤她做別的。

容策不再多想，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部都告訴了林婠，不僅僅如此，還有許多同僚之間的閑話。

容策還是頭一回說這麽多的話，林婠聽得非常認真。

雖有些奇怪，但到底算得上相談甚歡。

二人之間氣氛融洽。

熱熱鬧鬧的，就連寶兒也被吸引過來了。

坐在林婠的身邊看着容策。

“爹爹，你和娘親在說什麽？”寶兒的聲音脆生生的，容策看着他只覺得心情都好了幾分。

“不過是和你娘親說一些話。”容策對着寶兒伸出手，小小的孩子似有所覺，立刻跑到他的身邊。

他們父子倆從前不算熟悉，可如今漸漸熟悉，關系也融洽了不少，他見容策的舉動，很高興的就撲到他懷裏，“寶兒可以聽嗎？”

“爹爹給寶兒講故事好不好？”容策說完，也不等寶兒反應過來，就抱着他往隔間走去。

可憐寶兒才剛剛過來。

她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親。

心中還在依依不舍。

“寶兒今天想和娘親一起睡。”寶兒看着容策，表達了自己的訴求。

而容策卻半點不為所動，“你今兒和爹爹一起睡好不好？”

寶兒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容策，心中開始糾結。

“我…”

“寶兒想聽什麽？爹爹給你講故事。”

容策很快就将孩子給抱走了。

對于講故事這件事，他熟門熟路，畢竟從前就給林婠講過許許多多的故事。

父子倆的歡聲笑語漸漸遠去，林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盯着他們的背影看了許久。

她心中隐秘的記憶被勾起。

才恍惚的想起曾經的容策，也是那麽哄她的。

和如今不同，那時候的他應當是被迫的。

林婠很快就收回視線，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有些事情聽得多了，也并沒有什麽好處。

林婠不想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容策對她大概有幾分真心，這些，她通通都不需要。

“姨娘，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

小丫鬟的聲音适時響起，林婠每一回聽見這個稱呼，心中都很是反感。

她根本就不想待在景國公府。

也不想當什麽林姨娘。

“一會兒就睡。”林婠随口敷衍，将這些賬本悉數的看完。

她的心中也有了初步的打算和計劃。

姜氏給的賞識，是基于同情還是別的，她半點都不介意。

她只是不想日複一日的待在同一個地方，漸漸的忘記了自己是誰。

她如今還有寶兒。

可寶兒終有一天會長大的，待到他長大之後，就不再需要她了。

那時候，她要如何自處？

林婠如今留下，是因為自己是寶兒的母親。

可她為自己打算，是因為她不僅僅是寶兒的母親，她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