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阮知遇大腦一片混沌,渾身濕淋淋,像剛從水裏被撈出來的一樣,頭發裙子都在滴水,走來的一路都是水漬。

跑回宿舍,她木讷坐在凳子上,盯着桌面,眼神卻有些空洞。

孟新雨驚呼,一骨碌從床上爬下來,“你怎麽淋成這樣?店裏沒傘嗎?你說一聲我們去給你送啊。”

尹珂洗完澡出來看到這副場景,轉身又進了洗手間,拿出毛巾給她擦頭發,擦到一半推她,“不行,你這樣會感冒,先去換身幹淨衣服。”

阮知遇眨了眨眼,跟沒聽到一樣遲遲不動。

孟新雨摸她腦門,“沒病啊,別不是傻了吧?”

尹珂找出睡衣給她,連同孟新雨把人推進洗手間換衣服。

過了會兒,阮知遇打開洗手間的門,還是那身濕漉漉的衣服,呆站了好半晌,才慢吞吞開口:“我完了。”

孟新雨:“你跟沈回舟怎麽了?”

阮知遇:“你怎麽知道是跟他有關?”

孟新雨:“去年,你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犍稚,趁計算機老師睡着了,把人光頭當木魚敲。”

阮知遇:“真的太像木魚了。”

“你還在高數老師給你講題的時候,拿小梳子梳他的長胡子。”

“他胡子打結了。”

“那你給攝影老師紮小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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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太長,我怕他活動不方便。”

“人家那是與衆不同,攝影藝術家的魅力。”

阮知遇不解:“所以你怎麽知道的?不會在我身上裝了監視器吧?”

被孟新雨這麽繞啊繞,她情緒漸漸緩和了些。

孟新雨:“你看看你得罪了多少老師,見過那麽多場面,作過那麽多次死。就這,你都面不改色,該幹嘛幹嘛。你心裏素質這麽強,臉皮這麽厚,有什麽能影響到你?也就是這學期沈回舟來了之後你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你哪次情緒失控不是跟他有關?”

尹珂附和:“我贊同。你快去換衣服吧,換完再說。”

阮知遇再度進了洗手間後,尹珂和孟新雨分工幹活,一個拖地,一個把阮知遇剛坐過的凳子殘留的雨水擦幹。

再出來,她已洗完澡,一切都收拾好。

情緒看上去也比剛才好太多,至少看上去還算理智。

尹珂和孟新雨對視,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剛松下去,就聽阮知遇說:“我告白了。”

尹珂瞠目結舌。

看她回來這反應,直接不用問表白結果。

猜也猜到不樂觀。

孟新雨沉默良久,說:“沒事,這個不行咱換個,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阮知遇嘆氣,擺擺手。

尹珂自認機智地引開話題,“後天就放假了,知知你回家嗎?”

阮知遇搖頭,“我不回。”

尹珂:“啊?那你得一個人在宿舍了。我和新雨都回家。”

這聊天真是聊死了,還不如不轉話題呢。孟新雨推她一下,低聲:“別提家裏,知知本來就不喜歡回揚城。”

尹柯:“我給忘了。”

她倆提前請了假,天一亮就要拖着行李趕往車站。

阮知遇聞聲也起了床,幫她們拿行李。

走前,孟新雨抱了下阮知遇,“別慌,假期一過他肯定就忘了。不是什麽大事。”

尹柯:“跟他表白的不止你一個,沒準他已經弄混了。你別放心上。”

将人送上經過宿舍的校園巴士,阮知遇也沒了困意,回到宿舍換上一身米白的運動裝,背着書包去了圖書館。

昨晚的雨下了一整夜,又大又急,天剛亮,就放晴了。

地面的雨水還未幹。

到圖書館前的臺階下時,她的白色運動鞋也髒了。

阮知遇彎腰用濕紙巾擦鞋面。

不經意聽見別人的讨論。

“我這束花好看嗎?”

“好看。”

“他會喜歡的吧?”

“試試呗。聽說那玫瑰現在還在他宿舍裏養着。”

“行,試試。”

阮知遇餘光向後瞟,只看到倆笑逐言開的女孩。

其中一位抱着數十支粉玫瑰。

另一個在同她打趣。

聽她們的語氣,像是要送男生的。

真的很難想象男生收到這麽多粉玫瑰會是什麽表情。

阮知遇沒忍住笑了出來,很快,她意識到不妥,趕忙止了笑,繼續擦鞋。

下次送沈回舟粉色玫瑰吧。

看看花跟他哪個更惹眼。

想到這裏,她用手戳了戳臉,把揚起的笑容手動壓回去,刻意板下臉。

擦得差不多,她向上走了幾個階梯,途經休息平臺的垃圾桶,将紙巾扔進去。

那倆姑娘還在原地沒走,看樣子是打算就在那兒等。

阮知遇沒心思看熱鬧,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進了圖書館。

她坐在一樓靠窗的位置。

窗外養的綠植舒展,樹葉兜着滾圓的雨珠顫顫巍巍,雨珠遲遲不落。

阮知遇在寫演講稿,寫完修改,最後譯成英文。

再繼續删改。

許是才下過雨的緣故,今天并不熱,太陽隐在厚厚的雲層中,她這個位置光線好。

将至十點,圖書館還沒什麽人。

那倆姑娘終于等到要等的人,高興地去送花。

阮知遇只是無心向窗外一瞥,誰料就看到了抹熟悉的身影。

沈回舟眼眸溫和,跟送花的姑娘說話。

也不知說了什麽,沒多久,就微一颔首,繞過她們離開。

他沒有笑,但目光太溫柔。

就算是拒絕那女孩,也沒有淩厲感。

跟昨晚拒絕她時完全不同。

落差感太強,怕碰到他,阮知遇匆忙收拾東西裝進書包從圖書館後門離開。

-

黃昏時,徐瑩破天荒來了咖啡館,直奔前臺。

阮知遇下午上完課馬不停蹄往店裏趕,剛到店裏,就和徐瑩碰面。

吓得她看了下時間趕緊換上工裝。

徐瑩自己找凳子坐下,敲了下桌面,“知知,來杯冰美式。”

“好的,瑩姐。”因為遲到一分鐘被老板撞見,阮知遇繃着神經很快進入狀态。

她往杯子裏放入冰塊,将咖啡液倒入杯中。

徐瑩常說:當老板了得享福,每天聽進賬的聲音就美滋滋。沒事她才懶得往店裏跑。

她不常來,每次來店裏,必然因為心情不好,需要發洩。

此時,她怒容滿面的。

阮知遇問紀昀:“跟我遲到沒關系吧?”

還是先讓沒犯錯的人身先士卒吧。

紀昀先問:“瑩姐,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徐瑩氣呼呼的說:“當然。”

這熟悉的語氣。

阮知遇呼出口氣,好了,跟她沒關系。

徐瑩:“我班一小孩回家不寫作業,前幾天家長來學校找事,劈頭蓋臉教訓我不該不布置作業。冤枉,我布置了,每天都把作業給發群裏了還艾特所有人,結果證據甩出來後人家長說沒看見。”

“這就算了,還是同一個人。小孩作業交不上來,我說他一句,人就哭,鬧着說不上了。人家長又來找我,說小孩重要的是順從天性自然發展。好了,我讓他自由生長了,人家長又來投訴我不作為。你說說我咋辦!”

阮知遇和紀昀對視,默契地搖頭。

阮知遇:“還好我學的攝影。”

紀昀:“還好我未來要進律所。”

徐瑩咬牙切齒:“……這個時候,你們身為員工,是不是應該給你們的老板我提供點情緒價值呢?”

阮知遇:“老板放心,我最近在研究新品,等會你試試,滿意的話明天就可以上新。”

徐瑩板着臉,嚴肅道:“我在給你談私事,你給我扯工作。”

阮知遇:“最好的解氣辦法不就是幫老板你多掙點錢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真的好有道理啊!

徐瑩被說服了,“你們加油!努力!幹出業績!老板給你們漲工資。”

阮知遇的手藝完全是徐瑩手把手教出來的。

她剛應聘上進店時還只能擦桌子掃地。

現在早就出師了。

徐瑩憤怒的時候總會來店裏吐苦水,不過來的次數不多。

幾乎每次都趕上新品研發,想到錢,那氣就消了大半。再一看到自己教出來的徒弟這麽能幹,就更高興了。

阮知遇忙着做小蛋糕,紀昀招待進店的顧客,徐瑩坐在高腳凳上守在前臺當個臨時收銀員。

過了三十分鐘,阮知遇把小蛋糕送到徐瑩面前,切下一小塊給紀昀。

紀昀搖頭:“別介,我這幾天幫你試新品已經麻木了,味覺失靈。”

哪有那麽嚴重。

阮知遇被逗笑了,拿回來自己吃。

做出來的小蛋糕有夏天的感覺,甜度适中,特別可愛。

徐瑩吃完優雅擦擦嘴角的奶油,拍板決定,“就它了,名字我回去想想。”

徐瑩離開前讓阮知遇做了兩個,一并拎走了。

沈柚明天要和沈回舟去機場,今晚提前一天來海大明早好跟他一塊出發。

她推着行李箱,在阮知遇忙着開導老板的時候才到咖啡館。

自進店裏,自己找了個空位坐下,靜悄悄看着,等徐瑩走後才敢去前臺找阮知遇唠嗑。

阮知遇:“終于把老板送走了。”

沈柚:“哈哈瞧把你緊張的。”

“我要是沒遲到,就不緊張了,這不是做錯事了嗎。”

紀昀把剩下三個小蛋糕一一貼上打折标簽才擡頭。

沈柚瞧見,兩眼發光,“咦,這位小哥,交個朋友吧。”

紀昀低垂眼睑擦桌子,眼也不擡,“不交朋友。”

最後,沈柚還是沒要到聯系方式,她也不急,“來日方長。”

打烊前,阮知遇做了徐瑩選定分新品,将小蛋糕包裝好,系上漂亮的絲帶。

本來是要去阮知遇宿舍,途中沈柚換了方向,拉着她向男寝走,邊走邊說:“你這小蛋糕得當天吃才新鮮。走,去男寝給沈回舟送去。”

她說的沒錯。

但是……阮知遇咬唇想了下,順勢說:“那你去送,我在旁邊等你。”

“行行行。”

沈柚滿口答應,等真到男生宿舍下了,卻美美隐身躲在樹後不出來。

她沖阮知遇聳聳肩,“我不去,你自己做的自己送。”

阮知遇着急,“你去,我不去。”

她還是想等假期後再去見他,不給點緩和的時間,昨天那件事怎麽過去?

沈回舟已經被叫下來,他披着件長風衣,站在路燈下,掩唇咳嗽。

阮知遇本想繼續和沈柚掰扯掰扯,誰料他咳嗽聲不斷,原本脊背筆直,此時卻咳彎了腰。

聽着直教人心疼。

是昨天雨大風涼受了寒,感冒沒好又加重了嗎?

不想讓他撐着病體等太久,阮知遇來不及再細想。身體的本能驅使,等理智回籠,她人已經站在他面前。

她視線無處安放,索性盯着手裏的小蛋糕,雙手遞出去,聲音透怯,“我做了個小蛋糕,你嘗嘗。這次的不甜。”

沈回舟:“我……”

他想起上次咖啡館那個齁甜的蛋糕,猶豫要不要接,可沒等他猶豫出結果,阮知遇就要将還沒完全送出去的蛋糕往回拿。

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噢對,咳嗽不能吃蛋糕。”她說着,心想:別人送的花他沒拿,她送的蛋糕或許也不會接,而且他現在還咳嗽,這蛋糕送的也忒不是時候了。

沈回舟伸手截住,“不是給我的嗎?哪還有原樣拿回去的道理。”

阮知遇躊躇着沒撒手,而他捏着包裝盒一角。

倆人就為了蛋糕這麽僵着。

阮知遇:“你生病了。”

沈回舟:“你不是說不甜嗎?”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收。

她這蛋糕明明還沒人家的花送的好,她心裏想着,嘴上也這麽說了,“別人送的花你怎麽不收?我瞧着還挺漂亮的。”

“你想要?”沈回舟話裏像是帶了點笑意。

阮知遇聽得惱了,昨天那事怎麽就她一個人手忙腳亂,在他這兒卻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他沒上心,是挺好,她不用尴尬了,可這個難免讓人有點失望啊。

她氣結:“不想!我才不想要!”

沈回舟低眸,無奈的笑了下,只是笑聲很快被咳嗽代替。

阮知遇急切地問:“你吃藥了嗎?”

她還別扭着,不想讓自己關心的太明顯,遂補充,“我是替柚子問的。”

聽他一聲比一聲咳得狠,沈柚趕忙從樹後跑出來,皺着眉擔憂:“怎麽又病了?怎麽總是在生病。”

她口不擇言,想起去年冬天,他從老家被接過來,因為病着成天都待在家裏。

如今來了海城,竟還是風吹不得,雨淋不得。

沈柚的話聽起來更多的是責怪。

沈回舟語氣淡下來,“吃了藥,困了,我先上去了。”

他轉身走上階梯,刷卡進了宿舍樓,很快消失在視野裏。

沈柚望着他離開的方向,匪夷所思,“怎麽我一來他就走?還不高興。”

“可能病着不舒服。”阮知遇心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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