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阮知遇心跳早就亂了分寸,在他突然靠過來的時候。
沈回舟很自然,很坦蕩,也許他認為只是朋友間的正常行為,然而她不僅僅想和他止步于朋友。
她會胡思亂想,會不好意思,會心難自持。
在他傾身靠過來的那一剎,她幾乎忘了呼吸,視線更無處安放,可她忍不住不去看他。視線最終不妥地落在他的脖頸上。
沈回舟與旁人不同。
他嬌生慣養,體弱多病,連門都不常出,沒怎麽曬過陽光。
他很白,像糯糯的、有酒的清香、口感微甜的米糕,對阮知遇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強捺住心底的悸動,移開目光看向別處。
想要問他“為什麽不行”的疑問在這一刻達到頂峰,卻不得不哽在喉間。
她不能問,也不敢問。
怕有些東西一旦攤開了,就連肖想也不能。
可是,為什麽,不能喜歡他?
阮知遇極力忽視身邊的人,索性閉着眼睛假寐,竟漸漸睡着了。
高鐵平穩,窗外風景一閃而過,未曾停留。
沈回舟卻偏着腦袋朝窗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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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透藍,刺目的陽光引她微皺了眉。
她睡的很安靜,呼吸清淺,雙手乖乖交疊在腿上。
他站起來去拉下遮光簾。
動作很輕,并未吵到她。
阮知遇睡得很沉,醒來只感覺大腦混沌,睜開眼呆望着遮光簾許久,才慢吞吞去找手機。
低頭才注意到蓋她身上的外套。
黑色、男款。
她扭頭看向沈回舟。
他抱着胳膊,閉着眼休息。
安靜得像幅畫。
阮知遇手從外套下探出來,拿起小桌板上的手機,調了靜音,攝像頭對着沈回舟,拍了張照。
而後做賊似的點開相冊匆匆看了一眼就趕緊關了手機。
又過了會兒,車到站,沈回舟才醒。
倆人去沈柚那節車廂拿行李。
下車後,沈柚抱着阮知遇胳膊,激動地分享:“他能聽懂!他中文不錯诶!他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是什麽意思都知道。要不是看他長相,我險些都要以為他是中國人了。“
看她高興,阮知遇也跟着彎起唇角。
沈柚:“果然不能把人當傻瓜。我才是笨蛋。你都不知道我一開始用英文跟他搭讪,他表情有多奇怪。”
沈回舟默默跟在後面,一手拉一個行李箱。
沈柚說完,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
驚恐:“完蛋,我的行李箱忘拿了!”
沈回舟面無表情地說:“但凡你回頭看一眼。”
沈柚回頭,看到自己熟悉的橙色行李箱,登時樂了,“還是有個弟弟好啊。”
海大離高鐵站最近,回學校的路上最先經過海大。
但沈回舟得送沈柚回學校。
阮知遇想跟着一起去,卻被沈柚拒絕。
她說:“知知,你先回學校,好好休息休息,晚上不是還要去兼職嗎?你要是跟我弟去了,這一來一回你哪有時間休息。”
阮知遇:“我不用休息。”
“你在醫院守那幾天,才睡了幾個小時的覺?”沈柚在副駕駛,回頭瘋狂沖沈回舟使眼色,想讓弟弟幫忙勸勸。
“可我想去。”阮知遇低下頭,聲音低不可聞。
說實話,上大學後她沒怎麽去找過沈柚。
她太忙,基本每次都是沈柚來找她。
她連沈柚所在的學校都沒好好逛過。
沈柚也忙,但她總能抽出時間來見自己。
阮知遇聲音小,車內放着音樂,沈柚沒聽清,可沈回舟聽到了。
——她說想去。
車在海大附近停下。
沈回舟也下了車,繞過車尾去了阮知遇那側。
拉開車門,将悶悶不樂的人從車裏拉了出來。
阮知遇眉頭皺得很緊,但她拒絕不了沈回舟,只得乖乖下車。
她已經下車,沈回舟卻仍攥着她的手腕,未曾松開。
跟被定住了似的,只默不作聲看着她,像在思考什麽。
他沒用什麽力,但存在感強。
等了會兒不見他松手,阮知遇仰頭看他。
沈回舟終于開口:“等你有空,我可以陪你去沈柚學校。”
幾乎是出聲的同時,他就松了手。
這算是承諾吧?
也是沈回舟第一回主動約她。
肉眼可見的,阮知遇眉眼盡綻,陰霾的情緒一掃而空。
眼睛亮晶晶的,對他說:“好啊!你說的我可記住了,不許食言。”
“嗯。”
-
回到宿舍,阮知遇洗洗換上睡衣,沾了床倒頭就睡。
沈柚說的對。
回去這幾天,她沒怎麽休息。
從她質問是不是蔣阜害的阮婷摔倒,阮婷否認後,她就做不到跟阮婷睡在一起。
看着母親一個勁兒維護蔣阜,她有種無力感。
她像個外人。
晚上她守在病房外,即便租了陪護椅,也是睡不着。
夜裏輾轉難安,白天又要在病房守着他們。
氣氛詭異極了。
她和阮婷是互不熟悉、無話可說的母女。
其實,她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護工。
踏足揚城的那一刻,她的心口就像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
唯有在沈回舟那裏,她能安心睡會兒。
所有的壓力和不安都能暫時抛掉。
逃離阮婷和蔣阜,暫時躲在他身邊。
一覺昏昏沉沉,醒來已至黃昏。
阮知遇翻身下床,沖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幾把臉。
從巨大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重複提醒自己,她已經回了學校。
走出衛生間,跟剛回到宿舍的孟新雨撞上。
她素面朝天,臉上沾着的水珠沿着細滑的肌膚向下滾落,眼眶下的烏青明顯。
孟新雨驚訝,“知知,你黑眼圈怎麽這麽重?”
“也……還好吧。”
“是還好,只不過你皮膚白,看上去就很明顯了。你等等,我給你遮一遮。”
孟新雨把書放在桌上,拿出自己的化妝包。
阮知遇任她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待她忙完,笑着說:“謝謝啦。”
“謝啥,追到沈回舟了記得請好姐妹吃飯。”
“沒問題。”
這下,阮知遇知道孟新雨為啥急急忙忙給她遮黑眼圈了。為了讓她保持形象,沒準兒在哪兒就遇見沈回舟了呢。
她沒忍心告訴孟新雨真相。
在醫院,她邋遢、疲憊的樣子,沈回舟都見過了。
挽救不了的。
-
假期後,咖啡館人流更盛。
阮知遇和紀昀忙得腳不沾地。
尤其是假期第一天推出的新品小蛋糕,幾乎是剛上就售空了。
好不容易人少點,有個喘息的功夫,再一看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
紀昀去空桌子上收拾空的餐盤,回前臺時往某處多看了好幾眼。
回到前臺,他拽住正在擦咖啡機的阮知遇,指了下那處,“你可算來上班了。那位顧客讓人頭疼的很。每次來店裏只點蛋糕,就有小白熊的那個蛋糕。有時說蛋糕甜了,有時說熊腦袋不夠圓,說熊塌了……就沒有他滿意的。”
那人在背對着他們的位置,手邊放着空了的餐盤。
打扮不像社會精英,更像學生。
肩寬優越,穿着淺色帽衫,下半身是黑色休閑褲。
阮知遇想了下,問:“蛋糕他每次都吃完了嗎?”
“吃完了。雖然挑毛病,但也都沒浪費。”
不過,今天倒是沒來找茬。
顧客陸續離開。打烊後,阮知遇和紀昀照舊打掃衛生。
而那位紀昀口中假期裏連續來找茬的顧客還沒走。
阮知遇過去想要提醒,到跟前看清他是誰後才驚訝,“陳清遠?”
他在寫立論稿,已近尾聲。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沒擡頭,而是繼續,将最後一句話寫完,才合上電腦。
看到是阮知遇,也愣了下,“你來上班了?”
“對啊。”
沒怎麽寒暄,陳清遠事情忙完,将一應東西收拾好,搶走阮知遇拿着的拖把,“我來幫忙吧。”
多了一個人幫忙,打掃起來更快一些。
很快,阮知遇他們離開咖啡館,将門鎖上。
路上,紀昀特別嚴肅:“雖然你幫我們幹活,但我還是想問一句。同學,你是不是對我們咖啡館有什麽意見?或者是收了對家的錢來制造黑料的?不然為什麽抓住新品不放。”
陳清遠無語:“對咖啡館沒意見,對你做的蛋糕有意見。太甜了啊!”
“呵!之前還說有點甜,現在就太甜了?”
“……”
行至校門口,和紀昀分開,陳清遠長舒口氣,對阮知遇說:“那天,我一扭頭你人就不見了。我蛋糕錢還沒付呢,你跑哪兒去了?一連幾天都沒見你。”
“所以你就天天來找茬?”
陳清遠急了:“怎麽可能,我有那麽無賴嗎?再說,新品定價後,我已經把錢付過了,不信你回去查查賬單。接下來的幾天蛋糕是真的一般般。”
“明白。”
以紀昀的習慣,他做出來的蛋糕是會偏甜。
陳清遠無奈嘆氣:“你不明白。真的是蛋糕甜了,我才不是閑得沒事找事。”
一路上他跟紀昀掰扯,現在紀昀走後又來解釋,這是過不去了。
阮知遇忍俊不禁,“真是辛苦你了。不滿意還來店裏貢獻。”
“這不是一直沒吃到滿意的嗎,就懷念你做的,想來碰碰運氣。這不,你今晚不就來了。今天這蛋糕還不錯。動物立體、甜度剛好,我挺滿意。”
“下次如果紀昀做,你提醒他少放點糖。”
“好吧。不過短期內不打算吃了,最近攝入糖分太多。”
第一次完美,再去吃卻差強人意,久而久之他就有了執念,非要再體驗一次。
阮知遇不在的這幾天他次次來,次次不滿意,不是這差點兒,就是那有問題。
這次願望得到滿足了,就可以過段時間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