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是嗎?”樓迦借着打哈欠的動作避開了蔣斯惟的視線,“那你還這麽久都不跟我們聯系。”

“當時情況比較複雜。”蔣斯惟沉默了會說。

看得出他有意隐瞞,樓迦也沒多問,原本想等他吃完藥再回去,中途住在這間宿舍的方晉回來午休,她不好多留,叮囑了兩句,起身走了出去。

大雨像一串串珠簾砸在院裏的泥地上,一連幾天,蔣斯惟從睡夢中醒來都是這聲音。

突然有一天早上沒聽見動靜,他還覺得意外,猛地睜開眼,才發覺天晴了,人也舒坦了不少。

屋裏沒人在,蔣斯惟起床走出去,站在走廊另一側的樓迦看見他,走過來問了句:“今天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蔣斯惟揉了揉頭發,“感覺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樓迦笑了笑:“那你趕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食堂,今天雨停了,我們的事情就多了。”

蔣斯惟點點頭:“行。”

梧桐村的雨徹底停了。

學校裏二樓的幾間教室漏雨嚴重,沒修好的操場也泡發了,但萬幸是大雨沒有引發山洪,一切都還有補救的餘地。

雨後的善後工作繁雜,一上午,蔣斯惟只在中午吃飯時跟樓迦說上兩句話,到了下午,直接連人都沒看見了。

一直到晚上回去,蔣斯惟見樓迦一直沒回宿舍,發消息也沒動靜,沒忍住問了方晉一嘴。

“你不說我都忘了,樓老師下午跟校長去鎮上接人了,估計要明天才回。”方晉被他一問才想起來,“她走之前讓我跟你說一聲,還叫我叮囑你吃藥呢,真是忙暈了。”

“去接人?還有誰要來嗎?”蔣斯惟倒了杯熱水,準備晾涼了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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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樓老師之前給學校聯系的捐贈物資到了。”方晉說,“她走得着急,我也沒細問,別說這個了,你吃藥了嗎?我得拍張照片發給樓老師。”

“馬上吃”蔣斯惟笑了笑,“哥,你先去洗漱吧,我吃完了自己拍給她。”

“行。”

蔣斯惟喜歡這種被人時刻關心着的感覺,把拍照這件事做的事無巨細,藥丸也拍,倒好的水也拍,吃完空了藥盒也拍。

樓迦也很快回了消息:真乖。

又發了一張摸小貓腦袋的表情包。

蔣斯惟記得以前她總喜歡對自己做這個動作,這會恨不得自己穿成屏幕裏的小貓。

他敲敲打打:那有沒有獎勵?

樓迦:蔣斯惟你多大了啊,吃藥還要獎勵。

蔣斯惟發了個小狗大哭的表情包。

樓迦收到消息時沒忍住笑了,坐在一旁的章臨側身問了句:“怎麽了?”

她搖搖頭,收起手機:“沒什麽。”

章臨是這次給學校捐贈物資的捐贈人之一,也是樓迦大學時的初戀男友,大四畢業的時候,兩人因未來規劃不同,選擇分手。

至今也有三年未見。

樓迦剛來梧桐村時發了條朋友圈,章臨剛好看見,主動提出要和同在美國生活的朋友捐贈一批物資。

章臨作為主要負責人,不僅事事親力親為,還特意從美國飛了回來。

樓迦不是不懂他在想什麽,私心裏也不想和他再有來往,但人家的好意對梧桐村來說卻是一件實實在在的好事。

她沒辦法視而不見。

一路上,樓迦只能盡量避免和章臨單獨接觸,溝通也是公事公辦,章臨也識趣地什麽也沒說。

進村的車直接開到了學校門口。

蔣斯惟看着樓迦從車裏下來,才剛露出笑,看見從車門另一側下來的人,倏地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都笑着迎了上去,只有他還停在原地。

樓迦把歡迎的工作留給了學校裏的其他人,走到蔣斯惟面前,見他還在發愣,擡手打了個響指:“想什麽呢?”

蔣斯惟有種錯覺,好像又回到那年冬夜,心碎得噼裏啪啦:“你昨天就是去接他了?”

樓迦點點頭,遞了個東西過去:“伸手。”

蔣斯惟下意識伸出手,手心裏落了一只草編的綠色小狗:“這……什麽?”

“不是要獎勵嗎?”樓迦看了他一眼。

“哦。”僅一夜之隔,蔣斯惟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你怎麽了?”樓迦注意到他的異樣,擡手探了下他額頭的溫度,“也沒發燒啊,怎麽臉色這麽差?”

“沒事,我可能,可能是……”是什麽呢,蔣斯惟無法開口,他曾經見過他們相愛時的樣子。

那是他無數個深夜裏輾轉反側的噩夢。

可他無從說起。

被人群簇擁着的章臨從始至終都看着樓迦,也注意到她和蔣斯惟的互動,可他沒認出來那是蔣斯惟。

等人群散去,他走到兩人跟前:“樓迦,這位是?”

“這是斯惟。”樓迦提醒道,“你們以前一起打過球的。”

章臨重新又把目光落到蔣斯惟臉上,目光是驚訝的,顯然他對蔣斯惟這個名字還有印象,但沒想到男生變化這麽大。

“你好,斯惟,你還記得我嗎?”

蔣斯惟無意識攥了攥手,卻碰到手心裏的草編小狗,他勉強擠出一點笑:“當然記得。”

“你跟過去不太一樣了。”章臨的目光帶了點審視。

“是嗎?我自己倒沒太覺得。”蔣斯惟似乎有些抗拒和他對視,轉而看向樓迦:“我還有工作沒做完,我先過去了。”

“斯惟……”樓迦看他神色恍惚,想再問兩句,可蔣斯惟走得飛快,從背影看去,甚至有幾分落荒而逃地錯覺。

“奇奇怪怪。”她嘀咕了句。

章臨也看着蔣斯惟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只幾秒,他又看向樓迦:“能帶我逛一逛嗎?我想拍點照片。”

樓迦看着他。

他晃晃挂在脖子上的相機:“回去彙報要用。”

“行。”

學校不大,逛起來也不用多久,但章臨邊走邊拍,逛好拍好也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

樓迦心裏記挂着蔣斯惟,等章臨弄好,便找借口溜了。

可蔣斯惟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問了好幾個人都沒看見,一直到晚上吃飯,食堂都坐滿了,蔣斯惟才從門口進來,擠在角落的小孩桌。

樓迦起先還沒看見他,等看見了發消息叫他坐過來,蔣斯惟也找借口不願意挪。

最後還是羅校長出面,才把人拉過來,坐在樓迦斜對面的空位上。

離得遠,她也不好問問他今天到底怎麽了,只是在方晉給他倒酒時攔了下,“方晉,斯惟還在吃藥,他不能喝酒。”

方晉剛要把酒壺放下,蔣斯惟才說:“沒事,今天沒吃,可以喝一點。”

“蔣斯惟——”人有點多,樓迦也不好說什麽,最後也只是叮囑道,“你注意點量,別喝多了。”

蔣斯惟看了她一眼,接收到她警告的目光,莫名其妙就沒那麽難受了,“知道了。”

酒是羅校長自己釀的酒,度數雖然不高,但後勁還是足的。

蔣斯惟喝到後面,耳朵跟臉都通紅,人也有些暈乎,中途起身去了趟洗手間,半天都沒回來。

樓迦擔心他掉廁所裏,喊上方晉一塊找了出去,結果蔣斯惟就坐在食堂牆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正仰頭望着天。

“我去看看他。”樓迦讓方晉先回去,放慢腳步走了過去,“看什麽呢?”

蔣斯惟頭也沒動地說:“月亮。”

樓迦也擡頭看了眼天空。

雨後的月亮明顯沒有晴天那麽皎潔明亮,不彎也不圓,似乎并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她不知道有什麽值得蔣斯惟看這麽久的:“你對天文感興趣?”

蔣斯惟輕笑着搖頭:“我只是喜歡看月亮。”

“為什麽?”

他忽然轉頭看過來,臉頰紅紅,眼眸似比天上月還亮:“因為你也能看見。”

月亮本沒有什麽特別。

只是我一想到,你或許在跟我看同一輪月亮,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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