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捌]

一九六〇,陳蝶的十七歲。

染上血的藍布,刺破的透明童真,哪一件更糟呢?她說不清。母親只會教她,你一個學生穿什麽裙子?女人最要緊的是名聲。不要戴頭花招搖顯眼。沒看我和你爸平平和和對街楊媽天天被打,誰叫她婚前給了別人呢?那是一個燥熱得一擰就滴下麥汗的夏日。

陳蝶小心地擺好筆袋。女孩子纖致的身板小巧而盈麗,後座的琳姐頂着滿臉劣制脂粉,大聲地和朋友喊,“三沒姐又來了喲?”。而同桌的光腿男只是靠近她,低聲,“小騷貨?你裏面——”陳蝶站起來,當衆給了他一耳光。

陳蝶被父親領回了家。暫時休學觀察一下,女主任戴着眼鏡,眼神銳利,這個女學生表現出了可怖的臆想傾向,他們班上最優秀的班長劉大海,多麽品學兼優,在其他女同學口中也是紳士彬彬的一個男生,你女兒居然敢說他說她什麽“婊子爛肛”——?

女主任扭起眉,似乎都恥于吐出這個詞,劉大海同學現在都氣瘋了,可不嗎你女兒這是平白毀人家清譽哩,劉大海同學還瞧不上陳蝶呢,她就這樣意淫揣測,現在人家家長也要來了,等說法咧。

陳父的毛邊馬褂上還沾着新鮮土粒,臉漲成了番茄色,對不起,給老師添麻煩了,我這就帶她回去好好教導一下——

家裏砸得天翻地覆,只有母親的哭嚎和父親的怒吼,陳蝶捧着說爛了“不是我,我沒有”的心和被扇卸的臉,跑出了那個小小的院落。

剛下鄉的許邵之穿着白襯衫,就是那樣在草坡上瞥見了那個哭得眼眶紅腫的女孩子。

她似乎都沒好好看路,推到了他肩膀只一句軟啞的“讓開”,身影就隐于遠方的麥垛,只剩下一點輕輕的水晶叩開誰心門。

許邵之好半天都沒動。那個留着青澀齊耳短發急匆匆逃離他視野的女孩子,只能令人聯想到水。她是水做的。

一個一看就令人絕不會需要時間去辨別她性別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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