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困鶴園
第043章 被困鶴園
蘇棋反問, “我不該恨你嗎?”
細數過往種種,蘇棋自認沒有任何對不起公子澤禾的地方,所以對方所做的這一切,他不該恨嗎?
公子澤禾神色有些落寂, 他看向天空的星星, 突然指着一顆說道, “玄清,那顆星星要飛走了。”
蘇棋順着公子澤禾的目光看去,發現天邊果然有一顆星星開始黯淡無光,仿佛要從天空隕落下來一般。
公子澤禾伸出手點在蘇棋的額間,“玄清,睡吧。”
說着,一道幽香緩緩襲來, 蘇棋不受控制的閉上了眼睛, 不過片刻便進入了睡夢之中。
他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他還年少的時候, 那年初夏, 草長莺飛。
他聽到了從風中傳來的喧鬧,還有身後那道玉樹蘭芝的身影。
那人手持折扇, 一雙桃花眼卻無比溫柔,他的相貌已然不重要, 唯有身上的那股氣質如此出塵。
他說,“在下宋家,宋鶴衣。”
後來他跟着對方來到了宋家, 他發現對方在自己的院落裏面養了好一些仙鶴, 那些仙鶴不斷飛起,拍打着翅膀, 好不惬意。
為此,對方還特意畫了一幅《松上鶴喜圖》送給他。
“玄清,你喜歡嗎?我特意畫給你的,鶴喜圖,諧音賀喜圖,你說可好?”
“有何可賀喜的?”
“你我相遇,為一喜,你我至交,為二喜,至于這第三,以後便告訴你。”
Advertisement
那沒有說出的第三喜則是,能夠找到玲珑心的主人,是為第三喜。
蘇棋感覺眼角處有些濕潤,他迷糊的睜開眼,發現已是第二天。
天上藍天白雲,有雲霧纏繞在他身邊,身上則披着公子澤禾的外衣,蘇棋有些不适的将外衣取下,卻是聽到了不遠處的幾聲鶴鳴。
他起身動了動手腕,發現體內的真氣依舊被封存着,這才擡腳朝着鶴鳴聲那邊過去。
入眼便看到公子澤禾正在拿着吃食喂鶴,那些仙鶴搖搖頭,有幾個很是憨态可愛,但大部分時候,那些鶴都無比的高傲。
它們吃完後便拍拍翅膀飛走,沒有一絲留戀。
公子澤禾今日身着了一身白衣,如雲霧般純白,他站在那裏,就如同一個谪仙。
他将手中的鶴食放下,然後轉過頭看向蘇棋,“玄清,你醒了。”
仿佛沒有那些勾心鬥角的一切,沒有那些陰謀詭計,他們依舊是全修真界最好的摯友,他們一見如故,是修真界少有的佳話。
蘇棋看着眼前的公子澤禾,越發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麽。
公子澤禾卻是招招手,有一只有些瘦弱的仙鶴飛到他身邊,随後那只仙鶴朝着公子澤禾蹭蹭,又朝着蘇棋這邊過來,他豆大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然後試探的将腦袋伸出來蹭了一下蘇棋的後背。
蘇棋卻如臨大敵般後退了一步,剛才手背傳來溫暖而又柔弱的觸感讓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公子澤禾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來。
蘇棋直直看過去,很是不悅。
于是公子澤禾立刻又不笑了,他朝着蘇棋過來,然後擡起手指,蘇棋的手便不受控制的擡起,他将鶴食放入蘇棋的掌心之中,然後點點蘇棋的手背。
“沒關系,你喂喂它,它很喜歡你的,你以前喂過它的。”
蘇棋低頭看向那只瘦弱的仙鶴,隐約有一些印象。
當年他來到這處鶴園後,剛好遇到幾只小仙鶴剛出生,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時候。
有一只最是弱小的仙鶴,拍打着的翅膀總是被其他同類欺負,他便心存了幾分善意,将那只弱小的仙鶴保護了幾日。
沒想到,如今長大了卻還這般弱小麽。
蘇棋将手中的鶴食遞過去,那只仙鶴看着蘇棋,然後低頭輕輕的蹭一下,卻不吃,反而朝着蘇棋這邊推了推。
那意思好像是我不餓,給你吃。
蘇棋一時間神色有些複雜。
“它很喜歡你。”公子澤禾伸出手摸了摸那仙鶴的脖子。
那仙鶴拍着翅膀,然後展翅高飛,在蘇棋頭頂上轉了好幾個圈,這才落在旁邊的松樹上,然後安靜的看着蘇棋。
蘇棋這才回過神看向公子澤禾。
公子澤禾依舊是那副模樣,卻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玄清,你這般看我,我會以為你中意了我。”
幾分開玩笑的語氣,仿佛兩人之間的關系還像之前那般親昵。
蘇棋立刻就移開了目光。
公子澤禾又嘆了口氣,“其實你看着我,我很歡喜的。”
蘇棋握緊了手,“公子澤禾,你把我困在這裏,到底想做什麽?”
“玄清,我只是想跟你敘舊幾日罷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有着幾分受傷。
“敘舊用得着封存我的丹田?”
“因為你會跑。”
“你到底想幹什麽!”
蘇棋突然沒了耐性,他第一次覺得公子澤禾如此蠻不講理,讓他很是煩躁。
也怪他大意,早知便不該來邊城了。
但當時他已經被人盯上,若是貿然回不周仙宗,只怕也不會比如今好到哪兒去。
公子澤禾搖頭,“玄清,多年未見,我是誠心的只想跟你敘舊。”
說着,公子澤禾目光微微深邃了幾分,“畢竟,這樣的日子,可不多了。”
蘇棋似是想到了什麽,嘴角忍不住動了動,“也對,你做的那些事,也該被公之于衆了。”
公子澤禾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仿佛并不在意一般。
這讓蘇棋再一次發現了不對勁,“你似乎,并不擔心。”
“我為何要擔心?我為何不敢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我要做什麽?”公子澤禾從蘇棋身邊經過,緩慢朝着另一處走去。
蘇棋有些遲疑,公子澤禾不怕?
并且似乎他也有意讓全修真界的人知曉這件事。
難道說,放出宋家在偷取其他宗門氣運的這件事,便是公子澤禾放出來的消息?
可他這麽做的原因是為了什麽?
他為何要這麽做?
突然,蘇棋想到了什麽,又想起了自己被取走的玲珑心,那個念頭再次從腦海裏面浮現了出來。
盡管蘇棋之前也覺得匪夷所思,可如今似乎便只有這一個解釋。
“公子澤禾!”蘇棋快步追上對方,發現他正在書桌上低頭畫着什麽,手上的毛筆非常流暢,像是跳躍在紙上一般。
蘇棋走過去,他死死的盯着公子澤禾的一舉一動,終于問出了心底的那個疑惑,“公子澤禾,你想做的,是将修真界與人界徹底融合,對麽。”
公子澤禾沒有回答,而繼續作畫。
“為何?可你為何要這樣做?修真界跟人界融合,你又能得到什麽?你可知人界的那些凡人,手無縛雞之力,一旦進入這修真界,只會淪為那些修士的玩樂的工具罷了。”
蘇棋雙手撐在書桌上,很是不解,甚至是帶着幾分怒意,“你去過人界,你知曉芸芸衆生在水深火熱之中,為何還要将凡界跟修真界融合在一起?毀掉人界對你有什麽好處?”
可公子澤禾沒有任何回應,他只是專心的作畫。
蘇棋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朝着公子澤禾的畫看去,發現公子澤禾畫着的,正是千裏江山圖。
他大筆一揮,那副千裏江山圖便就此完工,無比的磅礴宏偉,帶着幾分深不見底的浩瀚。
他說,“玄清,我以為你能明白的。”
蘇棋看向公子澤禾,這一次,他竟從公子澤禾的眼中看出了悲憫衆生的那抹慈悲。
他看着蘇棋,眼角流出一滴淚水,正好滴在那副千裏江山圖的紅日上。
紅日被淚水渲染,在四周暈染出絲絲霞光。
那一刻,仿佛有着什麽東西在蘇棋腦海中豁然開朗起來。
公子澤禾在為人界落淚,他對人界的憐憫是真實的,當年他義無反顧的去了人界,結果卻憐憫人界的寒苦。
所以他自負,他能統一人界,就便能将人界與修真界合二為一。
“修真界若跟人界融合,你可知會牽扯出多少禍事?”
蘇棋都快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他握緊了手,一字一頓很認真的說道,“邊城的凡人跟修士能夠和睦相處,但不代表整個修真界都跟人界可以和睦相處,總有修士會仗着自己的修為處處高人一等,總有更多不平等的事情發生,你憑什麽代替人界跟修真界做出這樣的決定?”
“玄清,”公子澤禾看着蘇棋,然後伸出手輕輕放在蘇棋的臉上,他的大拇指摩挲着蘇棋的嘴唇,似是覺有趣,“你看着我認真說話的樣子,很有意思。”
蘇棋剛才一肚子的話,立刻盡數憋進了肚子裏。
“公子澤禾,我越來越不懂你了,或許從一開始,我便沒有看懂過。”
公子澤禾搖了搖頭,“玄清,不要這麽想,這世間我亦只有你一個摯友,你該是最明白我的。”
蘇棋那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公子澤禾在這這幅千裏江山圖上印上了自己的印章,還留下了自己的字,鶴衣。
這是他的名字,宋鶴衣。
一開始公子澤禾不是這個名字的,他的父親給他取名為宋輕文,他十二歲時覺得這個名字不好,于是改為宋鶴衣。
可是後來大家卻叫他公子澤禾,鶴衣這個名字,也只有蘇棋偶爾會喚他兩句。
“玄清,你能喚我為鶴衣嗎?”公子澤禾側頭,認真的看着蘇棋問到。
“為何?”
“我喚你玄清,你喚我鶴衣,這樣不好嗎?”
“不好。”蘇棋沒什麽表情說道。
公子澤禾眨了一下眼睛,“為何?以往你會這般喚我的。”
蘇棋有些譏諷的看向公子澤禾,語氣卻依舊冷淡,“玄清,鶴衣,你不覺得這樣的叫法,很像你我之間有什麽斷袖之癖的愛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