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兄弟

第41章 兄弟

“夥計,還有竹筒菜沒,不管啥給我來一份帶走。”

沈季青收拾着碗筷道:“不好意思,已經賣沒了,您要是想吃只能等明日了。”

“又沒了,好不容出來一趟,誰想竟又賣光了。”那人表情懊惱,一臉不甘地朝鋪子裏頭望了眼,扭頭嘆着氣出了西街。

一家子将鋪子打掃妥當,沈文茹四口恰好拎着糕點上門。

“來就來帶東西幹啥,下回再這麽生分,非讓青兒把你們一家轟出去不可。”沈氏故意沉下臉,吓唬道。

“成,下回一定空手來。”沈文茹笑道,她将糕點遞給一雙女兒,讓幾個小的拿去分了吃,轉頭與嫂子唠起嗑來。

沈季青與小姑父也在一旁說着話,姚沐兒怕兩個小表妹無聊,便領她倆去找秋哥兒玩,自己則進竈房準備燒晚晌飯。

“嫂夫郎,我幫你燒火。”大姐陳柔霜,跟進竈房說。

“我、我幫嫂夫郎洗菜。”小妹陳柔雪性子軟,頭次來連話都不好意思與姚沐兒說,見過幾次面後總算熟絡了些,即便是跟秋哥兒,也能聊上幾句。

燒火洗菜的活計都被搶了,沈秋見狀撸起袖子備起菜來。

“嫂夫郎,菘菜是要片片兒嗎?”

“對,蘿蔔切絲,待會兒燒個小炒蘿蔔絲。”

“好。”

兩個小姑娘見他動作麻利地将菘菜片出來,又噠噠噠将蘿蔔切成一根根粗細相當的蘿蔔絲,眼睛都瞪圓了。

“沈秋哥哥好厲害。”陳柔雪大睜着眸子,驚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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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嫂夫郎之外的人誇,沈秋一時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耳尖,謙虛道:“沒有,嫂夫郎的刀工才厲害呢,我連嫂夫郎兩成功夫都沒學到。”

陳柔雪聽後,又拿一雙大眼睛去瞧姚沐兒。

“嫂夫郎好厲害!”

“我刀工也不成,又不是酒樓裏出來的廚子,刀工也就馬馬虎虎,只是會做幾樣新鮮吃食罷了,論做其他菜,興許還沒小酒樓裏廚子做得好吃。”姚沐兒笑着說。

沈秋道:“才不是,我去過望月酒樓,嫂夫郎的手藝可比他們那的廚子好多了。”

陳柔雪點頭,“上次那個青團好好吃,我都沒見過,嫂夫郎真厲害,能做出那麽多新吃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姚沐兒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性子沉穩的陳柔霜,在一旁燒着火,聚精會神瞧姚沐兒炒菜。

“嫂夫郎,這個大醬聞起來好香,跟我娘熬的大醬味道不一樣。”

姚沐兒聞言,一臉錯愕。

“你只聞了聞,便能知道與尋常大醬不同?”

“嗯,我從小就對氣味比較敏感。”

“那你适合做制香師。”

陳柔霜不解,“啥是制香師?”

姚沐兒道:“跟熏香有關,其他的我也不太了解。”

小時候聽娘提過一嘴,娘當時待的寧府就有一位制香師,聽說在江陽府小有名氣,只可惜後來犯下大錯,被官府發賣了。

“嫂夫郎知道得好多啊。”姐妹倆一臉崇拜。

這話聽着十分耳熟,他好像對夫君說過,還不止一次。

姚沐兒面上一熱,揉揉鼻尖,喊幾個小的将飯菜端上桌。

“青兒,把酒拿來陪你姑父喝上一杯。”沈氏今兒高興,喊兒子去拿酒。

沈文茹也要了一杯,姚沐兒昨晚剛經歷過醉酒的可怕,這會兒腰還酸痛着呢,他沒敢再喝,跟弟弟與兩個小表妹,盛了碗蘿蔔湯喝着。

半個時辰後,一桌人酒足飯飽,見時辰不早,沈文茹一家四口起身告辭,踏着月色回了北街。

“今兒可是發生了什麽,跟嫂子吃飯那會兒見你心神不定的。”回去路上,沈文茹問當家的。

陳德忠搖頭,“沒啥,酒樓裏的事,跟你說了也不懂。”

“賬目又出問題了?”

“嗯。”陳德忠應付道。

“那個柳掌櫃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的,當初就讓你換一家酒樓做賬房你不聽,現在好了,一筆筆爛賬理都理不清,這萬一哪天出了岔子,非把你推出來頂包不可。”

“你當賬房這活計是那麽好找的?當初要不是有人介紹,就憑我肚子裏這點墨水,在嶺水鎮怕是連個好差事都尋不着,更別說每月一兩半銀子的賬房先生。”

陳德忠嘆氣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真幹不下去,也只能收拾包袱走人了。”

-

三月廿一,谷雨。

嶺水鎮昨日剛下過一場暴雨,今日一早又飄起雨絲,街上霧蒙蒙,百姓們撐着傘在雨霧裏穿行,只片刻便濡濕了衣角。

姚沐兒撐着傘拎着一籃子雞蛋進院,低頭瞧了眼濕透的衣擺,将籃子遞給迎上前的秋哥兒,回屋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裳。

“已經連着下了好幾日雨了,前日洗的衣裳都還沒晾幹,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沈秋撐着下巴,一臉愁容,“這幾日鋪子生意都受到影響了,咱們昨兒備下的食材,剩下好些沒賣出去呢。”

姚沐兒往鍋裏添了瓢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是沒法子的事。”

沈秋撿了根柴扔進竈膛,說起四月份童試一事。

“嫂夫郎,青雲也參加這次考試嗎?”

“參加,提前去适應适應,省得明年到了考場緊張。”

沈秋點頭。

姚沐兒見秋哥兒忽然安靜下來,偏頭一瞧,便見他握着燒火棍,垂着腦袋在地上畫圈圈。

“秋哥兒,可是昨日回家發生了啥不開心的事兒?”他關心道。

“沒。”沈秋抿了抿唇瓣,糾結片刻,将昨日他娘跟他說的一番話,與嫂夫郎說了,“我娘說跟我相看了一門親事。”

姚沐兒炒菜的動作頓了下,訝異道:“翠荷嬸子要找人給你說親?”

“嗯。”

“你才十五,其實不必那麽着急的。”

“娘說先定下,自從官配政策出來,大家都怕自家女兒跟哥兒找不到好夫家,于是便早早托媒人相看,娘擔心明年好人家都被挑沒了,就也讓媒婆幫着尋摸了幾個。”

“我不想定親,那些人我都沒見過,萬一成親後打人怎麽辦?聽說村西頭秀娥嬸子家姑娘,嫁了個嗜酒如命的漢子,每日睜眼要挨打,閉眼也挨打,身上沒一處好皮,連肚子裏的孩子都被打掉了。”

沈秋越說越怕,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沁出淚來。他不想嫂夫郎擔心,抹了把眼睛,擡頭對嫂夫郎笑着說:“我有大哥護着,要是未來夫君敢打我,大哥一定饒不了他。”

小哥兒眼尾發紅,一瞧便知方才哭過,姚沐兒看得心疼,擡手揉揉小哥兒發頂,勾着嘴角道:“待會兒嫂夫郎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芋頭酥。”

“好~”

瞧着被一塊芋頭酥哄好的秋哥兒,姚沐兒心裏越發擔憂。

傻孩子如此好哄,将來若真在夫家受了委屈,怕是一小塊饴糖就能哄好。

酉時姚青雲從書院回來,一家人吃過晚晌飯,姚沐兒叩開弟弟房門,與他說了秋哥兒要相看人家的事兒。

姚青雲聽後,皺着眉頭道:“嬸子咋這麽着急,秋哥兒才十五,離着官配年紀早着呢。”

“最近好些十三四歲的女子跟哥兒都在相看人家,翠荷嬸子怕好人家被挑光了,就想着先定下,過兩年再成親。”

姚沐兒見弟弟一臉不高興,問弟弟:“你有啥想法沒?”

姚青雲沒聽懂他哥話裏的言外之意,翻着書說:“就是覺得太早了,女子跟哥兒二十官配,還有四年呢,嬸子大可以好好挑選人家,不用那麽着急的。”

“秋哥兒要是相看好人家,興許明年就嫁去夫家了,你不難過?”

“是有點難過。”

姚沐兒一聽覺得有戲,誰知弟弟下一句便是:“畢竟兄弟一場,好兄弟要嫁人,還是有些難過的。”

姚沐兒氣結,“秋哥兒是個小哥兒,你咋還跟人做上兄弟了?”

“因為他要我教他拳腳功夫啊,哪有小哥兒愛學拳腳功夫的。”小漢子理直氣壯道。

姚沐兒盯着弟弟看了半晌,恨鐵不成鋼地罵了句“榆木腦袋”。

他把盤子往前一推,“多吃點核桃補補腦吧你。”

小漢子望着哥哥離開的背影撓了撓頭。

“咋還生氣了,哥兒也是男子,怎麽就不能做兄弟?”

姚沐兒被弟弟氣得不行,回屋倒豆子似的跟夫君說了。

“旁人着急沒用,這件事還是得他自己來拿主意。”沈季青安撫道。

姚沐兒氣呼呼,“不管了,秋哥兒哪天真嫁了人,有他哭的。”

翌日卯時,西街滿春樓。

“陳賬房,交代你做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柳掌櫃喝着茶,斜眼瞧站在他身前的陳德忠。

“這都過去十來日了,該有進展了吧。”

陳德忠弓着腰,面露難色:“姚記老板是我外侄。”

“外侄而已,又不是親侄,陳掌櫃若是不想辦法将這件事辦成,就該輪到掌櫃的我為難了。”

柳掌櫃上一刻還滿臉笑容,轉眼便拉下臉,威脅道:“這些年我可沒少照拂你,按着你的能力能進酒樓當賬房,那是掌櫃的我心善,你若是過河拆橋,就別管掌櫃的我心狠。”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這嶺水鎮會打算盤的多得很,不缺你一個。”

陳德忠渾身一僵,扯出個難看的笑,躬身出了後廳。

戌時酒樓歇業,外頭忽然下起一陣急雨,陳德忠心裏裝着事兒,傘也忘了拿,冒着風雨回了家。

沈文茹見他濕着回來,忙扯過帕子迎上前。

“咋還淋着雨回來了,早上出門給你帶的傘呢?”

“落在酒樓了。”陳德忠擦着臉上雨珠,說。

沈文茹瞧當家的臉色不對,蹙眉問:“柳傳福又催你了?”

陳德忠點頭,沒瞞着。

“這個黑心肝兒的!”沈文茹怕當家的被那奸商說動,拉着人說道,“咱可不能做那缺德事兒,你要真将方子偷了去,往後咱還有啥臉面見嫂子一家。”

陳德忠瞪一眼媳婦兒,“我是那種人嗎?!”

“可你若不幹,柳傳福定然不會饒過你。”沈文茹犯愁道,“那死胖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無妨,大不了不在滿春樓幹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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