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讨債

第56章 讨債

初十書院放旬假,瞅着快到日中,姚青雲收拾好書袋,同沈氏、秋哥兒打過招呼,到西街滿春樓門前與幾個夥伴會面。

“青雲。”姚漢林來得早,瞧見姚青雲過來,朝他揮了揮手。

姚青雲小跑上前,“鵬哥跟小遠還沒到?”

兩人雖是堂兄弟,但年紀相仿,姚漢林又只比他大半個月,那聲堂哥他怎麽也叫不出口,便一直叫對方名字。

姚漢林朝他身後揚起下巴,“來了。”

“青雲、漢林,你們剛來還是已經等了有些時辰了?”王鵬走過來問。

見兩人都道剛來不久,笑着說:“那就成,我跟小遠到書鋪交抄本,來得晚了些。”

“餓死了,咱們快進去點菜吧。”

寧遠年紀小還在長身體,時不時便喊餓,今日早食吃得又少,這會兒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拉着三人悶頭往裏沖。

夥計瞧四人都扮作書生模樣,其中一人穿着不似普通人,眼珠子一轉,态度和善地将幾人引進酒樓大堂。

“幾位客官吃點啥?”沈東瞧姚青雲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便沒在意,躬身站在姚漢林身側,熱心道,“瞧幾位面生,要是不曉得吃啥,我可以幫着推薦幾道。咱家酒樓有各種特色小炒跟竹筒菜,回頭客最多的當屬東坡肉、竹筒豆腐與竹筒小排,幾位可要嘗嘗看?”

四人對視一眼。

寧遠皺眉:這夥計安的啥心?大熱天吃東坡肉不得膩死個人。

王鵬朝姚青雲擠眉弄眼:竹筒豆腐哎,姚大哥的拿手菜,要不咱來一盤嘗嘗?

姚漢林朝三人求救:救命,唾沫星子都要飛我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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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青雲:“……”

你們三個戲好多,改天搭個戲臺,指定能賺不少銅板。

不過滿春樓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姚青雲眸光一閃。

不就是小姑父以前的東家?!

他偷摸瞄了眼夥計,心道:還好對方不認得自己,不然一準當他來找茬的,喊人将自個兒轟出酒樓不可。

四人一人點了道菜,要了壺加了冰塊的梅子汁,跟一碟賣得最火的桂花糕。

一刻鐘後飯菜被端上桌,寧遠握着筷子對三位哥哥道:“都是兄弟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

說着夾起一塊賣相不錯的竹筒小排塞進嘴裏。

“唔,難道是我嘴巴養刁了?”寧遠啃着小排,眉毛擰成一團,“你們嘗嘗,我吃着有股怪味。”

姚青雲嘗過後,說道:“不是怪味是腥味。”

“我吃着挺好吃的,是你們嘴巴被姚大哥養刁了。”王鵬咽下小排,筷子指着竹筒豆腐,壓低聲音說,“味道跟姚大哥做得完全不同,不及姚記一半好吃。”

姚青雲挑眉,“那是自然,姚記吃食可是有不傳秘方的。”

滿春樓能在鎮子上開這麽久,還是有些手段的,除了兩道竹筒菜不如人意,另外兩道小炒味道還成,只是配菜瞅着不是很新鮮。

梅子汁倒是別有一番風味,桂花糕要比外頭糕點鋪子裏賣得好吃些,就是太貴,普通百姓可不會為了吃塊桂花糕,特意跑到酒樓來。

晌午飯吃到一半,姚青雲肚子有些不舒坦,喊來夥計問:“請問廁屋在哪兒?”

店裏忙,那夥計給他指了個方向便轉身去忙了。

王鵬道:“要哥陪你不?”

姚青雲捂着肚子起身,“不用,又不是三歲小孩。”

也不知是梅子汁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喝了一碗梅子汁,腹部便開始叽裏咕嚕難受起來。

順着夥計指的方向一路尋去,廁屋沒尋到,倒是不小心聽見,先前推薦菜式的夥計,在某間屋子裏說起自個兒名字。

他腳步一頓。

“你沒看錯?”

“沒錯,就是姚老板的弟弟姚青雲!打他進店我就瞧着眼熟,剛才有食客提起姚記食肆,這才想起那小子是誰。”

“掌櫃的,你說他來咱滿春樓幹啥,難不成是來找茬的?”

姚青雲聽見那掌櫃嗤笑一聲,“有啥手段讓他使出來,還怕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不成?”

“掌櫃的說得是,不過……您說他會不會是為了王喜林那事兒來的?”

王喜林?

姚青雲眉頭皺起,滿春樓掌櫃與王喜林相識?

“你是豬腦子?!他要是知曉王喜林求娶秋哥兒的主意是我出的,怨恨我都來不及,還能來店裏吃飯?”

“對了,那王喜林最近可有消息?事兒沒辦成想白拿銀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只讓人打斷他一條腿,算便宜他了,不過那三十兩銀子,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說什麽老子也要拿回來。”

竟是這樣!

姚青雲聽得青筋凸起,隔着門窗死死瞪着屋內二人。

王喜林找人堵截自己那日說的柳胖子,他還當是哪個地痞混子,想不到是滿春樓柳掌櫃。怪不得王喜林出手這麽闊綽,聘禮五兩,還送得起秋哥兒金簪,原來一切都是這混蛋在背後搞鬼!

屋內柳掌櫃吩咐夥計找人再去趟王家村,若是要不回錢,便讓人同王喜林再好好“說道說道”。

夥計應:“是。那掌櫃的,我先去忙了。”

随即腳步聲響起,姚青雲咬着後槽牙,匆匆回到大堂。

王鵬見他回來,站起身問:“廁屋在哪兒,我也來感覺了。”

姚青雲沒應,擰緊眉頭,催促:“結賬回家。”

“啊?”

三人一頭霧水,見他臉色不好,什麽都沒問,去櫃臺結了賬,走出酒樓好遠才問起到底出了何事。

姚青雲攥着拳頭,一臉陰沉,“王喜林求娶秋哥兒一事,是柳掌櫃指使的,我方才親耳聽見他跟夥計談論此事。”

姚漢林蹙眉,“這麽說想要得到姚記秘方的不是王喜林,而是柳掌櫃。”

見姚青雲點頭,王鵬與寧遠皆露出厭惡的目光。

王鵬道:“之前食肆接二連三有人找茬,你們說這事兒跟姓柳的有沒有關系?”

姚青雲道:“這事兒是沈四狗做的,他同哥夫從小就不對付,瞧見哥夫開了鋪子,便想來搗亂順便訛點銀子花,況且那幾個混子背後是魏瘋子,應當與姓柳的無……”

三人見他忽然停住話頭,不解地看去。

“魏瘋子挨打那日我雖然不在,但後來聽秋哥兒說起,魏瘋子當時被打,喊得像號喪一樣,咒罵的人裏便包括姓柳的。”

“看來一切都與這個柳掌櫃脫不了幹系。”寧遠問,“青雲哥,你打算怎麽辦?”

姚青雲道:“我先回去把事情告知大哥他們,看大哥跟哥夫有啥法子整治姓柳的。”

“好。”

幾人在巷口分開。

姚青雲憋着火氣趕回鋪子,姚沐兒等人知曉這幾月發生的事,都是柳掌櫃在背後搞鬼後,臉色都不太好看。

沈文茹罵道:“這個柳傳福,當初逼迫當家的偷秘方不成,竟又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沈秋憤憤不平,“姓柳的這麽害咱,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沈氏道:“咱也沒啥證據,上門讨說法都不成。”

沈秋說:“王喜林不就是證據,讓季青哥再狠狠揍他一頓,不怕他不說實話。”

陳德忠道:“姓柳的是個有心機的,咱要真那麽做,只怕會被反咬一口,說咱屈打成招誣陷他。”

一群人頓時沒了主意,姚沐兒思索後說道:“等明日我去問問夫君,看他可有啥法子。”

翌日,姚沐兒到縣裏,邊支着攤子邊将事情同夫君說了。

沈季青眉頭微皺,剛要開口,就見徐旺走過來問:“沈老弟跟弟夫郎可是遇見了難處?剛才老闫路過不小心聽到一嘴,就跟我說了,沈老弟與弟夫郎要是不介意,能否說來聽聽,說不定還能幫上啥忙。”

沈季青道:“這事兒确實需要徐哥領兄弟們走一趟。”

聽沈季青說了柳傳福做的事,徐旺黑着張臉罵:“真不是個東西,生意做不過旁人,便使些歪門邪道的法子。沈老弟需要兄弟們做啥,說就是。”

“以牙還牙,他沒兒子親事上做不了文章,那就從酒樓下手。”

半刻鐘後,徐旺拍着胸口保證:“沈老弟放心,我這就領幾個兄弟去嶺水鎮。”

“徐哥不能去,鎮上百姓見過你。”

徐旺一拍腦門,“差點忘了這茬。那成,讓大恒跟老闫他們去。”

兩個時辰後,嶺水鎮。

趙恒瞧着不幾步開外的滿春樓,對換上普通衣裳的陳大勇道:“大勇哥看你的了。”

陳大勇抹了下鼻子,“瞧好吧。”

說完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哼唧起來。

趙恒與老闫對視一眼,一左一右攙着陳大勇進了滿春樓。

“掌櫃的可在?!”

“二位官差大人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後堂喊掌櫃的。”

沈東瞧店裏來了官差,心裏登時有種不妙的預感,将人穩住後忙去後院找掌櫃的。

柳傳福聞言,端茶的手一頓,他斜眼道:“官差來咱這作甚?”

“不曉得,兩位大人還帶着個痛哭流涕的漢子,進店便說要找掌櫃的您。”

柳傳福眼皮子一跳,“來者不善啊。”

他吩咐夥計去賬房那取十兩銀子,自個兒提着衣擺去了大堂。

“讓二位官差大人久等了,近日天熱中了暑氣,大夫說多歇息,這才來晚了些。”柳傳福說着咳嗽一聲,“不知官差大人來小店,所為何事?”

“有人到縣裏報官,說是在滿春樓吃壞了肚子,我們二人正是來調查此事的!”

闫繼仁一手握着佩刀,一手提溜着漢子胳膊,橫眉豎眼的模樣,瞧得幾桌吃飯的百姓手腳打顫。

趙恒年輕面嫩,瞧着沒那麽吓人,可穿着衙役服飾,腰間還配着短刀,往那一站唬人得很。

柳傳福額上冒出冷汗,一張胖臉上露出讨好的神情。

“官差大人定是搞錯了,我們滿春樓用的配菜,可是廚子每日現到市集買的,新鮮着呢,是絕不會吃壞肚子的。”

這時夥計取了銀子來,柳傳福背着衆人接過,朝趙恒、闫繼仁示意道:“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後潑髒水,求二位官差大人給小民做主,将搞鬼之人揪出來。”

“咋,這是想使銀子賄賂本官差?”闫繼仁眸子一瞪,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表情。

柳傳福忙道:“小民哪敢,只是小民是清白的,這人小民見過沒見過,是不是嶺水鎮百姓都尚未可知。”

趙恒見他想把銀子藏進袖子,上前兩步捏住柳傳福手腕,将錢袋子甩在地上。

闫繼仁瞥了眼錢袋子,冷聲道:“我看你敢得很。”

柳傳福哆嗦道:“冤枉啊,這銀子是小民準備瞧病用的。”

“少給我來這套,人證已經在這了,柳掌櫃跟我們走一趟吧!”

柳傳福是個沒靠山的,一路摸爬滾打在鎮上開起酒樓,也算是個有經商頭腦的,可惜心術不正,經常打壓那些新開張,背後又沒靠山的食肆與鋪子,見哪家生意好便讓人上門找茬,不把人擠對走不罷休。

河道上工的百姓,有不少知曉柳傳福底細的,稍加打聽便知,因此二人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此時柳傳福也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得了罪人,來報複他呢。

柳傳福得罪的人太多,壓根不曉得二位官差受何人指使,可能指使動官差的,肯定不會是等閑之輩,他行事向來小心謹慎,絕不會得罪這麽一號人物。

難不成得罪了哪個大人物的親戚?

容不得柳傳福細想,見兩個官差準備拿人,登時吓得六神無主。

“小民是冤枉的,這漢子不是嶺水鎮百姓,定是被人找來抹黑小店名聲的!”

“怎麽,柳掌櫃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記得所有來店裏吃飯的百姓?”

“沒、沒有。”柳傳福擦着冷汗道,“可也不能僅憑這漢子一面之詞,就定小民的罪啊,小民店裏的食材絕對沒問題,不信喚來廚子一問便知。”

“是啊,哪能光聽這漢子說,我在滿春樓吃了十年,從來沒出過事兒。”

“這也叫人證的話,往後豈不是随便找個人作證,就能治旁人的罪了。”

“就是,官差也不能随便拿人。”

“柳掌櫃我支持你,新上任的縣令老爺是個清官,就算把你抓走了,縣令老爺也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幾個經常在滿春樓吃飯的百姓,站出來替柳傳福說話。

柳傳福朝幾人拱手道:“多謝各位,讓大家夥跟着受驚了,今日飯菜免單,交了銀子的待會兒跟夥計說,小店如數退還。”

衆人聽後,支持柳傳福的聲音多了不少。

趙恒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心裏罵了句:裝模作樣。

闫繼仁讓夥計去後堂,喚廚子前來對峙。

片刻後,廚子被帶到大堂,開口便是一聲“冤枉”。

“酒樓裏的食材,都是小的一早去市集采買回來的,我們自己都在吃,要真有問題,第一個出事兒的就是我們幾個廚子。”

百姓一聽,竊竊私語。

“這麽說柳掌櫃是冤枉的,官差大人差點冤枉好人!”

“這漢子瞧着一股子精明勁兒,怕不是被哪家酒樓指使來的。”

這廚子是柳傳福內侄,自然會替柳傳福說話。

闫繼仁給陳大勇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捂着肚子開口:“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是柳傳福媳婦兒親侄子,你們蛇鼠一窩,專拿生蟲的爛菜葉子坑害人,大家夥要不信,可以去市集找買菜的大娘對峙!”

“啥,孫廚子竟是柳掌櫃內侄?”

“不說打縣裏請來的大廚嗎,咋成內侄了?”

“柳掌櫃,這漢子說得可是真的?”

“瞧柳掌櫃心虛的模樣,八成是了。”

“用爛菜葉子燒菜給大家夥吃,柳掌櫃你虧不虧心!”

“我呸!虧我方才還為你說話,算我瞎了眼!”

“原來以次充好糊弄百姓的不是姚記,而是柳掌櫃的你!”

衆人指責的聲音,聽得柳傳福一陣暈眩。

滿春樓不止在一家買過爛菜,那些可不是他柳傳福的人,若要叫來對峙,他經營了十年的滿春樓就全毀了!

“官差大人,一切都是孫興做的,小民不知情啊,沈東可以為小民作證,酒樓采買事宜一直都是交給他來做的,小民從沒沾過手!”

孫興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見柳傳福把事情都推到自個兒頭上,帶着怨氣掰扯道:“大姑父這話說的,當初可是你特意囑咐買最便宜的菜,甭管爛的還是生蟲的,拿回來擱滾水過一遍,啥味兒都沒了。”

說罷看也不看氣急敗壞的柳傳福,往地下一跪,對趙恒、闫繼仁道:“這些都是柳傳福逼我幹的,官差大人差人去市集把買菜的張大娘、王二嫂、沈老八叫來,他們都能為小的作證。”

柳傳福見事窗東發,再無回旋餘地,指着孫興怒不可遏道:“你、你個吃裏爬外的王八犢子,要不是我你們一家子早死在外頭了!”

好一出狗咬狗的戲碼,趙恒與闫繼仁回到縣裏,将這出戲學給徐旺跟沈季青夫夫聽。

徐旺叫好道:“幹得漂亮,這就叫多行不義必、必……必啥來着?”

經常聽弟弟念叨這話的姚沐兒,應聲道:“必自斃。”

“對,必自斃!”

闫繼仁從懷裏掏出十兩銀子,“頭兒,這是姓柳的賠償的銀子,我跟大恒只将人打了一頓,酒樓沒封,不過今日這事兒一出,估摸着也撐不了幾日。”

徐旺将銀子遞給沈季青。

沈季青只拿了當初被人訛詐去的二兩,其餘的給了徐旺。

後者将銀子扔給闫繼仁,“喏,拿去給兄弟們買酒喝。”

闫繼仁面上一喜,“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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