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喜脈
第66章 喜脈
荷包裏還有幾粒梅子,姚沐兒含着梅子,将心頭那股惡心壓下去。
忙活到歇業,沈秋扭頭見嫂夫郎臉色發白,着實吓了一跳。
“嫂夫郎,你臉色好差啊。”
姚沐兒收拾着竈臺道:“被煙熏了下,不礙事兒。”
沈秋關心道:“真沒事兒?”
姚沐兒朝他笑了笑,“能有啥事,我好着呢。”
“行吧,那嫂夫郎你先去喝口水歇歇,晚飯我來做。”
“好。”
碗裏還有些用剩的臘肉,沈秋炒了道臘肉蠶豆,又炒了個雞蛋醬,用來拌面吃。
飯菜端上桌,姚沐兒瞧着碟子裏的肥肉片,胃裏便是一陣翻滾。
沈季青瞧夫郎這兩日清瘦了些,夾了片他平日裏最喜歡的臘肉到他碗裏。
“唔……”
姚沐兒聞見肉味兒,立馬捂着嘴巴跑出堂屋。
沈季青皺着眉頭,起身追出去。
兩個小的也一臉驚慌,只有沈氏面上露出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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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姚沐兒彎腰幹嘔。
沈季青擡手在夫郎背後輕輕拍着,等人不吐了,沉聲道:“怎麽樣,可舒坦些了?”
姚沐兒點頭,“夫君,我想吃酸梅子,上回買的吃沒了。”
“梅子明兒再去買,待會兒我去請廖伯父來為你診下脈。”
姚沐兒一聽還要等到明日,一張略顯消瘦的清秀面龐,頓時垮下來。
他望着漢子,紅着眼尾道:“現在就想吃。”
沈季青怔了下,心道:夫郎又在撒嬌了。
“夫君。”姚沐兒扯着漢子衣角,語氣比方才還要軟上幾分,“這會兒果脯鋪子應當還沒關門,夫君去給我買一包梅子好不好?”
“順便把你廖伯父請來。”沈氏跟出來道。
姚沐兒見自己方才說的話,被婆婆跟弟弟他們聽了去,耳根登時有些發燙。
“娘,我沒事,就是想吃梅子了。”他紅着耳尖說。
“我當初懷青兒那會兒也想吃酸的。”
姚沐兒呆住,反應過來,捂着肚子激動道:“娘,您的意思是?”
沈氏笑着道:“八九不離十,不過還是讓你廖伯父來診斷下,這樣穩妥些。”
姚青雲聞言,興奮不已,“太好了,我要當叔叔了!”
沈季青胸口劇烈跳動,他望着夫郎,眸子裏盛滿驚喜。
姚沐兒撇開目光,低聲道:“你、你別這樣看着我啊。”讓人怪害臊的。
“好,不看了。”沈季青扶着人,溫聲問,“還想吐嗎?”
姚沐兒搖頭,“好多了,外頭冷大家進屋吃飯吧。”
沈季青把人送進屋,取了銀錢準備出門。
姚青雲跟上去道:“哥夫,我跟你一塊去。”
沈季青點頭,兩人去北街買了好些酸梅子,回來路上順道将廖義平請了來。
“季青小子同我說說,沐哥兒都有何症狀?”
“嗜睡,聞見葷腥就想吐,愛吃酸的。”
姚青雲接話道:“我哥以前不太能吃酸,這兩天才開始吃的。”
廖義平聞言,捋着胡子說:“的确是有喜的征兆,不過還得瞧過脈象才能下定論。”
月光将樹影拉長,三人踏着月色趕回鋪子,外頭飄零的雪花落了一地。
沈季青進門便問:“娘,夫郎呢?”
“在屋裏頭歇着呢。”沈氏同廖義平打過招呼,領人去了裏屋。
沈季青率先回到卧房,拆開一包梅子,遞到夫郎面前。
這時廖義平正好進屋,姚沐兒含着梅子,喚了聲廖伯父。
“不用起身,躺着就行。”
廖義平拿出脈枕,捏着胡子探起脈象。
沈季青幾人站在後頭,緊張地注視着。
片刻後,廖義平收起脈枕,恭喜道:“往來流利、如珠走盤,确為喜脈。”
一家子喜上眉梢,将廖義平送走後,圍在姚沐兒身前噓寒問暖,夫君更是将他當成了易碎的杯盞,喝口水都要送到嘴邊。
姚沐兒喝完一杯水,紅着耳根道:“娘,我好着呢,忙活一天了,您跟青雲還有秋哥兒,快回屋歇息吧。”
“哎,青兒好生照顧着沐哥兒。”
沈氏三人離開後,房間便只剩下夫夫二人。
姚沐兒又往嘴裏送了粒梅子,擡手招呼夫君,“手指好黏,夫君幫我擦。”
“好。”
沈季青瞧着夫郎撒嬌的模樣,向上揚了揚嘴角。
娘說懷着寶寶的哥兒跟女子,會變得更加依賴旁人,夫郎朝自己撒嬌是好事兒,說明心裏有他。
沈季青打來溫水,幫夫郎擦幹淨手指,又抓過夫郎腳踝,按進木盆裏。
“燙不燙?”
姚沐兒搖頭,随即跷着腳趾笑出聲。
“好癢,我又不是易碎的花瓶,你那麽小心翼翼做什麽?”
他拉起漢子道:“一起泡。”
夫君不止手大,腳也比他大上一圈,姚沐兒踩在漢子腳背上比劃着,望着一大一小、一黑一白,親密靠在一起的兩雙腳,抿唇笑着。
泡過腳,夫夫二人躺在床上,說起悄悄話。
“廖伯父說寶寶兩個多月了,也就是說我抓完藥沒多久,便懷上了。”姚沐兒靠在夫君懷裏,摸着腹部道,“上回惡心想吐,我還當肚子裏有了寶寶呢,結果只是中了暑氣。”
沈季青大掌覆上夫郎手背,吻着懷裏人發頂,沉聲說:“下回若是再不舒服,第一時間告訴我。”
姚沐兒勾起唇角,“知道了。”
-
臘月十六,立春。
自打診出喜脈,姚沐兒已經好些日子沒進過竈房了,殺兔子的活計也被夫君攬了去,好不容易撈着個洗菜的活兒,被柔雪瞧見,如臨大敵般一把将菜籃子搶了去。
姚沐兒哭笑不得,摸着三個月大的寶寶,嘆氣道:“寶寶,阿姆要閑出病了。”
大家都在忙,只他一人除了吃便是睡,整日無所事事,連洗個菜都不能,這對從小做慣了活的姚沐兒來說,跟酷刑無異。
領兩只狼犬在院裏玩了會兒撿樹枝的游戲,便被秋哥兒扶進屋內。
“廖伯父說了,嫂夫郎身子虛,不宜長時間走動,得等寶寶四個月穩定了才行。”
姚沐兒道:“只是洗個菜,累不着。”
秋哥兒一臉嚴肅,“那也不成,四個月就是四個月,少一天都不成。再說洗菜得一直彎着腰,嫂夫郎能受得了?”
姚沐兒聽後,默默将辯駁的話,吞回肚子裏。
“等着。”
秋哥兒一陣風似的跑出堂屋,片刻後端着一笸籮豆子回來。
“昨兒柔霜不小心将豆子打翻,紅豆跟綠豆混一起了,嫂夫郎若是覺得閑,就幫着挑出來吧。”
姚沐兒露出笑容。
有個事兒做就成,一直待着悶死了。
姚沐兒只挑了小半個時辰便乏了,躺上床眨眼工夫便沉沉睡去。
醒來見夫君坐在床邊看着自己,軟聲道:“夫君忙完了?”
“這會兒不那麽忙,過來陪你說說話。”沈季青遞給夫郎一杯兌了野蜂蜜的溫水,等人喝完後,說道,“要不要出去走走?還有半個月年節,正好一道置辦些年貨回來。”
姚沐兒眸子一亮,“要。”
“外頭冷,前陣子做的兔毛大氅披上。”
“好。”
沈季青又找來兔毛圍脖,将夫郎裹得嚴嚴實實,這才牽着人出門。
“娘,我領夫郎到外頭逛一逛。”
沈氏在院裏掃落雪,聞言叮囑道:“成,仔細着點沐哥兒,別摔了。”
“曉得了。”
有些日子沒出來,街上已經有了年味兒,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夫夫二人逛了一刻鐘,姚沐兒含着梅子,同夫君說:“咱去梁大哥家鋪子瞧一眼。”
寶寶的小衣裳該準備起來了,左右他現下什麽重活都做不了,不如給寶寶做些小衣裳。方才他在攤子上瞧見有賣虎頭鞋的,煞是可愛,也想給寶寶做雙穿。
沈季青自是答應,一手牽着夫郎,一手搭在後腰處,護着人一路去了梁家鋪子。
“呀,沐哥兒今兒咋出門了?”鄭燕兒抱着七個多月大的瑞小子,笑着迎上前。
“這不快年節了,出來逛逛。”
有陣子不見,瑞小子長胖不少,臉蛋兒圓圓,眼睛圓圓,瞧着可愛極了,姚沐兒想抱抱,鄭燕兒沒讓。
“這小子近日越發皮了,你這身子可壓制不住他。”
姚沐兒耳尖一紅,在一旁逗弄了會兒瑞小子,便到櫃臺前挑起布匹。
鄭燕兒問:“是要給寶寶做衣裳?”
見姚沐兒點頭,她拿起匹柔軟的料子說:“這料子給剛出生的寶寶做小衣最合适不過,我家瑞寶的小衣裳也是用這料子縫的呢。”
姚沐兒伸手一摸,果然柔軟細膩,還有好多種顏色跟花樣,瞧着都很漂亮。
“夫君,你來挑。”樣式太多,實在挑不出,便把難題抛給了漢子。
沈季青先是指着一匹紅色料子:“這顏色用來做肚兜正好。”
又指着一匹白色料子,“這個用來做貼身小衣。”
姚沐兒以為這就完了,誰知夫君又指了幾匹出來。
“那匹黃色的也不錯,我瞧鎮上好些小童都穿着虎頭鞋,戴着虎頭帽,到時咱也給寶寶做一身。桃色料子也不錯,若是小哥兒跟女兒,可以做身衣裙穿。”
鄭燕兒聽着撲哧笑出聲,她對姚沐兒說道:“梁子當初也這樣,這是高興呢。”
“這麽個買法兒,家裏就是有做銀山也不夠敗的。”姚沐兒話裏埋怨夫君敗家,面上卻始終挂着笑。
最後夫夫倆每個樣式分別扯了幾尺,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鋪子。
鄭燕兒揮着兒子小手,“寶寶,跟叔麽說再見。”
“噗啊~”
小家夥不想姚沐兒走,嘴裏噗噗噗,說着大家聽不懂的話。
姚沐兒捏着小家夥肉乎乎的小手,溫聲哄:“瑞寶乖,叔麽改天再來看你。”
“麽啊!”
小家夥急得都會說話了,鄭燕兒醋道:“好你個臭小子,爹娘教了這麽久都不會叫,倒是先學會叫叔麽了。”
姚沐兒笑道:“瑞寶再叫一聲?”
“啊!嗚啊!”
小家夥踢着腳丫吵鬧起來。
鄭燕兒道:“這是餓了,我抱他去後頭喂點米糊,你們回去路上慢着點,外頭落了雪,道上滑着呢。”
姚沐兒點頭應下。
“再去買些梅子吧。”從成衣鋪出來,姚沐兒與夫君說。
“好。”
二人閑逛着晃去北街,拐過巷口,在一家賣首飾的攤位前,碰見了二伯娘跟堂妹姚金鳳。
“夫君,咱們過去打個招呼。”
新宅暖房那日二伯一家雖沒來,但讓青雲把賀禮送來了,于情于理也得上前打個招呼才是。
姚沐兒上前,喚了聲:“二伯娘,堂妹。”
楊翠雲正同女兒看首飾,聽見後頭有人說話,方才瞧見二人。
“是沐哥兒啊,有事兒?”
楊翠雲向來瞧不上這些村裏來的泥腿子,在鎮上開起鋪子又如何,還不是整日往村裏跑,賺了銀錢不想着在鎮裏買宅子,偏要回村裏蓋房子,也不知道咋想的。
姚金鳳瞧了眼沈季青,被他面無表情的模樣吓住了,忙縮着肩膀,小聲叫人:“堂哥,堂哥夫。”
姚沐兒對二伯娘道:“恰好瞧見您跟堂妹,過來打個招呼。”
說着拿過夫君手裏拎着的糕點,遞給姚金鳳。
“糕點鋪子新出的,聽說味道不錯,堂妹拿些回去吃。”
“謝謝堂哥。”
“二伯娘跟堂妹逛着,我們就先回去了。”
楊翠雲點頭,待二人走遠,瞥着女兒手裏的糕點,不屑道:“果然小家子氣,幾塊糕點也拿得出手。”
姚金鳳拆開油紙,看着裏頭的糕點,驚訝道:“娘,這是五芳齋新推出的酥餅,一塊要六文錢呢!”
“真的假的?”
楊翠雲探頭去瞧,見裏頭包着六塊酥餅,每塊都印着五芳齋字樣,扯了扯嘴角。
她瞪了眼女兒,“這算啥,十文一塊的糕點,咱不也吃過?”
姚金鳳咬着酥餅,戳穿她娘:“娘你被那小商販坑了,隔壁劉嬸子說,那糕點上回還只賣三文一塊呢。”
“啥?!這個天殺的,竟敢坑騙我銀錢,我這就找他說理去!”
“還去啥,人家又不傻,肯定早跑了。”
楊翠雲恨得牙癢癢,首飾也沒心情瞧了,帶着一肚子憋屈回了酒樓。
姚記食肆這頭,姚沐兒進屋便将一籃料子,仔細分了類。
左手邊用來做貼身小衣,右手邊用來縫衣裳褲子,剩下的縫幾床柔軟的小被子。
今兒天色已晚,不适合再做繡活,他收起料子,到院裏給兩只小狼犬準備晚食。
“汪~”
“嗷嗚~”
兩只小狗仿佛曉得他有了寶寶似的,不再往他身上撲,在他跟前身後撒着歡地撲騰着。
姚沐兒知道,這是在同他撒嬌呢。
片刻後,沈秋端着飯菜從竈房出來,“嫂夫郎吃飯了,我娘腌的酸黃瓜可以吃了,你一準喜歡。”
姚沐兒聽後,下意識吞了下口水。
那黃瓜是姚翠荷特意為姚沐兒腌的,又酸又脆,一家五口只有姚沐兒吃得下。
沈秋最不愛吃酸,聞着飄過來的酸味兒,嘴裏直冒酸水,他想不通,嫂夫郎究竟是怎麽把那麽酸的東西咽下肚的。
姚沐兒吃得滿足,見秋哥兒瞪大眸子,一臉佩服地瞧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有了翠荷嬸子腌的酸黃瓜,糖漬梅子便失了寵,白日裏姚沐兒坐在日頭下做繡活,覺着嘴裏沒味兒了,便進去嚼上一口,一壇子酸黃瓜很快便見了底。
臘月三十當天,一家子趕着牛車回村過節,姚翠荷來接自家哥兒,順道又送來好幾壇腌黃瓜。
姚沐兒滿心歡喜,這幾壇子自個兒吃一兩個月。
今兒的年夜飯是夫君同婆婆燒的,弟弟姚青雲幫着燒火,姚沐兒負責指揮,雖然做得慢了些,但味道還不錯,一家子熱熱鬧鬧吃了頓年夜飯,到外頭放起煙花來。
去歲只買了兩個爆竹,今年沈季青買了不少煙花,可以讓夫郎玩個過瘾。
“哥,我點啦!”姚青雲伸着胳膊,看向他哥。
姚沐兒捂着耳朵點頭,“點吧。”
下一刻,只聽“咻”的一聲,煙花在半空中炸開,綻放出五彩斑斓的光彩,照亮整個小院。
沈季青手掌撫上夫郎肩頭,溫聲道:“新年快樂。”
姚沐兒勾起嘴角,偏頭望向夫君。
“新年快樂。”
姚沐兒原本是要同夫君一起守歲的,但他懷了寶寶,不到子時便有些撐不住睡意。
沈季青摟着夫郎,輕聲道:“睡吧,我來守。”
姚沐兒點頭,靠在夫君肩頭,合眼睡去。
翌日一早,姚沐兒起床便瞧見院裏水仙開了,潔白無瑕的花瓣,如玉般晶瑩剔透,迎着日光熠熠生輝。
姚沐兒瞧着歡喜,披上大氅站在窗前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夫君出現在窗外,用一雙不贊同的黑眸盯着自己。
姚沐兒朝漢子笑得乖巧,“知道了,這就關上。”
早食吃得清淡,姚沐兒配着腌黃瓜吃了半碗粥,便停了筷子。
沈氏見狀問:“沐哥兒今日怎的吃這麽少,可是沒有胃口?”
姚沐兒點頭又搖頭,他也不曉得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沈氏道:“不舒服就回屋躺會兒,今兒鋪子不開業,咱也好好歇息歇息。”
“娘,我撫夫郎進屋休息。”
“去吧。”
與此同時,姚家村。
一個穿着破爛,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的漢子,敲開了姚興福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