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子文裏的聖母病皇妃(十二)

第28章 生子文裏的聖母病皇妃(十二)

皇帝從夢中驚醒,已是第二天清晨。

醒來時,鼻尖似乎還萦繞着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海蔚來請安,餘公公說皇帝做了一晚的噩夢,嘴裏喊着“不要,不要”。

皇帝一臉恐慌地看着自己巨大的肚子,見海蔚來了,趕緊拉她的手說:“朕不想生了,原來生孩子,還要往那裏動刀子!”

“皇上不要怕,朱丞相那麽年邁都挺過來了,如今父女平安,您且去問他值不值得,後不後悔。”海蔚笑着安慰道。

聽到父女平安的好消息,皇帝總算舒了一口氣,平靜下來後,又戰戰兢兢問道:“從前怎麽沒聽過有這種法子?難不成每個産婦都要經歷?”

海蔚:“當然不是,這是臣妾家鄉秘傳的醫術,極少數特殊情況才用的。”

皇帝安心了許多:“那就好,吓死朕了……”

海蔚:“不過撕裂倒是常有。”

皇帝面色鐵青。

“還有大出血,産褥感染,産後漏尿,失禁,因氣血驟耗而致虛甚至死亡……都是極普遍的。”

古往今來那個産婦不是這樣?況且您還是三胎……

皇帝眼神發直,被吓得面無人色。

傳宗接代四個字遠遠聽來是那麽簡簡單單,順理成章,輕飄飄的四個字,就好像吃飯睡覺一樣稀松平常。

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去挨,卻變成了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艱難的事。

Advertisement

“朕,朕……”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麽大,打退堂鼓已經來不及了。

海蔚鼓勵道:“皇上乃真龍天子,親自為國開枝散葉,天道總要給點考驗,尋常女子都能忍受的,對天子來說,自然更加不在話下。”

這些都是她從前CPU自己的話術,想不到有朝一日會用到皇帝身上。

“當然!”皇帝強作鎮定,擺出天子的威嚴,“朕定不會像大将軍他們那樣大呼小叫。”

“對了,朕要去看看他們的孩子怎麽樣了,丞相一心想要個男孩,費了半條命生出個女兒,不知會作何感想。”

海蔚眸色一沉,小聲道:“女兒也是一樣寶貴的,不信我們去瞧瞧。”

此刻丞相正在廂房裏坐月子,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頭上戴了護額,手裏捧了個湯婆子,嘴裏哼哼着刀口疼。

因為側切的原因,他坐也疼,躺也疼,只能趴跪在隐囊上,這麽撐過了一夜。

而大将軍的人生中,似乎沒有“坐月子”三個字,他一起床就生龍活虎,抱着女兒就沖過來串門。

“丞相,今日陽光正好,我們一起抱孩子去船頭曬曬!”

丞相趕緊護好了自己的千金:“小女不足月就出生,哪裏見得了風寒?你莫開這種玩笑!”

他的女兒用矜貴的桑蠶被包好了,裹在小搖籃裏,睡得正香,小臉圓潤,小嘴粉紅,一只小手捏成拳頭伸出襁褓,放在小臉旁,不時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

被閻王索了半條命的丞相,全靠這個小家夥治愈回魂。

就在這時,皇帝和海蔚推門而入,海蔚道:“新生兒曬曬陽光能夠褪黃,有好處的,只是船頭風大,在船艙裏隔着窗曬也可以。”

丞相立刻換了臉色:“來啊,抱過去曬。”

大将軍的孩子也一并抱了過去,奶媽找了個陽光好的地方,将兩個孩子并排放在窗下,夫人們也在一旁看孩子,聊家常,無人顧及産夫。

皇帝見兩個小孩饅頭一般,又乖軟又可愛,心中十分歡喜,各賞了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佩,又問道:“你們閨女名字取好了沒有?”

“回皇上,早取好了,”丞相清了清喉嚨,“小名蓉蓉,大名朱懿赟,字筠安,號崇光居士,正所謂‘東風渺渺泛崇光’……”

皇帝無情打斷:“大将軍你呢?”

大将軍撓頭:“只取了個乳名叫寶子。”

見兩個新生兒并排放在一起,都長得白白胖胖肉乎乎的,海蔚忍不住吩咐奶媽:“仔細些,別搞混了。”

話音剛落,就傳來了寶子的笑聲,聲如洪鐘,跟她爹一模一樣。

丫鬟伸出手指逗弄她們,蓉蓉咯咯被逗笑,寶子一個肉手騰空抓住了,接着傳來丫鬟的慘叫,寶子松脫了手,原來自己力氣這麽大啊,她研究着小小一根手指,又自顧自發出了杠鈴般的笑聲。

海蔚:“當本宮沒說。”

看完新生兒後,皇帝心情大好,昨夜受到的刺激煙消雲散。

商船這天剛好始至運河入海口鹽城,他提出下去轉轉,體驗體驗民生。

丞相勸道:“皇上還是另擇他處吧,鹽城今夏經歷了洪災,顆粒無收,百姓靠朝廷發的救濟度日,恐怕民生潦倒,看了難免傷懷。”

“噢,那朕更要去看看,微服私訪不正是要體察這些嗎?”皇帝對海蔚說,“愛妃可願陪朕一道去?”

海蔚:“是。”

“下去也行,要不,皇上還是換個女裝吧?”丞相掙紮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小聲說出口。

皇帝:?

大将軍補充:“皇上昨天在臣旁邊,臣一下就感受到了,咱們都是被送子娘娘選中之人,何其有幸?何必隐瞞?”

況且八個月的三胞胎,那肚子遮得住嗎?

這一說,滿屋子發現的沒發現的都眼觀鼻鼻觀心,心照不宣地噤了聲。

皇帝氣急敗壞道:“你們不早說!”

勻了半天氣,又命道:“這事回朝後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誰膽敢洩露了半點風聲,株連九族!”

船上衆人皆點頭稱是。

皇帝氣沖沖回到廂房,在鏡前照了又照,最終還是命人拿來了女裝。

興許是孕期分泌雌激素的原因,他面容反而細膩了,到了孕後期,連胡須也不曾長過,扮成女裝還挺像個風姿綽約的懷孕美婦。

一出來,衆人齊齊低頭不敢言語。

皇帝氣不過,指着陪在海蔚身邊的寧時問:“你也去?”

寧時答:“奴才随行照顧娘娘。”

皇帝終于找到個撒氣的:“不能朕一個人出洋相,你去換了女裝陪朕!”

寧時:……

結果寧時發現了新世界,一捯饬就是半天,一會兒嫌胭脂濃了,一會兒嫌唇色淡了,多寶恨不得掌他的嘴。

“新進宮那個何貴人,在萬壽宴那天用的色號就極好,雜家瞧着,胭脂如琉璃晚霞,唇色是琥珀丹橘,姐姐可會調?”

多寶忍無可忍,整個胭脂盒拍到他臉上。

恰在此時,皇帝進來催他,聽他講起色號,對自己的妝容也挑剔了起來,于是命丫鬟洗了重調。

裝扮完畢,兩人走出去就像是一桌滿漢全席,五顏六色什麽都有。

有人作伴,皇帝終于有了安全感,逼問衆人打扮得如何。

丞相窮盡畢生所學,憋出一句:“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兩“姐妹”聽了,還挺歡喜的。

丞相又花了些時間介紹鹽城這些年的情況,是哪些官員在管理,品性如何,有哪些建樹。

一行人磨到了午後才出發。

皇帝和封将軍扮作經商途中,路經此地的夫婦,海蔚也不用裝大肚子了,和寧時一起扮作丫鬟。

封将軍安排了十名暗衛沿路跟随,一支護衛隊在後方待命,嚴保幾人安全。

這座城四處散發着天災過後的凋敝樣子,就連城鎮和市集都死氣沉沉。

他們一路走到莊子上,田裏除了還未解凍的冰雪外,什麽作物都沒有,遠遠望去,一片枯黃慘敗。

幾棟藩籬圍起來的農戶,看起來既不擋風也不遮雨,有一些莊稼人在田裏理地,面黃肌瘦,盡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皇帝暗下決定,回去後一定要查附近大壩建設的進展,是否有人貪腐營私,中飽私囊,耽誤了進程,不管有沒有,都要把鹽城知府革了。

正想着,忽然腹中一陣翻湧,疼得蹲下身來。

“怎麽了?”封将軍忙問,“是否動了胎氣?臣這就背您回去。”

“不要動朕,”皇帝一擡手,從□□噴出一股濁氣,“朕可能吃壞肚子了……”

“挺住,臣背您……”

皇帝:“來不及了……”

封将軍不愧是職場老手,立刻就懂了:“臣幫您擋住。”

剛好兩步遠的地方有一頭老黑牛,皇帝努力憋着,走到牛後邊,再由封将軍擋住前面,就地解決了起來。

海蔚和寧時在旁等候,若無其事地挪遠一點,再遠一點……

皇帝拉着拉着只覺得背後涼飕飕的,一轉頭,那牛居然悠閑地走了,背後七八個理地的莊稼人,全部看向這邊。

“後後後後面!”皇帝急忙喊道。

“是!”封将軍趕緊從前面走到了後面,張開雙臂,虎視眈眈盯着那些人。

然而皇帝一擡眼,前面也有五六個莊稼人,吓得他差點厥過去。

也不是人家愛看,關鍵他們一行穿得太華麗了,在這些灰蒙蒙粗服褴褛的百姓面前,簡直就是一場行走的游神會,神仙拉屎,看還是不看?

遠處的海蔚和寧時這才發覺不對,趕緊幫忙遮擋,然而為時已晚,前後已經都讓人看光了。

等皇帝穿好衣服,一對站得近的農家夫婦手握農具走上前來。

吓得他連連後退:你們不要過來啊!朕,朕好害羞啊!

寧時見狀,搶先塞了一錠銀子過去:“我家夫人突發痢疾,無處可去,一時情急,弄髒了你們的地,實在是過意不去,這點心意,還請笑納。”

那對夫妻十分意外,說什麽也不肯要。

女人也大着肚子,四五個月的樣子,上前解釋道:“我們只是看她即将臨盆的樣子,想問你們需不需要幫助,若是不舒服,可以來舍下喝杯熱茶,馬上要天黑了,你們外地人可能不知道,這裏太陽落下去後,溫度說降就降哩。”

見百姓如此質樸有愛,皇帝感動萬分,一感動,肚內又是波濤洶湧,趕緊連聲道謝,跟着夫婦二人走了。

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寧時:“你留下,把這裏弄幹淨再來找我們。”

寧時:“……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