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 22 章

夫人回來了。

簡短的一句話, 竹西帶着顫意說出口,那顫意又瞬時滲到謝璧心尖。

謝璧僵了一瞬,随即心跳加速, 擡步走去前院, 誰知雙腿一軟,差點跌在地上。

崔漾和竹西忙把謝璧攙扶起來, 未回過神, 謝璧已大步去了前廳。

江晚月真的回來了。

喧嚣的衆人圍着剛下馬車的她, 愈發襯得人群中的她沉靜端莊。

她穿了一身簡潔溫婉的天青色羅裙, 烏黑若綢的長發用一支幹淨的玉簪盤起,若遙遙遠山,淡雅朦胧。

江晚月被人簇擁着走進謝宅。

謝璧匆匆走到前院, 站在衆人外,眼眸一瞬不移的盯着失而複得的妻。

明媽媽抹着眼角的淚, 輕聲道:“夫人啊,您總算回來了,先去給老太太請個安吧, 老太太這些時日惦記着您, 日日拜佛吃齋, 寝食難安呢。”

江晚月點頭道:“母親是在佛堂嗎?”

謝璧回一步一步走上前,擡手, 牢牢握住妻的手腕, 雙眸定定望向他失而複得的妻。

江晚月一怔。

她似乎從未被謝璧這麽認真瞧過,不由側過頭。

周圍的仆役見狀, 早已迅速消失。

江晚月不着痕跡将手腕從謝璧手中輕輕抽出。

謝璧并未察覺, 語氣很輕,仿佛是怕吓到江晚月:“晚月, 我們先回房休息,這幾日的事兒,慢慢說可好?”

江晚月搖頭:“不必,我并不勞累,還是先去看母親吧。”

謝璧望着妻的側臉,唯有她離開,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朝思暮想,看她氣色尚好,謝璧終是放下心,點頭道:“那我陪你一起去看母親。”

謝老夫人得知江晚月回來,面色變了幾變,可事态也由不得她多想,謝老夫人忙幾步下了臺階相迎。

江晚月看到謝老夫人,正要按禮數請安,謝老夫人還未上前攙扶,謝璧已先扶住江晚月小臂道:“你剛回來,身子還虛,快歇歇,母親不會見怪的。”

“是啊孩子,你可吓到母親了。”謝老夫人拍着胸口,忍不住又認真打量江晚月幾眼:“還好,你人無事。”

那夜,湖中和湖畔都已無人。

這兩日謝家到處尋人,卻并未得到任何和江晚月有關的消息。

謝老夫人估摸着,大概江晚月是真的順河而下,屍骨無存了。

她都已經命人做了江晚月的牌位,打算好好做一場法事超度亡靈。

可轉瞬之間,江晚月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整個人似是比從前多了幾分鎮靜坦然,眸子清澈剔透,瞧着倒讓人心頭莫名一顫。

謝老夫人不敢再看江晚月,總覺得有幾分不真切,強笑道:“對了晚月,你這幾日究竟去哪兒了?”

江晚月的笑意溫和得體:“兒媳從湖中上岸,發現岸邊恰好是謝府的莊子,只是莊子裏的仆婦們兒媳并不認的,也不是謝府的體己人,怕有閃失,自己坐馬車過來的。”

江晚月的笑意恬靜,可她失蹤歸來,總有幾分摸不到底,謝老夫人壓下心裏的忌憚不安,還想再問,已被謝璧淡淡的出言聲打斷道:“母親,晚月回家就好。”

謝老夫人點點頭,重又笑道:“是啊是啊,回家就好。”

謝老夫人心中卻泛起嘀咕,若真的在莊子中,兩天都已過去,為何不派人給家傳個話兒。

*

江晚月回府的消息,秋璃也聽說了,懸着幾日的心終于落了地,她哭着跑到江晚月面前,跪下磕頭道:“夫人的救命之恩,奴婢不敢忘,奴婢以後跟着您,聽憑吩咐。”

江晚月攙扶她起身,緩緩道:“你本就是謝家的人,老太太撥來跟着侍奉我的。”

“那不一樣。”秋璃怔了怔,雙眸含淚,直直看向江晚月:“我不是謝家的賣身婢,以後,奴婢只跟随夫人一人,只聽從夫人的調遣。”

江晚月點點頭,擦了她的淚:“好,你的心我明白。”

江晚月道:“收拾收拾,我們去偏殿休息。”

“偏殿。”秋璃怔住:“這霁泉塢主殿向來是郎君和夫人的住處,為何要去偏殿?”

江晚月笑道:“是誰方才說只聽我差遣,偏殿清淨,只有你我二人,豈不是美事?”

秋璃聞言,再不多問,立刻和幾個小丫鬟一起,将江晚月的東西收拾去了偏院。

偏院的階下有幾盆淩亂的花草,謝家的規矩,擺花有講究,秋璃瞧着幾盆花顏色不一,便想一一擺好了。

江晚月卻阻道:“就這麽擺吧,不同色才有生機,瞧着歡喜。”

秋璃歡歡喜喜應了一聲,又去忙碌了。

*

妻重新歸來,謝璧一顆心總算落回到了腔子。

昔日來的擔憂沉重一掃而空,滿心皆是失而複得的歡喜。

他未曾照顧好她,甚至害她差點丢了性命,謝璧心中又痛又悔……還好,妻回來了,一切都不晚……

誰知剛一回房,便聽人顫顫巍巍禀告道:“夫人去偏院小住了。”

謝璧怔了怔,從前皆是他不願來此地,分居別院,江晚月卻是始終在此地等他的。

怎麽回來一趟,倒去了旁的住處?

難道是受了驚吓?

謝璧立刻擡步,前去偏院尋江晚月。

江晚月正在偏院的床上收拾衣衫,看到謝璧進來,并不站起相迎,只忙着手裏的活兒道:“我剛回來,先在此歇息幾日,莫要沖撞了郎君。”

謝璧繞到江晚月面前,輕聲道:“怎會沖撞?”

江晚月死裏逃生,身上若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反而更要去房裏和他同睡。

江晚月擡起亮亮的眸,咳了幾聲:“我帶了病氣,怕過給旁人。”

謝璧挑眉。

他是她的夫君,并不是什麽旁人。

謝璧伸出手,探了探江晚月額頭,并不發熱,謝璧松了一口氣,随即正色道:“既然身子不适,那更要去房裏。”

江晚月搖搖頭,再次拒絕。

這次回謝府的目的,她心裏最是清楚。

既然二人已走到末路,那自也不必同塌而眠,徒增困擾。

江晚月想這幾日先疏着謝璧,之後再找個時機提起,可沒曾想向來清冷的謝璧,在她回府後倒比從前主動許多。

謝璧的态度不容置疑:“必須去房裏睡,你身子不舒服,在此處休息誰照顧你?”

謝璧少有如此強硬的時候,但下了決心,便甚是執拗。

江晚月倒也不願和他因小事争執,謝璧執意要她回去,她也不再争執,跟随謝璧回到二人原來的屋子。

白日還好,到了傍晚夜間,江晚月咳疾比以往更重幾分。

秋璃捏了捏帕子,說來這還是夫人去九懸灣時落下的病根。

可夫人不讓她和任何人說起。

謝璧墊高枕頭,讓江晚月躺坐在床畔,又讓宮裏的太醫來開了草藥,親自坐在床邊熬煮。

夜幕漸沉,紅燭微搖,紗簾撩開,江晚月扶着床畔咳了幾聲,平緩了片刻才道:“你看我這模樣,又何必躺在這兒,倒擾了你明日早朝。”

她不願睡在此處,自是因了和謝璧離心,同睡一枕無疑是煎熬。

誰知謝璧卻将她緊緊環抱于胸前,低聲道:“有你在,我尚能得半夙好眠。”

言外之意,若江晚月不在,他整夜都不曾合眼入眠。

燭光覆在謝璧英朗清隽的面龐上,江晚月擡眸,謝璧眼眶遍布血絲,想來是這些時日自責愧疚,未曾安眠。

江晚月想起那夜的場景,心底一片冰涼漠然。

謝璧卻不曉得江晚月心底所想,他按照書上現學的法子,幫江晚月摁穴位止咳,江晚月有些受不住,連連喊疼。

謝璧笑道:“痛則不通,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話雖如此說,他手下的力氣卻越來越輕柔。

江晚月不由一個恍惚,她和謝璧今夜這模樣,倒如同一對兒婚後多年的夫妻。

可他們終究等不到那日了。

謝璧忙了一通,又翻了翻醫書,眼睛一亮道:“還有個法子,若是有熱源貼在後背,尤其是肺經的位置,便可以止咳。”

江晚月淡淡道:“哪兒有你這等郎中,大半夜才找現成的方子。”

況且大半夜,從哪兒去尋熱源。

江晚月忽覺背後一陣發熱。

原是謝璧滾燙胸膛緊緊貼到了自己背上。

江晚月全身一僵,緩緩握緊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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