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謝璧重生四

謝璧重生四

春日天氣和暖, 柳樹抽芽,桃花剛結了花苞,在枝頭含苞待放。

謝璧特意做了個漂亮的馬鞭, 鎏金鞭柄上綴了粉色玉石,極為奢華漂亮, 謝璧将小馬鞭送給江晚月,笑着道:“晚月妹妹,我教你騎馬吧。”

江晚月收下小馬鞭, 不由眨眨眼。

謝璧前年就想教她騎馬了。

當時謝璧牽了一匹很好看的小紅馬, 江晚月眼眸閃閃發亮, 恨不得立刻就去騎馬。

可母親卻說她年紀小, 硬是讓她過幾年再說,當時她就嚷着, 說過兩年再讓哥哥教。

本來她已經把此事忘了, 沒曾想謝璧卻心心念念想着呢。

他的承諾,他都記得很清楚……

江晚月心裏甜甜的。

她特意準備了漂亮的窄袖騎馬服,看起來格外英姿飒爽。

春日天氣晴好,馬場寬敞, 樹影流雲, 枝頭綠葉紛紛, 天邊飛燕掠過。

江晚月笨拙的爬上謝璧為她準備的矮腳小馬,謝璧策馬在她身側,從坐姿,拉缰力度等各方面指導她。

江晚月對騎馬一事正覺新鮮, 學得極為認真, 小馬駒在她的駕馭下,也甚是乖巧。

謝璧想讓她再進一步, 試試小跑。

江晚月面露憧憬,卻心有所忌。

謝璧揚唇輕笑,攬住小未婚妻的腰身,江晚月驚呼一聲,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謝璧胸前。

少年剛長成的胸膛溫暖的貼在她背上,讓她心裏生出安定。

謝璧的馬背更為高大,極目遠眺,能看到遠方的流雲。

景色也讓人心曠神怡。

謝璧揚鞭縱馬,兩人在馬背上奔騰。

謝璧垂眸,看了看乖乖坐在自己胸前興奮的小姑娘,眸子染上幾分笑意。

上輩子,江晚月第一次騎馬是裴昀所教。

江晚月望着裴昀的眼眸閃閃發亮,那個場景,他記了很多年。

到現在還有幾分耿耿于懷。

這一世,小小的她來到他身邊,在他眼皮底下長大。

他早早教會她騎馬,不給裴昀絲毫展示的機會。

沒曾想,學了三次,謝璧的計劃就遇到了阻礙。

江晚月有點退縮,說是手心被缰繩磨疼了,想要休息。

江晚月很委屈:“我之前是喜歡騎馬,但也太苦了吧,我想休息幾日再學。”

謝璧對江晚月,向來寬容。

這一次,面色卻莫名沉了幾分。

江晚月眨眨眼睛,心裏有幾分忐忑,她是信誓旦旦,說要在今年春日學會騎馬的,可也沒人告訴過她……騎馬這麽磨練身心啊……

謝璧半晌沒說話。

他想起上一世的場景。

江晚月在裴昀的帶領下練習騎馬,他們每日都在一起,一共練了十四日。

這十四日,他只得遠遠站着,望着他們在落日餘晖下并肩騎馬的身影。

她上輩子,明明很喜歡學騎馬,十四日也未曾吵着累……

謝璧眸光幽幽,竟然有幾分說不出的……委屈。

江晚月更委屈,明明是她手疼,怎麽他還委屈上了。

謝璧緊抿唇角,冷冷道:“你是不喜歡騎馬,還是不喜我教你?”

江晚月一怔。

不知謝璧這道邪火究竟從何處而來。

謝璧沉默,抿抿唇角。

他很少生氣,今日卻心頭發堵。

江晚月紅了眼眶,徑直跑去了自己房中。

謝璧沒有追過來。

江晚月滿腔委屈,一進房,就将臉頰埋在枕上哭了起來,片刻,哭濕了枕頭。

江母也被驚動了:“這是怎的了?”

丫頭道:“是謝公子和我們姑娘吵了幾句嘴,我們姑娘被氣到了。”

江母沒安慰女兒,反而道:“可憐的阿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你莫要再仗着人家喜歡你,欺負人家了。”

江母早已經看出了。

謝璧喜歡自家丫頭,疼她入骨。

倒是自家女兒,被謝璧捧在掌心裏寵着,連一句重話都受不住。

江晚月滿腹委屈:“母親,你怎麽還向着他啊,明明是他兇我了,還冤枉我,還說我聽不懂的話。”

什麽叫不想讓他教?

她還能讓誰教?明明從始至終,都是他一人教的啊……

*

深夜,謝府。

書房的燭火還亮着,謝璧坐在桌前,面前攤放着書籍。

他靜靜垂眸,可書頁上的字,他一個都未曾看進去。

是他疏忽了。

他只記得上輩子,江晚月和裴昀連學了十四天的馬,卻忘了此刻的江晚月,尚且是個稚齡幼女。

嫩如春筍的女孩,手掌更是細嫩,自然不能和成年後相比。

她已經盡力在學騎馬了,在馬場上,也向來很聽話,很乖巧。

他不該苛責于她,更不該因上一輩子的心中刺,刺痛這輩子的她。

謝璧緩緩垂眸。

此事,是他錯了。

月光皎潔懸于天際,謝璧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江晚月剛睡醒,丫頭就遞給江晚月一個小瓷瓶:“姑娘,謝家又來人了,說這是謝公子送來的,姑娘掌心用上,不會留疤。”

江晚月看了一眼,是用東海蚌珠所做的玉膚膏,極為名貴,就算在謝府,也是稀罕藥材。

自己只是擦破了皮,哪裏就用得了這等藥材,她還沒那麽嬌氣。

只是心裏的氣消解了幾分。

謝璧雖然昨日惹她生氣了,但今日道歉也算及時。

再說,謝璧哥哥從來不會兇她。

是不是有何事……讓謝璧哥哥誤會了……

江晚月繃着小臉想,她是個顧大局的好人,既然謝璧已經先道歉了,那她也不能僵持,而是要趁機把此事說清楚。

正想着去何地尋謝璧呢,沒曾想謝璧又來了府中。

江晚月跑去找謝璧,白嫩小臉鼓鼓的,如剝了皮的荔枝,說不出的甜美可愛。

百般不情願,還是嘟着唇解釋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讓旁人教我騎馬啊,我……我只想讓你一人教我。”

謝璧心裏泛起酸澀自責,他低聲道:“我都知曉,晚月妹妹,是我的錯,此事莫要放在心上,以後……再不會了。”

兩人将此事說開,過了幾日,江晚月的掌心養好了,兩人又一起去了馬場。

這日,謝璧帶了一雙小巧的護掌,在騎馬前遞給江晚月:“帶上護掌。”

江晚月好奇的看了看,這是一雙粉色的手套,料子極為輕薄,唯有掌心處有加厚,恰好貼合馬缰。

帶在手上再去握缰繩,絲毫沒有磨損的疼痛。

她前幾日還專門想了法子,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手套能防缰繩磨砺。

但她并未看到類似的物件。

想來這護掌,市面上并未有售。

看來是謝璧特意為她縫制的。

江晚月乖乖帶上護掌,甜甜一笑:“哥哥你真好,戴上不累了。”

謝璧點頭:“馬背上莫亂動,雙手抓好缰繩。”

江晚月才不怕他,在馬背上做了個鬼臉。

此後,江晚月的騎術飛漲,兩人閑暇時皆愛騎馬,一同騎行了京城不少地方。

*

燕子飛去又是一年。

這一年的春日,裴昀從碧胧峽來到了京城。

自從江家來到京城後,就和碧胧峽的鄉親們漸漸隔得遠了。

裴昀過來,既是鄉親,又是親戚,又是照顧生意的官員嫡子,江家自然不會怠慢,本來打算将裴昀安排在家中歇息的,謝璧卻道:“聽聞伯父伯母家中有故舊來訪,我已安排好了宅子,就是江宅旁的一座宅子,既方便,又親近。”

江母自然也覺得好。

這宅子位置好,不遠不近的。

江母不由得和江父感嘆:“咱們家有個這樣的女婿,那真是祖上有靈了,家裏的事兒都當成自己的事兒着想,就連裴家人住在何處,都想得體貼周到……”

“體貼周到不假,但還有另一層意思。”江父在朝廷幾年,已知曉旁人未曾言說的心思:“人家是怕你将裴家那孩子安置在咱們家中,又不好明說,才自己安排了宅子。”

江母一怔:“這……為何不讓裴家孩子住在我們家,都是鄉裏鄉親的……”

“謝家是何等家世,阿璧又是何等教養,你沒發現阿璧都未曾留宿過家中嗎,他是個懂避嫌的謹慎人,也是出于對月月的愛護啊——他自己都未曾住過的地方,能讓外男住嗎?!”

江母這才恍然:“你未曾說明白時,我竟沒想到此處,真是……”

她在碧胧峽待習慣了,只覺得鄉裏鄉親住一晚無妨,更何況如今江家的宅子也大,就算住四五日,也可以不碰面的。

但夫君說得對,阿璧自己都守着規矩,自己也不能疏忽了。

*

裴昀來到京城後,雖然住在了江宅外,但日日都來江府,和江家人一同用膳。

謝璧知曉後,冷笑數聲,從此後,他也來江家用膳。

五個人團團而坐,看起來倒有幾分溫馨。

裴昀用潭州話說着家鄉的趣事,謝璧聽得只想冷笑。

裴昀明明會說京話,但偏偏如此,不就是想拉攏江家人,孤立自己嗎?

謝璧立刻用潭州話接過裴昀的話題,談笑了幾句。

裴昀倒是有幾分驚訝:“謝公子竟然會說……潭州話?!”

謝璧笑意未變:“是啊,日後我是潭州女婿,怎能不會潭州話呢?以後陪月月回家鄉,豈非讓人嘲笑?!”

他當了一輩子潭州女婿,上輩子和碧胧峽的鄉親們始終很熟悉。

說幾句潭州話而已,又如何能難住了他?

裴昀面色變了幾變,淡淡笑了笑,未曾說話。

倒是一旁的江晚月,悄悄紅了耳根。

裴昀笑道:“過幾日京城有騎射賽,聽說謝公子文采斐然,若有興致,不知可否願前來觀賽,作詩一首啊?”

謝璧心中冷笑。

這又是裴昀上輩子玩過的把戲。

騎射賽上,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騎馬射箭的勇士身上,至于詩詞歌賦,不過是騎射賽的點綴罷了。

他來邀請自己參賽,不就是想讓自己淪為他裴将軍的點綴嗎?

謝璧只覺得可笑,他這輩子苦練騎射,總算等到了這一日。

謝璧淡淡道:“裴公子既然有請,謝某卻之不恭了。”

“好耶好耶。”江晚月拍着手掌,絲毫未曾嗅到席間的硝煙味:“兩個哥哥都要去騎射賽了,我也要去看騎馬射箭。”

裴昀和謝璧同時握緊了拳。

裴昀心頭湧上無限傷感,他才是江晚月的表哥,從前在碧胧峽時,江晚月也始終跟在他身後喊表哥。

如今,他卻要和謝璧并列,成為所謂的兩個哥哥。

謝璧心頭更是翻湧無限情緒,他是江晚月的夫君,江晚月口中唯一的哥哥,就該是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上輩子,裴昀便在他面前百般示好惹人厭,待到江晚月和自己複婚,他才在萬念俱灰下自請離京。

這輩子,裴昀又故技重施,竟然能從潭州一路追來京城……

狗皮膏藥,也配晚月一聲哥哥嗎?!

*

騎射賽,裴昀一身緋色窄袖袍,騎着高大駿馬,神采奕奕出現。

他看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笑意登時僵在唇角。

騎射場上,一身月白騎射服,袍擺獵獵迎風,少年清俊眉眼若晴碧春風,不是謝璧又是誰?

他不是來做詩的嗎?

穿一身騎射服做甚?

裴昀氣勢洶洶走過去:“謝公子,這是騎射臺,看臺不在此處。”

謝璧笑吟吟:“我便是來和各位公子切磋騎射技藝的。”

“你……”裴昀心頭一哽:“公子不是來做詩的嗎?”

謝璧含笑道:“并不沖突。”

裴昀萬萬不曾想到。

謝璧一手持箭,一手握缰,飛馬若驚雷,一騎絕塵,英姿飒爽。

射中靶心後,他當場賦詩一首。

文武雙絕,驚豔衆人。

江晚月更是毫不遮掩眸中的崇拜,為自家未婚夫拍紅了手掌。

裴昀只覺得心梗。

他邀請謝璧,本來就是想要挫一挫他的風頭。

畢竟,他乃武官,騎射是他的主場。

可誰知,謝璧以科舉入仕,身手竟如此飒爽漂亮。

他來騎射場,竟是出盡了風頭。

謝璧去換衣裳時,楊翰看出了他今日的不對勁。

謝璧向來溫潤,平日騎射,皆是點到為止,鋒芒含而不露。

今日卻是鋒芒畢露,毫不遮掩。

“是不是裴家那小子氣到你了?”楊翰道:“何必去和他争一時之氣?”

謝璧淡淡道:“旁的或可退讓,今日這口氣,卻是非争不可。”

開玩笑,當着夫人的面,他謝璧怎會輸給一個上輩子的手下敗将?!

……

騎射賽結束後,裴昀特意和江家人一起離開。

謝璧立刻大步追了過來。

裴昀:“……”

裴昀面色不變,和江家父母聊碧胧峽的鄰居閑事:“聽說阿文兄長這些時日正發愁呢,不曉得前程在何處……”

“阿文兄長不是在備考嗎?其實,若不願離家太遠,做個教書先生也很不錯。”

阿文兄長确是有做教書先生的打算,他正準備和江家父母提起……

裴昀很警惕的望着謝璧,奇道:“你怎麽也知曉此事?”

這都是碧胧峽的鄉親,連阿文都未曾見過,怎的對阿文兄長如此了解。

家鄉的一切事他都知曉,倒好似他是在家鄉長大的。

謝璧笑着看了眼和若珊走到一處的江晚月,柔聲道:“這都是晚月妹妹講給我聽的……”

裴昀:“……”

過了幾日後,裴昀提出了離開。

江晚月倒有幾分失落,留了好幾次,實在留不住了,還說以後去碧胧峽時再見面。

也許是待客禮節,但謝璧聽起來卻甚是刺耳。

裴昀走後,謝璧默默道:“你似乎很在意他。”

他在的時候,她都好幾個時辰沒看他了。

江晚月不在意的搖搖頭:“我們四個是以家人的身份招待裴家表哥,我自然不能失禮呀。”

謝璧抿抿唇,只覺得心裏一下子就疏朗了。

他和江晚月,才是親近的家人。

她對他的種種照拂,不過是因為他是外人罷了。

謝璧只覺得自己很可笑。

明明已經和江晚月過了一輩子,這輩子卻還是忍不住會有失落。

江晚月又問道:“我給你講過碧胧峽阿文哥哥的事兒嗎?”

謝璧點頭:“你有次晚間喝了幾口酒,和我提過他……”

江晚月點點頭道:“阿文兄長是個不錯的人,小時候,他也曾教我和阿文寫字,還經常帶着我們去河邊采蓮蓬,蓮蓬可以直接吃,荷花也可以采下來,要剪了根養在水裏,要不然很容易枯敗……”

她說了很多,意識到謝璧一言不發,忽然停下來。

也許,他對此根本不感興趣。

畢竟,碧胧峽離他實在太遠了。

謝璧卻低聲道:“你接着說。”

“我怕你不喜歡聽。”

“喜歡。”謝璧低聲道:“以後多和我講。”

謝璧特意加重了和我二字。

江晚月眨眨眼。原來……阿璧哥哥是在吃醋啊……

他平常沉穩溫和,倒極少看到如此小心眼的一面。

謝璧望着眼前俏皮靈動的江晚月,伸出手掌,輕輕摩挲她白皙如玉的臉頰。

“還有一年。”謝璧低聲道:“待到明年,我們就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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