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鵝炙
鵝炙
他站在光與暗之間,左半張臉在門框的影子中,右半張臉在燈光裏。
他面上的表情,也仿佛半是火焰,半是深海。
暗影中,濃眉之下,幽邃而泛着光亮的右眼直直望向她。
羊瑜轉頭看見司馬師時,身子本能地一驚,頭腦仍算清明。
她不知道司馬師能否也看見谖容。若是未看見,那她無需解釋更多;若是他看見了,那她必須解釋谖容的擁抱。
現在司馬師的神情,她看不透,于是只能往最壞處打算。但又怕操之過急,提前交底。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試探着來吧。
羊瑜知道此時再裝作受到驚吓已經太遲,便仍從容站着,只微微蹙眉,微微顫聲,向他福一福身,叫了一聲“夫君”。像是受驚而不失穩重的樣子。
司馬師走上前,擡手輕托她手臂扶她,柔聲問道:“新來的家仆不濟事,照顧不周。夫人勿怕,可曾傷着?”
羊瑜剛好眼中淚意未消,便借此淚眼望着他,手指窗外道:“妾倒未曾,只是适才有丫鬟為了避火,跳窗墜樓,不知如何了。”
司馬師扶她到桌邊坐下,說道:“我上樓前看見了,已經叫人救治,想必沒事。夫人不必憂心。”
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司馬家竟然未作什麽反應,只有司馬師一人過來瞧,而且态度淡然仿佛尋常回房一般。
羊瑜由細微處想去,身上一陣寒毛聳起,手臂上起了淺淺一層雞皮疙瘩,好在有衣裳遮掩。
司馬師道:“新娘淩晨即起,一套儀禮下來,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麽實在東西落肚。想必餓壞了吧。”合卺禮時吃的那兩口東西,根本不能算數。
他說着,後面跟着的小厮用漆盤捧了些吃的來,有羊肉牢丸,有菰菜莼羹,有鵝炙,有菰飯,有橡米粥,還有佐粥的冬葵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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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谖容往日愛用的菜色。
羊瑜見了,微微一怔,但也不敢睹物思人太久,忙笑着又起身福一福:“多謝夫君體恤。”
司馬師道:“夫人嘗一嘗,若用得慣,便用些;若用不慣,廚房那裏有現成的其它菜色,叫他們換來就是,并不費事。”
羊瑜不跟他客氣,先虛讓一讓他,便動筷去嘗。司馬師在旁,時時為她添菜。
自從他進房來,樁樁件件,好生周到殷勤、細致體貼。
谖容生前,他也待谖容這樣好麽?
适才看谖容的神情目光,她知道谖容不怨恨她,仍是以姊妹真心待她,那谖容耳語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那盞燈,又是怎麽回事?
羊瑜咀嚼着肥美鮮嫩的鵝炙,知道這大概是谖容曾嘗過的味道,心裏終于忍不住去細細想她,将她剛才的神情動作話語一一反複掂量。
這時聽得司馬師道:“你與我妻……你與谖容,是否舊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