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店搬遷

舊店搬遷

剁好豬肉末,切好新鮮的藕片,再準備好雞蛋液面粉糊糊,徐樹勵熟練地用套着橡膠手套的手将細膩粘稠、調好味道的肉末夾進藕片,裹上一層蛋液糊糊,将其滋滋下進了熱好的油鍋。

不出片刻,煎藕盒便做好了三盤,金燦燦的,脆爽的藕香和着熱暖的雞蛋香充斥着整個廚房。

收拾完做完的竈臺和調餡兒的碗碟,徐樹勵用圍裙擦手,數了數自己做了多少個,數到最後一個,徐樹勵才意識到自己:做多了……

徐月梢一頓就吃五六個,隔一頓她就不愛吃了。

晚上放學回來給她熱一頓當夜宵,這段時間,藕盒蓋着小紗傘,不用進冰箱,但從夜宵後再到早上就得進冷藏待着了,這再熱一頓,确實就有點變味兒了。

幹脆……

徐樹勵翻出一個便當盒,往裏面鋪了張油紙,撿了幾個擺裏面,幹脆他帶幾個去店裏當中午飯吃吧,正好收拾店裏懶得做飯給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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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陽夜市沿街。

徐樹勵騎着電動又回了一趟舊店,最後那次走得急,最重要的一個東西忘撤了。

架好車撐子,隔壁店專賣海參的海貨店老板娘看到他,招呼了一聲:“哎!樹啊,上次走那麽急,我回來都沒看見你!來來來,天兒太熱了,快進來吹會兒空調,我還有東西給你呢!”

“啥啊姐。”徐樹勵笑:“你再白給我東西我以後真不敢來了。”

“啥叫白給啊。”海參姐見他在打電話,一副着急忙慌的樣子,便沒再嚷嚷他,自己進屋拿東西去了。

等到徐樹勵挂了電話,海參姐提溜着一個逢年過節串門裝禮盒用的紙袋出來了。

徐樹勵把手機揣兜裏,連連後退:“別別別,姐,別介。”

海參姐才不管他呢,直接把紙袋炫他懷裏,學他的調調:“別別別,拿好了!我松手了啊,摔壞了別怪我翻臭臉。”

徐樹勵無法,再矜持就顯得小家子氣了,只好收下:“謝謝姐啊,天天要你的東西。”

海參姐瞥了“日常自我譴責,争做道德标兵”的徐樹勵一眼,抱着手,用鞋底蹭了蹭他舊店門口的水泥臺階:“都是店裏賣不動的蝦皮和籽烏,再擱下去就壞了,又不是什麽值錢玩意兒…………你又回來幹嘛?不是換地盤專門去伺候小崽子了嗎?”

徐樹勵把紙包塞車籃子裏:“營業執照忘拿了,回來拿一下,好去改遷。”

“哦。”

海參姐收回腳,往地上跺了跺:“早交了鑰匙等管事的來開門是吧,啧,那畜生賊啦墨跡,平時有個事找他,幾天聯系不上,一到收房租收水電費了,哼,恨不得拿根棍子追在你腚後面趕。”

徐樹勵笑笑,一輛黑轎車停在了店門口的空停車位上,下來了一個人。

“呦呵!”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海參姐朝徐樹勵身側歪了歪身子,冷笑道:“真不容易啊東家,今兒起這麽早?不過晌午就起了?你娘沒給你多煮幾個雞蛋補補精氣兒神?”

管這條街的人叫王勝,年紀比徐樹勵大小半旬,有點商業頭腦但不多,幾年前花了二十幾萬從銀座買來這一溜靠近夜市的沿街門面房,專門靠收房租、和随機多收水電費“做生意”。

“不是姐,你還挂恨我呢。”王勝搓着手樂呵呵道,不忘抹了一把焗了亮油的頭頂。

海參姐把頭扭一邊,嫌煩。

“看看。”王勝無奈地笑笑,朝一邊的徐樹勵道:“樹啊,你分析分析,我這個人怎麽賤吶,天天就會惹人生氣。”

徐樹勵:“你又幹嗎了?”

王勝睜大眼睛,攤攤手,大聲道:“啥也沒幹啊?大概我媽把我生得天生一副惹人煩的樣兒?誰知道呢?”

“去你媽的王大勝!”海參姐扭過頭:“別以為你是我東家,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你亂訛錢的行徑,無恥至極!和土匪有什麽區別??!”

“啊??”王勝和海參姐對視:“我亂訛啥錢了?我正兒八經做小生意的,又不是路邊扒着車窗硬要錢的叫花子,你不要給我亂扣帽子啊。”

“昨天,誰問我們家鄭偉要了800來着?”海參姐簡直要氣笑了。

王勝:“啊,那800啊,姐,你兒子蹬自行車亂竄,把我這條街出入口那裏的升降杆撞歪了,換一個那玩意兒可不止800啊,我可是看在熟人面上寬慰了你不知一點兩點啊姐。”

海參姐:“呵呵,你還大氣上了是吧,我兒子才上幼兒園中班,他也就蹬個帶輔助輪的小車,又不是開的導彈火箭,怎麽可能把那玩意兒撞斷?你那破升降杆指不定被哪個莽夫開的車怼斷了,你怎麽不找他們去?”

“那沒辦法,監控都拍到了,就是你兒子弄斷的,不是姐,你們一家子怎麽不一條心啊。”王勝攤手、一臉狡詐地笑笑:“我給你家鄭偉看了監控,他二話沒說就賠錢了,還給我賠不是,你看看人家,懂我的苦心。”

“呸!”海參姐恨死這個兩面三刀的敗類了,不再看他:“樹啊,我得去進貨,不和你聊了,拿了東西快走,小心遭了晦氣。”

“唉。”徐樹勵應道。

平時海參姐去海市進貨,徐樹勵要是得閑,都會給她看會兒門,順便幫她賣幾條店裏的香煙,現在沒了徐樹勵,海參姐只好把玻璃門先用鎖條栓上。

徐樹勵目送她上了汽車。

海參姐搖下車窗:“蝦皮回家放冷凍,還能放不少日子,但還是得盡快吃。”

徐樹勵點頭,瞄見她搖上車窗後又惡狠狠地瞪了王勝一眼,嘴裏動動,大概又罵了幾句什麽。

王勝看見了,哼哼笑着。

“這娘們脾氣真暴,也就鄭偉那種萎了吧唧的男的受得了她。”王勝評價道。

徐樹勵不想和王勝繼續這個話題,他只想快點拿到營業執照,然後趕緊走,再不走新店今天就打掃不完了。

“你這店轉租出去沒。”徐樹勵岔開話題。

王勝掏出鑰匙開門,聽罷,彈了彈卷簾門上的招租布告:“嗯,你說呢?樹兒,你這溜的也太突然了,兄弟我還沒和你親夠呢,你拍拍屁股走了,以後我溜達來可真瞅不着你了。”

徐樹勵不為所動:“王總,你到底是親我啊?還是親我店裏免費的飯啊?還是親我褲兜裏的錢啊?”

“哼。”王勝無趣得繼續開他的門,擰開,哼哧一下,把卷簾門推到頭頂,接着開裏面玻璃門的鎖條:“樹兒,你真沒必要過的這麽現實,真沒勁,咱們互相開開玩笑,樂樂呵呵地散了,不好嗎。”

王勝開完鎖,拽開玻璃門,徐樹勵沒等他,率先從門縫鑽進去,撈起插在牆上的營業執照就往外走:“王勝,你活的可比我現實多了,別貧,小心遭報應。”

“不地道,這話不地道。”王勝看着徐樹勵一點也不客氣地直接跨上了電動車,準備把他用完即棄:“這天底下這麽多壞人都沒遭報應,怎麽我多賺點錢就要遭報應了?樹啊,你這麽損我,那我可要開始傷心了。”

這人什麽好話孬話張口就來,十句裏九句都是裝出來的,突突突突貌似兄弟之間親昵的話,最好都自動翻譯成“腸脹氣憋不住了”。

徐樹勵擰開車鑰匙,踢開車撐子就要走,王勝突然想起了什麽。

“唉!樹,我記得你以前不都是騎大摩托的嗎?還飙過海岸線,可拉風了,還帥,怎麽現在不騎了?”

徐樹勵把執照紙卷了卷,塞進敞開一半的外套裏,拉好拉鎖,指了指自己的左邊嘴角,那裏有一個湊近了才能看仔細的小疤,他言簡意赅道:“留疤,醜,不想更醜。”

說罷,一手油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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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街。

徐樹勵慢悠悠地把車騎上進街的大上坡,停在自己的新店門口。

這條街和嘉陽夜市的那條街比起來,屬實落寞了不少。

嘉陽夜市那條街,雖然人流量并沒有誇張到人擠人,但總體上來說,有兩個時間點人超級多——早市和夜市,早市以大爺大媽們喜聞樂見的蔬果魚肉蛋為主,夜市則以小車攤位的各色小吃為主。

相比之下,新華街呢?

徐樹勵擰下車鑰匙,感受了一下這條靠近學校區街上的新鮮空氣。

嗯,錢臭味是淡了點,被書香味沖的,挺好的。

“嗯!!!???你踏馬!!!!”

寧靜的空氣被突然的嚷罵聲撕碎,隔壁店的玻璃門被一個男人猛地撞開了,那人捏着鼻子,臉皺成果核狀,彎腰弓背嗆咳不止,嘴裏還不住地罵罵咧咧:“蒲钰你他媽有病吧!!咳咳咳咳咳!!!!!熏死我了!!!咳咳咳咳咳咳!!!!”

男人跳腳蹦蹦地輸出了好一會兒,玻璃門裏也沒人理會他。

他歪頭又咳嗦了兩聲,繼續罵:“竟然拿花露水突突我,咳咳咳,不知道你爹我最讨厭這個逼味兒嗎!氣死我了!至于嗎!!”

這個人打扮得夠卓爾不群的,起碼在徐樹勵的審美裏很不群。

一身吊兒郎當的花襯衫加破洞褲,上半身花花綠綠的像霓虹燈,下半身破破爛爛的又像村東頭,一條卡扣泛着精光的皮腰帶勒起一把細腰,人看起來細長條一根,襯衫最上面四個扣閑着,露着一大片胸膛,還算有點料在……

一二三四,兩個耳朵左右一共八個耳窟窿,全都釘着奇形怪狀的骷髅……

渾身上下給徐樹勵的感覺都不怎麽美好,甚至還有些膈應……

徐樹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罵夠了,男人擡手摸了把眼角的生理性眼淚,擡起頭,看見了徐樹勵,正一臉關切地盯着自己。

徐樹勵飛快地收回了眼,裝作無事發生,雙手插進外套口袋,人五人六地走到自己店門口,打算去開店門。

然後,徐樹勵就盯着鎖條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應該先把兩只手從兜裏拿出來,才能開門,方才還覺得自然無比的雙手插兜的動作,簡直就像個原地變身的二百五。

男人沒想到徐樹勵的地兒就在自己隔壁,沒忍住,也多看了幾眼。

徐樹勵感受到了目光,開門的手捯饬得更快了,簡直像是在拿手上的肉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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