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病得不輕
病得不輕
張阿九不喜歡羽冬。
準确的說，他莫名讨厭所有和春天交往過的人。
這當然不是說，春天總是會遇人不淑，也不是說，那些和春天交往的人都是品行不正、三觀不良的垃圾。他僅僅是因為，這些和春天交往過的人，最後都無法做到好好地陪春天走到最後。
他們總是交往了不出一年就拆了，還沒來得及讓慢熱的張阿九養起來對這個陌生人的笑臉，就要馬上臭臉相迎。
這當然有春天個人的原因在內，但是張阿九只對除春天以外的人沒有好感。春天是他很多年的朋友了，他剛開始開酒吧的時候就開始了。
張阿九眼裏的羽冬，和春天之前相處過的那些人一樣，都有一種把握不住的、馬上就要離開春天的感覺。
張阿九的直覺一向很準。
但是，這一次，春天卻好像真的要“認真”了，天天盼着他的羽冬來Heartloss找他，天天盼，天天盼，張阿九快煩死了。
“庸子，你打我一拳。”
張阿九實在是太煩了，煩得他米都淘不下去了，胳膊肘抵了抵在一旁切菜的庸子。
庸子切得非常的投入，被搗了一下差點沒把刀刃怼進指頭上：“啊？”
“我說話沒聽見啊？叫打我一拳。”張阿九用濕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庸子不解：“為什麽？”
張阿九：“叫你打你就打？！哪兒那麽多廢話？？”
被吼的庸子趕緊給了張阿九胸口一拳，力道像是在張阿九的胸口餾了一個發面饅頭。
“這點小勁兒的，飯都吃哪裏去了。”
張阿九拽起庸子的爪子，往自己的胸口狠狠一錘：“揍人都不會，你還能幹點啥，這樣，看好了，使點勁兒。”
拍出“咚”的一聲。
拍完庸子的手都不會動了。
庸子有點瑟縮，就像那一拳是自己打的一樣：“阿九，你不疼嗎？”
“不疼啊，你打我一下，我能清醒點。”
張阿九繼續淘米。也不能被春天那個戀愛腦帶偏了，那小子最後要是又分了，還得來他跟前嗷嗷哭呢，他要是不清醒，那時候可能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從哪說。
庸子也繼續切菜。
張阿九：“不是，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切什麽啊？”
庸子切切切：“菜。”
張阿九：“傻逼，我他媽不知道這是菜嗎？你是要炒菜？你什麽時候會炒菜了？”
庸子切切切：“羽冬說可以教我。”
張阿九：“啊？”
庸子低頭道：“他做飯很好吃，只要不放辣椒。我找他，他說可以教我。”
我靠，我家什麽時候被人偷了？我都不知道？張阿九剛想跳起來，給庸子一個腦瓜崩，就看見庸子邊切那個該死的茄子，邊笑了一下。
庸子：“我想做菜給阿九吃。阿九對我很好。”
張阿九愣住了：“…………”
“啧。”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那個冬瓜羽毛的腎虛男，怎麽這麽招人煩啊！！！！煩！！！
……
春天搖着一杯小酒，靠在露臺的花架子上，喜滋滋地喝。
張阿九提溜着一桶水來露臺曬，中午曬一會兒，黃昏了再叫庸子提溜回去。好給魚缸換水。
張阿九瞥了他一眼：“呦，春天思春呢？”
春天晃晃腳，沒說話。
張阿九直接問：“你過年還回家嗎？”
春天腳不晃了：“不回。”
張阿九：“你說說什麽愁什麽怨氣啊，能讓你家都不想回了。”
春天：“回家煩。”
張阿九平時都對春天的家裏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過問的，但是，他覺得春天這段時間太過得意忘形了，像一只落到蜜罐裏的蜜蜂一樣，被濃稠的蜜汁裹挾着，甜滋滋地不願意醒。這很危險。
張阿九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羽冬在春天身邊，一定待不長久。張阿九不想讓春天陷得太深，春天越是沉溺于這段感情，就越要清醒。
“你還有煩的時候啊春天？我看你這幾天過的挺滋潤的啊？臉都沒臭過。”
春天眉頭一擰，把酒杯擱在花架子上：“媽的，張阿九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到底對羽冬有什麽意見，怎麽自從他出現你就沒說過他一次好話？？你至于嗎？？”
張阿九可不會跟他客氣：“我就是看他煩啊！我還不能煩一個人了？你他媽玉皇大帝啊？世間萬物都得按照你的規則轉？有病吧。”
春天：“你不知道羽冬是我對象啊？在好兄弟面前天天巴巴他對象的不是，你覺得這樣好嗎？”
張阿九：“滾啊，誰是你好兄弟，我沒你這種惡心人的好兄弟，而且，我管你對象是誰呢，你哪一個對象我沒罵過，我恨不得把他們褲衩子從腚罵到頭殼，我把他們摁在馬路牙子上罵，我就喜歡罵人，我不罵人我渾身刺撓！渾身犯惡心！”
春天知道張阿九是在替他之前的戀情打抱不平，張阿九一向說話沖，但是心是好的。
春天軟下來：“阿九，我是真的喜歡羽冬。”
張阿九：“你哪次不是這麽說？我哪次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嚼舌根的老媽子似的，把你從頭罵一遍？”
春天：“阿九，這次很真。”
張阿九：“有多真？”
春天：“非常非常真，我真的愛羽冬。”
張阿九深吸一口氣，他很清楚春天的為人，春天說的“真”确實都是保“真”的，但是……
張阿九：“春天啊，你和我說說，你拿什麽去愛？”
春天之前的戀情之所以鬧掰，并不僅僅只是對方的問題，春天本人，問題同樣艱巨。
“…………”
春天一直磨砂虎皮蘭葉子的手靜止了。
張阿九走進春天：“先不說你拿什麽去愛，春天，你覺得，羽冬那個腎……虛弱的勁兒的，他到底看中了你什麽？”
春天一時語塞：“看中我……看中我……”有一個很不合愛情堅貞定義的詞在春天的腦海裏回蕩，但是他說不出口。
“那種連自己身體情況都不能保證的人，他看中的能是你的性魅力嗎？”張阿九說出了春天說不出口的詞語。
張阿九：“每一個來Heartloss的人，且不說是不是帶着一顆尋求真愛的心來的，都會把自己打扮的像個鮮活的人一樣，有氣色的有氣色，有血色的有血色。你看看那個羽冬，他哪次來不是帶着一張青瓜臉，是，人不可相貌，但是這不是人的相貌問題，這是一個人的态度問題。”
春天：“什麽态度？”
張阿九：“對性魅力的态度呗，來Heartloss的人哪一個不是在追求這種塗在臉上、穿在身上的性魅力啊？怎麽就他最特殊，一臉蒙了灰的青綠色就鑽進來了？怎麽着，就他能靠真實的自己找到真愛是不是？根本不可能！當虛僞已經成了行規，他這種率真的，只會被當做牆角灰，別人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嗷！你千萬別和我說，因為是你把他領進來的，所以，他是為了你，才一次次鑽進Heartloss，我告訴你春天，你快醒醒吧，羽冬可不是剛從蛋殼裏孵化出來有印刻反應的鴨子，換一個人領他，結果都是一樣的。”
“什麽真的啊假的啊，有那麽重要嗎春天？重要的是，你拿什麽去愛他？就憑拐他出去開幾次房？滾吧，都滾吧，靠這個畜牲似的動作就能說是愛了，那這個操蛋的世界，我第一個轟了它。”
春天有些茫然了：“那阿九，羽冬到底是看上我什麽了呢？我感覺他也是愛我的，難道這僅僅是因為，我在那天晚上拉他進了Heartloss嗎？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那我可不知道。”張阿九兩手抱胸：“只有一點我可以确認，那家夥的身體，真的不怎麽好，青臉皮的人，不是長着獠牙，就是腎虛，而且不是一般二般的虛。”
春天：“他是臉皮薄，青血管透的。”
張阿九：“滾，我說我的，你替他解釋什麽？信不信我把你也摁在地上揍？我現在正在氣頭上。”
“而且啊，我聽盒子說。”張阿九道：“羽冬從來沒在Heartloss裏點過任何酒，只點過幾次溫水，雖然都是按最貴的酒錢付的。”
張阿九并不是知道了什麽，在提醒春天，張阿九只是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實羅列給了他。
“總之啊，春天，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就得好好審視一下你自己，你憑什麽去愛他，他又憑什麽去愛你，幾天一次的從Heartloss開始的小聚？說個難聽的，如果，如果以後，羽冬再也不來Heartloss，就算答應了你他也不來了，你能拿他怎麽辦？”
張阿九：“從感覺開始，這當然可以，然後呢？感覺這條河可以建一座橋連通兩個岸邊，然後呢？感覺到位了，然後呢？春天，你不能再幼稚了，真的，這只會讓你和羽冬重蹈覆轍。”
你不能再幼稚了，真的。
春天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裏聽到這句話，還是出自張阿九、這個一路陪伴他離家生活的好兄弟之口。
而這一次，同樣的一句話，卻沒有讓他驟然升起離家出走的怒火，反而讓他感到一股後脊發涼的恐懼感。
我不能再幼稚了。
這只會讓羽冬永遠離開我。
但是羽冬他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