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習慣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它能讓兩個毫無感情卻因結婚證不得不綁在一起的兩個人對彼此習慣，甚至産生超出愛情之上的情感，也能讓一對相愛卻分隔兩地的情侶因長時間的單身生活從而生出“我好像沒有那麽愛他”的錯覺。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性。

可他們這一年裏的聯系的确太頻繁了，夏天習慣了和他說話，習慣了“陽哥陽哥”這麽叫他，這樣緊密的聯系難免會給夏天帶來一些情感上的認知偏差。

好比，将習慣誤當成是喜歡，這是焦陽不願意看見的。

他不讓夏天想，除了不想影響他高考，也有這個因素在其中。可随着時間臨近，他很明顯感受到，夏天對他的依賴越來越多。

很多他爸媽說都沒用的話，從焦陽口中說出來，夏天就會照做。焦陽不确定這是好是壞，但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另一邊，夏天媽媽也發現了這種現象。

譬如，之前無論她和餘婉芝怎麽勸說，夏天都沒能改掉半夜學習結束吃一盒冰激淩的習慣，在某一天沒任何預兆就改好了。又譬如，前腳敷衍她說馬上就睡，後腳又偷偷拿出另一張卷子的人，在接了一個電話後，便乖乖上床，關掉了房間的燈。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惹人懷疑了。

她把這事告訴餘婉芝，後者聽完反應卻不大：“哦，我知道，他跟小焦打電話呢。”

“小焦是誰？”

餘婉芝占着手，正照着網上的教程學習怎麽做蛋糕，嫌她在邊上礙事：“你管呢，上你的班去。平時也沒見你這麽上心。”

沒問出結果，到了第二天，她借着給夏天送水果的由頭旁敲側擊了一番。

夏天“咔擦”将蘋果咬碎：“小焦就是小焦。”說完想到什麽，将臉一扭，盯着他媽看了半晌，突然問了一句：“媽，什麽情況下你會不要我？”

“你學傻了？”他媽往他頭上揉了一把：“我養你這麽大多不容易，眼看要熬出頭了，我為什麽不要你，我不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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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點點頭，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我以後掙大錢孝順你和我爸，你可千萬記牢了今天的話……別不要我。”

好多年沒這麽黏糊過，讓他這麽一說，當媽的心都要化了。

高考前夕，他爸也回來了。雖然說着不給壓力，但見着過年都沒露面的父親，在那又是踩點又是查天氣預報，準考證和身份證都來回倒騰好幾個地方了，夏天突然變得好緊張。

他躲回屋裏，給焦陽發了條微信，一直等到天黑了那邊都還沒回。這讓夏天本就焦慮的神經繃得更緊了。

他雖然答應了焦陽說不想，但其實偶爾發呆放空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想起焦陽那天的眼神，但要說想，其實也沒有。

一個正面臨高考的高中生腦容量就這麽大點，基本都讓學習占滿了，也就撿着那點發呆的間隙回憶回憶他哥的樣子，能讓他放松不少。

夏天想，這大概和秀色可餐是一個道理。

明天就要考試了，班裏群裏老師說讓他們別繃着，搶這點時間意義已經不大了。夏天也這麽想，他趴下去，将臉埋進臂彎。焦陽那天的話就跟彈幕似的在他腦子裏不停播放。

餘婉芝敲門，給拿了要穿衣服，擱在床尾最顯眼的地方，免得明天手忙腳亂。

夏天擡臉：“謝謝外婆。”

餘婉芝瞧過來，突然好大動靜“呦”了一聲：“臉怎麽這麽紅？”

夏天摸摸臉，有點不好意思：“有點熱。”

“熱你開空調啊。”餘婉芝念念叨叨：“不開空調能不熱嘛。”

夏天咧開嘴，臉上樂呵呵，心裏惦記的卻是焦陽怎麽還沒回消息。突然，手機在桌上震了一下，他忙不疊抓起來，眼睛笑得彎下來，美滋滋的在屏幕上打字。

餘婉芝見狀也笑：“跟誰聊天這麽高興。”

“跟陽哥聊呢。”夏天語氣裏掩不住的歡快：“外婆，陽哥給我問了個簽，上上簽！”

餘婉芝聽他陽哥長陽哥短，臉上的笑容愈發開：“哪個國家啊這麽厲害，還能問簽。”

夏天知道，這十有八九是焦陽為了哄他高興才說的，但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妨礙他為此感到快樂。

翌日一早，他爸媽開車一塊送他去考場。說不緊張是假的，他爸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輕松，不指望他攀多高，平常心就好。

夏天拍回去，一本正經：“知道啦老夏。”

他告別父母，随着人流走向考場大門，進去前最後看了眼手機，忽然，屏幕亮起來。

“哥？”他接起來：“你可真能掐點，我馬上關機封起來了。”

電話那端傳來嘈雜的人聲，焦陽的聲音聽着沒那麽清晰。

“夏天。”他說：“回頭看看。”

夏天怔兩秒，從這話裏預料到了什麽，緩慢，好似卡頓一般轉了半個身子。

不遠處，他父母五米外的馬路邊，停着那輛他肖想了好久的黑色越野，車頭放着一束向日葵，一旁是他叫了兩年“陽哥”的人。

夏天驚喜地叫了聲“哥”，好多話想說，最終凝成一句：“我想好了，我——”

“不急。”焦陽笑着：“我就在這。”

驕陽似火，明媚的照耀着整座城市，夏天握着手機，忽地擡高手臂，沖着來時的方向很大勁地揮了揮：“那你等等我！”

那麽熱烈，那麽耀眼。

焦陽想，他會永遠記得今天，記着這張比陽光還要明媚的笑臉。

一個偶然，燦爛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