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卻一不小心從葉子上滑落,滑落到草尖上。
原來,夜已經深了。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已是到了應該休息的時間點在花園的那群人眼中似乎才是夜的精髓所在,碰杯聲頻頻響起,談天說地,笑語喧然。
話題重新回到圍繞博.彩公司發生的趣事,他們越說越興奮。
陳穎美頻頻看表,心裏希望聚會快點結束,還有半個鐘頭才到午夜。
看完表,又看了坐在她正對面的人,連嘉澍似乎沒有絲毫阻止他朋友結束現在所談話題的想法。
這群人現在所談論話題來到了“連嘉澍和陳穎美什麽時候會分手”,從發起者是誰;到賠率;再到□□公司最後會賺還是會賠。
□□公司這次肯定會賠,他們的男伴和女伴異口同聲。
距離今天日出時間還有差不多六個小時,陳穎美現在在連嘉澍家裏。
為了幫陳穎美解困,連嘉澍還叱喝了一頓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這哪裏像是一對即将分手的男女狀況。
□□公司賠定了!那花一萬歐元壓明天日出之前連嘉澍會和陳穎美提出分手的玩家肯定是腦子被夾壞了。
這話是琳達的新男友說着。
琳達的新男友是最近在歐洲小有名氣的說唱歌手,新西蘭人,他的同行們在背後形容他“新西蘭來的鄉下小子。”
酒精讓新西蘭鄉下小子說話不經腦子,他喋喋不休計算一萬歐元可以換來多少東西,從多少衛生紙到多少瓶牛奶。
這位的經紀人現在要是看到他那樣子,肯定會無比頭疼吧,從衣着到口音他的經紀人可是花了大價錢在幫忙他擺脫土氣的形象。
新西蘭來的鄉下小子說得不亦樂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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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口中說得被夾壞腦子的人是我。”細聲細氣的聲音響起。
順着聲音——
水果沙拉盤已經幹幹淨淨,說話的人眉間眼間還在回味着沙拉醬最甜的那道,周遭只剩下輕快的小夜曲旋律。
此時無聲勝有聲。
齊齊看向林馥蓁的眼睛無一在表達着:告訴我,我的耳朵沒有聽錯。
林馥蓁:是的,你們耳朵沒有欺騙你們。
切——
衆人紛紛跌回座位。
新西蘭鄉下小子回過神來,趕緊閉上嘴。
“當然,博.彩公司的人不知道那個花一萬歐的人是我,那群人可不好唬弄,我是托一個熟人幫的忙,這個熟人又找了他朋友,他朋友的朋友又找他朋友的朋友,經過很多朋友的朋友才順利讓博.彩公司的人以為投注的玩家要麽是錢太多,要麽是被夾壞腦子的傻子。”林馥蓁娓娓道來着。
“我也不知道最後到博.彩公司登記的人是誰,我只知道,如果我贏了的話可以從□□公司那裏拿到兩萬歐元純利,不過這兩萬都分給那些朋友的朋友了,這聽起來有點複雜對吧,換種說法,就是最後除本金之外我拿不到一分錢。”林馥蓁撥了撥額頭處的頭發。
“這時你們一定會問,這是為什麽,是的,我的确沒賺到一分錢,可我好奇啊,一方面對博.彩公司的運作好奇,一方面我又想都是這些人在糊弄別人,有沒有可能他們也被人糊弄了?”巧笑嫣然,“事實證明,只要你有娛樂精神,只要你不貪心,糊弄到這些人的幾率是有的。”
說完,林馥蓁似乎想起什麽,朝連嘉澍點頭哈腰的:“嘉澍,我忘了,你們家也賺這種錢,我沒任何貶低成分,畢竟,他們是正常納稅的商人,你放心,我不是在你們公司投的注,而且,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博.彩公司打交道。”
“對了,嘉澍,你不會讓我白白花了一萬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後天的更新都不能養肥滴~~~乃們明白巒帼在說什麽咩~~
☆、靈魂伴侶(10)
林馥蓁那番長篇大論之後,所有目光齊齊轉向陳穎美,陳穎美以為這是自己最難堪的時候,她的情感都被拿去投注了,那聽起來就像是一場足球賽。
可,事情遠沒有結束。
低頭看表,也許她該提出告辭了。
告辭的話還沒說出口,林馥蓁問她,你的護照都丢了半年,怎麽還不申請補辦護照?
陳穎美和站在一邊的服務生說:“你能把我的包拿給我嗎?”
“我猜,那天在機場你沒丢護照,那天問你需不需要幫忙的人你對他非常了解,那是你千方百計進入萊德學院的目标之一,很久以前有人告訴我,在特定的時間裏會面臨關鍵選項,在那個瞬間,你覺得那個人遠比你進入世界選美比賽五十強這個選項還要重要,于是,你假裝丢了護照,也許日後你有機會變成人們口中‘一不小心嫁給了企業家二代’這樣的形象。”林馥蓁輕聲詢問,“陳穎美,我的猜測對嗎?”
真無聊。
陳穎美站了起來。
“陳穎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不想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陳穎美加重聲音,“這個問題在我看來不僅無聊而且極具歧視性。”
幽幽的嘆氣聲響起:“嘉澍,你看,她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會闖禍的人對吧?”
餘光中,陳穎美看到幫忙她拿包的服務生正往着這邊。
沒再去理會林馥蓁,臉轉向自始至終都很安靜的連嘉澍:“我先回去了。”
連嘉澍的位置靠近蘋果樹,他的身體往後傾斜,一張臉大半部分隐在樹影裏頭,她只能看到他嘴角處若隐若現的笑意。
“等一下。”還是林馥蓁。
服務生停下腳步。
陳穎美皺起眉頭。
“嘉澍,”林馥蓁臉轉向連嘉澍,“你的客人要走了,你就不想和她說些什麽嗎?”
連嘉澍一動也不動。
“嘉澍,”林馥蓁放軟了聲音,“我可是第一次和博.彩公司打交道,而且,我和你保證過了,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你該不會想讓我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上裁跟頭吧?嗯?”
還是一動也不動,隐在樹影裏的人似乎陷入獨自沉思中。
“铛——”一聲,銀具跌落在玻璃盆裏發出脆生生的聲響。
那聲響似乎把陷入沉思中的人驚醒。
連嘉澍站了起來,對那些人做出安靜的手勢:“小畫眉生氣了,你們不要和她說話,誰和她說話了她就沖誰發脾氣。”
連嘉澍走向那名服務生,從服務生手裏接過包。
陳穎美低着頭,任憑連嘉澍拉着她的手,他另外一只手拿着她的包,這還是連嘉澍第一次幫她拿包。
想必,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不要氣妥,你的手現在還在他手上。”心裏另外一股聲音迅速冒出來,微笑,放松腳步跟着連嘉澍。
這座位于半山腰的住宅還保留着薩伏依王朝時期的小丘陵,泥土圍牆。
丘陵被厚厚的綠草坪覆蓋,泥土圍牆上鮮花繁簇,沿丘陵往下的臺階鋪着銀色小碎石,小碎石和從地中海處伸展的月光遙相呼應。
連嘉澍忽然停下腳步,往前一步就是臺階了。
陳穎美擡起頭。
連嘉澍背後是石頭切成的牆,牆底鑲着數盞壁燈,燈光只勾勒出他的臉部輪廓,看着她的眼眸底下是漠然還是憐憫不得而知。
放開她的手,包遞到她面前,溫柔道着:“司機在外面等你,今晚月色不錯,待會你要是不開心,讓司機帶你去兜一圈。”
待會她會不開心?陳穎美一顆心在下沉着,揚起的嘴角變得僵硬,她說你該不會也以為我的護照沒丢吧?
謊言在心裏說完一百次之後就變成真的了,比較遺憾地是,她沒有追求更加逼真的效果,比如去補辦“已經丢失”的護照。
是因為這個露的餡嗎?
連嘉澍沒有說話,二十歲的男孩從站立姿态以及身上所傳達的氣息很溫和,和自己交往近半年的姑娘丢沒丢護照對于他來說似乎無關緊要。
“嘉……”
“知道之前為什麽不讓你叫我連嘉澍嗎?那是因為林馥蓁讨厭從別的女孩口中聽到她們叫我嘉澍。”連嘉澍身體微微往她傾斜一點,“林馥蓁生起氣來很吓人,她和她媽媽一樣會詠春,學了詠春順便學了點格鬥術。”
“陳穎美,”伸手,觸了觸她的臉:“我以後不會再給你打電話。”
“那……那我打電話給你。”陳穎美說,“嘉……Yann,換成我是你朋友,我想我也會這樣想的,可……”
“陳穎美,”連嘉澍再次打斷她的話,“聽話,坐上門口那輛車,回到宿舍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我保證你可以收到你爸爸打給你的電話,你的爸爸會在電話裏和你分享他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的好消息,你還是萊德學院學生,只不過是身上多了一個連嘉澍前女友的頭銜而已,那沒什麽,反正連嘉澍的前女友多的是,過幾天大家都把這件事情忘了,如果你對世界小姐選美比賽還有興趣的話,明年,我會很樂意當一名電視觀衆。”
話鋒一轉:“陳穎美,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就坐上那輛車,坐上車,不要回頭。”
目送那抹聲影跌跌撞撞往着臺階,下完了臺階,再跌跌撞撞往着門口,從開始的踉跄到最後的飛奔。
汽車發動聲響起,遠去,消失。
取代汽車聲響地是潮聲。
一浪越過一浪,輕拍着海岸。
月末,月亮一半隐于海底一半挂在夜空,月升時是海洋最為安靜的時分。
它安靜得像一面鏡子,銀色月光灑在鏡面上,光滑皎潔,讓人恍然以為,只要穿上那雙滑冰鞋,迎着風展開手——
“嘩啦”一聲,下一秒就可以抵達世界盡頭,轱辘滑過冰面的聲響還在耳畔,一只手已經夠到月桂樹的枝丫。
連嘉澍閉上眼睛。
搖籃裏的孩子入睡了。
遠遠的,遠遠的,從月桂樹樹下傳來女性溫柔的聲音。溫柔的女聲在告訴着,爸爸要唱給孩子的那首兒歌:
霧氣剛散,松開單節套 、後繩索,駛向南部海峽。
經過洛基港口、十磅島、經過我小時候溜冰的尼羅塘。
拉響汽笛,向燈塔守衛的孩子揮手。
海鳥飛過來,黑背鳥、人字鷗、大矮鴨。
太陽出來了。
向北航行速度12節,乘風破浪,水手們忙着呢。
你是總管你知道嗎?
你是一船之長。
世界還有比這更美妙的景象嗎?
歌聲随着揚起的風帆,消失在月夜下,爸爸的歌聲被潮聲帶走,在燈塔守候的孩子難過得埋進媽媽的懷裏。
潮汐退去,風起,月桂樹樹葉沙沙響着。
搖籃裏的孩子醒了。
連嘉澍睜開眼睛。
半輪沉入海底的月亮已從海平面跳脫出來,如銀色圓盤挂于夜空上,以肉眼可以捕捉的速度往上升。
整個世界變成銀白色,投遞在地上的樹影像銀白色世界裏的斑駁影像。
距離他最近的是大仙人掌的影子,如果不仔細看的話,你肯定會誤以為仙人掌末端的那個小疙瘩是仙人掌球。
可,那并不是仙人掌球,那是小畫眉那顆欠揍的頭顱。
“出來吧。”低聲說着。
被逮到了,沒被逮到似乎比逮到更為不正常,要知道,那是心裏住着獨角獸的嘉澍,帶着讪然笑意,林馥蓁從仙人掌背後站了出來。
她在這裏站一會了。
兩個人背靠在牆上面向地中海,誰也沒說話,她在等着他先開口,似乎,他也在等她開口。
氣氛有點沉悶。
“林馥蓁。”“連嘉澍。”
兩個人又在不約而同間開口。
相視一笑。
“心疼了吧?”她語氣酸溜溜的。
“嫉妒了?”他語氣像在逗弄自家小貓兒小狗兒。
她錘了一下他肩膀,手剛從他肩膀處滑落就被他拽住,裝模作樣掙紮了幾下後任憑着他。
“林馥蓁不是那種會拿一萬歐壓連嘉澍和女人有沒有分手,不管這個女人叫陳穎美還是劉穎美。”他說。
連嘉澍這是在說她是摳門鬼嗎?
但不管她是不是那個拿一萬歐投注的人,她在陳穎美心裏壞姑娘的形象是躲不過了。
“嘉澍,我可是看在她和我相同膚色才出手幫助她。”林馥蓁唉聲嘆氣,“不是照着電影劇本就能抓住英俊多金的男人,不僅不會那樣,還說不定還賠上自己的心。”
“所以,你這是一番苦心了?”
“當然。”嘴裏應答着,垂下眼眸,低聲說出,“真正壞的是另外一個人。”
“你說什麽?”
“沒什麽。”
有浮雲飄過,一朵又一朵,逐漸彙集形成規模遮擋住部分月亮光華,一半世界是銀白色的,一半世界是灰黑色的。
她和他就處于灰黑色的世界裏頭。
身體往着可以看到月亮的方位移動,但……
推他:“嘉澍,你擋住我看月亮了。”
“月亮有什麽好看的,我們一個多月沒見面,你就不打算好好看看我嗎?”
“你有什麽好看的。”
“真沒有……嗯?”
他身影修長把她的身影牢牢覆蓋住,氣息越逼越近,越來越盛,帶着鋪天蓋地之姿态。
下颚在那力道下,緩緩揚起,眼睫毛抖啊抖啊,眼看就要磕上,他的唇距離她僅有一寸之遙,眼睫毛大大抖了一下,掀開,輕哼:“今天吻過別人沒有?”
“沒。”他聲道黯啞,“在你嘴角粘上冰淇淋時我就想吻你了。”
這樣啊……
“嘉澍,那你就假裝我嘴角還有冰淇淋。”
眼睛緩緩閉上。
他的唇壓上她的唇,輾轉,含住。
林馥蓁十歲生日那個晚上之後,她和他在大人們面前是懂事的薇安和天才少年嘉澍。
他和她是大人眼中禮貌且溫和的孩子,有極好的教養,他們堅信那兩個孩子以後會成為社交場合的中堅力量,把上流社會的高雅格調發揚光大。
但他們所不知道地是,私底下,那兩個被寄予厚望的孩子擁有共同郵箱。
夜幕降臨,他們循着彼此留在郵箱的訊息,公園角落,會心一笑,各自換上另外一張面孔。
夜幕之下,她變成了小畫眉他是小法蘭西,仗着有幾分姿色不安分的歌女和在一座貼着風流病标簽城市出生的黃種人。
十五歲,他們模仿電視屏幕上接吻的男女,小畫眉的初吻要屬于小法蘭西,小法蘭西的初吻也要屬于小畫眉。
吻完彼此,他們就可以去吻別的男孩別的女孩的嘴唇了。
十八歲,參加成人舞會前一晚,天使灣,滿月的夜晚,他們把帆船開到海中央,當月亮光華來到最為鼎盛時期時,他們為各自褪去了最後一件衣服,在看完彼此身體後躍入海中,一望無際的銀色之下他們隔着海水擁抱。成人舞會,他們送給彼此避孕套,他和她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那是通向成人世界的第一把鑰匙。
為什麽不去相愛呢?為什麽不去在一起呢?
親愛的,你們一定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關系比相愛更為牢靠更為長久,這種關系叫做靈魂伴侶。
至死那天,他們依然可以擁有彼此的靈魂,身體也許會背叛,但靈魂永不背叛。
立下靈魂伴侶契約的人,一旦背叛彼此的靈魂,他們的靈魂将永遠觸不到陽光。
溫暖的陽光。
☆、四月驚奇(01)
比起十五歲時青澀的吻,二十歲的林馥蓁和連嘉澍已經深谙其道,他們已經可以靈活應用自己的舌尖氣息吐納。
皮鞋踩在碎石上,聲響由遠至近,腳步聲正往着這邊來的,她嘗試去推開他,但無果,月光把皮鞋主人的影子投遞在地面上,從來人的身形和發型可以判斷出那是普羅旺斯來的廚師。
這位廚師就職于國際大酒店,林馥蓁可不想她和連嘉澍的事情成為大酒店廚師們私底下交流時“有錢人家孩子私底下糜爛的生活狀态。”此類話題。
用力推開連嘉澍。
下一秒,當皮鞋主人身體越過拱形門線時,他們已經下了臺階,臺階靠山位置是牆,牆上爬滿蔓藤植物,良好的氣候環境讓這些熱帶植物長勢喜人,把兩個人裹藏在裏面絕對沒問題,但也僅能容納兩個人,她背部貼在蔓藤上他正面緊貼着她。透過蔓藤植物,林馥蓁清楚看到那臺階上露出的半顆頭顱,真是那位普羅旺斯來的廚師。
那位在臺階上,她和連嘉澍在臺階下。
周遭靜悄悄的,草叢下昆蟲的聲響一清二楚。
林馥蓁屛住呼吸,這一次,連嘉澍和她似乎沒有達成共識,不僅沒有他還和她論調相反,一副恨不得他們的關系能成為各大酒店廚師們私下炫耀經歷的資本,誰和誰關系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誰和誰暗地裏有一腿。
從熱帶植物縫隙滲透進來有燈光也有月光,兩者之間糾纏交彙,就像那藏聲于熱帶植物裏的男女,屏住呼吸,額頭處的汗水沿着鬓角,鼻尖處的汗水更細更密,慶幸地是她今天穿的衛衣布料極好,它在被卷起時悄無聲息,甚至于從鬓角處滑落的汗滴如數被極好的布料纖維收入囊中。
身上這件衛衣自然不是她剛說的在百貨商場一折就買到,陳穎美說她也有一件和她同款衛衣,每年打折季是各大牌清理倉庫貨底的好時機,旗艦店櫃臺導購們面對最低折扣的商品都是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掏錢的則一臉喜滋滋,想必,陳穎美那時也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吧?
傻帽,真相是每年在打折季來臨前,各大品牌都是加量生産他們旗下備受歡迎的成衣産品,反正,他們東南亞的工廠囤積大量不怎麽樣的布料,反正,東南亞的勞動力便宜得讓他們翹起二郎腿。
購物狂們津津樂道的打折季其實卻是各大品牌盆滿缽滿的好時機。
她身上這件則不一樣,即使款式和商場那些打低折商品款式一樣,但衣服布料卻是設計師在設計服裝時經過千挑萬選産生,一名服務于大品牌的設計師曾語帶嘲諷“只要商标不出問題就可以了。”看看……連嘉澍這個混蛋,怎麽還在繼續,她都集中注意力讓自己思想去兜風了,而且,她的思想已經圍繞着和陳穎美同框衛衣兜了一圈回來了,現在,她已經真沒有精力讓自己思想再兜一次風了。
也許,小畫眉和小法蘭西的關系真要變成大酒店廚師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猜猜他會怎麽炫耀“他們的關系我知道,有一次……”彙集在鼻尖處的汗漬越發密集起來,放開緊咬的嘴唇,上帝保佑,在她松開嘴唇任憑嘴角處溢出聲音時,那陣風吹來。
那陣風吹來,樹葉嘩啦啦響起,蹲在花盆上的貓從這個花盆跳到另外一個花盆,貓的聲響提醒普羅旺斯來的廚師該走了,落在碎石片上的腳步聲遠去,她頭擱在他肩膀上,從額頭滑落汗水滴落在他肩膀上。
又一陣風吹過,他輕吻她鬓角說我們回去吧。
“嗯。”她應答着,可腳卻是遲遲未動。
“我們回去吧。”他又說了一句。
“嗯。”腳還是遲遲未動。
“林馥蓁?”
“嗯。”
手拉住想離開的人,低聲叫了聲嘉澍,周遭除了風還有他們彼此呼吸聲,他的均勻,她的混亂。
“怎麽了?”他問她。
頓腳,為什麽他們今晚總是沒想到一塊去,更低說出嘉澍那人已經走了。
“所以?”
所以?居然還沒弄明白?今天嘉澍真是反應遲鈍,都說得那麽直白了,現在她腦子昏呼呼的,一門心思就想遏制那些被調動起來的情潮,那份躁動只有連嘉澍拿它們有辦法。
某年某月,濃冬時節,郊外原木房間裏,窗外飄着雪花,爐火熊熊燃燒着,他在練琴,她躺在地毯上看從叢林串出的野生動物,松鼠、麋鹿、野豬、金絲猴……
天色不知不覺暗沉,窗外沒什麽好看的了,連嘉澍還在練琴,這裏今晚只有他們兩個人,前去采購的傭人中午打電話說路被雪封住,回不來。
她不會做飯,嘉澍會做飯,她在等他給她做飯。
嘉澍練琴時讨厭別人打斷,于是,她只能看他練琴,漸漸地她的目光被他的手給吸引住了,嘉澍的手和他的臉一樣好看。
火光把她的臉頰烤得紅紅的,伸手貼了貼臉頰,想趕跑那種躲在烤爐架邊才有灼熱感,老實說,她不是很喜歡臉頰燙燙的感覺。
手剛移開,臉頰似乎又燃燒起來,再沒去理會,一點點朝着他靠近,從地毯移到沙發上,眼睛還是絲毫沒想從他的手離開的意思。
嘉澍的手指白皙又修長,心裏模糊想着。
先停頓下來的是手。
在琴聲的回音中,他把小提琴擱在一邊,微欠下腰說小畫眉,我的手可不僅會演奏旋律。
這說法有點傻,一個人的手怎麽可能只會演奏旋律。
“這只手除了能創造出動聽的音律還能創造出另外一種美妙,一種只針對感官的美妙。”聲線一縷一縷鑽進她的毛孔裏,撓癢癢似的,“小畫眉,想不想體驗那種美妙。”
瞅着那雙手,真漂亮,漂亮得仿佛充滿魔力似的,傻傻點頭。
那一年,他們十七歲。
而現在,他們二十歲,他的瞳孔迎着她二十歲的模樣,而她的瞳孔裏也必然映着他二十的模樣。瞅着他,這混蛋她每次那樣他都會知道,這次為什麽會這麽遲鈍,好吧,也許是因為他喝了點酒的關系,手輕輕在他手掌心裏畫着圈圈,顫抖的指尖再去觸摸他的手指,她在他手指關節觸到練琴留下來的繭,臉瞬間紅透,又低低叫了聲嘉澍。
那聲嘉澍換來他淺淺笑聲,她這時才明白到他是故意的,這個混蛋因為昨天在化妝室的事情耿耿于懷,昨天他說了很快就會讓她求,“要嗎?”他于她耳畔。
不,不,她可不會上他的當,她不會讓他得逞的,如果讓他得逞了她下一次又得挖空心思去占他一次便宜,就像他們十七歲那年在郊外度假屋裏,那時回過神來她才意識到她讓連嘉澍占了大便宜,于是,頂着紅辣椒般的臉說,連嘉澍我也要,“要什麽啊。”他問,她用蚊子般的聲音說“我也要像你弄我那樣弄你。”“那你知道要怎麽弄回去嗎?嗯?”搖頭,可一顆心卻是砰砰跳着的,他在她耳畔低語“不明白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到最後,她才明白,她讓連嘉澍占了更大的便宜。
她現在可不是十七歲。她應該在推開他同時朝他輕蔑說出你做夢去吧,可,嘴巴閉得緊緊的,不僅這樣腳也像被粘在地面上般,甚至于像怕他忽然跑掉似的手拽住他也緊,在一撥一撥的潮水聲中“嗯?”他嗓音低啞,點頭,他怎麽還一動也不動,于是,她低低的,低低哼出“求你了,嘉澍。”
倚附在牆上的蔓藤植物抖動個不停,淩亂的頭發覆蓋住她半邊臉,在那道眼縫下整個世界變成一彎新月,樹葉摩擦着樹葉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伴随着那撥聲響越來越急促林馥蓁閉上眼睛,那彎新月沉入黑暗。
他們回到聚會現場時林馥蓁手裏多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白色玫瑰花。
“嘉澍送我的,漂亮嗎?”舉了舉玫瑰花。
回到她的座位繼續她未完的食物,他則繼續當那名安靜的聽衆,偶爾在适當時間說上一兩句,嘉澍的話總是能輕易惹來女孩們的笑聲。
至于她臉上持續未消的紅暈看在那些人眼裏只是酒精在作祟,沒人會好奇他們消失近半個鐘頭都做了什麽。
他們這群人從來都不碰自己人,雖然沒明說但大家都在私底下達成默契,這八名成員組成的小團體只是彼此間荒唐歲月的見證者。
他們比誰都清楚,各自以後也許會成為商場上的夥伴或者對手,又或者是從政路上的搭檔,不是搭檔就是攔路虎。
次日,“小法蘭西昨晚和LULU分手了”這個消息讓部分女孩子撿起被她們丢進紙簍裏的海報。
小法蘭西的絕世容顏重新被貼在閣樓天花板上,花季女孩躺着柔軟被褥上,以一種情人的目光注視着天花板上的人像,他在沖着她微笑呢,手背往唇瓣狠狠一壓,手掌翻過來,揚起嘴角:“小法蘭西,晚安。”
春末夜晚,玻璃窗結着薄薄霧氣,這是适合編織美夢的季節。
初夏,四月最後一天。
這是一個周末早上,林馥蓁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連嘉澍。
林馥蓁睡覺時不喜歡開壁燈,喜歡只拉上那層淺色窗簾,讓自然光灌進房間。
這是連嘉澍埃茲的家,天已經大亮,光讓周遭容不下一絲一毫陰影,兩張臉大約隔着十英寸距離。
他瞅着她,她也瞅在瞅着他。
瞅了片刻,指尖輕觸他的眼窩,指尖所到達之處遍布淡淡烏青,這人,都消失半個月了,就留着她在幫他看房子,她也很忙的。
他這半個月都去了哪裏了?
想起她最近都打不通連嘉澍的電話林馥蓁收回手。
更加過分的是,連嘉澍一通電話也不打給她,現在還以這樣一幅三天三夜沒有睡覺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
收回的手被攔截,變成牢牢被他安放在他手掌中。
林馥蓁大皺其眉。
下一秒。
連嘉澍頭埋在她肩窩上。
剛想表達不滿。
“小畫眉,你現在能不能叫我名字。”低低沉沉的聲音從她肩窩處透露出來。
連家第三代孩子都以聖為開頭命名,唯獨那最小的孩子,連家一家之主說“他是嘉澍。”
彩虹之國,初聞自己升級成為爸爸的青年無比虔誠對孩子的媽媽說“我們孩子的名字就叫做嘉澍。”
明年二月,他們的孩子将來到這個世界,二月,是雨季的開端,下在二月的雨拉開春之帷幕,大地迎來春暖花開。
那是一名遠在天涯海角的年輕人以他的方式在傳達着對傳統的堅守,他孩子出生的月份是中國傳統二十四節氣最美好的時節。
澍,為及時雨。
嘉澍,為好雨時節。
記憶裏,那叫嘉澍的孩子似乎從來就未曾有過青春期。
“有些人不需要青春期。”他和她說。
一定是她沒及時答應他的要求,他的語氣略帶不滿:“小畫眉?”
看看,還說不需要青春期,明明是不願意面對成長的驕傲少年。
好吧,好吧,叫一聲嘉澍有什麽難的。
林馥蓁在心裏嘆息着。
輕輕的,輕輕的。
“嘉澍。”
作者有話要說: “嘉澍”由我蓁來诠釋最為感人,“嘉澍”會被三次诠釋,第一版我們看過了,LULU單純覺得好聽,而蓁的诠釋從出生乃至青春期以及成年,後面有小百花(方綠喬)版本的,大家到時候可以做比較。
☆、四月驚奇(02)
林馥蓁和連嘉澍的鬥嘴從餐桌延續到前往學校的路上。
鬥嘴內容從“這半個月去了哪裏?為什麽關掉手機?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你不也是悶聲不響消失半個月,不也是關掉手機?不也是不打電話給我?”“連嘉澍,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那時是在訓練,為了專心投入訓練才和外界隔斷聯系,之前我也和你解釋過了。”
“林馥蓁,你說一名創作型小提琴樂手消失半個月能為什麽?”
好吧,好吧。
車子開進蒙特卡洛區他們還在吵,至于吵些什麽他們也不清楚了,也許是天空太藍,也許來自于地中海海風太過于美好,吵着吵着也都不知道彼此是為什麽而吵了。
甚至于吵着吵着,她還不時間朝道路兩邊游客手中的攝像機鏡頭擺出剪刀手造型。
今天,小法蘭西可是開着拉風的敞篷跑車,兩片式可拆卸碳纖維硬頂經典銀蘭博基尼,小法蘭西車庫的新成員,昨天剛到。
車子開進銀石賽道,他們還在吵。
“林馥蓁,我已經連續兩天四十八小時沒有合眼了,我現在應該在家裏睡覺,而不是在送你去學校的路上。”
“得了吧,你是為了試你的新車,以及在送我去學校回來的路上看順便能不能勾搭上漂亮妞。”
紅燈亮起,他們不約而同閉上嘴,車子規規矩矩停在距離斑馬線七英寸左右所在。
小畫眉和小法蘭西約好了,紅燈亮起時永遠不吵架。
某年某日,偏遠小鎮,大雨即将來臨,天色昏暗,他們開着超級跑車一路鬥嘴。
馬路空無一人,紅燈和雨點交彙再一起,車在豆大的雨點中穿過紅燈,閃電劃破天際,透過後車鏡他們看到躺在斑馬線上的那個人。
車子略微停頓,繼續往前開。
他們停止鬥嘴,兩張面孔漠然看着前方。
躺在斑馬線的那個人是死是活無從得知,也沒人來找他們麻煩。
但他們都知道,不是他們僥幸逃過一劫,而是有些人在背後幫他們處理這件事,幫忙的人假裝不知道一切,而他們也從沒問及,那個人現在在哪裏。
确切一點來說,那個人是死是活。
下次在經過紅燈時,他和她說以後等紅燈時我們不要吵架,她說好,以後等紅燈時永遠不吵架。
綠燈亮起,車輪壓過斑馬線,吵架又開始了。
下一個紅綠燈之後,就是萊德學院了。
這個紅綠燈口是蒙特卡洛最繁華的商業區,路口多媒體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