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節臺階上

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地是,她不會再像十八歲時做出捂嘴動作。

站直身體,攤手:“真糟糕,被逮到了。”

稍微花一點力氣,三分醉意就變成八分。

看看,她的媽媽馬上又要擺出嚴肅表情了,可又因為長年累月累計的愧疚感作祟,現在,當着自己助手的面,一副叱喝也不是好言好語的也不是的模樣。

舔了舔嘴唇,說我就真的只想喝一點點,可酒太香了,媽媽你都不知道偷偷摸到主人家酒窖去品酒是一件多麽有趣的事情。

年滿二十歲的女兒醉态可鞠,那這樣的他是沒辦法了,嚴肅表情擺不出來了,就只能以皺眉方式來告知自己女兒,林馥蓁,你越來越不像樣了。

再舔了舔嘴唇,舉手:“特使大人,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幹這事。”

發誓自然沒用,因為她今晚又沒真的偷偷摸到人家酒窖去偷酒喝,有也是以前的事情,不是今晚的事情。

看着她,蘭秀錦眉頭漸漸松開,但很快地又再次皺起,這次眉頭皺得更緊。

又……又怎麽了?

順着蘭秀錦的目光,林馥蓁看到一雙男式拖鞋從大裙擺裏顯露出來,為了趕在蘭秀錦之前回到自己房間,離開房間時她也沒去顧及腳上穿的是什麽。

現在,她的腳上穿着連嘉澍的拖鞋。

新的考驗擺在面前。

拉起裙擺,那雙男式拖鞋一覽無餘,大號的男式深色拖鞋把暴露于空氣中的小半截腳腕襯托得越發纖細白皙,在幽幽柔柔的光線下極具美感的模樣。

眯起眼睛,語氣帶有一點自戀,沾沾自喜,說着:“媽媽,嘉澍的拖鞋穿在我腳上很好看,對吧?”

“林馥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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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擡起頭,一臉無解的模樣。

三更半夜去酒窖偷喝酒,腳穿着男式拖鞋的年輕姑娘讓習慣了嚴肅場合的女人感到極大的不滿,當着自己助手的面又不好發作。

慶幸地是,那位女助手是個可人兒,扯了個借口,不到一分鐘時間便溜得無影無蹤。

而她也仿佛從自己媽媽臉色中探出究竟。

恍然大悟,莞爾:“特使大人,您之前不是讓我對待感情要認真嗎?媽媽,今晚我感覺特別好,所以我特意在嘉澍房間裏待了一會,心裏想着那會時間說不定可以和嘉澍發展出愛情來呢。”

這話符合很符合很法蘭西主義精神,浪漫不乏游戲人生。

淺淺笑着,瞅着蘭秀錦,直把她瞅得垂下了眉目。

片刻。

“去把禮服換掉,洗個熱水澡。”

“好的,媽媽,”上前,主動伸出手,擁抱眼角有着細細紋路的女人,上次只有兩道來着,一年半就多了一倍,親吻着她鬓角,微笑,“媽媽,晚安。”

在蘭秀錦的注視下,打開房間門。

關上房間門,背靠在房間門上,嘴角笑意如數收起,閉上眼睛,從眼角處滑落的淚水連她也不明白所為為何。

淚水滑落至嘴角處時,林馥蓁聽到回廊的腳步聲,腳步聲從節奏乃至力道都千篇一律:通向會議室的;通向新聞發布中心的;通向談判席的……

小心翼翼打開門,再小心翼翼從門縫處探出了頭。

回廊的背影一如她懂事後所見到的模樣,那顆頭顱在頸部的支撐下鬥志昂揚,脊梁筆直,短發永遠不超過耳朵,鞋跟高度永遠不會多于六寸也不會少于五寸。

看着那道背影,說不清道不明的淚水又沿着眼角。

誰都沒有錯。

“錯的是欲.望。”嘉澍說。

不,不對。

嘉澍,是寂寞的錯。

林默寂寞了,恰好秋玲珑也寂寞了,林馥蓁很寂寞,連嘉澍也一直寂寞着,也許蘭秀錦、方綠喬也是寂寞着的。

所以,都是寂寞的錯。

寂寞讓人身上長出了刺,寂寞讓人開始像刺猬般生活着。

保安室的閉路電視被切成九宮格,九個格子呈現出的畫眉宛如被定額在某一個瞬間,這樣的狀況已經維持了近一個鐘頭時間。

一直緊盯閉路電視畫面的保全人員奮力在和厚重的眼皮作鬥争,掀開,閉路電視宛如凝滞一般,眼簾磕上,再掀開……

再掀開,閉路電視左下角位置方格出現的人影一下子讓保全人員睡意全無,要知道,中國特使就住在這幢建築裏。

看清楚左下角那抹人影,保全人員大大松下了一口氣,那是這坐莊園的小主人小法蘭西先生。

只是,這麽晚了小法蘭西先生怎麽還不睡覺?是不是又要和特使家的千金幽會,這個念頭第一時間出現在保全人員的腦海中。

去年,他就撞見過一次特使千金和小法蘭西先生躲在酒窖外園林花園幽會的場景。

那畫面任誰看了都會臉紅耳赤,仲夏夜,一花園繁花,年輕姑娘穿着寬大的睡裙坐在酒窖和花園接壤的通風處。

通風處方方正正咋看就像一個大相框,側身斜靠着的年輕姑娘就像是被鑲進相框的美人,美人的裙擺從方框處垂落,一邊擺着剩下一半的紅酒杯,在滿目繁花下很是美好,讓人不由自主想靠近幾步。

當時,初來乍到,懷着欣賞致景的心态,他往前移動了幾步,目光停留在年輕姑娘臉上,意識到年輕姑娘臉頰上的潮紅微啓的雙唇,以及那鼓起的睡裙代表了什麽後,一顆心砰砰亂跳起來,瞬間被扯成兩半,一半告知自己要回避,另一半又告知自己随處可見的綠植會成為不錯的隐蔽點。

最終,優厚的薪金占了上風,從那片綠植移開時,平放着半杯紅酒被裹在裙子裏腳趾頭不經意碰倒,再被年輕姑娘的手推到邊沿處,最終掉落在地上,顯然,造成紅酒掉落在地上的罪魁禍首來自于年輕姑娘裙底裏的風景,躲在年輕姑娘裙子底下的人是誰他是知道的。

數十分鐘前,和那年輕姑娘一起走進酒窖的是小法蘭西先生,年輕姑娘是小法蘭西先生的朋友薇安。

那個發現當時讓他心裏覺得很奇怪,奇怪之處就在于小法蘭西先生和薇安小姐無論對外;還是對內都堅稱他們是好朋友。

而且,那兩人怎麽看都像他們口中的那種關系。

一年後的今天,他大致明白了,但如果想每個月按時拿到一筆優厚的薪金,就必須每時每刻保持“我什麽都沒看到,我什麽都不知道”的心态。

夜色厚重,閉路電視左下角的人影從一排排梧桐下穿過,腳步悠閑得宛如漫步于林間。

小法蘭西先生能迷倒一大片女性是有道理的,光是從梧桐下穿過的背影姿态就足以讓女人們露出癡迷眼神了。

不過,他比較好奇地是,小法蘭西先生手裏拿着的是什麽?幽會時的必備物?

像聽到他心聲一樣,小法蘭西停下腳步。

小法蘭西先生停在垃圾桶前,手一揚,紙袋裏的東西幹淨利索地掉落在垃圾桶裏,顯然,那不是幽會時的必備物。

那到底是什麽,處于好奇,保全人員放大垃圾桶的鏡頭,淺色紙袋裏露出半只高跟鞋鞋跟。

小法蘭西先生丢的是高跟鞋,一雙女人的高跟鞋。

高跟鞋主人是誰不得而知。

從小法蘭西的房間到這裏應該有不下二十分鐘步行路程,為什麽走了二十分鐘的路來丢一雙高跟鞋?

對了。

“我什麽也沒看見,我什麽也不知道!”第一時間引用職場法則。

等到目光再回到閉路電視畫面時,小法蘭西先生站停在梧桐樹下,正擡頭仰望星空,那姿态優美得像懸崖上的鶴。

獨立絕世。

關掉了左下角的攝像頭。

這麽晚還出現在那裏的小法蘭西先生是否在等待他幽會對象的到來;還是這方美麗星空把他誘使到這裏都不是一名保全人員該管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biubiu~【乃們誰偷懶不留言巒帼都記在本子裏滴~

☆、類似愛情

透過梧桐樹葉, 連嘉澍昂望着被樹葉縫隙切割成一塊塊碎片的星空。

多少個夜晚,他被充斥于耳畔的竊竊私語聲攪得夜不成寐;多少夜晚,他從噩夢和嘲笑中醒來;多少夜晚,他只能倚靠頭頂那片星空才能讓心靈獲得短暫的平靜。

仰望星空,發誓總有一天,他會撕下披在那些人臉上一張張虛僞的面具, 這些人中有他的伯父伯母、姑媽姑丈、堂兄堂姐、表姐表兄。

曾經, 這些人用很是親愛的語氣來稱呼連家那最小的孩子“我的嘉澍。”

最初, 他真以為他真的是這些人眼中“我的嘉澍。”

連嘉澍的童年夭折一個昏呼呼的午後。

在“疼愛”他的堂姐表姐的鼓動下連嘉澍穿上了朱麗葉的蓬蓬裙, 沒事,雖然樣子奇怪,但這是他報答“疼愛”他的堂姐表姐的時刻, 穿着蓬蓬裙戴着假發,他躲進布幕後, 想給堂姐表姐一個驚喜。

黑色布簾後, 他聽到年長他九歲的堂姐和年長他六歲的表姐之間的對話。

拿腔拿調, 叫着“嘉澍”, 尖着嗓音“他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我要把他今天的蠢樣告訴媽媽,你猜,媽媽到時候會不會笑壞肚子。”“等他長大了, 知道事情真相,會不會找老爺子哭鼻子。”

也許是笑聲太過于刺耳,導致于幕布後面的孩子捂住耳朵,孩子心裏不大相信, 那麽難聽的笑聲會來自于平日裏總是溫和可人的堂姐表姐。

小心翼翼掀開布幕一角,他看到兩張笑得五官都扭到一起的面孔,是堂姐表姐沒錯。

堂姐表姐為什麽要那麽笑?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那個瞬間成為連嘉澍最難解的命題。

躲在布幕後面,那道難題讓他滿頭大汗,讓他幾近陷入昏厥。

像是過去一個世紀。

遙遠的世界傳來熟悉親昵的聲音“嘉澍。”

神奇地是,那聲嘉澍沒有讓他咧開嘴邁開腿迎上去,喉嚨咯咯響着,就像飯菜裏掉落進惡心的蒼蠅。

緊牙,把那只惡心的蒼蠅強行吞咽進去。

那一刻,他像通過最艱難的考驗,拿到上帝的那把鑰匙。

一把可以讓人在瞬間獲得快速通往成人通道的鑰匙。

都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

那一年,連嘉澍八歲。

八歲這年,連嘉澍的童年被終結在那個昏呼呼的午後,從此以後,想起朱麗葉的那件蓬蓬裙都會讓他覺得喉嚨咯咯作響。

“小畫眉,我沒有青春期。”他總是和林馥蓁說。

沒有童年,亦不需要青春期。

假如,這一刻,他在林馥蓁耳邊說出這句話,林馥蓁肯定不會理會他,不僅不會理會還會給他臉色。

因為……

對着漫天星光笑。

因為,距離他不遠處有一個垃圾桶,林馥蓁的高跟鞋此時此刻就躺在垃圾桶裏,讓她知道這件事她一定會又捶又打的:為什麽要把我的高跟鞋丢到垃圾桶去。

為什麽要把高跟鞋丢到垃圾桶去啊?

“因為,你的高跟鞋看起來像長了眼睛一樣,它在瞪,這讓我很不舒服,不關你的事,是高跟鞋設計師的錯。”這是比較體面的說法,可這話有一半是真的。

林馥蓁貓着腰離開他房間,他再次打開浴室門,用了五分鐘時間讓情潮沉寂下來。

死氣沉沉的老建築在午夜看起來像萬念俱灰的傷心人,那雙高跟鞋一豎一橫躺在地毯上,鞋扣設計咋看就像是人類的眼睛。淺看俏皮可愛,凝神細看狡猾嘲弄,它看起來……

它看起來很像林馥蓁的眼睛。

把高跟鞋裝進紙袋裏,提着紙袋,循着月光。

把高跟鞋丢進垃圾桶時,連嘉澍得承認,他的內心獲得空曠和悠然。

那份空曠和悠然好比是他和林馥蓁約好不抽煙,但他逮到一個空擋偷偷抽了一口煙,煙的味道無關緊要,讓他心裏樂呵地是他打破他們之間的約定。

林馥蓁在他身邊呆得太久了,久到偶爾都讓他生出了不耐煩感。

朝着星空笑。

小畫眉,我只是不喜歡你的高跟鞋,又不是不喜歡你,別再拿眼睛瞪我了,聽到沒有。

噓——現在不是讨論林馥蓁的時間。

現在是品嘗勝利滋味的瞬間。

在兩個鐘頭前,連嘉澍接到從馬來西亞打來的一通電話,那是他比較期待的一通電話。

撥打這電話的人是大伯父得力助手,那位老兄終于想通了:他現在是職場的黃金年齡,可他的上司已經初顯老态,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為生存法則。

大伯父是有能力的,但伴随着年齡上升以及對于新興市場的不适應,近幾年來大伯父的能力開始走下坡路,為了鞏固自己勢力連家長子開始做假賬,利用假數字營造出他經營的企業每年都在賺大錢的假象。

現在,大伯父的得力助手想通了,很快的這些假賬就會流入二伯父手裏,連氏實業是一塊遠勝于血緣關系的香饽饽。

他那親愛的二伯父肯定會把它們提交到老爺子面前。

連钊誠不會把父輩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送到為了一己之利,而把連氏企業拖入泥沼的人手上。

然而,二伯父也好不到哪裏去。

連嘉澍銀行保險箱裏多的是這位二伯父在世界各大賭場一擲千金的照片,不僅有照片,保險箱裏放着二伯父名下百分之零點零一的連氏股份,這百分之零點零一股份是二伯父在拉斯維加斯賭場殺紅眼時過手給一名韓國人。

一擲千金的照片也許不會讓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但那落入韓國人手中的百分之零點零一的連氏實業股票到時候定會讓老爺子痛下決心,把自己二兒子踢出董事局。

每年,老爺子總是苦口婆心,你們手中掌握的連氏股份,哪怕是零點零一都有可能導致經營權易手的後果。

哦,對了,連家還有三兒子呢,連家三兒子也就是他的三伯父。

如果在三個伯父中非得讓連嘉澍選一個喜歡的話,那麽,他一定會選他的三伯父。

三伯父沒大伯父有能力,也沒二伯父果敢,在連家第二代三名男丁中資質最平庸,但好在長相好,正因為這樣,三伯父成為了連钊誠拉攏政界的棋子。

三伯父娶了當紅政治人物的千金。

三伯父和三伯母的婚姻是政商聯姻教科書般的存在。

但,真是那樣的嗎?

連氏在裏約有工廠,三伯父每年都抽出半個月時間到裏約巡查工廠,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但衆所不周知地是,三伯父在裏約巡查工廠期間會獨自一人前往阿根廷,阿根廷住着三伯父的老相好。

三伯父在能力上不行,但在保密功夫做得滴水不漏,連嘉澍也是在去年才知道這件事情,那兩人連孩子都有了,兩男一女。

讓他算算,加上三伯母生的一男一女,三伯父有五個孩子呢,三兄弟中就數他最能生。

世上沒不漏風的牆,真相被揭露時,他那高貴典雅的三伯母知道了肯定會臉面盡失。

三伯母是很強勢的人,這樣的人容易樹敵,到時候,三伯母的敵人們會做出捂嘴狀“,我的上帝,那女人比你還能生。”

失去三伯母的支持,三伯父就什麽也不是了。

至于連家的兩個女兒,也就是他的姑媽們。

他的姑媽們在連钊誠眼裏,那都是潑出去的水。

蝴蝶效應是連嘉澍眼中為時不多信奉的真理。

小畫眉,南美洲的那只蝴蝶翅膀已經被撬動了。

很快,連家第二代在某個時間點将相繼被爆醜聞,随之經營能力也備受質疑,這番質疑必然會被反饋到連氏實業的股票浮動上,于是,連氏實業密集召開股東會議。

連氏實業更新換代的時機到來了,世人把目光投向連家第三代。

連家第三代長孫一度在完美的包裝下被寄予厚望,但那場“四月驚奇”撕掉他的僞裝暴露出其短板。

在巨大的輿論面前,他的表現比菜鳥還不堪,皇帝的新衣穿得太久,他那大堂兄都忘了自己其實沒穿衣服。

此時,該用什麽樣的話來形容他大堂兄現在的狀态呢?用安德魯表兄的話來說“我朋友說,連聖傑現在是靠着媽媽私房錢過日子的乖孩子。”

目前,這乖孩子在自己媽媽的鼓勵下做着東山再起的夢。

這個夢到底能不能實現不得而知,老爺子精明着呢,四月那場風波他給出了作為一名看客該有的從容與淡定。

他不會去管過程,他只管最後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是誰。

如果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名字叫做連嘉澍的話,當那天到來時,他也許會說出俗氣的話:“爺爺,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為了那個機會,他準備了五年。

準備五年,忍受了十二年。

夠漫長的了。

風起,梧桐樹葉嘩啦啦響着。

小畫眉,那聽起來像不像是勝利的贊歌。

閉上眼睛。

稍許,風停歇了。

遠遠的,遠遠的,從月桂樹樹下傳來女性溫柔的聲音,溫柔的女聲在告訴着,爸爸給孩子的那首兒歌:

霧氣剛散,松開單節套 、後繩索,駛向南部海峽。

經過洛基港口、十磅島,經過我小時候溜冰的尼羅塘。

拉響汽笛,向燈塔守衛的孩子揮手。

海鳥飛過來,黑背鳥、人字鷗、大矮鴨。

太陽出來了。

向北航行速度12節,乘風破浪,水手們忙着呢。

你是總管你知道嗎?

你是一船之長。

世界還有比這更美妙的景象嗎?

……

小畫眉,這首歌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仇恨”。

一名父親被剝奪了自己對于孩子的愛,而那名孩子從此以後只能靠着想象去猜測父親在唱着這首歌時的神情。

小畫眉,晚安。

尼斯機場,晨霧還沒散去。

和很多次短暫相聚的離別一樣,林馥蓁是送別隊伍的最末端成員,即使中國特使南法之行性屬私人行程,但還是來了十幾名在南法有産業的中國企業家,連嘉澍也來了,因連钊誠昨晚喝多再加上年事已高,他取代連钊誠站在送行隊伍中。

晨霧中,那抹嬌小的身影一一和那些人握手話別,最後,來到了她的面前。

手搭在她肩膀上:注意安全。

垂目:好的,媽媽。

“有什麽需要可以給葉秘書長打電話。”

“我會的,媽媽。”

“林馥蓁。”

“媽媽,有什麽話請說。”

那縷嘆息比晨霧還要缥缈稀薄,最終,目光轉向左邊。

“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好聽的男聲說着。

“謝謝你,嘉澍。”

“阿姨,注意身體。”

晨霧散開一點點,露出淡藍色的天和海,機場還是空蕩蕩的,送中國特使前往巴黎的飛機已經飛走,前來送行的人也離開了。

距離機場解封還有十幾分鐘。

站在空蕩蕩的場地上,出神望着飛機消失的方向,因為昂望的時間過于久長她脖子都酸了,頭一偏,找到那個肩膀。

只是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那個肩膀對于她來說顯得比平常高,好在他矮下了身體。

這樣一來她的頭就可以舒舒服服靠在他肩膀上。

“嘉澍,我很想和她說,媽媽,你能不能在聖誕節抽出時間來。”

“現在距離聖誕節還遠着呢,你多的是機會和她說。”

也對,繼續對着飛機消失的方向發呆。

第一縷日光穿透晨霧。

“林馥蓁,我們得走了。”

“好。”嘴裏應答着,腳卻是一動也不動。

于是,他只能拉起她的手。

跟在他身後。

小段路程,想起什麽,狠狠掙脫開他的手。

他回頭。

她怒目圓睜:“連嘉澍,你真把我的鞋丢進垃圾桶。”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問他這個問題。

“那還能有假。”他似乎很樂于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真扔?!”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他反問。

“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加重語氣,“反正我鞋子多的是。”

“那不就得了。”他朝她伸出手。

手背到背後去,頓腳:“連嘉澍,你真扔?!”

“讓我想一想。”他做出思考狀。

眼巴巴等着。

小法蘭西思考時間有點長呢,再頓腳。

終于——

“沒扔。”

眉開眼笑,把手主動遞到他面前。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

“不是不重要嗎?不是說鞋子多的是嗎?”

“我又沒說重要,我只是讨厭你把我鞋子扔掉。”

“小畫眉。”

“嗯。”

“即使我扔了你的鞋子,但也不代表不喜歡鞋子的主人。”

“嘉澍,你這樣的說法不對。”

“怎麽不對了?”

“喜歡一個人就會連帶喜歡她的一切,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事情。”

“何以見得?”

“那雙鞋子嘉澍穿過,看起來很順眼,那個杯子嘉澍用過,看起來很順眼,經過那個地方,不由自主慢下腳步,因為嘉澍曾經來過這個地方。我就這樣。”

此時此刻,連嘉澍永遠想不到的是。

若幹的年後,有人問起他關于什麽是喜歡這個問題。

什麽是喜歡?

“那雙鞋子小畫眉穿過,看起來很順眼,那個杯子小畫眉用過,看起來很順眼,經過那個地方,不由自主慢下腳步,因為小畫眉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站在小畫眉去過的地方,小法蘭西久久凝望着。

作者有話要說: 巒帼好喜歡嘉澍的:小畫眉,晚安。

那是特屬于小畫眉和小法蘭西的世界,清新又頹廢。【以後想念這對肯定會很久

PS:下一章就是又一個月後了喲~

☆、類似愛情

七月末, 方綠喬見到了林馥蓁,那個更多時間活在圖像裏的女孩。

這個女孩繼媽媽的學生、林叔叔的阿蓁、林子岩的姐姐之後又多了一個符號:連嘉澍最要好的朋友。

不知不覺中,她和林馥蓁之間已經有了這麽多層的牽扯,看着映在那輛黑色轎車窗戶上的人像剪影,方綠喬心裏想。

這是一個禮拜四下午,由于香水工廠工人罷工, 培訓中心的學員只能暫時充當臨時工人, 到培育花田挑選玫瑰花。

這天方綠喬處于極度心不在焉中, 心不在焉是因為被她偷偷放進制服兜裏的手機。

昨天晚上, 連嘉澍說今天會打電話給她,具體什麽時間點打連嘉澍沒說,可一整個上午她手機都是靜悄悄的。

不是沒在心裏一再警告自己, 不要去關注手機,她到這裏來是來學習的, 不是來談戀愛的。

談戀愛, 這個詞彙泛上心間時, 方綠喬心裏吓了一跳, 內心有一股巨大的聲音在駁斥種論調。

但,另一個聲音卻又說,拉過手, 親過嘴不算戀愛又算什麽?

拉過手,親過嘴不算戀愛又算什麽,這股聲音蓋過另外一股聲音。

臉紅紅的,也不知道是由于烈日炙烤, 還是那個夜晚忽如其來的吻所造成。

看了一眼手機,它還是靜悄悄的。

頓腳,剛剛不是說了嗎?不要關注手機,不要關注手機!

要維持女孩子應有的矜持,還有,不能讓連嘉澍太過于得意。

就沖着她偶爾脫口而出的那聲“嘉澍”連嘉澍臉上所表現出的反感,她就不能讓他太過于得意。

雖然連嘉澍沒點明,但方綠喬知道,他不喜歡她叫他嘉澍。

手都拉了,嘴都親了,還不讓她叫“嘉澍”?要知道她又不是那些洋妞,要知道,她媽媽是一名中文老師。

可,分明,那天晚上,隔着電話林馥蓁的“嘉澍”叫得在自然不過,也許……“嘉澍這個名字只屬于林馥蓁。”心裏隐隐約約想着。

昔日初中校園時不時會流傳出:自從那短發女生離開後,寡言的男孩單車後座一直空着。

短發女孩,空着的單車後座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林馥蓁的那聲“嘉澍”也許就男孩的單車一直空着的後座一樣之存在。

這不是第一次來到方綠喬心頭上的想法,和之前幾次一樣,當這個想法栩栩如真時,她就感到好笑,這才能都可以去編故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把林馥蓁和連嘉澍這兩個名字壓下去,背後就傳來圍繞着這兩個名字的竊竊私語聲。

談論起這兩個名字的是香水工廠內部技術人員。

八卦是女人天性,她們從薇安下午要到香水制作中心來;到這位即将推出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幸運女孩的情感生活;再到她和小法蘭西間撲朔迷離的關系。

“我覺得這兩人肯定有一腿。”年紀最大的技術工言語粗俗。

“我倒不這麽認為,他們又不是靠吃青春飯的藝人,這兩人有一定規模的支持者,兩人的支撐者都希望薇安和小法蘭西能走在一起,他們要是真在一起會是一道加分題,對于各自家庭更是一件錦上添花的事情,他們沒有理由對外隐瞞關系。”另外一名技術工分析的像模像樣。

來自于背後的竊竊私語聲讓周遭環境顯得更加悶熱,也導致于方綠喬數次被玫瑰花刺紮到手。

直起腰,方綠喬看了通完香水工廠的公路一眼,今天下午林馥蓁會到香水制作中心了解以她命名的香水制作進度,這是進入香水工廠的必經之路。

驟然掉落的雨點緩解了些許悶熱。

下在這片蔚藍海岸區夏季的雨被譽為太陽雨,大顆大顆雨點在太陽底下掉落,日光穿過雨線,雨點和日光互不幹涉。

雨後,一小道一小道的彩虹橫跨在玫瑰花田和通往花宮娜香水制造廠的公路間。

一擡頭,方綠喬就看着那輛黑色轎車。

黑色轎車行駛在通往香水制作廠路上,沿途都是玫瑰花田,黑色轎車宛如在花間行駛。

方綠喬所站方位緊挨公路,黑色轎車和她擦肩而過,深色玻璃窗映着年輕女性剪影。

年輕女性坐姿一看就是經過訓練的,坐姿優美。

直覺告訴方綠喬,車裏坐着的人就是林馥蓁,背後一名技術人員也證實了她的想法,那是羅斯家的車。

林馥蓁第一次到香水制作中心來也是乘坐這款車,賓利汽車公司年初推出的旗艦豪華車,在法國擁有這款車型的寥寥無幾,羅斯家族就是着寥寥無幾的其中之一。

坊間傳言,羅斯家族長孫媳婦因身體原因不能生育,從小寄養在其家裏的小女孩在羅斯家很得寵。

林馥蓁個人品牌香水所有資金都來源于羅斯家族,香水推出當天,從林馥蓁出生到現在的生活狀态會被剪輯成十五分鐘的紀錄片,連續三天不間斷在紐約時代滾動播出,錢也羅斯家掏的。

“你說羅斯家這是為什麽?”“誰知道,這世界總有那麽幾位聚萬千寵愛的幸運兒。”這是幾位技術人員說的話。

這話說得很對,這世界總是有那麽幾位聚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幸運兒。

林馥蓁是,連嘉澍也是。

連嘉澍……

兜裏的手機還是靜悄悄的,不過,方綠喬內心已然沒了之前的期待,有的是迷茫。

黑色轎車一半車身已經進入工廠大門。

低頭,方綠喬看了一眼自己黑乎乎的制服,迷茫中又多了幾絲失落。

那失落就像是很久以前的某個下雨天,她和媽媽去逛商場中途去了一趟林馥蓁家裏,因怕她穿着的雨鞋會弄髒那家人的地毯,媽媽一直讓她在樓道等。

“小喬,你在這裏等媽媽。”“為什麽?”“你鞋底沾到污水,媽媽怕你把林先生家的地毯弄髒。”發生在樓道處被遺忘許久的對話此時此刻無比清晰。

清晰且刺耳。

呼出一口氣,方綠喬決定不去理會那些陳年舊事,她得承認“連嘉澍最要好的朋友”使得林馥蓁這個名字逐漸變得敏感起來。

來的時候,她還信誓旦旦答應林子岩,一定會去找林馥蓁,一定要和林馥蓁變成好朋友。

現在,想來,這件事情很難完成,起碼她目前還沒有勇氣去完成這件事情,甚至于,她心裏有一種極為微妙的僥幸,因工作性質不同,她和林馥蓁不會有接觸的機會。

但事實證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終究,方綠喬和林馥蓁還是遇上了,而且,是方綠喬先找的林馥蓁,為了那本藍封記事本。

方綠喬有兩本藍色封面記事本,最開始,兩本記事本都是用來記錄數據,但到了後來,從連嘉澍出現之後,其中一本就變成了日記本。

今天因出門才匆忙導致于方綠喬拿錯記事本,直到中午方綠喬才知道被放進包裏的不是記錄數據的記事本而是日記本。

日記本大多數都圍繞着連嘉澍。

香精材料室一場化學冥火觸動了防火系統,所有物件被從材料室搬移,其中也包括她的包,方綠喬也不知道那本日記本是怎麽到林馥蓁手裏的。

詢問多人;從這塊場地奔走到那塊場;滿頭大汗中穿過那道門;方綠喬就看到實驗花田的那抹身影。

及腰長發垂落在背上,淺色襯衫,灰藍色牛仔褲,背在背後的手裏拿着一本藍色封面記事本。

看起來像一邊散步一邊複習功課的學生,這名學生手裏拿着的藍色記事本赫然是方綠喬找了近半個鐘頭的日記本。

那一刻,方綠喬并沒有把那抹身影和林馥蓁聯想在一起,一門心思只想拿回那本日記本。

雖然,日記本都是采用中文記錄,但萬一碰上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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