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四節臺階上
文的呢。
抹了一把汗,沖着那抹身影快步走去。
在腳步聲中,那抹身影回過頭來。
在那一個瞬間,方綠喬腦子一片空白。
林馥蓁?
腳步放慢,放得很慢很慢。
這是一片薰衣草試驗田,放眼過去,滿目幽紫。
她們之間隔着一個梯田,林馥蓁靜止不動,方綠喬腳步遲疑。
那總是大多數活在影像中的天之驕女方綠喬并不陌生,更何況……
“爸爸說我的眼睛最像我馥蓁姐姐,小喬姐姐,你要是見到她時幫我看看,爸爸是不是在騙我。”離開前,林子岩給了方綠喬這樣一個任務。
林子岩,爸爸并沒有騙你。
初看,林馥蓁和林子岩的眼睛無論從形狀乃至顏色都極為相似,但細細看時,那兩雙眼睛又有一些些不一樣。
林馥蓁有着一雙貍貓般的眼睛。
貍貓般的眼睛映襯着滿目幽紫,細汗争前恐後聚集到方綠喬的手掌心,攤開手掌心,手掌心貼上制服,呆站着。
眼下,呆站着也不是辦法,方綠喬心裏尋思着要以什麽樣的話來作為開場白。
你的眼睛和子岩很像?林叔叔常常說起你?其實我應該更早聯系你,但這階段我比較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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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出一口氣,方綠喬硬着頭皮:“你好……”
“你是誰?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很地道的法語,聲線透露着淡淡的不滿。
你是誰?
回過神來方綠喬心裏啞然失笑,她太想當然了,以為自己知道認識林馥蓁,林馥蓁也知道認識自己。
也許,林馥蓁知道自己但不存在認識自己,她和林馥蓁不一樣。
林馥蓁是媒體們的寵兒,活在各種各樣的報刊訊息被人們廣泛知道,而她從來都默默無聞。
認定林馥蓁不存在認識自己後,方綠喬心裏大大松下一口氣來。
那口氣剛松下,另一層焦慮又泛了,林馥蓁不可能不懂中文,用媽媽的話說“那是我教過資質最好的孩子。”
日記本上的那個名字林馥蓁更是不可能不認識,這是再糟糕不過的事情。
方綠喬腦海一片空白。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誰,他們告訴我這裏在三點到七點期間不會有人進來。”
方綠喬現在無暇回答林馥蓁她是誰,目光落在林馥蓁手上的記事本上,心裏一個勁兒唠叨着,但願她沒看到日記本……
目光引來林馥蓁的疑惑,舉起記事本:“它是你的嗎?”
點頭。
記事本遞到方綠喬面前。
頓了頓,伸手。
下一秒,記事本又往回挪了一點,方綠喬手撲了個空,擡起頭,她又再次觸到那雙貍貓般的眼睛。
“它是我撿到的,在它還沒回到主人手裏前我對它有管理權,現在,我無法确定你是不是它的主人。”林馥蓁晃了晃記事本。
張開嘴,方綠喬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能告訴裏這本記事本裏面的內容嗎?”
林馥蓁的話在傳達一個信息,她看過記事本。
方綠喬腦子再次陷入空白:“你……你打開過?”
“你不想告訴我你是誰不要緊,但你得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林馥蓁語氣開始帶有不耐煩,“記事本裏的的內容。”
勉強收住心神,說:“記事本是我用來記錄實驗數據,香精發酵過程的數據。”
記事本前面一半都是數據,到後面才出現連嘉澍的名字。
一個人在無意間得到的記事本上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名字時會覺得很稀奇,在找到記事本主人時第一時間肯定會和記事本主人核對訊息,記事本上的人是不是他她認識的人。
但林馥蓁并沒有想她核對連嘉澍的訊息,所以,林馥蓁看到的應該是記事本前面的數據。
“我是香水工廠培訓中心新進學員。”林馥蓁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往前一步,“如果你還不相信我是記事本主人的話,我還可以再告訴你,記事本裏面全部采用中文記錄。”
迎着林馥蓁的目光,方綠喬挺直脊梁。
片刻。
記事本再次遞到方綠喬面前。
說了聲謝謝,接過記事本。
方綠喬在轉身之前忍不住問出了一句“後面你沒看嗎?”
“後面我應該看嗎?”林馥蓁反問。
也就是沒看了,方綠喬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她剛剛的話對于不明白究竟的林馥蓁而言,應該是一個比較無厘頭的問題吧,笑了笑,說了聲再見。
以後要是再有機會,她再向林馥蓁解釋吧。
方綠喬轉過身。
也就剛走幾步,背後傳來——
“你看起來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你的聲音聽起來也很耳熟。”林馥蓁喃喃自語。
方綠喬加快腳步,此時此刻,如芒在背。
也不過短短數分鐘時間,那抹身影就快速穿過那道門,眨眼間消失不見。
林馥蓁看着方綠喬消失的方向,拇指和中指分別壓在嘴角上,往上一拉,拉出一道微笑弧度。
現在,是應該笑的時間。
還有一個月,那個為林默繼女量身定做的游戲将宣告結束。
繼深夜那通“嘉澍在洗澡”的電話之後,方綠喬又有了關于那本“遺落的藍色記事本”的回憶。
藍色記事本前面內容她提不起興趣去看,但記事本後半部分看得可仔細了,一字不漏地看了。
連嘉澍沒讓她失望。
透過一個個清秀的字體,林馥蓁仿佛看到那對年輕男女沿着愛情生長應有的軌跡:靠近、牽手、擁抱、親吻。
作者有話要說: 小法蘭西要死定了~
對了,群號放在文案,沒加群的可以按照那個群號申請~~有34章的詳細描寫,幹活的~
☆、類似愛情
林馥蓁在花宮娜香水制作工廠呆了大約三個半鐘頭左右時間, 她壓根不關心以她命名的香水的制作過程。
這年的七月對于林馥蓁來說有點漫長,七月到八月萊德學院放暑假。
暑假一開始,林馥蓁就對外宣布這個暑假她要好好學習聲吶。
以此為借口,她從開始頻繁出入于萊德學院的潛水中心;到後來一天到晚都待在潛水中心。
潛水、發呆、睡覺、最開始幾天,她的手機一直吵個不停。
吵得煩了,索性把手機往一個地方一丢, 沒有電源自然就不吵了, 在那些來電用戶中有沒有連嘉澍林馥蓁也懶得去找。
這段時間林馥蓁接觸最多地是海洋生物的聲音還有索菲亞, 關掉手機後外界一起來源都來自于索菲亞。
盛夏是社交圈最為活躍的季度, 缺席多場社交活動的她據說和“懷孕”扯上關系,而且還傳得有板有眼的:有人在婦産科看到她,還不止一個人見過她出現在婦産科, 至于孩子的爸爸,那些人不約而同地采取忌諱莫測的态度。
于是乎, 黛西阿姨發話了“林馥蓁, 你再懶下去的話黛西阿姨要打你屁股了。”
無奈之餘, 林馥蓁只能在索菲亞為她安排的幾個露臉機會中挑選了前往花宮娜香水制作工廠。
這咋聽是她在關心以“薇安”命名的香水制作過程。
為什麽挑選前往花宮娜香水制作工廠, 林馥蓁得承認,這裏面她存在了一點點的壞心眼。
昨晚她和香水制作中心的一名總監通話,那位和她抱怨工人罷工的事情。
本着碰碰運氣的心态, 林馥蓁來到香水制作中心。
這個下午她的運氣不錯,她不僅見到林默的繼女,她還一不小心“撿到”了一本藍色封面的記事本。
所謂“撿到”是制作中心負責人邀請她參觀香水制作流程設備,那本藍色封面筆記本放在很顯眼的所在, 藍色封面寫有主人的名字,她好奇問那是用來做什麽的。
制作中心負責翻開筆記本,說那是記錄香精的數據。
“可以借我看一下嗎?”她問。
“當然可以。”
林馥蓁拿走那本記事本,記事本的主人是方綠喬。
記事本翻完三分之一後是日記。
林馥蓁是壞蛋,林馥蓁是偷窺狂,林馥蓁是人格上有着巨大缺陷的怪物。
坐在薰衣草花田的角落處,她安靜翻完了方綠喬的日記。
方綠喬日記記錄的一切內容為她樂于所見。
應該高興,應該以特別飽滿的狀态等到這游戲結束時間的到來。
是的,應該高興,回程途中,她的嘴角自始至終都是揚起的。
揚着嘴角的臉映在車窗玻璃上:看,那張臉看起來開心極了。
也許是樂極生悲吧,當晚十二點,林馥蓁住進了醫院。
潛水中心的工作人員發現了她,據說,三更半夜的,他還以為浮在水上的是一具屍體。
從醫院醒來的第一時間,林馥蓁就對索菲亞進行威逼利誘:不許把這件事情透露出去。
為了說服索菲亞林馥蓁付出了幾滴淚水,假惺惺說着這事情傳出去了黛西阿姨肯定不會再讓她碰潛水服了。
索菲亞無奈做出發誓狀之後林馥蓁長舒了一口氣。
那口氣緩下,林馥蓁想她得好好的,狠狠的大睡一覺。
睡一覺之後就沒事了。
臨睡前,林馥蓁還在糾結一件事情,她是怎麽變成看起來像一具屍體的,在她感覺裏是潛水設備出的問題,應該是缺氧所導致。
然而,校醫卻一口咬定,她是中低燒加外精神疲憊所導致的休克。
觸了觸自己額頭,是有點燙,中低燒她承認,而所謂精神性休克,那是純屬在醫學造詣不怎麽樣的校醫的滿口胡言。
至于什麽時候發的燒林馥蓁自己也不清楚。
睡覺,睡覺!
閉上眼睛,昏天暗地。
再次睜開眼睛,周遭遍布鵝蛋黃色,一輪落日有氣無力挂在西北方的玻璃窗上,一抹修長身影臨窗而立。
落日光芒太盛,導致于林馥蓁眼睛刺刺的。
閉上眼睛。
淡淡的薰衣草香氣取代消毒水味道,在薰衣草的香氣中,藍色封面的記事本一頁頁被翻開,日期是模糊的,但字跡卻是無比清晰。
X月X日:晴。
懷着一種連自己也解釋不了的心情,我打開原本應該被塵封的記事本。
在這之前,我已經下定決心讓連嘉澍這個名字退出我的生活,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卻再次把這個名字推進我的生活中,這個名字在經歷昨晚的事情後從之前的似遠似近變得觸手可及。
昨晚深夜被送上救護車的女孩我認識,朝女孩行兇地是她室友,女孩去敲響鄰居門時身上帶着多處刀傷。
當女孩被送上救護車時,人們從手機接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女孩室友為佛羅裏達州人,讓人更加瞠目結舌的是!這名佛羅裏達州人身上已經背負多起命案,為美國一級通緝犯。這名一級通緝犯兩個月前已經住進這裏。
這個消息在社交網炸開了鍋。
我站在陽臺拿着手機發呆,在後知後覺中,我意識到自己曾經數次和這名通緝犯擦肩而過,甚至于打過照面招呼。
整條街聚滿了人,這些人中有百分之八十都交不起昂貴房租。
這百分之八十的人想必此時此刻心情和我一樣,我很想回房間去但我的腳走不動,我呆呆看着街道上的那些面孔。
在那些面孔中,有一張看起來很眼熟,即使那張臉三分之二被口罩遮擋住,但我還是覺得要命的眼熟。
腳似乎獲得某種神奇的力量,着魔般地,我離開陽臺,一步步走下臺階。
一街的人;陌生的異國語言;此起彼伏的手機鈴聲這些仿佛被隔離在另外一個世界裏。
而特屬于方綠喬的世界就只剩下站在日式家庭餐館門口的那抹身影,他可真高,頭都要觸到餐館屋檐了,迎着那束目光,我站在他面前,手先于我的思想——
口罩掉落在地上,淚水泛上我的眼眶。
即使他所站方位處于這條街的陰影所在,但那亮光已經足夠讓我看清楚。
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不知何時變成我所朝思暮想的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
喃喃地:“連嘉澍。”
--
關于中文,許久許久以前。
“如果我告訴你,當有一天你熟悉它們,你就能明白到,那一橫一豎一撇一點所組成的世界能上天下地,能在上一秒讓你自由得宛如鳥兒翺翔于藍天快活歌唱,而下一秒又能讓你躲在角落獨自哭泣。”
寫日記本的人繼承了媽媽的才能,落在白色頁面上的那些文字拉起她的手,讓她傻傻跟在那名叫做方綠喬的女孩背後,傻傻看着她走向日式家庭餐館的青年。
她在時空外,那一整條街的人在時空裏。
隔着時空,她看着那女孩緩緩伸手。
不要,嘉澍,不要啊,嘉澍,不要去看那張淚流滿面的臉。
但嘉澍沒聽她的話。
迅速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林馥蓁看着窗前的背影,那站在窗前的人在七月某個夜晚曾經站在日式家庭餐館門口,看着對面陽臺上的女孩和一道道人影擦肩而過,來到他的面前。
女孩淚流滿面。
再次閉上眼睛,拒絕去看窗前站着的人。
家裏有一名當中文老師的媽媽的好處就是可以把一篇日記寫得感染力十足。
筆觸清晰,感染力十足,如果不知道底細的話,看完那篇日記後想必會雙手合十,在心裏默念着: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是!那只是游戲中的一個環節。
扯了扯嘴角,翻身,背對窗,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一燈如豆,一抹人影背對燈光坐在船邊。
皺了皺眉頭,林馥蓁撥開落在她額頭上的手。
周遭安靜極了,誰也沒有說話。
燈光被調亮了些許,連嘉澍把床調成沙發狀,林馥蓁被動從躺着變成了靠坐着。
床是雙人大床,連嘉澍脫掉鞋,盤席坐在床上,安靜地瞅着她。
在那道視線下,林馥蓁別開臉,臉朝窗外,萊德學院的醫務所位于蒙特卡洛區的高地,窗外海天融為一體。
擱在被單上的手縮了縮,避開連嘉澍手指的觸碰,此舉似乎惹惱了他,他強行拽住她的手,她掙紮得越是厲害,從手腕處傳來的力道越重。
幾次掙紮無果,只能由着他。
又是一陣沉默。
在那道陰影罩上她臉時,林馥蓁嘴裏一邊說着“醫生沒告訴你我感冒嗎?”一邊避開那,這話似乎沒什麽用處,于是她又說“你就不怕被我傳染嗎?”
這話還是沒起到用,在他的唇即将貼上她唇時——
“那張淚流滿面的臉有沒有在那一瞬間讓你忘記林馥蓁這個名字?”
鼻尖觸到鼻尖,唇沒印上去。
眼睫毛抖了抖,低聲為自己問的問題解釋:“我得知道,你有沒有忘了游戲規則?忘記林馥蓁這個名字就等于忘記我們的游戲,那張淚流滿面的臉有沒有在那一瞬間讓你忘記林馥蓁這個名字?”
罩在臉上的陰影緩緩往後拉離,燈光回到她臉上。
“那天晚上我剛好在附近,知道事發地點就在方綠喬所在區域,我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一個口罩,那麽好的機會不好好加以利用可惜了,類似于默默奉獻雖然老土,但女人們吃這一套,特別是方綠喬這類型的女孩。”
是啊,特別是方綠喬這類的女孩。
林馥蓁目光再次轉向窗外。
X月X日:晴。
中午,烈日炎炎,我追着連嘉澍跑,我問他又怎麽了?
這個問題我都問了不下十次,光顧糾結這個問題導致于我沒有注意到路況。
跌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連嘉澍距離我越來越遠,我腳扭傷我無法去追趕連嘉澍。
就地坐在地上垂下頭,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我一顆心砰砰亂跳着,不敢擡頭。
從頭頂處傳來嘆氣聲:“這還是我第一次幹這種事情,為了顧及到一個人的自尊心房子不能找太好,房租一個月要壓縮在五百歐元之內,這樣的房子也不是沒有,可既要距離你學習地方近;治安好房租在五百歐元之內的房子很難找,方綠喬,我很忙,我時間有限,等着我去做的事情有很多,可看看,我都把時間放在去找到這樣的房子;去說服房東上了。我還成功地說服自己,偶爾幹點蠢事沒什麽,畢竟這聽起來很像是好人們會幹的事情。”
則是迄今為止我聽過的連嘉澍說過最長的話,我的一顆心砰砰跳着,等待着。
片刻。
連嘉澍的話還在繼續着:“可,方綠喬我好不容易拿到的房子鑰匙交回到房東手中,你讓我覺得,嗯,那好像不是一件蠢事,嚴格說起來,那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當你說我不想搬家時,我心裏想着,以後,我再也不去理會那蠢貨了。”
“以後,再聽到某個社區出事,我再也不會抛下我的朋友,一路闖紅燈,就為了确認一件事,她沒事。”
烈日炎炎,大片炫暈中,我似乎聽到禮花于夜空中蕩開的聲響,那聲響巨大浩瀚,只把我的耳膜炸得嗡嗡作響。
在嗡嗡的聲響中,我看到伸向我的手,這雙手的主人曾經在戴高樂機場讓我差點從電梯摔下。
再一次,手先于自己的心。
我把手放在連嘉澍的手上。
于耳畔的聲線宛如一陣暖風:“算了,就當我說不過你,但,你得答應我,如果你住的地方再出事的話就搬家。”
一顆心宛如鼓捶。
我點頭,重重點頭。
--
此時此刻,林馥蓁耳朵也在嗡嗡響着。
不過,她可以确定地是那不了禮花蕩開的聲響,那是來自于遙遠以前花園裏蜜蜂的聲響。
春夏交替的季節,數千只蜜蜂在花園旁若無人,把正在午睡的她吵醒了,黛西阿姨現在在睡午覺,這是傭人們偷懶的時間點。
四處無人,她搬來噴火器,噴火器對準那群蜜蜂,砰的一聲,熊熊火焰撲向了蜜蜂。
讨厭的家夥們意識到它們惹了不該惹的人,溜得可快了。
她躲在花園裏捂着嘴笑,心裏可快活了,薇安從來不幹這種事情,薇安熱愛大自然,林馥蓁才幹這種事。
都說了,她不是薇安,她是林馥蓁。
那時,她幾歲來着,十一歲?十二歲?驅趕妨礙到她午睡的蜜蜂辦法很簡單,拿出噴火器就可以了。
可現在她手裏沒有噴火器,驅趕不了方綠喬所帶來的嗡嗡聲響。
發呆看着窗外。
“怎麽了?”連嘉澍低聲問着,聲線帶有淡淡關切。
這是她鐘情的語調,從最初的稚嫩到青澀;到伴随着長出喉結;到逐漸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低聲說話時,有大提琴的美好音色,特別是當這縷音聲被注入情感時。
只是,在那個烈日炎炎的中午。
嘉澍是否用這樣美好的音色說出那番讓跌倒在地上的女孩怦然心動的話語。
如果是,那該得有多美好。
“以後,再聽到某個社區出事時,再也不會抛下我的朋友一路闖紅燈,就為了确認一件事,她沒事。”
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情緒,那情緒使得林馥蓁一門心思想掙脫被他牢牢握住的手。
從他的手中掙紮出來,手指要筆直指向門,眼神要夠兇,聲音要夠狠:“出去,連嘉澍,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他們說得沒錯,你是花花公子,你處處留情。”
是的,她要那樣做。
林馥蓁沒能成功從連嘉澍的手裏掙紮出來。
不放手是不是?
混蛋,那麽惡心的話都說出來,這個混蛋,情話張口就來。
連嘉澍這混蛋要是連家破産了,憑着他那情話張口就來的技能肯定有很多女人願意為他掏口袋。
還不放手是不是?她牙齒鋒利得很!低頭——
拽住她的手松開。
撲了個空。
混蛋,不是愛抓她的手了,現在怎麽不抓了?
擡起頭。
近在眼前的那張臉眼眸底下充斥着嘲弄。
“林馥蓁,你吃錯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巒帼和大美妞們日常比心~
☆、類似愛情
一燈如豆, 偌大的空間彌漫着淡淡消毒水味,近在眼前的那張臉眼眸低下充斥着嘲弄。
“林馥蓁,你吃錯藥了?”
連嘉澍的話讓林馥蓁宛如從一場迷夢中醒來,嗡嗡的蜜蜂聲音消失不見。
看着連嘉澍,林馥蓁心裏無比慶幸沒把趕連嘉澍走的那番話說出來,一旦那番話說出來, 任誰聽了一定會說, 那是情侶間再正常辦公的鬧變扭。
情侶?林馥蓁在心裏大聲駁斥這種言論!林馥蓁和連嘉澍是情侶?!這是她近年來聽過最為荒唐的說法。
再荒唐不過, 荒唐得她都得用哈哈大笑來證明這個說法的荒唐了。
“林馥蓁, 快笑啊,得把眼淚都笑出來。”她在心裏大聲提醒自己。
側耳傾聽,林馥蓁并沒有聽到任何笑聲, 倒是那在心裏提醒着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大聲了。
“小畫眉。”那縷聲音似近又遠。
機械性應答出。
“你剛剛是想咬我嗎?聽說今天值班的護工失戀了,我很懷疑這位失戀的護工把狂犬病毒疫苗當成感冒藥劑。”
目光落在自己肩膀處, 連嘉澍的手正搭在她肩膀上, 發呆看着, 淡淡的嘆息聲中, 搭在肩膀處的手移到她眼前。
擡眼。
“如果你非得要咬上一口的話。”語氣一派無奈的模樣,手往她又是再靠近些許。
目光回到窗外,但片刻就被動性和連嘉澍對上, 連嘉澍的目光膠在她唇瓣上。
他在用着她所喜歡的低沉嗓音和她說:“我很不習慣你現在病怏怏的樣子,我剛剛在想着,要怎麽把她變回我所熟悉的樣子,蒼白的臉色不在我能力範圍內, 但是,起碼我可以把她的嘴唇變得紅潤。”
下颚被托起,熟悉的氣息距離她越來越近,先觸及的是鼻尖,很輕地蹭了一下。
伴随這個動作,他額頭上的發末落于她眉間,引發的騷癢導致于她眼皮發重,一顆心懶洋洋的,就想着聽從于他,讓他把自己的唇瓣吻得紅潤。
眼簾即将磕上,最後一秒,掀開,淡淡的薰衣草味再次取代消毒水味,撥開落在自己下颚處的手,側過臉去,他的唇擦過她鬓角。
凝望着窗外夜色。
藍色筆記本翻開到了這一頁。
X月X日:晴。
那男人在筆直的公路上追趕那輛車,他心愛的姑娘就在車上,很老土的電影情節。
但把那在筆直公路上追趕車的男人想象成另外一張面孔時,我的淚水沿着眼角一個勁兒掉落。
抓了一把爆米花,我心裏想着,也許可以用吃爆米花來假裝自己沒被電影情節弄哭。
一抹陰影擋住我的視線,沒等我去辨認陰影來源,帶有薄荷味的涼涼觸感落在我的唇上。
那自然不會是爆米花,我可以确信爆米花現在還在我手上,那到底是什麽呢?
我拼命想着,但我腦子一片空白,煙花盛開時的美好盛景再次造訪,這一次沒有聲音,有的是它們一朵朵在夜空綻放的模樣,美麗至極。
美麗得我都不敢睜開眼睛去看,就深怕這會成為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影像。
緩緩地,我閉上眼睛。
最終,我明白到,那帶有薄荷味的觸感是什麽。
是的,他吻了我。
忽如其來的吻延續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個吻結束時,熒幕裏的男人還在筆直的公路上追趕那輛車。
而我手上的爆米花卻已經掉落得一顆也沒剩下。
連嘉澍吻了我。
那是……我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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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筆記本悄無聲息合上。
林馥蓁似乎看了一場有生以來最長的電影,熒幕上一個男人在筆直的公路上追着一輛車,觀衆席位上,莫名其妙丢掉了初吻的女孩手裏的爆米花掉落了一地。
窗外夜色模糊成一片。
眨了眨眼睛,淡淡的淚液打潤了眼睫毛,窗外重新回歸清明。
“方綠喬的嘴唇吻起來是不是很柔軟?”她聲音驚人的平靜。
花宮娜香水制造廠的實驗花田裏,她和方綠喬的見面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五分鐘。
那五分鐘時間足以讓林馥蓁看清楚方綠喬的臉。
很容易被淹沒在人群中的姿色,眉毛有點淡,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也許是意識到這一點,方綠喬對眉毛做了修飾。
除去眉毛之外,那張臉沒半點人工添加物,甚至于連口紅也沒擦。
方綠喬皮膚很好,眼神清澈,五官比例也不錯,這類女孩通常不化妝比化妝好看。
男人們私底下總是喜歡和自己朋友抱怨“我的女朋友假睫毛都可以充當掃地工具了。”“我真是受夠在她牙齒上看到紅色油彩。”“她的血盆大口有時候讓我覺得作嘔。”
男人們熱愛天然唇色。
連嘉澍熱愛不熱愛天然唇色林馥蓁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讨厭這世界上的任何人工添加劑。
也許……
在煽情的電影配樂中,那沒經過任何人工添加物修飾的天然唇色變成一種誘惑,讓人生出一親芳澤的念想。
更何況,那女孩哭得稀裏嘩啦的。
不化妝比化妝還美的女孩有百分之八十都有着一張哭起來楚楚可憐的臉蛋,林馥蓁可以肯定,方綠喬絕對是這百分之八十之一。
連嘉澍并沒有回答她關于方綠喬的嘴唇吻起來是不是很柔軟這個問題。
于是,她和他說,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既不回答她的問題,也不走!
手一伸,杯子掉落在地上,再想去拿花瓶時花瓶被移走。
“林馥蓁,我可以把你現在的行為理解為一個人在生病時的異常反應。”連嘉澍冷冷說着。
是嗎?
看也懶得看他一眼,再次說了一句,你走,馬上走。
“林馥蓁,你這是在生氣嗎?”
“你走!”她似乎只會說這句話了。
“告訴我,你到底在生氣什麽?”連嘉澍扣住了她手腕,把她扯向他。
很可笑,小法蘭西平常不是很酷的嗎,與其說酷倒不如說是對周遭人事物漠不關心,這會兒怎麽關心起她的心情來了?
也對,現在看起來病怏怏的女孩關乎到他是否能名正言順接手連氏産業。不打起精神來怎麽裝模作樣怎麽行?
他精心策劃的一切現在已經到了倒計時的關鍵時間點了。
還不走是不是?還不走現在她要改成踢人了。
連嘉澍吻了我,寫在白色頁面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馥蓁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力氣,手從連嘉澍手中掙脫出來,掙脫順勢推了他一把。
這個混蛋一定料想不到看着病怏怏的人一下子力氣大像蠻牛,再怎麽說她也是洲際青少年帆船賽冠軍。
成功推開連嘉澍,乘他還沒回過神來順便踹上一腳。
一腳怎麽夠,第二腳伸出去時腳腕被握住,下一秒,從腳腕處傳來的疼痛感讓林馥蓁倒吸一口氣,再下一秒背部跌回床上。
手腳被牢牢拽住,眼睜睜看着連嘉澍的身體朝她壓過來,雙人床上的兩具身體一上一下,連嘉澍以俄式摔跤中的鎖腿格式讓她沒有任何空間去使用力氣,帶有濃濃懲罰性質,狠狠含住她耳垂,舌尖再順着耳廓或以輕舔;或以啃咬式捏過每一處紋理,來來回回,直到從她低聲吟出,他這才放開。
“林馥蓁,你可是游戲的發起人。”他于她的耳畔。
病菌總是讓人心靈變得脆弱,一脆弱了淚水就來得很容易,眼角開始濕潤,她心裏在生他氣,可又不知道究竟在氣他什麽,找不出生氣的理由,而他的咄咄逼人更是讓她覺得心裏無比的委屈。
唯有,一邊任由淚水流淌一邊嘴裏嚷嚷着:你走,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嘴裏趕人家走,手卻是牢牢個擱在他腰側,他也就稍微一移動,她嘴裏嚷嚷得更大聲,走啊,走啊。
“我不走。”聲線就像在嘆息。
他像溫柔的情人,一一吻掉她眼角處的淚水。
窗外夜色更為深沉,等他吻幹她眼角的淚水,等她的眼眶不再有眼淚泛出。
不流眼淚了,可一顆心還是很委屈。
“小畫眉。”他輕聲喚着。
緊緊抿着嘴。
“我沒有統計自己吻過多少女孩的癖好,甚至于有那麽一兩個女孩到現在我已經記不住她們的名字和樣子,但我知道當時親吻她們時都是因為她們看起來美好,起碼在那個瞬間她們是美好的。就當那些女孩們的名字都叫艾米麗吧,哥本哈根來的艾米麗唇形是菱形的,據說那是最便于親吻的唇形,紐約來的艾米麗性格火爆,她在罵人時很有一套,她不知道在□□聚集區那樣的行為會為她招惹來□□煩,我能怎麽辦呢,唯有堵住她的嘴唇,奧特蘭來的艾米麗那天早上清新得看起得像空氣,特別是嘴唇,都靈來的艾米麗就站在海邊,月光很美好,這時不吻她有點可惜,我就是在這種心情下去親吻那些女孩。”
“但唯有方綠喬……”
她的指尖抖了抖。
“唯有親吻方綠喬是因為林馥蓁。”他在她耳畔低嘆。
她也在嘆息,但嘆息聲來自于心裏。
小法蘭西這個別名冠在連嘉澍身上再合适不過了,法蘭西民族精神與生俱來,浪漫美好博愛卻又自私自我敏感尖銳。
唯有吻方綠喬是因為林馥蓁,這話像在和她讨要獎賞來着。
“需要我和你正式道謝嗎?”目光落在窗外,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