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節臺階上

把那件被施加咒語的衣服給忘了。

剛剛,林馥蓁說了,嘉澍,你以後你要是敢穿我送給你的衣服去和別的女孩約會的話,我告你性騷擾。

還是以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的。

這好辦,只要把那件被施加咒語的衣服送走不就得了,今晚回家就讓管家把它送到福利機構去,最終它會去了哪裏,屬于誰就不就得了。

小畫眉,到時候,我就不會因為一時間疏忽穿着它去赴約了。

小畫眉,你知道的,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記住你的囑托。

只是,此時此刻,連連嘉澍自己也永遠想不到。

會有那麽一天,他會為了找到那件被施加咒語的衣服,上天下地海角天涯,翻遍整個世界,只盼望着它能回到他手裏。

他真相信了,她給他下了咒語。

他想知道,小畫眉到底給小法蘭西畫下什麽咒語。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張挺傷感的~~番茄味的吻,錯過的年少時期。

PS:表擔心,關于那件被下了咒語的衣服,小法蘭西絕壁可以拍出一部《外套通緝令》

☆、順流逆流

連嘉澍把手機放回原位, 陣陣海風送來孩子銀鈴般的笑聲,透過深色鏡片。

世界呈現出深淺色調,一群孩子在玩追逐浪花的游戲,看着一朵朵浪花被踩在腳底下孩子們發出滿足的笑聲,方綠喬就混在那堆孩子當中,笑聲一點也不比孩子小。

方綠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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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不能叫方綠喬, 得以林默繼女的稱謂來稱呼那正在和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孩, 這樣小畫眉才不會生氣。

針對自己父親的繼女, 林馥蓁把她一向不為人所知的小家子氣發揮到極致,小家子氣且固執。

和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孩是連嘉澍所不能理解的一類人,如此刻, 他想不通那幾朵小小的浪花就可以惹來她忘形的笑聲。

方綠喬這類人獲取快樂的方式總是五花八門,這世界哪有那麽多快樂提供人們是索取, 也許這類人只是想展現出他們樂觀向上的精神層面而已。

畢竟, 樂觀主義精神被奉為美德。

在連嘉澍心裏, 樂觀向上是一種貶義詞, 傻的成分居多。

值得一提地是,這些樂觀向上的人絕大部分要麽是銀行賬戶的數目少可憐;要麽兜裏沒幾個錢請朋友吃頓飯都得精打細算。

要麽是月光族,甚至于借錢過日子。

這些人沒法像有錢人那樣在社交網上曬各種各樣的奢侈品, 也就只能曬他們的心态,在陽臺上種幾株蔥就就可以擺譜:感恩生活。

樂觀向上?別鬧了!

躺回太陽椅,帶回耳麥,但地動山搖的搖滾音樂把那一撥撥笑聲捂得嚴嚴實實的, 連嘉澍這才舒了一口氣。

太吵了。

如何理解他現在和方綠喬出現在這片海灘上呢?

就當是在他對方綠喬做的那些事情的饋贈吧。

這種心态類似于一名沒什麽職業道德的商場導購員和一名潛在顧客的關系,在你的刻意引導下,這名叫做方綠喬的顧客推開一家問題超市的門;又在你的刻意引導下,她的購物車放着諸多虛假商品。

這名顧客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好浮弄。

到最後,心裏過意不去,順手拿了一個蘋果:吶,給你。

陪方綠喬來到這片海灘好比是在過意不去時随手遞出的那顆蘋果。

若幹為在公共場合上,連嘉澍常常會遇到懷裏抱着募捐箱逢人就說“謝謝先生/女士慷慨解囊,祝您幸福。”的女孩男孩、女人男人。

這些人統統被劃分為富有社會責任心,但這些人也是他朋友們私底下常常拿來嘲笑的對象。

雖然,連嘉澍沒像朋友一樣把對這些人的嘲笑付諸口頭上,但,他得承認,那是一些讓你有時候會感到煩躁的人。

特別是剛下飛機,從洗手間出來時,你一再向他們表達你身上沒零錢時,他們嘴裏沒說什麽,但眼睛一刻也不停打量你的腕表和鞋子,意思再明顯不過,你是有錢人。

與其說這是一群富有社會責任心的人;倒不如說這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人。

打開皮夾解釋,我沒在皮夾放現金的習慣。

沒現金更何況是零用錢。

記不清是在哪個機場,他說了一句玩笑話,要不要找一個刷卡機,讓人哭笑不得地是,那位社會人士居然把他帶到一臺取款機面前。

很不巧,方綠喬也是這類人,所謂富有社會責任心的這類人,方綠喬是一家公益中心的志願者。

今天早上,他問她想到哪裏玩,她小心翼翼問他能不能陪她去看一些人,一些比較特殊的人。

方綠喬口中特使的人是指一群自閉孩子。

于是呢,他給那些孩子拉了一個上午的小提琴,孩子們似乎在他的琴聲中覺悟到什麽,在其中一個孩子的提倡下,他們來到這片海灘。

這是當地政府贈送給連家的私人海灘,話說得好聽,連氏企業可是花了三千萬歐在城市公共建設上才有這片所謂政府贈送的私人海灘。

為了讓遞出去的那顆蘋果能顯得真誠些,連嘉澍讓家裏的廚師傭人現場給孩子們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海景海風,食物帶來的滿足感似乎治好了孩子們的自閉症,那群在海邊玩耍的孩子看起來和正常孩子沒什麽兩樣。

甚至于,他們比正常孩子還要吵。

一切都是為了那顆遞出去的蘋果,還有一個鐘頭,公益中心的車就會接走孩子們。

換話說,還有一個鐘頭,那顆蘋果就完成它的任務。

一個小時後,他和方綠喬說出的那聲再見意味着由林馥蓁發起的游戲來到尾聲,就差沒拉上那道代表游戲結束的幕簾了。

代表游戲結束幕簾的繩索掌握在林馥蓁手上。

從此以後,他和方綠喬亦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方綠喬還有兩年半才會結束學習,他目前應該會在這裏待上一陣子。

這片蔚藍海岸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也許,他和她還會在遇到,遇到時連嘉澍相信,他不會再得到方綠喬的溫柔眼神。

如果那時,方綠喬手裏拿着飲料的話,說不定會把飲料往他臉上潑:你這個騙子。

連連嘉澍也弄不明白,為什麽會去想象和方綠喬以後相遇的情景。

海風?孩子的笑聲?還是無所事事的閑暇時光?

震耳欲聾的金屬樂卷土重來,那個念頭稍縱即逝。

那道視線隔着太陽鏡鏡片如盛夏擺在面前的熱飲,光是看着就讓人感覺到額頭要掉落下汗水。

方綠喬就站在太陽傘外看着他。

脫下墨鏡,目觸到方綠喬被太陽光嗮得通紅的臉,臉頰紅紅的、眼神怯怯的。

撇開種種,方綠喬應該算是那種在某個時刻能勾起男人們保護欲類型女孩的代表,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安德魯就是一個例子。

但,安德魯是安德魯,連嘉澍是連嘉澍。

兩個月之前,方綠喬看他時倒也大方坦蕩。

但近半個月他對她表現出的若即若離讓初墜愛河的女孩開始患得患失了起來。

患得患失、毫無經驗使得她如履薄冰,就深怕着自己的不得體還有的莽撞會惹來對方的不高興。

所以,說法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都小心翼翼的。

甚至于,這個月數次他們一起出去,連嘉澍都可以在方綠喬臉上看到淡淡的脂粉。

有一次出門,遇到大雨,劣質的眼線遭遇雨水化開,而本人卻是絲毫不知,上車,車內鏡清清楚楚映着方綠喬的臉,混開的眼線如被碰了墨魚汁。

傻眼,尖叫,打開車門,一溜煙沒了人影。

凡走過必留痕跡。

眼前的女孩在他生命裏應該會留下短暫的痕跡,但那也只是諸多中的一抹。

生命、時間都在延續,會不斷有新的痕跡覆蓋住舊的痕跡。

太陽底下,方綠喬手裏還拉着個孩子。

把太陽鏡擱在一邊。

方綠喬往前垮了小半步,小聲問着:“嘉……”

連嘉澍皺眉。

意識到什麽,小聲改成了:“Yann”。

“嘉澍是林馥蓁的母語。”林馥蓁說過。

記不清是十二歲,還是十三歲,濃冬時節,夜晚極冷,連嘉澍和新認識的女孩離開滑雪場就看到堵在滑雪場更衣室門口的林馥蓁。

新認識的女孩來自于楓葉國,口音軟糯,當她以軟糯的口音和他說“嘉澍,我明天就離開這裏了,在我離開前你能陪我去滑雪嗎?”時他就把和林馥蓁的約定忘了。

當天他和林馥蓁具體約好去哪裏,具體的時間點現如今連嘉澍也已然忘記了。

能記住的是,當楓葉國來的女孩問他“嘉澍,她是誰。”時,林馥蓁當即從地上抓了一把雪,雪狠狠往他臉上砸去。

看着她那張被霜凍紅的臉,想把自己的圍巾給她,她沒接轉身就跑,想了想,追上。

在被雪花覆蓋的樹下,她跑不動了,他耐着心性說了不少道歉的話,得到的是一團又一團的雪往他臉上砸。

“夠了,林馥蓁。”他大聲叱喝着。

那聲叱喝都把壓在樹枝上的雪花震落了下來,林馥蓁手裏還握着雪團。

連嘉澍也抓起了一把雪,往林馥蓁走去,也得讓林馥蓁嘗嘗雪砸臉上的滋味。

那年濃冬那場雪下了很多天,世界純白,呵氣成霜,林馥蓁的眼角處挂着一顆小點兒,小點兒為液狀體,呈現出半透明狀,像即将凝結的珍珠,也像……

也像眼淚。

那是從樹梢上掉落的雪花嗎?

在墜落過程中遭遇了暖流,那暖流瞬間讓雪花的身體化開,最後好巧不巧跌在林馥蓁的眼角,變成了像凝結在少女眼角處的淚珠。

一定是那樣的。

被握在手掌心裏的雪花從指縫紛紛跌落,嘴裏說着“林馥蓁,雪花粘到你眼睛了。”手就想去拭掉挂在林馥蓁眼角處的小點兒。

那麽小小的一點讓他覺點煩心。

手還沒觸及就被隔開。

被隔開的手還在半空中,挂在林馥蓁眼角處的小點兒自行脫落,跌落于雪地上,渺無所蹤。

她還是一動也不動地站着,看他的目光很安靜。

那目光也讓他煩心。

為了盡快驅趕那種心煩感,他和她說,林馥蓁這次錯在于我,你想要我做什麽我都給你做。

話音剛落,她就恢複到往日他所熟悉的飛揚拔酷。

聽聽,她都開出了哪些條件:

“連嘉澍,你可以和各種各樣的女孩約會,但你不許讓她們叫你的名字,嘉澍這個名字我很喜歡,你也知道的,我喜歡的東西不和人分享,哪怕被分走億萬萬份之一都不可以。”

“現在,你給我聽好,我不許你的女朋友們叫我喜歡的名字!嘉澍,我們是莫逆之交。連嘉澍,我從上午等你等到晚上,我并不認為自己現在提出的要求無理,連嘉澍,你要記住,嘉澍這個名字是屬于林馥蓁的。”聲音不無得意。

林馥蓁的話讓連嘉澍哭笑不得,那個呵氣成霜的夜晚,他忘了當時自己有沒有答應林馥蓁。

他只記得次日林馥蓁發了一場高燒,他去看她,她在說夢話。

觸了觸她手指,手迅速被抓住。

“嘉澍。”

“嗯。”

“嘉澍,不管你身邊來來回回有多多少人,在你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的那一秒,我都會留在你身邊,秋……秋老師說這個世界有着這樣一種關系,一個人和他最初的語言,他們永遠都會屬于彼此,嘉澍這個名字就等于林馥蓁的母語,這樣一來,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在說這些話的人眼睛還閉着,林馥蓁在說夢話呢。

嘉澍這個名字等于林馥蓁的母語?這話聽着有點傻氣。

這件事情很快就過去,一年複一年,然後有一天,連嘉澍發現他在不知不覺間履行起了當天林馥蓁提出的要求。

別讓別的女孩叫“嘉澍”這個名字。

明明當天,他沒把林馥蓁說的話放在心裏。

怪只怪,那從樹上跌落在林馥蓁眼角處的雪花。

以及,那讓他煩心的瞬間。

還有,那句似是而非的夢話。

“嘉澍是林馥蓁的母語。”

連嘉澍揉了揉眉骨,從舊日回憶中解脫出來。

松開眉頭,看着站在眼前的方綠喬,顯然,她有事情讓那他做。

方綠喬扯了扯那男孩的手,低聲問他你能給他簽名嗎?

孩子站在跟前,詢問,你真的是小法蘭西嗎?

這會兒,自閉症和普通孩子看着沒什麽差別,只是,從他出現,孩子們就一廂情願地把他當成是某個音樂學校來的新志願者嗎?

看了方綠喬一眼。

明明已經來到太陽傘的陰影處了,臉上紅潮絲毫沒有褪去反而越發加深。

“是……是我……是我告訴他的。”方綠喬觸了觸那孩子的頭,“吉姆。”

孩子眼神固執:“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您真是小法蘭西先生嗎?”

都是為了遞出去的蘋果。

“是的,我是。”連嘉澍盡量讓自己聲音顯得柔和。

孩子脫下上衣,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法國球員亨利退役時推出的紀念版球衣。

他沒看錯。

孩子把球衣遞交到他面前:“我叫吉姆,這是我偶像送給我的球衣,我很喜歡它,我想把它送給一位大哥哥作為生日禮物,那位大哥哥幾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失去了雙腿,大哥哥很喜歡音樂,小法蘭西先生是大哥哥最欣賞的人,在他沒失去雙腿前,他一直盼望着有一天能像小法蘭西一樣站在舞臺上,只是……”

說不下去了吧?

自閉症孩子能一下子表達這麽多已經不錯了。

一切!為了那顆遞出去的蘋果。

連嘉澍從孩子手裏接過球衣:“他叫什麽名字?”

“什……什麽?”

“大哥哥的名字,你想在你送出的這件球衣上如果有大哥哥欣賞的人簽名的話就完美了,如果,再加上幾句鼓勵的話就更加完美了。”

回過神來,孩子大力點頭:“帕,大哥哥的名字叫帕,讓.皮埃爾.帕。”

讓.皮埃爾.帕?這名字聽着繞口。

名字有了,但沒筆,雖然連嘉澍沒帶筆在身上的習慣,但他還是裝模作樣摸了摸口袋,沒筆就沒法簽名。

沒等他做出遺憾的表情,一支通身褐色的筆遞到連嘉澍面前。

方綠喬出門時總是會背一個很大的包,包裏裝這各種各樣的奇怪東西:風油精是預防搭乘地鐵時老人身體不适備用;糖果是用來哄路邊哭泣的孩子;硬幣包是防止碰到有急事打電話回家沒幣的游客。

那樣的包自然少不了筆。

象征性給予贊許笑容。

方綠喬的臉似乎比剛剛又紅了幾許。

心裏一動,輕聲說了聲“謝謝”接過筆時指尖輕輕從方綠喬手掌心擦過。

瞬間,那張臉紅成番茄。

那應該是連嘉澍認識中最容易臉紅的女孩。

這個午後,地中海的風把攤開的書一頁頁來來回回翻開,書頁聲清脆悅耳,時斷時續,屋檐下風鈴叮叮當當響着。

在書頁聲中,在風鈴聲中那聲“小畫眉”輕輕柔柔滑進她耳畔。

“嘉澍,不要管我。”呢喃,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黛西阿姨不在家的周末,不僅黛西阿姨不在家,薩娜也不在家,她怎麽可能不逮住這樣的一個大好機會偷懶。

“小畫眉。”

“嘉澍,都說了不要管我。”

“小畫眉。”

握成拳頭狀的手撲了一個空,林馥蓁睜開眼睛。

哪裏有嘉澍。

這不是黛西阿姨的度假屋,但分明,那聲嘉澍似乎還殘留在舌尖處,心突突的跳動了起來。

呼出一口氣,揉揉眼睛。

風又吹亂了西班牙語的書頁,書簽擱在一百三十一頁處,這本書可是有兩百五十頁呢。

最近,頻頻噩夢導致林馥蓁白天頻頻打瞌睡。

拍了拍臉頰,目光落在臺歷被圈了紅圈的日期上:八月二十九日。

那天琳達指着被圈了紅圈的日期。

“這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那是我們暑假最後一天。”

被圈出紅圈的日期不僅是暑假的最後一天,還是她和連嘉澍和方綠喬三人游戲結束的一天。

那可是一個大好日子。

這個大好日子正在一天天臨近,天天把她攪得心緒不寧。

她是如此渴望着這天的到來。

八月二十九日,清晨六點。

林馥蓁收到來自于連嘉澍司機交到她手上的一張請柬,這張請柬指名道姓需要林馥蓁親自接收。

作者有話要說: 少女的眼淚。【今天,巒帼要和小畫眉比心~】

PS:再次唠叨下,咳咳,虐方是真虐,但這個故事叫做《這時對 那時錯》,誰沒有年輕氣盛 的時候。

☆、順流逆流

八月三十日, 清晨六點。

在索菲亞的一再催促下,林馥蓁把那只毛絨棕熊抱在懷裏,臉擱在棕熊身上拖着腳步跟在索菲亞背後。

門打開,門外站着連嘉澍的司機,一名會空手道的日本男人。

日本男人延續着一貫的武士風格,表情嚴謹, 把一張看起來像請柬的信封遞到她面前。

信封是粉色的?

該不會又是粉紅□□吧?粉紅□□自然不會是“男友結婚了新娘不是我”, 連嘉澍送給林馥蓁的粉紅□□如假包換。

某年生日她就收到來自于連嘉澍的自制粉紅□□, 一打開, “砰”的一聲,她頭發臉上全部都是粉紅色面粉。

當時也是由經連嘉澍的司機送到她手上,當時也是一本正經指名道姓要她簽收。

林馥蓁用眼神示意索菲亞去接, 索菲亞還給她一張撲克臉。

好吧,給索菲亞發工資的一直是黛西阿姨, 索菲亞只聽黛西阿姨的。

從司機手上接過請柬。

呼出一口氣, 小心翼翼打開。

沒有那聲“砰”, 也沒有炸開的粉紅色面粉, 林馥蓁長舒一口氣。

請柬上面壓着一張小卡片,小卡片上注有:這是小法蘭西為小畫眉親自制作的請柬,這世界僅此一張, 請務必好好收藏。

嗯哼,請柬信封輕飄飄飛向垃圾桶。

讓她來看看,這世界僅有的一張請柬都寫了什麽。

:打扮得漂亮點?

以前不是說她再打扮也不及他女友中最醜的姿色嗎?

聳肩,繼續。

沒下文了。

請柬上就用中英法三種文字寫着“打扮得漂亮一點”, 下面是請柬日期時間地點格式。

日期就在今天,至于地點林馥蓁還算滿意。

看了一眼時間點,林馥蓁收起請柬。

回到房間,林馥蓁把鬧鐘時間調到中午十二點,現在,她得好好睡一覺,充足的睡眠可以讓人獲得良好的精神狀态。

十二點,林馥蓁準時起床。

午餐過後,打開浴室門,她在浴缸整整泡了一個鐘頭。

洗完澡,再洗頭。

下午四點,林馥蓁坐在陽臺上,一邊等風吹幹頭發,一邊和琳達電話聊天,琳達告訴她安德魯昨晚回來了。

學校開學自然得回來。

“安德魯今天一早就去找Yann,”,“我中午去找安德魯吃飯他一直臭着臉,”琳達語氣嫌棄。

在他們這些人中,安德魯和琳達是一對奇妙的組合,安德魯總是拿琳達是私生女的身份來開刷,而琳達總是愛在公共場合談起安德魯家族不光彩的發家使。

關于這兩人,連嘉澍做出如是點評“那是班級倒數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的競争。”

五點,坐在化妝鏡前,林馥蓁和索菲亞說“能不能給我化一個一看就很符合中美商務部部長掌上明珠的妝。”

正确一點來說,是蘭秀錦女兒的妝容。

看着索菲亞皺眉,林馥蓁拉低聲聲線,求你了,索菲亞,我知道你可以的。

約四十分鐘過去,細細瞅着鏡子裏的那張臉,眉開眼笑。

黛西阿姨在挑人上一向都很有一套。

鏡子裏的那張臉符合一名中美商務部部長的掌上明珠身份。

那些人總是說,脫去眼鏡的薇安有着一張很有書卷氣的臉,索菲亞只是加深她那張臉的書卷氣。

恰到好處的眼妝又驅趕了書卷氣所帶來的刻板,使得她看起來眼神清亮,神采奕奕。

誰都知道,中美商務部部長獨生女在巴黎長大,腮紅唇色、偏分略帶蓬松的直長發很好地突出這種特質。

鏡子裏的那張臉帶有幾分巴黎女郎特有的文藝和俏麗。

“索菲亞,我讓羅斯夫人給你加薪,她要是不願意的話,我自己掏腰包。”林馥蓁眉開眼笑說着。

解決了妝容之後,接下來就是衣着了。

沒等她提出來,索菲亞就開口了:“說吧,還需要什麽樣的形象。”

形象啊?

看着鏡中裏的那張臉,緩緩說着:“我希望,讓一名一直以來穿着二十歐帆布鞋的女孩忽然間渴望起了櫥窗裏那雙昂貴的水晶鞋。”

蘇菲亞也在看着鏡子裏的那張臉。

那張臉的主人很惡毒吧?

這世界上又有幾個女孩不渴望那雙水晶鞋,只是那雙水晶鞋放的地方太過于遙遠了,遙遠等同于忘卻。

只要曾經惦記過那雙水晶鞋,就會随時随地被喚起對它的曾經迷戀。

揚起的嘴角加深,嘲諷的笑意瞬間變得天真坦蕩。

“好吧,換一種說法,你也可以理解為,讓心裏向往T臺的女孩開始想去擁有未來某天我也能是一名超級模特的夢,而我就是那個起點。”

六點,映在全身鏡裏的人形象讓林馥蓁差點都要高呼萬歲了。

索菲亞真是十項全能選手。

頸部優美、腿不是很長但勝在均勻,這是歷年來為她做衣服的造型師一致認定她身上的兩項優點。

一字肩燈籠袖純黑襯衫,珍珠白鉛筆褲把她的這兩項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最最最……

咧嘴,目光落在那雙粉色鑽石耳環上。

它來自于被譽為鑽石之王的“粉紅之星”,這顆去年在紐約拍賣會拍出五千萬美元天價鑽石被切割成整套首飾。

沙特皇室從整套首飾中挑出一對耳環,這對耳環被推到羅斯家長孫的辦公室前,“它很适合薇安。”那時,送禮物的人這麽說。

粉紅鑽石耳環,象征年輕迷幻,再也沒有什麽比它更适合一名雙十女孩了。

在這個世界上,林馥蓁是唯一擁有它的二十歲女孩,

方綠喬也二十歲。

索菲亞說:“我想,這應該是你要達到的效果,襯衫六十歐元,褲子三十五歐元,耳環五百萬美元,五百萬美元的耳環配加起來還不到一百歐元的着裝,這簡直是暴遣天物,但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幸運兒。”

是嘛?

索菲亞還真有點讨厭,一眼就看出她的壞心眼。

七點十分,林馥蓁坐上車,車子往萊德學院的方向。

請柬注明的地點讓林馥蓁還算滿意,符合中國俗語“在那裏跌倒就在那裏爬起來。”

小法蘭西選了當時安德魯以失敗告終的場地,萊德學院大禮堂。

今晚,萊德學院最高規格的禮堂将舉行一場小型派對,一場由小法蘭西發起的派對,派對的主題是什麽呢。

主題多的是:開學前最後的玩樂;接到格蘭美獎抛出的橄榄枝有機會角逐最佳新人獎;作為一名法拉利發燒友把法拉利最有收藏價值的十款車都籌齊了;經鑒定,小法蘭西那張漂亮臉蛋又變帥了等等等。

但這場派對真正主題只有小畫眉和小法蘭西明白。

這大致是一場分手派對,粗暴一點也可以稱之為:甩人派對。

至于在派對将會發生什麽林馥蓁也不知道。

那還真的是請柬标明的小型派對,從現場布置食物酒水還真和他們以往的聚會沒什麽兩樣,只不過多了幾十人而已。

現場大約來了五十幾人,主要以二十歲到二十五歲為主。

沙發光看着很舒适,它适合愛打游戲的人,燈光光線剛剛好,它适合單身年輕男女敞開心扉,中央場地鋪紅毯,紅毯陳列着豐田公司推出的智能機器人,機器人在豐田公司一名工作人員的操作下給大家表演了炒雞蛋番茄的戲碼。

炒好的番茄雞蛋由經另外機器人的手一一送到一臉好奇的年輕人面前。

這……看着更像是電子商品會,林馥蓁站在一邊撫額。

吧臺遠離中央場地,連嘉澍和另外幾名固定成員挨着吧臺坐着。

數了數,一個也沒少,說要治療情傷的安德魯也來了。

目光停留在安德魯身上,這家夥不是應該變瘦嗎?怎麽反而變胖了,也許安德魯治療情傷的方法是猛吃東西吧。

連嘉澍正在和調酒師聊天,琳達緊挨連嘉澍坐着,這是琳達最愛幹的事情,趁她遲到或缺席一機會坐在小法蘭西身邊。

小法蘭西和調酒師聊天,她似乎沉迷于那兩人的聊天氛圍中,直到被穿裸粉色高跟鞋的腳踢了一下,踢琳達一腳的來自于八人群體的第三名女成員,金融家的千金,挨着金融家千金的是馬修斯,去年才加入他們這個團體的第八名成員。

忽然間被踹一腳此類事件琳達應該是見怪不怪了,目觸到她,咧嘴笑,坐到了另外一邊位置。

連嘉澍身邊的位置空了下來,林馥蓁并沒有急于去填上那個位置,站在門口環顧四周,剛剛她也就匆匆忙忙掃了一圈。

這次,林馥蓁放慢目光搜索速度,現場裏裏外外看了個遍,沒有方綠喬。

收回目光,林馥蓁就看到站在她面前的琳達。

“林,我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打扮。”琳達目光落在她耳環上,“耳環真漂亮。”

“人就不漂亮?”林馥蓁朝吧臺走去。

“人也漂亮,林,我下次也要和你一樣,用幾百萬歐的首飾配幾十歐的褲子,這太酷了,我怎麽就沒想過做這樣的事情呢。”

包遞給等在一邊的服務生,吧臺最末端傳來口哨聲,不用猜,口哨聲一定來自于安德魯的那位卡特表兄。

坐上那個被空出來的位置,連嘉澍把一杯雞尾酒推到她面前。

也就剛坐穩,熟悉的氣息就來到她耳畔,“我喜歡你打扮成這樣,讓人想到這樣的一首歌歌詞‘我要讓那小婊.子踢掉那雙香奈兒鞋,我要讓她的腿像蔓藤般纏住我的腰,我要把她的鑽石耳環丢到抽水馬桶去,我要讓她紅豔豔的嘴唇求我為她寬衣解帶。’”

避開,她現在沒心情和小法蘭西調情,和其他成員打完招呼,啜了小口雞尾酒。

雞尾酒杯放回吧臺上,剛想開口。

“噓——”連嘉澍朝她做出安靜手勢。

林馥蓁再啜了口酒。

連嘉澍指着那正在炒番茄雞蛋的機器人,問她喜歡不喜歡。

那幾個機器人是豐田公司用來巴結連家最受寵愛的孩子,未來一年時間裏,連嘉澍對它們擁有使用權,正好,今晚可以派上用場擺顯一下連家的派頭。

“不喜歡,它們太醜了。”一口拒絕。

接下來二十分鐘裏,林馥蓁目光不僅一次投向門口處。

比起派對現場布置派對通道更為漂亮,遍布于道路兩邊的白色玫瑰和交錯的燈光線條,讓它宛若通向仙境的必經之路。

第N次把目光從門口收回,連嘉澍在她耳邊輕聲說着“我讓家裏的傭人給了方綠喬地址,在她六天給我打了二十幾通電話的前提下,她必定會找到這裏。”

再看一眼門口,派對通道還是空空如也,而時間已經來到八點四十分。

“你确定她會來?!”林馥蓁壓低嗓音,一邊看着手機屏幕的時間表。

——她不會來。

像在回答她的問題,手機忽然跳出以上信息。

信息來源于——

擡起頭,林馥蓁第一時間找到發給她信息的主人,安德魯也在看着她,沖着安德魯,林馥蓁做出了“混蛋”的口型。

信息聲提示個不停:

——我下午去找方綠喬,沒和她說你的事情,我和她說她要是來了注定會傷心。

——林,你比誰都清楚,她是無辜的,她很善良,我在她身上學到不少東西。

——林,你是我朋友,我不想讓你做出錯誤的事情。

知道,她知道,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可怎麽辦呢,她非得做出這件錯誤的事情。

——林,讓一切事情到此為止吧,這是非理智行為,你的行為只能為你帶來短暫的快樂,。

此時此刻,林馥蓁不得不承認,方綠喬還是有能力的,起碼,她讓總是四肢發達的安德魯懂得什麽是非理智行為。

可怎麽辦呢?即使快樂短暫,她也想擁有。

林馥蓁心裏在考慮要不要把手機放進雞尾酒杯裏。

手機被放進雞尾酒杯裏。

不過,把手機放進雞尾酒杯裏的不是林馥蓁,而是連嘉澍。

“林馥蓁,你今晚打扮得這麽漂亮不适合飙垃圾話,”捏了捏她臉頰,看了一眼已經黑屏的手機,“我明天再送你一款新的。”

連嘉澍的舉動惹來諸多目光。

無視那些目光,他附在她耳畔:“不要去理會那四肢發達的家夥的話,我相信,即使安德魯找了方綠喬,但……憑着我對她的了解,她終究會出現的。”

擱在吧臺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把手放回膝蓋處,林馥蓁對上連嘉澍的眼睛。

四目相對。

“怎麽了?”他低聲問着。

瞅着他,心裏模糊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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