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四節臺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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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她的這個動作。
大片雪白看似就要送到他眼前,意識到某種強烈的征兆,收回手,就想跑。
然而,手被抓住。
當晨光以一種不可阻擋之姿态占領浴室的每個角落時,他把她從水裏撈了出來,放在沙發上,拿來毛巾,有模有樣地擦拭起她的頭發,直到頭發呈現半幹形式,再如數包進幹毛巾裏,再把她從沙發抱到床上,這不是她願意的,只是她這會兒腳抖得厲害,在浴缸裏她的力氣似乎都用光了。
林馥蓁身體一點點藏到被窩裏,就只留下眼睛,眼睛追随着他,以一種極為專注的狀态記錄着他每一個微小舉動。
浴袍放在一邊,牛仔褲也穿好了,彎腰撿起地上的襯衫,提着襯衫衣領,一抖,細小的空氣微塵在光合作用的催生下,形成一小粒一小粒顆物狀,像透明杯子裏的水汽逐一散開。
臂膀舒展均勻,晨光落在那具年輕精悍的軀體上,每一條紋理都渾然天成,一時之間……口幹舌燥的.
襯衫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馥蓁,擦擦你的口水。”
觸了觸鼻尖,低聲說了句哪有。
顯然,這是小法蘭西玩的伎倆,在女人們面前,小法蘭西偶爾會很樂意于展現造物者賜予他的優厚資本。
這個想法讓林馥着拉下臉來。
“又怎麽了?”聲音近在眼前。
連嘉澍已經穿好襯衫。
繼續拉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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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捏了捏她下颚。
順着下颚力道,臉被動上揚。
四目相對,她給了他一個唾棄眼神。
做出思索狀,片刻,淺笑,輕聲:“又怎麽了,我的未婚妻大人。”
未婚妻大人,這個陌生的稱謂帶着神奇的魔力,就這樣讓她緊緊抿着的嘴角一丁點一丁點松開。
在近在咫尺的那道視線下,眼睫毛抖啊抖啊。
連嘉澍嘴角笑意加深,瞅着她,低聲說了一句:“我會記住的。”
“記住什麽?”低聲問着。
“今天,我還會繼續在意大利當客人,我會記住,不對意大利姑娘笑,不和意大利姑娘騎馬。”
嗯,這還差不多。
在他的注目下,勉勉強強地,她給了他一個好臉色。
唇觸了觸她額頭:“好好休息,今天哪裏也不要去。”
點頭。
“我走了。”
點頭。
他起身時,手急急忙忙去拉住他。
“不僅不能和意大利姑娘笑,也不能和法國姑娘笑,不能和倫敦姑娘笑,比利時姑娘也不可以,還有……”急急忙忙說着。
“林馥蓁。”
“啊——”急急擡頭,觸到溢滿笑意的眼眸,吶吶地,“嘉……嘉澍。”
“不對意大利姑娘笑,不能和法國姑娘笑,不能和倫敦姑娘笑,不能和這個世界任何國家的姑娘笑這可不行。”他一本正經說着。
這個她也知道,她剛剛說的都是傻話,她自己想了也覺得不行,不對這個世界任何姑娘笑聽着很是不講理。
“小畫眉。”
“嗯。”興致缺缺應答着。
“和意大利姑娘笑的人叫Yann,和法國姑娘笑的叫也叫Yann,和倫敦姑娘笑的還叫Yann,唯有對北京姑娘笑的叫連嘉澍。”
“這世界,唯一能得到連嘉澍打從心底裏的笑容的姑娘叫林馥蓁。”
這世界,唯一能得到連嘉澍打從心底裏的笑容的唯有林馥蓁。
聲音小小的:“即使她動不動就讓索菲亞搬回行李?”
“即使她動不動就讓索菲亞搬回行李。”他聲音也不大。
伸手,用盡全部力氣去環繞他,臉緊緊貼在他身上。
許久,許久。
“我得走了。”他輕聲說着。
戀戀不舍松開手。
捏了捏她臉頰,連嘉澍往門口走去。
“嘉澍。”急急忙忙叫住他,“你不能走那裏。”
連嘉澍一臉不解。
林馥蓁手指向窗外,低聲說:“你得往這裏……這裏走,不然……不然會被索菲亞發現。”
“索菲亞已經發現了。”很是淡然的聲音。
“啊——”
“昨晚索菲亞給我開的門。”
“啊——”
“林馥蓁,你以為我昨晚是從窗戶進來的?”
“你不是從窗戶進來的嗎?”
“不是。”
連嘉澍的回答讓林馥蓁做出揪頭發的動作。
“而且……”連嘉澍拉長聲音,“你昨晚的聲音讓我待會在見到索菲亞時,無法和她說出‘我和林馥蓁愉快的讨論了一整晚功課’這樣的話,說不定,索菲亞今天在早餐桌上放了碳酸飲料。”
背部貼會床罩上,身體一點點滑入被單裏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評論都有看,謝謝大家,這張有文賤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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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澀之戀
關門聲響起, 接着是腳步聲,腳步聲往餐廳時停頓了下來。
林馥蓁頭探出被單,側耳,索菲亞該不會在餐桌真放了碳酸飲料吧?
索菲亞:“早。”
連嘉澍:“早。”
索菲亞:“要走了嗎?”
連嘉澍:“是的。”
繼續側耳傾聽,開門聲響起,他們沒談到碳酸飲料的問題, 心裏松下一口氣, 索菲特沒準備碳酸飲料也許說明她什麽事情都沒察覺到。
索菲亞:“再見。”
連嘉澍:“再見”
關門聲響起, 林馥蓁放下心來, 繼續側耳細聽。
腳步聲落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庭院不是很大,幾十步就走完碎石鋪成的小徑, 小徑連接着臺階。
“吱啞”一聲,門被打開。
打開, 再輕輕關上。
接下來應該是下臺階的聲音了。
可沒有, 林馥蓁等了小會時間還是沒等來下臺階的腳步聲, 沒有下臺階的腳步聲也沒有汽車發動機聲音。
嘉澍這是怎麽了, 他不是趕時間嗎?嘉澍可不能遲到,那麽多雙眼睛在看着他,如果他遲到了, 看客們想必會說“二十歲的年輕人總是沒什麽時間觀念。”
從床上爬起。
床距離窗很近,無需要下床,膝蓋跪在床上身體往着窗那邊,手肘墊在窗臺上, 手掌托腮,拉開窗簾。
從這處所在可以看到庭院門。
鮮花是這片蔚藍海岸區居民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們在庭院上臺階上種滿花,為了讓庭院的鮮花能更長時間接觸到陽光,圍牆砌得很矮,也就一米高左右。
庭院擺不下了就擺到圍牆上,圍牆再也沒地方擺花了,沒事,屋檐按上挂鈎,把花盆系在挂鈎上,風一吹,花朵搖曳。
最受這片蔚藍海岸區居民歡迎的就數紅色海棠花,南法人總是對到訪的客人們說,我們這裏的海棠花和別的地方不一樣,你們看,它們像不像一簇簇火焰。
林馥蓁住的公寓圍牆上窗臺上,屋檐下都種滿和紅海棠。
十月,正是海棠花開得最歡的季節。
透過窗,連嘉澍就站在她家的圍牆外,這片蔚藍海岸區的清晨是淡藍色的,那抹藍清澈得宛如月夜下挂在美人魚眼眸裏的淚光。
在那片淡藍色的天色底下,在大片盛開的朱紅色海棠花下,站在她家圍牆外,二十歲的連嘉澍是林馥蓁心裏的一幅油畫像。
十歲,他是她漫畫裏的夢幻少年,二十歲,他是她油彩畫裏的青年。
二十歲這年,在這個淡藍色的清晨底下,連嘉澍第一次知道,遍布于法國南部名稱叫海棠花的薔薇科植物盛開時有着如火焰般豔麗的色彩。
這個清晨,從林馥蓁的房間走出,腳步頻率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和索菲亞打招呼,法國女人表情了然,也只有林馥蓁才會一廂情願去認為,在索菲亞眼裏,他在她房間裏純聊天純交流功課,純一起看電視純一起打游戲,她和他睡床睡沙發互不幹涉。
嘴裏嚷嚷着“我長大了”的女孩其實一直未曾長大過。
和索菲亞說再見。
沿着鵝卵石小徑,打開庭院門,關上。
他的車就停在臺階下。
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情,腳并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尋臺階,而是站停在那裏,那陣風吹來,屋檐下的風鈴聲叮咚叮咚響起。
在風鈴聲中,擡頭,去看那扇窗戶。
那扇窗戶,窗簾緊緊拉着。
窗臺上擺滿紅色海棠花,南法的紅海棠開到一定程度時,花瓣像火焰。
火焰般的花朵在這個淺藍色的清晨別具魅力。
窗簾被拉開,先布滿他眼簾的是濃密的黑發。
在火焰般的色彩中,他看到那張映在玻璃窗上年輕女孩的面孔,玻璃水般清澈,女孩面孔是他所熟悉的。
長長的頭發滑落于她肩膀處,肌膚粉嫩雪白,依稀間,他可以窺見遍布于她鎖骨處的粉色印記。
順着鎖骨,目光往上。
嘴唇紅豔,色澤可以和窗臺上海棠花的朱紅媲美。
目光再往上。
鼻尖挺翹,像正戴着紅帽的小狐貍,可愛嬌俏。
再往上看。
就是那雙眼眸了。
觸到那雙眼眸時,第一感覺——
一直嚷嚷着“我長大了”的女孩在假裝自己長大了,模仿文藝雜志的封面女郎,擺出撩人的姿态,就以為那是風情了。
一旦,一個女孩和和風情挂鈎,就意味着女孩蛻變成為了女人。
林馥蓁變成女人了?搖頭,這個他可不承認。
揚起嘴角,朝映在窗臺上的那張臉揮手。
腳往着臺階。
若幹年後,列車穿過不知名的小城鎮,小城家家戶戶種滿紅海棠,坐在連嘉澍對面的旅客是戴着老花鏡的婦人,婦人眼神溫和。
想起某年某日映在窗臺上的女孩面孔,他問了坐在對面不知名的旅客一個問題。
“女士,您相信永恒嗎?”
不知名的旅客沒點頭,也沒有搖頭。
“女士,我給您講一段故事吧。”
不知名的旅客點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男孩見證一個女孩的成長,就在一個眨眼之間。”
不知名的旅客一臉茫然。
“女士,我相信永恒,因為我遇見過,它就藏在一個眨眼之間。”
只是,在說起那段故事時,連嘉澍忽然想不起林馥蓁的臉來,他只記住那抹火焰般的色彩。
不知名的旅客遞給了他紙巾。
不知名的旅客和他說,先生,你一定很愛那個女孩。
“不,女士,您想錯了,我沒有在愛着她,我已經很少會去想起她了,所有,我才會忽然間想不起她的臉來。”他回答。
列車轟隆隆響着,滿目的朱紅映在車窗上,一時之間,他分不清那是海棠花的色彩,還是年輕女孩朱紅色的唇瓣。
那唇瓣,他吻過。
汽車引擎聲響起,眨眼間消失在石頭和水泥湖成的牆角處,片刻,周遭恢複平靜,戀戀不舍放下窗簾,回到床上。
嘉澍說得對,她得好好休息,幸好她今天上午沒課。
躺回床上,心裏想着要休息的人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發呆,盯着天花板發呆可不好,嘉澍又沒躲在天花板上。
側身,面對牆的那一側,目光結結實實觸到那面鏡子,臉瞬間紅透,迅速閉上眼睛,也不過是幾秒時間,眼睛又緩緩睜開。
敲門聲響起,索菲亞問她要不要吃早餐。
裝作沒聽見,繼續看着鏡子。
鐘表滴答滴答響着,風鈴聲叮咚叮咚有一下沒一下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手機響起。
來電用戶讓她一陣手忙腳亂,整理完頭發之後發現,壓根沒用,頭發整理得再漂亮嘉澍也不可能看到。
啞然失笑,接起電話。
電話接通。
沉默。
林馥蓁幹咳了幾聲。
電話彼端傳來很低的一聲“小畫眉。”
“有什麽話快說,我要睡覺。”她用聽起來很是不耐煩的語氣。
沉默。
“連嘉澍。”不是很高興的語氣,“你沒聽到……”
“你下午有課,在去上課前你得去一趟藥店。”他輕聲打斷她的話。
“去藥店……”皺眉,“去藥店幹嘛?我又沒生病。”
“昨晚……昨晚沒戴套。”
這次輪到她陷入了沉默。
“你要是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打電話給琳達,讓琳達去……”
“不需要。”
“林馥蓁。”電話彼端稍微加大了聲線。
“別擔心。”冷冷說着,“不需要琳達,我自己可以到藥店去。”
電話兩端都陷入了沉默。
“小畫眉。”
抿着嘴。
“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繼續抿着嘴。
“我知道,那種藥對身體不好……是我不好。”
垂下眼眸。
“生我的氣嗎?”
電話彼端傳來催促連嘉澍上飛機的聲音。
于是,她和他說嘉澍你應該上飛機了。
不理不會,他重複着之前的話,小畫眉你生我氣嗎?
“你再不上飛機的話遲到了可不關我的事情。”
“在生我的氣嗎?”
心裏嘆了一口氣,說我沒生氣。
“沒生氣的話那叫我一聲嘉澍,你叫我一聲嘉澍我就會知道你有沒有在生我的氣。”
艹,這人是在得寸進尺。
電話彼端再次傳來催促連嘉澍上飛機的聲音。
林馥蓁心裏嘆了一口氣,輕聲叫了聲嘉澍。
挂斷電話,眼睛重新望着天花板,緩緩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媽媽,你說,這裏有沒有可能已經有新生命在形成了呢?
媽媽,嘉澍有點壞。
出門前,林馥蓁用了很多心思才說服索菲亞讓她自己開車出門。
她不敢找距離學校近的藥店,也不敢去距離人氣很旺的區域,車子繞了一大圈,才在一個比較冷門的旅游景點找到一家藥店。
戴上假發,墨鏡,塗上色彩濃烈的口紅,林馥蓁低着頭推開藥店的門,遞錢時中年男服務生沒接錢,手直接壓上她手背。
“你幹什麽?”迅速往後退。
那一步由于跨步大,導致于她某處所在隐隐作痛,勉強站好,擡頭,觸到那位一臉了然的表情。
甚至于,趁着店裏沒人,他還和她說起了“你看着年紀應該還小。”“能告訴我,不戴套一次需要付多少嗎?”“你住在哪個區域,接不接受□□,有沒有周末預約服務。”
錢狠狠往那張臉丢,拿着藥,逃一般離開藥店。
打開車門,頭趴在方向盤上,低聲罵了一句,連嘉澍你這個混蛋。
林馥蓁把車開到海邊,面向海,慢條斯理拆掉印有二十四小時避孕字樣的包裝紙,看了沒看一眼,摸起來形狀圓圓扁扁的小玩意往口中一扔。
味道不是很苦,最後留下舌尖處有股怪味道,那股怪味道讓林馥蓁的胃部翻江倒海。
打開車門,幹嘔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林馥蓁第一次服用這種藥,第一次明明沒這麽不舒服來着,當時避孕藥是巴黎酒店服務生給她的,那位怕她空腹吃藥,讓她在服藥前先吃了甜品,她吃點甜蜜也許胃部會好點。
中午時分,頭頂上的日頭明晃晃的。
在一陣陣頭暈腦脹中林馥蓁朝臨海處一家零售店走起,遞上十歐元:“給我你們這裏最甜的。”
零售店員給了她白巧克力棒。
迫不及待地剝開巧克力棒包裝紙,剛想送入口中,迎面而來的重力讓林馥蓁手裏的巧克力棒掉落在地上。
真……真倒黴,倒黴透了。
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說着對不起。
擡起頭,冤家路窄。
撞到她的人是方綠喬。
“我很抱歉。”方綠喬分別用英文法文說着。
數個月前,方綠喬還用憎恨的目光看着她,這麽快就忘了從她這裏領到的教訓了?
林馥蓁滿腹疑惑,透過墨鏡鏡片林馥蓁打量起方綠喬:懷裏抱着傳單,長發變成了短發,還穿着二十歐的布鞋,看她的眼神狀若陌生人。
後知後覺中,林馥蓁想起自己的金發頭套還有大墨鏡。
方綠喬頻頻道歉之後,低頭離開,快步往那家零售店走去,面對零售店店員,又是點頭又是哈腰,也不管人家要不要接受,就把傳單往櫃臺上放。
确認傳單放的地方沒問題,方綠喬往另外一家零售店走去,如法炮制。
林馥蓁目送着方綠喬,這處所在是游客較為密集的區域,方綠喬的小身板混在大堆歐美人中顯得越發的不起眼。
比起第一次看到的,方綠喬看起來更瘦了,瘦得讓人懷疑她懷裏的大疊傳單會不會把她的瘦胳膊瘦腿壓垮。
直到方綠喬的身影被一撥又一撥的游客覆蓋,林馥蓁折回零售店,再次遞上十歐元,在接白巧克力棒時她順便手拿走放在櫃臺上的傳單。
回到車裏,還有點時間,林馥蓁一邊吃巧克力一邊看起了傳單。
這是一份愛心傳單。
攤開傳單,林馥蓁就看到棕色卷發大眼睛尖下巴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傳單另一面印着關于輪椅少年的身份介紹、遭遇。
少年名字叫做讓.皮埃爾.帕,來自于法國南部的偏遠小鎮,父母雙亡由外公撫養長大,從小熱愛音樂,性格開朗。
少年在一次放學途中遭遇到車禍,這場車禍讓他失去了一條腿,車禍後少年變得沉默寡言,兩年前,少年的外公去世,他被接到了外公的親戚家。
外公去世後,少年不吃不喝拒絕和外界交流長達半年之久,後,被送進青少年精神疾病機構,經機構的員工志願者一再努力,少年終于開口說話,并且開始嘗試融入周圍環境。
半個月前,少年被檢查出小腦髓母細胞瘤,手術定在下個月,少年通過手術康複的機率僅為百分之三。
面對這個結果,少年顯得很平靜,他把車禍得到所有賠償捐給慈善機構,在手術時間定下當天,青少年精神疾病機構的工作人員問他有什麽想實現的願望。
少年告訴工作人員,他想在一個地方表演,那也是他和外公的約定。
少年提出的演出場所讓工作人員心裏為難,那是尼斯著名景點,位于馬塞納中央廣場的“天空之境”。
“天空之境”處于政府圈定的高度保護建築景點,這類場所限制各類攀爬塗鴉踩踏,商用,演出。
為了讓少年圓夢,精神疾病機構的工作人員和志願者們經商量,決定向尼斯居民征集五萬份簽名。
蔚藍海岸大區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一旦收集到五萬名當地居民簽名,就可以向當地政府提出訴求。
方綠喬是這則事件的一名志願者。
林馥蓁再去看傳單上的少年。
少年眼眸清澈。
合上傳單,目光落在蔚藍海面上。
傳單上的少年有很拗口的名字,但她一下子就記住了。
讓.皮埃爾.帕。
記住也不奇怪,她兩歲半就會背上千個英語單詞。
少年的出身地林馥蓁是知道的。
在某年某月某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之後,她就不願意去記住那個偏遠小鎮的名字,那場忽如其來的大雨也讓小法蘭西和小畫眉有了那樣的一個約定:紅綠燈口,永遠不吵架。
這個晚上,林馥蓁做了一件事情,循着傳單的網址填上自己的名字,只是,她不是尼斯居民,也不知道填下的名字到時候會不會被算進五萬份簽名之中。
尼斯也就三十幾萬人口,要募集到五萬份簽名談何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 聞到淡淡的離別滋味了嗎?
☆、青澀之戀
十月末, 淩晨,林馥蓁被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所驚醒,這點聲響要是換做平時她肯定毫無知覺。昨晚,她等了連嘉澍一個晚上,說是八點回來的人十二點還沒出現,電話也打不通, 悶悶不樂回到房間。
那點悶悶不樂導致于睡着不踏實, 在窸窸窣窣的聲響中她偷偷瞄了一眼鐘表, 三點鐘左右, 連嘉澍整整遲到了八小時。
緊緊閉着眼睛,熟悉的氣息來到她耳畔“小畫眉”手就熟門熟路,壓住想伸進睡衣裏的手, 睜開眼睛。
“我就猜到你沒睡。”他一個翻身側躺在她旁邊,沒被遏制住的手蠢蠢欲動。
狠狠拍開他的手, 轉身背對天花板。
混蛋, 這下不能摸了了吧, 只是, 她似乎高興得有點早。
連嘉澍的身體貼上她背部,手橫過她,用蠻力讓她的身體倒着往他懷裏送, 這下,她整個空間都沒有了,一動也不動,這個時候她哪怕稍微一動就會被這壞家夥倒打一耙, 理由是:我性取向正常,我現在處于容易性沖動的年紀,你的行為更像是另類的引誘,這個時候不發生點什麽是對你自身魅力的一種質疑。
目光直直,一動也不動。
“又生氣了?”他趴在她耳畔。
又?又生氣了,也就是說,她對他經常發脾氣,整整遲到八個小時能不生氣嗎?一回來不道歉就說她又生氣了?!
“走開。”冷冷說着。
他撥開她的頭發,唇重重印在她後頸部上。
“連嘉澍,我明天有早課。”加重聲音。
“兩點十分下飛機,兩點五十分打開房間門,在我床上呼呼大睡的女人在那一刻足以消除旅途上的勞累,特別是她又踢被子了,露出大半截腰肢,白花花的,小畫眉,你說我能怎麽辦?嗯?”
嗯,小法蘭西式的說辭。
只是,在他賣弄說話技巧的時候也不觀察一下周圍環境嗎?這是她的房間。
“嘉澍,你都不看一下嗎?”她和他說。
“看什麽?”
“房間。”沒好氣說着。
床頭櫃上放着她的書呢,每當有早課時,林馥蓁總是習慣把明天要用到的課本放在床頭櫃上。
“林馥蓁,應該看一下的人是你。”
皺眉,觸了觸床單。
心裏暗罵了一句,走錯房間的人是她,可這也不能怪她啊,昨晚她都等他到午夜,最後還是管家叫醒她。
那我回自己房間去,她和他說。
框固于她腰間的手收得更緊。
拉起他手腕作勢要咬。
還是一動也不動。
嘉澍,我真咬了!真咬了!!
囤積的力量在他的那句“我想你”中煙消雲散。
臉埋在枕頭裏。
想了想,低低問了一句:“你都是怎麽想我的?”
是不是也以她想念他的那種方式。
場景一:清晨,映在鏡子裏的那張臉紅撲撲的,看着像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紅蘋果,看了身邊那個位置,空空的。
心裏遺憾極了,嘉澍不在身邊,所以沒能咬上一口紅蘋果。
場景二:要出門了。
出門前,對着鏡子擦唇彩,唇彩讓唇瓣顯得水嫩嫩的,看着讓人想一親芳澤,背後響起腳步聲。
這個時候可不能讓嘉澍看到,否則唇彩就白擦了,心裏是這麽想的,可……還是迫不及待回過頭去,意圖很明顯,大不了再擦一次唇彩。
看清楚身後的人,心裏瞬間黯淡下去,是索菲亞,嘉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呢。
場景三:等紅綠燈,從老城小巷走出身穿小醜服裝的藝人。
藝人在表演吹彩色泡泡,迎着風,數以萬計的彩色氣泡在陽光底下五彩缤紛,目光追随着彩色氣泡,揚起嘴角,手不由自主往身邊伸:嘉澍,你看——
手落之處空空如也,側過臉,車子裏只有她一個,心裏遺憾得下一秒眼淚似乎就要掉落下來。
嘉澍不在右手邊,右手邊沒有,左手邊也沒有。
諸如此類的場景在她腦海裏不停上演,這應該叫做想念吧。
有時笑,有時眼泛淚光,有時對着空氣喃喃自語。
在心裏悄悄問着“嘉澍,你是不是也像我那樣想着你?”
他問她這想念也需要具體羅列出來嗎?
“當然。”她回。
這有什麽難的,某月某日,在某個時刻,環境,周遭,因何物引起的念想,因何種香氣引發的念想。
“我是怎麽想你的……”連嘉澍拉長着聲音,思考片刻,說,“就像男人想念女人那樣想你。”
在他說這話過程中,心裏的期待被拆成兩個段落,上半程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着,下半場就像着陸的飛機。
閉上眼睛,興致缺缺。
“又不高興了?”他問。
又,連嘉澍又用了“又”的稱謂,可以想象,她在他心目中是動不動就生氣,動不動就不高興的姑娘。
還未婚妻呢。
“沒。”懶懶回答。
“也許,我可以嘗試描繪一下比較詳細的想念方式。”
嗯哼,懶懶回應。
可耳朵已經悄然豎起。
“夜深人靜,她肌膚勝雪。”似乎是想了好久才讓他想到這句佳句。
她還能奢望他什麽呢?
“酒店房間,電視打開着,電視在播放一款沐浴産品廣告,廣告裏長發的妙齡女郎穿紫色紗裙,風一吹露出曼妙的身姿……”
林馥蓁接過連嘉澍的話:“紫色紗裙要是穿在林馥蓁身上效果應該也不錯,當然,最好裏面什麽也不要穿,隐隐約約更具美感。”
“小畫眉,你好像對自己的身材有盲目的自信,”他在她頭頂上笑,“事實上是,紫色紗裙一點也不适合小畫眉。紫色紗裙換上白色紗裙應該會好點,紗裙不是重點,重點是廣告裏的妙齡女郎頭發和小畫眉一樣長,可小畫眉的頭發要濃密得多。”
笑聲隐去,嗓音驟然低沉了下來:“由頭發引起的聯想來勢洶洶,忽然間……想聽她的聲音了,想聽她叫嘉澍。”
“拿起手機,在撥打電話前看了一眼鐘表,把手機放回,時間已經很晚,小畫眉應該在呼呼大睡,我在這樣的時間點打電話給她只會為自己惹來不懷好意的罪名,說不定,她會說‘連嘉澍,你現在都幾歲了’。”
很安靜很安靜。
他臉深深埋進她頭發裏,低低問:
“小畫眉,這是不是就是想念?”
這是不是是想念啊?其實……她也不大明白,可從揚起的嘴角上看,這……這應該就叫做想念吧。
“嗯?”他鼻尖輕蹭她頭發。
低低的,低低應答出:應該……應該算吧。
“那讓不讓摸?”低聲問。
“洗完澡再……嗯?”她低聲回應着。
“洗完澡就不僅是摸了。”他的嗓音黯啞成一片。
點頭,怕他沒看見,從鼻腔裏哼出一句“嗯。”在他起身時急急忙忙拉住他的手,嘉……嘉澍,你房間裏……有沒有準備……準備那個。
“什麽?”他似乎沒聽明白她的暗示。
聲音低得像蚊子:“我……我可不想再吃藥,我讨厭那種……味道。”
沉默。
他該不會是以為她又……
“嘉澍,我沒生氣。”低聲說着,“我只是讨厭那種藥的味道。”
片刻。
“小畫眉。”
“嗯。”
“之前的事情……對不起。”
“沒事。”
沉默。
她主動去觸摸他,頭發,臉頰,鼻梁,下颚,他唇輕觸了她手指,低聲說我去洗澡。
“嗯。”羞羞答答應到。
他在她耳畔:“你說的那個我房間裏沒有,可行李箱有,從酒店房間順手帶回來的,我去洗澡,你負責把它從行李箱找出來。”
“為什麽要我去找,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拿不是更好嗎,嘉澍,你也知道的,我讨厭找東西。”她說着。
“笨!”他說她。
“什麽?!”她不高興了。
“我這是在給你一個機會檢查你的未婚夫在外面有沒有亂來,要是一盒完整就代表你可以高枕無憂,要是包裝盒被拆開,那你就有機會賞給他幾巴掌。”
起身,連嘉澍往浴室走去,浴室門關上的聲音響起。
林馥蓁這在回過神來,從床上起身,往衣帽間走去,打開衣帽間的門,她就看到行李箱。
很快,林馥蓁就找出印有某酒店标簽精美得就像糖果盒的小東西。
把那小東西裏裏外外檢查了個遍,眉開眼笑,原封不動。
仔細看清楚那盒小東西的注解時,一張臉瞬間發燙,拿在手裏的小玩意瞬間就像會灼人似的,花樣可真多,號稱七星級酒店怎麽也幹起這樣的勾當,即使心裏唾棄,可還是忍不住偷偷瞧着。
當衣帽間門被打開時,林馥蓁下意識把手背到背後去:“嘉……嘉澍,你……你怎麽這麽快就……就洗完澡。”
是啊,嘉澍怎麽這麽快就洗完澡,他平常洗澡時間一般都維持在三十分鐘左右,林馥蓁打賭嘉澍這次洗澡時間也就七八分鐘。
沒有應答,他往着她靠近。
手緊緊絞着,垂下眼眸,看着地面。
她穿淺色拖鞋,也就幾個眨眼間,眼前多了一雙深色拖鞋,深色拖鞋比淺色拖鞋看起來大得多,正一步步朝着她靠前,咄咄逼人的樣子。
擡起頭,觸到他的目光,腳一抖,想奪路去找尋衣帽間的門。
遙控器就拿在他手上,她就這樣眼睜睜看着那扇門最終一點縫隙也沒有。
遙控器往一邊丢。
她大致猜到他想幹什麽了,憤憤說着:“說得……說得那麽好聽,故意的吧?故意把我騙到這裏來,然後……然後……”
“然後什麽?”他處于她咫尺所在。
混蛋,随便找了一樣東西,往他臉上丢:“你休想。”
在他進入她時那句“你休想”言猶在耳,據說發生在更衣室裏的一切責任都在于她,“我又沒有更衣室情節。”“小畫眉,這都怪你,我一進來就看到你臉紅紅的,很可愛。”“紅着一張臉,讓人很想咬上一口。”“還有,你坐在領帶櫃上的樣子也可愛。”
手機鬧鈴第二次響起,孜孜不倦“林馥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