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節臺階上
。”拳頭再次收緊。
“在婚禮即将舉行的二十四小時內,蒙特卡洛賭場,你吻了全場最辣的妞,在距離婚禮半個小時前,你和兩位俄羅斯姑娘和三位澳洲女孩分別要了手機號,Yann,林馥蓁不生氣,對于你的這些行為林馥蓁沒作出任何反應。”
此時此刻,安德魯說話內容以及說話語氣都顯露出一名聰明人該有的條件:睿智,冷靜。
但!話太刺耳了。
這次拳頭方向往着安德魯太陽穴——
“不覺得奇怪嗎?”
揮向安德魯的拳頭如瞬間遭遇冰封。
片刻,緩緩垂落。
一一回想安德魯說的話。
“林馥蓁不生氣。”如第三記落在他身上的悶拳。
關于這第三記悶拳,現在還沒導致身體出現任何不适感,就稍微有點小小的窒息感。
那種窒息感就像一個人被困在一個無風無日的午後。
是的,林馥蓁不生氣。
單身派對上,他故意吻了當晚號稱全場最辣的姑娘,他知道攝像鏡頭在哪,次日,媒體紛紛以熱吻來诠釋那一瞬間,這也是他所樂于看到的;婚禮的半個鐘頭前,在他們舉行婚禮酒店的草坪上,他和兩名俄羅斯姑娘頻頻做出舉止暧昧,還和三位美國姑娘要了電話號,他知道林馥蓁就站在不遠處看着。
是的,林馥蓁不生氣。
之前他是意識到這一點,但他理所當然的把林馥蓁的不生氣歸結為“孩子很可愛,婚紗很漂亮”所付出的應有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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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本是一場就不應該存在的婚禮。
所以,他理所當然認為,那是林馥蓁做賊心虛的表現。
是那樣嗎?會是那樣嗎?
緩緩擡頭,觸到安德魯的眼睛。
安德魯家繼承人這一刻表現得就像一名冷靜的旁觀者。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是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哲學之一。
無風無雨的午後開始施展威力,讓人感覺到呼吸困難。
解開襯衫最上面的紐扣。
細細想,細細想,林馥蓁真的沒生氣,林馥蓁真的沒生氣嗎?
再去細細想。
那陣風吹來,藍天底下,她披着婚紗,她在說話,開始表情平靜,逐漸地……
無風無雨的午後,似乎有誰打開一點點窗縫,有空氣從那扇窗滲透進來,連嘉澍窺見自己在某個瞬間所産生的狂喜。
不,林馥蓁有生氣,穿着婚紗,瞪着雙眼,活靈活現的模樣,嘴裏罵着“連嘉澍,你是個騙子。”
林馥蓁生氣了!
林馥蓁生氣了,從另外一個層面上可以反應出安德魯猜錯了,安德魯說的都是自以為是的話。
他得馬上告訴安德魯,林馥蓁生氣了。
“安……”連嘉澍側過臉去——
安德魯在接電話。
林馥蓁穿着婚紗站在藍天底下的模樣宛如一項電子植入程序,在他的腦子裏揮之不去着,循着那個畫面,去細細看站在海邊的人,妝容漂亮,但……
但眼神憂郁。
就那樣看着他。
似乎,下一秒,看着看着,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不,不,小畫眉,別……
別哭。
伸手,手指落了個空。
啞然失笑,都是那個四肢發達的家夥給鬧的,平日裏考試分數總是墊底的學生忽然間拿到年級第一,這可真是個怪現象。
他只是被這個怪現象給唬住了,給迷惑了。
離開時,她還站在那裏發呆,海浪把她的禮服裙擺推上來,拉下去,那是有時候總是像蠻牛的姑娘,說不定,這一刻,她還在沙灘上發着呆呢。
他得回到她身邊去,一會兒潮水就滿上來了。
掉頭,往着來時的路。
也就剛走幾步,從背後傳來——
“晚了。”
腳步有些的虛。
“Yann,晚了,現在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晚了。”
那第三記落在他身上的悶拳開始顯露出無與倫比的致命威力,連嘉澍似乎回到巴黎酒店休息室的那個清晨,林馥着放的那把水果刀刀尖正冷冷指着他的太陽穴。
這一次,捶打在他心上的拳頭更兇更盛。
閉上眼睛。
停下腳步:晚了?
安德魯把手機交到他手上。
低頭,連嘉澍就在手機屏幕上看到林馥蓁。
回到婚禮現場的林馥蓁。
安德魯說了,薇安官網負責對這場婚禮進行直播。
直播鏡頭給到林馥蓁的臉上。
很多見過林馥蓁的人都會說“薇安比電視上看到的還要好看上一百倍”,這句話說明什麽呢?
這句話說明了林馥蓁不上相,不适合任何廣角角度。
那是自然,林馥蓁身上有着“小粉豬”美名,受臉型影響,出現在電視上的林馥蓁總是顯胖。
連嘉澍很認同“薇安比電視上看到的還要好看上一百倍”這個觀點。
只是,這一刻,神奇地是——
出現在鏡頭裏的林馥蓁要命的好看,甚至于那張臉不輸給任何一位銀幕大美人。
那麽,是什麽所導致于林馥蓁的臉在鏡頭下忽然變得好看了起來呢?在林馥蓁身上發生了什麽呢?
把手機調整到最為适合觀看的距離。
細細去看。
那一看。
內心深處,有一個部位有隐隐作痛感。
臉還是那張臉,眼睛還是那雙眼睛,嘴巴還是那張嘴巴,只是……
只是,那平日裏捏起來像面粉團鼓鼓的腮幫子到哪裏去了呢,到底到哪裏去了呢。
小畫眉,告訴我,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
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手指撫上手機屏幕,指尖輕輕去觸摸屏幕上那張凹陷下去的臉頰,真該死,索菲亞做的菜一定不和她口味了。
手指輕輕觸摸着林馥蓁凹陷下去的臉頰。
那張總是粉嘟嘟的臉似乎在一夜之間只剩下一層皮囊。
“這麽瘦,看你以後還怎麽當豬”喃喃自語到。“沒關系,以後我天天給你做魚片粥,魚片粥配甜雞蛋餅”喃喃自語到。“我知道你喜歡紅土城,到時候,我帶你去紅土城住一個禮拜,你小粉豬的名聲又回來了。”“如願以償變成了很上鏡的美人兒,這下你該高興吧,可我一點也不喜歡你這個鬼樣子。”喃喃自語到。
目光從林馥蓁凹陷下去的臉頰落在她唇上。
小畫眉在說話呢。
用他吻過無數次的嘴唇說出:“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
“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在心裏細細咀嚼着。
五風無日的午後,窗已經全部被打開了。
可那種窒息感仍在。
那窒息感。
如瀕臨。
“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這話顯得可笑。
可笑極了。
“小畫眉,都和你說了,我只是去透一口氣,就只是去透一口氣而已……”喃喃說着。
小畫眉“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這種話不能亂說,因為直播鏡頭在對着你,這話說出就收不回來了。
還有,小畫眉,是嘉澍,不是連嘉澍先生。
落在海面上的日光也就在眨眼間變成了淡金色,海面波光粼粼。
再次擡眼時,淚光已經消失不見。
林馥蓁說起了連嘉澍前女友們會說的話。
“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
林馥蓁從來就不知道在連嘉澍後面加了一個先生稱謂,這個人就變成站在很遠很遠地方的人,遠遠的,看不清楚輪廓,有些的陌生。
連嘉澍先生。
在這片沙灘,她目送他離開,目送他離開時她心情還算平和,甚至于有一種從漫長夢境中醒來時的輕松感:我終于醒來,終于不用再去提心吊膽,我受夠了那種見鬼的感覺,我終于奪回我理想中的生活狀态。
一直擔心失去,一直在擔心着會在忽如其來間失去,一直在潛意識中認為最後終将失去。
不如……
不如,選擇自己去放棄。
“很遺憾,我和連嘉澍先生一直在努力嘗試讓彼此更近一步,這場婚禮是我和連嘉澍先生在為我們之間存在的有沒有可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也是最後的努力,”頓了頓,垂下眼簾,說,“但,結果不盡如意。”
片刻,擡眼。
目光往着前方。
“這個世界最短命的婚姻壽命為五十三分鐘,在這個世界上,結婚不到二十四小時就離婚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和連嘉澍先生不想要那樣的婚姻。在考慮到我們之間的情感不足以維持我們之後漫長的歲月”
“我和連嘉澍先生一致決定,即日起,解除我們之間未婚夫妻的關系。”
林馥蓁拿出連嘉澍送的戒指。
在這裏,自然需要她把戒指展現一下。
現在,林馥蓁所站方位距離海還沒到十米距離,要把戒指丢到海底裏去對于她來說不是一件難事。
讓前來參加的婚禮的人,讓四千萬正在收看直播的人,看清楚她手上的戒指。
側過臉,拿着戒指的手揚起。
連嘉澍,你這個騙子。
“林馥蓁,如果你問我,方綠喬目前對于我而言,是什麽一種存在,我可以回答你,她是在某個晚上陪我度過艱難時刻的人,其次才是林馥蓁所讨厭的方綠喬。”
連嘉澍,你憑什麽那麽自以為是。
揚起的手往着海面方向——
日光下。
鑽石光芒化成流星弧線,墜落于蔚藍海面上。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這是林馥蓁以個人名義送給連嘉澍的。
嘉澍,看到沒有,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有一些的話,還得說,有四千萬人在注視着這一刻呢。
在她丢戒指時,琳達是張大嘴巴着的,她的這位朋友可是口無遮攔。
朝琳達的做出示意安靜的手勢。
琳達合上嘴。
莞爾。
接下來,以下的話是代表蘭朵拉的外孫女,蘭秀錦的獨生女名義。
“我想,以後,在很多公共場合和私人場合上,一定會有人問我這樣一個問題:你和連嘉澍以後還有沒有可能,在這裏,我可以提前回答這個問題,我和連嘉澍先生以後再無任何可能,在中國,有一句俗語,叫做好馬不吃回頭草,大致意思就是說人要懂得往前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微笑着,面向直播鏡頭:“記者先生們,如果你在收看這場直播,記住我的話也麻煩轉告你們的同行,我和連嘉澍先生以後再無可能,這個任何可能将延伸至我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個瞬間。”
以後,該不會有人問這個問題了吧?
遠處傳來了直升飛機轟隆隆作響聲。
那是來接她的馬車呢。
林馥蓁得承認,這個舉動看似很酷,其實也就只有她心裏知道,這是她想出來最好的逃避方法,逃避“你和連嘉澍真的分手了嗎”此類問題,逃避這片陸地,逃避和連嘉澍形同陌路的場景。
起碼,她需要一點時間來習慣适應,每天早上醒來充斥于心底裏的灰暗念頭。
這個灰暗念頭全部來自于從此以後,将不再參與連嘉澍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小畫眉要飛走了
☆、人間蒸發
風起, 白色浪潮孜孜不倦湧向海岸。
遠處傳來直升飛機轟隆隆作響聲。
她已經以蘭朵拉的外孫女,蘭秀錦的獨生女名義表達完蘭家應有的驕傲。
現在就剩下最後一樣了。
此時此刻,羅斯先生應該正在他的豪華辦公室收看直播節目,截止到目前為止,羅斯家的吉祥物表現得不錯。
看看,那個東方姑娘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西方價值理念, 理智, 有着冷靜的思維。
最後一樣, 是屬于林馥蓁的。
一直以來, 林馥蓁有一句話想對這個世界說。
這一刻,她等得太久了。
此刻,最為特殊的意義在于她手裏沒有演講稿, 既沒有演講稿也不需要按照人們的喜好背書。
手一伸,扯掉了老是遮擋在她臉上的頭紗。
象征着聖潔的白色頭紗就像一方風帆, 往着天際。
把臉上的頭發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對着最佳的鏡頭方位轉了個圈, 目光沿着一張張面孔, 肆意笑開:“看到了沒有,沒有土氣的眼鏡,也沒有沖天馬尾辮。”
是的, 沒有土氣的眼鏡,也沒有沖天馬尾辮。
“沒有土氣的眼鏡,也沒有沖天的馬尾辮,這棒極了。”莞爾, “以上不是來自于薇安發的牢騷,而是來自于林馥蓁發的牢騷,現在,牢騷發完了,林馥蓁有一句話要對這個世界說。”
身體站得筆直筆直,這是林馥蓁時間。
這一刻……
這一刻,從嘴角溢出的笑容弧度是從雪地裏開出的夏花,這一刻,漫上她眼眶的是經過驕陽炙烤的淚花。
林馥蓁想說給這個世界聽的話再純粹不過。
就像是初初來到這個人世間。
用最為稚嫩的言語——
“我叫林馥蓁。”
我叫林馥蓁,這就是她想說給這個世界聽的話。
“我叫林馥蓁,在東方,這個名字譯釋為馥郁芬芳,馥郁芬芳,一種品行,它涵蓋大自然界中所有逆向生長的植物。”
“我叫林馥蓁,出生在北京的一個四合院,我出生的那一天,四合院飄着雪花。”
很安靜很安靜,唯有海風,唯有海浪,白色頭紗已不知所蹤。
把麥克風緩緩移動到距離她最近的所在。
面對這那一雙雙注視着她的眼眸。
“我說,你們都聽明白了沒有?我叫林馥蓁,這是林馥蓁一直想對這個世界說的話,我叫林馥蓁!此時此刻站在你們面前的女孩叫林馥蓁,馥郁芬芳,一種品行,為逆向生長植物,環境越惡劣就越發香氣滋長,我無比榮幸擁有這樣美麗的名字,也熱愛這個名字,因為它代表着一個個體。”
林馥蓁,一個個體,這個個體包含了獨一無二而的喜怒哀樂。
“我深愛着這個個體,無論美麗醜陋。”
眼眶浮動的淚花集聚成了眼淚。
淚水沿着眼角,滾燙滾燙的。
手壓在話筒上,唇擦着金屬框架。
肺活量前所未有的活躍。
大聲詢問:“我說,你們聽到了沒有?你們聽懂了沒有。”
任憑着淚水肆意滑落。
“我叫林馥蓁!”
麥克風把她的聲線送到遙遠的天際。
很安靜,很安靜。
最先打破靜默的是她的朋友。
看看,那在墨西哥市井長大的姑娘都不顧自己是知名連鎖酒店的繼承人身份,踢掉高跟鞋,以八字撇形式赤腳站在椅子上。
站在椅子上,用她的尖嗓門:
“我有一個叫林馥蓁的朋友,但我從來就沒有和叫薇安的姑娘交過朋友。”
說着,目光轉向某一個方位,表情寫滿了:夥計,接力棒交到你手上了。
八人小組中最年長的卡特表兄在從椅子上站起來,當然,在接過接力棒之前他得先看看他碩大的鑽石耳釘有沒有掉落。
可以表現自身魅力和品味的機會他從來都不會錯過。
接過接力棒。
“很巧,我也有一個叫做林馥蓁的朋友,但我壓根不認識那個一直戴着土氣眼鏡名字叫薇安的姑娘。”
接力棒被丢到八人小組中最圓滑的金融家千金手上。
這真是燙手的山芋。
金融家千金表情無奈從座位站起。
“我也有一位叫做林馥蓁的朋友,據我所知,她兩歲半就可以背幾千個英語單詞,我覺得這樣的人不存在丢三落四的臭毛病,你們還認為她是薇安嗎?”
任憑眼淚爬滿自己的臉。
以後,這些人會在名利場上摸爬滾打。
但是呢。
在回憶起這一刻時,他們一定會說:我也有很俗氣的時刻。
在說這話時她的這群朋友們一定是帶着竊喜的語氣。
直升飛機轟鳴聲越來越大,婚禮臨時帳篷在直升飛機機翼帶動下搖搖欲墜,一架印有著名體育品牌标志的直升飛機緩緩降落在距離婚禮現場五十米左右所在。
那是接她前往意大利的“馬車”。
近百雙眼睛落在林馥蓁身上,對着那些人做出“謝謝”的口型。
和一直站在一邊的琳達擁抱,也許,這位看似什麽都會的法國女人一離開這裏就會接到羅斯家的解雇書。
“我答應你,會好好生活。”這似乎是林馥蓁唯一能向法國女人承諾的了。
“好。”一貫的幹脆利索。
松開手,再回過頭去,目光找到了琳達。
琳達朝她做出揮手的動作。
回以微笑。
低頭,往直升飛機的方向,頭也不回。
接下來,琳達會代替林馥蓁公布:她以耐克公司贊助人的身份加入由十一名航海高手組成的意大利瑪莎拉蒂帆船隊,和十一名航海成員在意大利會合,明天晚上抵達邁阿密,在邁阿密完成封閉訓練後前往舊金山,一月末,瑪莎拉蒂帆船隊将以加州舊金山為起點,上海金山為終點進行跨越不着陸航行。
這次跨越航行被命名為“金色太平洋挑戰”,未來幾個月,她會一直過着遠離陸地遠離網絡的生活。
直升飛機緩緩駛離海岸區,透過車窗林馥蓁看到沙灘上有一小點在朝着直升機方向揮手,一邊追趕一邊揮手。
不需要林馥蓁拿望眼鏡,她就知道那是安德魯,安德魯的特點很好認,短脖子安德魯。
安德魯急沖沖走了,那個四肢發達的家夥離開時一臉沮喪,他錯過了當着全世界的面表達:好巧,我也有一個叫林馥蓁的朋友。
“我有一個叫林馥蓁的朋友。”這話放在電影裏連嘉澍都覺得蠢,“我有一個叫做林馥蓁的朋友”這話放在現實上簡直是……
災難。
一場讓人忍不住做出撫額手勢的愚蠢行為。
夕陽西下。
在過去近一個小時時間裏,連嘉澍除了站着發呆之外,他還收看一場婚禮直播的最後時間。
值得一提地是:這是一場他占據一半席位的婚禮。
想必,觀看過最後時刻的人都免不了一番天花亂墜:
那是我看過最精彩的婚禮,新郎後半段不見了,新娘坐直升飛機走了,對了,一位老兄很幸運地撿到從直升飛機扔下了的婚紗,撇開那件婚紗的設計師名頭不說,單是沖着發生在這件婚紗背後的故事,這件婚紗放到互聯網上就可以拍出大價錢,對了,這裏必須加上婚紗的主人是薇……
打住。
“我叫林馥蓁!”這是婚紗主人要對世界說的話。
林馥蓁,連嘉澍的前未婚妻,到時,肯定有好事者會加上類似注解。
也就短短幾分鐘時間裏,連嘉澍以一名普通觀衆的身份收看了這場婚禮直播。
這場婚禮所導致的結果并沒讓連嘉澍和林馥蓁共結連理,反而讓林馥蓁在瞬間變成連嘉澍的前未婚妻。
“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這話從一個從小就扮演着不同人格的人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嗯,連嘉澍得承認,這樣的說辭對于他和林馥蓁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那麽,此時此刻,問連嘉澍如何看待“林馥蓁變成連嘉澍前未婚妻”這樣的一個事實呢?
不遠處,是方綠喬工作的中餐館,現在中餐廳門口已經恢複到往日安靜悠閑的狀态,中餐館老板也接受了記者采訪,在得知這是法國警方安排的一場特殊演習後也就發了幾句牢騷,沒準那位心裏樂呵得很,現在大半個南法都知道他餐館了,打廣告都沒這樣的效果。
關于那場演習——
防暴隊十八名成員已經圓滿解救出全部“人質”,從報警到防暴隊出現,再到解救出人質再到鳴鼓收兵,也就發生在短短二十七分鐘時間裏。
二十七分鐘。
這二十七分鐘恰恰和那場婚禮時間點吻合,這場歷時二十七分鐘的演習很好地诠釋了“林馥蓁為什麽不生氣”這個問題。
只是,為什麽?
不過,現在比“為什麽”更加重要的一點是:那場婚禮讓連嘉澍再次嘗到被當成提線木偶的糟糕感覺。
林馥蓁這個名字在那個瞬間變得異常倒胃口起來。
夕陽下,那個孩子穿着他不久前丢掉的禮服在同伴們面前模仿一名新郎應有的禮儀,看着滑稽而可笑,就像那場婚禮一樣。
夕陽下,連嘉澍開始嘗試讓“連嘉澍的前未婚妻”從舌尖流淌而出,毫無感覺,再來。
“林馥蓁是連嘉澍的前未婚妻。”一字一句無任何障礙。
笑。
林馥蓁于他而言也只不過如此。
曾經,連嘉澍偶爾想過這樣的問題:要是有一天林馥蓁離開他,要是有一天林馥蓁和他再無交集,他需要多少個年頭去适應她不在他身邊。
現在,答案有了。
也就短短幾秒時間,他就已經适應林馥蓁是連嘉澍前未婚妻這個稱謂。
這一刻,連嘉澍都替林馥蓁覺得可悲,她給他講過住在玻璃屋孩子的故事,她陪伴他十年了。
這個念頭一出——
“得了吧,林馥蓁和你那些堂姐伯母們又有什麽兩樣,那場婚禮就是很好的證明。”一個聲音迅速冒出。
是啊,那場婚禮就是很好的證明。
“嘉澍,孩子很可愛,婚紗很漂亮。”于是就有了那場婚禮,只是,他沒能如願給她可愛的孩子,漂亮的婚紗。
于是就有了“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這聽起來好比是一個一味要糖吃的孩子,給糖了就是愛的表現,不給糖就是不愛的表現。
他沒說錯。
“林馥蓁,小公主。”
不,不不,林馥蓁後面的行為已經充分說明她不是一個只會要糖的小公主。
她拉出了方綠喬;她當着全世界告知她叫林馥蓁;她還很合格的扮演了一名受害者:大家也看到了,只有我出現在婚禮現場。
只有蘭朵拉的外孫女回到婚禮現場,錯的人該負全部責任的是連家最小的孩子。
笑,隐藏在皮相下的骨頭在咯咯作響着。
和林馥蓁一樣可悲的還有連嘉澍。
他同樣陪了她十年時間。
他也給她講過一個住在鑽石屋孩子的故事。
她比誰都清楚,那個住在鑽石屋的孩子有多讨厭被愚弄,被當成一具提線木偶。
這樣也好。
十年了,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旅途,他們也彼此厭倦了彼此。
這樣也好。
住在玻璃屋的孩子和住在鑽石屋的孩子以這樣的方式從彼此的生活中退場。
夕陽下。
連嘉澍深深呼出一口氣。
現在,他需要去适應沒有林馥蓁的生活了。
離開那片海灘時,穿着他丢掉的禮服的孩子已經說服一名卷發女孩當他的新娘。
連嘉澍相信,随着他和林馥蓁的婚禮破局,正在度假的連氏公關部職員會接到緊急電話提前結束假期;他埃茲的家現在聚集了至少有五十名以上的媒體工作者,這些人分布在前門後門,就等着他一出現就打開錄音器,讓他發表分手感言。
女性媒體工作者會帶有一點點的私心,問他“錯過林馥蓁這樣的姑娘你會覺得遺憾嗎?”
這個問題換一種角度就變成:小夥子,你遲早會因為錯過林馥蓁這樣的好姑娘後悔。
是的,林馥蓁在婚禮上的一舉一動已經奠定她成為好姑娘的基調。
是好姑娘也是勇敢的姑娘。
不,不,連嘉澍一點也不想去回答這個光是想象就足夠倒胃口的事情。
所以,現在他不能回去。
慶幸的是,他後天就結束假期,只要他找一個地方呆上一天。
在這一天時間裏,相信連氏公關部已經想到應對的法子,股東投資商們已經嘗到連氏實業改革後所帶來的甜頭,他們會把那場宣告破局的婚禮當成娛樂新聞來看。
目前,最要緊的是:他得找到一個能呆上二十四小時的場所。
這些場所中不包含他平常會去的地方,要知道,酒店會所餐廳服務人員們兜裏至少有三張狗仔們的聯系電話。
夜幕降臨,連嘉澍往最熱鬧的區域,這裏人擠人,只要他一直低着頭就很難被發現。
這個區域連接數個車站入口,連嘉澍忽然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答應一名車站賣藝人會帶上家裏最好的紅酒去看他,當時他沒承諾任何時間點。
也許現在是兌現承諾的好時機,車站的賣藝人們遠比公共場合的服務人員可愛多了。
連嘉澍順利找到那位賣藝人,那位并沒有因他沒帶上紅酒而發任何牢騷,比起去年這位日子似乎好過了一些,上個月補了門牙,現在他不需要住地下室賓館或者在街頭湊合過上一夜,他在附近和朋友合租了房子。
租房裏,那位拿出他珍藏的酒,打開酒瓶蓋,找出最大號杯子,把一大杯酒放在連嘉澍面前。
連嘉澍無法确認酒杯有沒有經過消毒處理,又不好意思問出這個問題,沒去接酒杯也沒說出拒絕的話。
在那個時刻,通過透明玻璃杯呈現出的酒精氣泡似乎在對他做出某種暗示,那種暗示有點像傳說中的一醉解千愁。
的确,林馥蓁把一個爛攤子留給了他。
林馥蓁……
看了一眼窗外,此時此刻,想必林馥蓁已經在意大利了,想必,林馥蓁怎麽也想不到,此時此刻他正呆在一個流浪漢家裏,他坐的椅子一看要麽就是從二手店買到的,要麽就是某戶人家丢棄在門口的。
小畫眉……
小畫眉是一種飛鳥。
打住,打住,他才剛剛說要去适應沒有林馥蓁的生活。
隔着玻璃杯,酒精締造出來的氣泡正往杯底沉澱。
“我保證,這杯酒喝完,你心情會好過一點。”賣藝人如是說。
停在半空中的手垂落到膝蓋處,斂眉,他臉上寫着我現在心情很糟糕嗎?這家夥一定知道了那場婚禮的事情,然後根據那場婚禮推測出他現在心情不好。
不,這位思路往着相反的方向了。
要是那場婚禮沒破局,他這個時候的心情就是很不好了。
讓一醉解千愁這種怪念頭見鬼去吧。
連嘉澍剛想拒絕。
那個家夥對他說出以下這樣一句話:
“我在地鐵站看到不少失戀的年輕人,你現在的狀态看起來和這些失戀的年輕人一模一樣。”
失戀?
多麽奇異的詞彙。
失戀?
他看起來像一個失戀的人?
他不曾和誰戀愛過,哪來的失戀?!
這個比喻簡直荒唐絕頂,他身上到底是那點表現得像一名失戀者?!
更加荒唐的是——
“你看起來比那些失戀的年輕人症狀更加嚴重!”
那位又發表了以上的奇思妙想。
艹!艹艹!
接過酒杯,連嘉澍以為自己會把酒杯摔在地上,以這種方式來駁斥這個連家具都是撿來的流浪漢說的話。
在酒杯眼看下一秒就會地面上濺開時。
腦海中——
映在屏幕上那張瘦得似乎只剩顴骨下颚的臉忽然間來到他的心頭,明明,幾天前還是肉嘟嘟的一張臉,真是鬼樣子。
更讓連嘉澍煩躁的是,他似乎在心底裏一直為林馥蓁變成那個鬼樣子而耿耿于懷着。
林馥蓁……
艹!
第一口酒布滿了辛辣味,最後,留下的是苦澀,那苦澀不止存在于味蕾。
杯子空了,沒争得主人同意,再次往酒杯裏倒酒。
倒酒期間,有人進來了。
頭也懶得去擡。
耳邊聽說。
“這是我合租夥伴諾亞。”
晚間十點左右時間,方綠喬接到一通電話。
來自于諾亞大叔的電話。
在電話裏,諾亞大叔告訴如是告訴:“你的機會來了。”
你的機會來了?
“諾亞大叔的出租房來了一名客人,你猜這位客人是誰?”諾亞大叔笑得很奇怪,“這位客人就是Yann,現在相信整個法蘭西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女孩都在談論Yann恢複單身的問題,你的機會來了,他把我朋友的酒都喝光了,還嚷嚷着讓我朋友去給他買酒,他現在酩酊大醉,他現在看起來像很需要安慰的孩子。”
回過神來,方綠喬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着。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小法蘭西被分手被失戀了~
PS:放心吧,尾巴那裏這次方綠喬不是來領好運氣,而是領心碎來的。【瑪麗蘇心心碎】
☆、人間蒸發
這個下午, 蔚藍海岸區發生兩件大事情:一家中餐館了遭遇人質事件;距離這家中餐館五公裏外的戛納海灘有一場萬人矚目的婚禮正在舉行。
五點十分,中餐館人質事件經證實際為法國警方一場出其不意的演習。
五點十八分,戛納海灘那場萬人矚目的婚禮宣布破局,婚禮進行到最為關鍵的時刻新郎不知所蹤,新娘乘坐直升飛機離開。
五點二十五分,方綠喬接到林子岩電話。
在電話裏林子岩告訴方綠喬爸爸今天難得穿起了禮服, 是那種參加婚禮時才會穿的禮服, 爸爸告訴他穿禮服是阿蓁姐姐今天要嫁人了, 爸爸一直在電腦前等着他的法國朋友給他發婚禮現場照片。
一張又一張的把爸爸看得合不攏嘴, 可是到最後,爸爸卻哭了,他問爸爸為什麽哭了, 爸爸和新郎不見了,他不是怎麽懂, 然後爸爸告訴他, 新郎不見了等于兩個人約好去游樂場玩, 最好, 只剩下一個人獨自留在游樂場。
“阿蓁姐姐一定難過極了,一個人乘坐旋轉木馬,一個人乘坐過山車那種滋味很不好受。”林子岩說。
林子岩問方綠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