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四節臺階上

怒的表現?稍微加大點力道,就只敢加大一點點,就深怕着再大一點的話,就會把她的手腕折斷。

古老的集市流傳着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事物中——

據說,年輕的靈魂很脆弱。

她得需要花多少的力氣才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他面前。

然而,她一出現,他就對她冷言冷語的。

“好了,好了。”輕聲呵出,“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怎麽還在掙紮?就不怕……

她不怕,可他怕,怕極了,就像那個有着十級海風的夜晚。

心裏嘆了一口氣。

松開手,攬她入懷。

做出安靜的示意。

無奈說出:“要是你不高興的話,房子不賣了,只要你喜歡,陪你玩捉迷藏游戲也沒什麽,也不去見我那位心理醫生的朋友了。”

這一次,不是幻像,手觸到地是結結實實的物體,這個物體一如往昔,軟軟的暖暖的,這個物體有手有腳會掙紮。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凝望着五彩斑斓的玻璃紙,低低的說出。

“如果小畫眉喜歡玩捉迷藏,小法蘭西陪她玩多久都沒關系,不能擁有正常人的生活也沒關系,只要小畫眉哪裏也不去,就像現在一樣,好好待在小法蘭西身邊,只要能抱到就可以可。”

“能抱到,能看到,能聽到我想說給你聽的話,那就可以了。”

只是呢……

懷裏的人還在掙紮着。

他都這麽說了,她怎麽還在掙紮。

而且,掙紮力道比起之前更加強烈,這掙紮的力道讓他的心都有些慌了,到底為什麽呢,到底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對了,對了,安撫着懷裏的人,不敢大力去擁抱,頻頻和她保證:別怕,別怕,我不會開燈的,我保證不會開燈的。

古老的集市還流傳着——

太過于年輕的靈魂也害怕光,一觸到光就灰灰湮滅。

一觸到光就會灰灰湮滅。

忽然而至的念頭讓他快速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怕她被貼在窗戶上彩色紙反光吓到,他把她藏密在最為黑暗的角落。

即使,是黑暗角落還是不安全的。

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蓋住她。

還在,還在呢。

大大松下了一口氣。

低聲。

“小畫眉,沒有一點光,一點點光亮也沒有了,別怕,以後誰也傷害不你,有我在呢,有小法蘭西在呢。”

五分鐘後,問連嘉澍對于發生在這個框架裏的行為作何評價。

蠢!

從打開糖果屋的門到接下來的一系列舉動,簡直是——

蠢得不可原諒!

游園驚夢(03)

糖果屋除了彩色窗紙反光,一絲一毫的亮光也沒有了。

再一次,連嘉澍去确認懷裏的人,再次得到“她終于不是僅僅存在于幻像中了”這樣的确切信息。

而且,她沒再掙紮了。

指尖輕輕去觸摸想象中也許會很冰冷的手指,較為奇怪的是,指尖觸碰到的手指是溫暖的,溫暖得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活生生的事物。

也許這是酒精驅使。

盛情難卻,之前在餐廳大伯父給他倒酒了,那是連家的長子,于是,他就喝了小半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半杯酒所導致。

手不是冰的,說不定臉就是冰的。

更為奇異的是,那張臉也是溫暖的,甚至于,他指尖觸到她眼角處的濕意了。

這是闊別已久,小畫眉為小法蘭西掉的眼淚。

“別哭,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不去理會人們的目光,為你,我心甘情願。”低低在她耳畔說出。

所以,別哭。

不知道古老的集市裏有沒有流傳着這樣的說法:太過年輕的靈魂經不住淚水。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糟了。

他得快點把她眼角的淚水吻幹,然後逗她開心,讓她在他懷裏頭咯咯笑着。

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臉。

唇小心翼翼落在她眼角處,一一吮幹她眼角的淚水。

吻幹她眼角處的淚水,內心深處某一個角落在拼命叫嚣着:吻住她的唇。

似乎,也只能讓親吻來緩解長達五年日以繼夜的想念所帶來的煎熬了。

唇從她眼角處一點點往下,來到她嘴角,一顆心就那樣砰砰跳動着,以一種連他也無法抑制的節奏鬧騰着。

該死,再這樣鬧騰下去的話,他都不能好好吻小畫眉了。

那可是他所朝思暮想的。

無奈,額頭只能抵住她的額頭。

低語:小畫眉,我要吻你了。

“如果說,一不小磕到你的牙齒,如果說,一不小心把你的嘴唇咬壞了,別生氣,那都是……”

有點難以說出口來着。

“那都是因為對你太過于渴望了。”剩下的話就放在心裏吧。

可不能讓她太過于得意忘形。

低頭。

懷裏的人狀若從一場迷夢中醒來。

別開臉,落了個空。

頭擱在她肩窩處,笑。

還是老樣子。

在這一天,吻過別的女孩的嘴唇不能去吻她的嘴唇。

那就等下一次再吻她吧,她可是好不容易來到他身邊,他可不能把她氣走。

就這樣靜靜帶着,待在他懷裏就好。

下一秒。

“啪——”的一聲。

伴随驟然響起的那一聲,周遭亮得如同白晝。

那一瞬間。

魂飛魄散。

低頭,眼睛觸到一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的眉,這張臉的目,這張臉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日思夜想的。

喃喃喚“小畫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他的錯覺。

在驟然亮起的燈光中,那張臉似乎是下一秒就會消失,消散。

駭然,大駭。

以自己的身影擋住她,把她擋在自己背後,眼睛已經找到聲音出處。

糖果屋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幾名穿着保全人員站在門口,其中一名手還落在開關處。

“快把燈關了!快把燈關了!馬上!”大叫着。

瞬間,周遭回歸黑暗。

大叫聲尾音還在天花板回響着,眼前人影一晃,連嘉澍伸手。

質地柔軟的衣袂擦過他指尖。

再下一秒,那抹人影已經朝門口飄去,眨眼間消失。

喃喃喚着“小畫眉”,移動腳步。

腳步往前,經過門口時他和呆立在門口的人說“你們把她吓跑了”,走了幾步,他聽到背後有聲音說“我們是通過監控鏡頭發現有小偷潛進來。”

蠢貨。

迎面跑來一個人,這個人說:“你們怎麽不開燈,我剛剛差點抓住她,現在基本上可以确認小偷身份是女的,長頭發。”

一邊說着,手裏的手電筒一邊往着他。

片刻。

“連……連先生。”關掉手電筒,側着身體讓到一邊。

走了幾步,停下。

正好停在手拿手電筒的保全人員面前。

問:“頭發有多長?”

回答:“我想,應該……應該在腰部範圍內。”

腳步倒退。

在腳步倒退過程中,連嘉澍想起不久前在自己房間門口徘徊的南茜,想起南茜說的話“我好像見到一位熟人了。”南茜的話之後是小野莎莉的話“剛剛有人在看着我們。”

快步來到糖果屋,打開燈,指着靠窗位置,顫抖着聲音,問:“你們剛剛看到我懷裏抱着一個女人了?”

片刻。

“是……是的,先生。”其中一名回答。

“你們确信?”腿在發虛。

“是的,先生。”這次回答地是另外一名保全人員。

“你們……你們敢發誓,你們在我懷裏看到了一個女人?”提高聲音,“你們都看到那個女人從我懷裏逃走了!”

“是的,先生。”這次異口同聲。

連嘉澍撫額。

就在幾分鐘前,在這間糖果屋裏,他似乎幹了一件再蠢不過的事情。

導致于他幹了這件蠢事最大的罪魁禍首是巫延吉上個月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這個世界每天失蹤的人多到以幾分鐘為單位來計算,在這些失蹤人口中排名第一的是孩子,排在第二的是年輕女孩。”“連先生,我們在找她,別人也在找她,然而,不管是我們還是另外找她的人都沒有找到他。”“去年另外的那些人已經不再找她,連先生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嗎?”“連先生,尋人機構讓我們做最壞的打算。”

五年了,即使躲得再深的魚兒,也終究會覓得一絲蹤影,可沒有。

林馥蓁宛如人間蒸發。

于是,他害怕了,害怕得不敢再去尋找。

害怕着,在他想她念她時,她已經變成一堆粉末。

在這片蔚藍海岸區,流傳着:有很多人在夜裏走着走着就沒有了。

是不是,她也成為了消失于美麗夜色中的人。

小畫眉不在了,小法蘭西還在。

最為可怕地是:現在他只有二十五歲,起碼,他還得需要五十個春夏秋冬才能走完他的人生。

小畫眉早已經不在了,可小法蘭西卻一直還得在。

于是,喃喃着“不找了,不找了”他給巫延吉打了一個電話,這樣一來他就不會遇到那個可怕事情了。

導致于連嘉澍幹出蠢事情的罪魁禍首其二為:幻像。

連他無法解釋出那常常來到他眼前的幻像,偶爾低頭垂眸;偶爾淺淺一笑;偶爾滿臉不悅;來時候總是很安靜,消失時讓人猝不及防。

也許,她變成了消失于美麗夜色的人。

林馥蓁,睚眦必報。

她耿耿于懷于他把她一個人丢在婚禮上,她耿耿于懷于在她為他頂着十級海風來到他面前換來的是他的指責。

于是,她以那樣的方式來折磨他,來讓他不好過。

撫額,連嘉澍笑。

多麽愚蠢的想法。

導致于他幹出這愚蠢至極的事情其三應該是酒精了。

在酒精的驅使下,鬼使神差。

過去幾分鐘發生在糖果屋裏,他說的那些蠢話無比清晰。

只是現在,連嘉澍沒時間為自己說過的那些愚蠢至極的話捶胸頓足,目前,他得把潛進他家的小偷找出來。

這是一名長發的女小偷。

數了一下,就為了這名小偷,保全室出動了四名保全人員。

“你們沒說錯,這裏潛進小偷了。”連嘉澍對那四名保全人員說,“聽着,馬上回到保全室,在不驚動客人的情況下封鎖所有出口,讓監控人員眼睛一刻都不許離開監控鏡頭,一發現小偷的蹤影,我要第一時間知道。”

腳踩在草地上,小徑上,銀色碎石鋪成的車道上,從開始的奔跑,到逐漸放慢腳步,到腳步變得十分平靜。

到了最後,心也變得和腳步一般平靜。

幾分鐘前,連嘉澍接到保安室打來的電話,長發小偷進入了生日會場。

生日會場一派燈火輝煌。

小偷是笨小偷,躲到這裏來無疑是自投羅網。

把因為奔跑被風吹亂的頭發整理好,一步一步往着生日會場。

從白色花臺前走過,挂在樹上埋在草地上以倒着懸挂式的霓虹忽閃忽滅,忽明忽安,把周遭裝點得宛如銀河系。

身着華服的賓客們則像銀河系的漫游者。

第一位上前和連嘉澍打招呼的是他倫敦來的朋友。

和他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或以微笑,或以點頭致意一一回應,目光漫不經心經過每一個角落,有可能下一秒他的眼睛就找出小偷的藏身之所了。

迎面而來的是科恩,這兩年科恩發際線上移趨勢嚴重,燈光打在他腦門上,有點滑稽,像燈泡。

德國人的表情一看就是有話對他說。

該不會他遇到小偷,不僅遇到小偷,他還把小偷的身份給認出來了?

科恩快步來到他面前,側身。

“你是不是也見到林馥蓁了?”連嘉澍沒給科恩說話的機會。

德國人從來都從容淡定:“是的,先生,只是我現在還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據說,人類在少年邁向成年的容貌變化就像一棵樹的年輪,這階段為五年一個周期,在這一個周期裏會歷經一次小小的容貌改變。

糖果屋,燈光亮起,狀若驚鴻一瞥中,他還是察覺到五年時間在林馥蓁身上留下的改變。

眉還是那眉,目還是那目,五官都未曾改變,只是……

“她現在變得有點胖,是吧?”連嘉澍微笑和他的管家說。

“是的,先生。”

真是沒心沒肺的姑娘,東躲西藏時順便把自己喂胖了?

連嘉澍目光往前:“她在哪裏?”

“連先生……”德國人語氣忽然變得遲疑了起來。

“帶我去見她。”腳步往前,目光往前,那是科恩來時的方向。

“連先生,薇安現在……”

目光落在那棵銀樹下,再也移不開了,朝科恩做出示意安靜的手勢,現在,他不需要科恩告訴他她在哪裏,因為……

他的眼睛已經找到她。

單是一個側面,他心裏就知道是她了。

從心裏延伸到眼睛。

小畫眉,這一刻,我沒說大話。

雖然不在茫茫人海中,但這塊場地來了有不下一千人。

她站在銀樹下,着淺色禮服,長發及到腰間。

笑,笑時心裏苦澀。

苦澀在瞬間轉為甘甜,在下一個腳步伐出時,眼前景物浮浮沉沉。

看清她周圍的環境,連嘉澍微微斂眉,那緊緊挨着她的男人是誰?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和那個男人之間形成小鳥依人狀。

這視覺讓人看着心情不好。

還有,不僅她身邊站着一個男人,她對面也站着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站姿對她形成虎視眈眈狀。

加快腳步。

幾步之後,連嘉澍把站在林馥蓁面前的男人認了出來,那是他的堂兄連聖耀,如果沒記錯的話,連聖耀追過林馥蓁,所以,這兩個人之間可以說是存在一點點舊情情分。

再幾步之後。

連嘉澍把站在林馥蓁旁邊的男人也認了出來,還是連家的人。

連家還有那麽一號人物。

這號人物之前名字叫做連鈤,被連钊誠“請”出連家後他改冠母親的姓氏,算起來其實連钊誠有四房妻子,第四房妻子姓柯,比連钊誠小十幾歲。

連钊誠和四房妻子之間有這麽一段羅曼史:

柯姓女子為被連钊誠逼得跳樓自殺商人獨生女,為了平息這位商人自殺所導致的風波,和之前連钊誠勢在必得歸屬于自殺商人名下的地皮,他掩蓋真相僞造文書迫使自殺商人在英留學的獨生女下嫁于他,當時據說這位柯姓女子已經有談婚論嫁的男友。

婚後,源于愧疚感連钊誠對小妻子疼愛有加,壯年時代的連钊誠風度翩翩再加上他的甜言蜜語,柯姓女子很快就對連钊誠死心塌地,不久之後為連钊誠生下一個男孩,男孩單名鈤。

若幹年後,柯姓女子得知一切真相,她的報複方式就是在報紙上大面積刊登她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之事。

一時之間,連钊誠不僅被小妻子戴了綠帽還喜當爹多年為街頭巷尾所熱議,惱羞成怒中,連钊誠把柯姓女子母子“請”出連家,至此之後,不聞不問。

連钊誠和柯姓女子的羅曼史也成為他人生一個污點,這段羅曼史伴随時間流逝鮮有人再去提及。

由于柯姓女子說得有板有眼,以及連钊誠對那對母子不聞不問的态度,那個叫連鈤的男孩到底是不是他親生孩子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謎,時至今日,兩位當事人其中一方離開人世另外一方忘卻前塵往事,想必沒人再去關心這個謎題。

連鈤也變成柯鈤。

雖然,連鈤變成了柯鈤,但連钊誠并沒有把他從族譜除名,從某種意義上柯鈤還是性屬于連家一份子。

柯鈤,按照輩份連嘉澍應該叫他“小叔叔”。

幾天前,他的小叔叔登門拜訪,對了,他的小叔叔還宣稱十月中旬即将舉行婚禮。

現在,即将舉行婚禮的男人在公共場合上公然占年輕姑娘的便宜。

他得上前去提醒小畫眉:遲鈍的姑娘,站在你身邊的男人下個月就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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