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歸家
歸家
我擡眼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鐘了。我抓了抓頭發，有些疲憊地起身，望着從窗簾縫隙間透進來的燈光愣了會兒神，慢騰騰地站起，整理床鋪。
我預料到了周書發出去的照片會給我帶來很大的麻煩，沒想到後果會這麽嚴重，除了我的同事，就連在我公司周邊的人都知道了。
在我繼續工作半個月後，我的領導找到我，讓我先回去休息一段時間。她說，“現在這件事的影響挺大的，你要是一直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下工作的話，效率自然不會很高，而且對你的身心健康也很不好，等這件事過去了，你再回來吧。當然，也不是讓你休假，我還是會派一些線上的工作給你做。”
筆記本電腦的桌面上堆滿了需要我處理的文件，周憶竹上學前給我留了張便簽，說微波爐裏有熱過的牛奶和烤吐司。
我看着他歪歪扭扭的字跡，不由得覺得他真該好好練字了。我走進廚房，把面包和牛奶拿出來，鍋蓋聽到了廚房裏的響動，飛快地竄進來，直奔垃圾桶而去，無奈，我把早餐端到桌上後又去廚房裏把鍋蓋抱出來。
它在我懷裏掙紮着，我擡眼看了一眼它的食盆，裏面還有貓糧，想了想，給他喂了支貓條。
需要我處理的工作雖然多，但大多數都不需要怎麽動腦子，點點鼠标，整理整理數據也就差不多了。無聊是無聊，但是要讓現在的我進行高強度思考，那我肯定是吃不消的。
快到周憶竹放學的時間了，我拿起口罩，戴上，準備去接他，可當我正要出門的時候，門卻開了。
周書站在門外，看着我，我皺了皺眉，錯開視線。
這段時間他中午都是在公司吃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麽回來了。
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比起我的狼狽，周書的生活好像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他還是和之前一樣地上班、下班、出門。
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我不再和他說話了吧。
見他還不讓開，我起身，推了他一把：“讓開，我去接周憶竹。”
周書沉默了一會兒才側過身，我一邊拍着外套上的貓毛一邊走着，周書卻突然叫住了我——
“林簡。”
我站定，并沒有回頭。
“我們回一趟安漢吧。”周書輕聲道。
聞言，我轉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有病吧？這會兒回安漢做什麽。”
“我爸病重了。”
“那是你爸，又不是我爸。”我沒了耐心，扭頭就走，周書卻把門關上，跑到我身邊：“我陪你一起去。”
我火氣上來了：“你別他媽跟過來了，你是還嫌我不夠惡心你嗎？”
但我的憤怒并沒有讓周書讓步，他只是摁下了電梯，把我拽進轎廂。
電梯向下墜落，我覺得有一點頭暈，周書把車鑰匙丢給我，我皺了皺眉：“我開我自己的那一輛。”
“你那輛有多久沒有加過油了。”周書回道。
我被他哽住了，拿着鑰匙，祈禱電梯趕緊到。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我趕緊沖出去，周書跟了上來，走到車邊時，我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他：“能請你回去嗎？我現在實在是不想和你待在同一輛車裏。”
周書沒有管我，用指紋打開了車門的鎖，把我硬塞進了駕駛座，然後走到副駕駛落座。
咔噠一聲，他系上了安全帶，又不顧我的阻攔給我系上。
“開車。”他輕聲道。
我看着周書，周書也同樣看着我。
目光糾纏之際，他突然湊近，我厭惡地往後一躲，随後啓動車子，朝周憶竹學校駛去。
當我們到學校門口時，周憶竹已經在我往常接他的那個地方等着了，他本想坐上副駕駛，卻發現周書也來了。
他看到周書的時候有一絲的疑惑，但還是拉開車門，坐到了後座。
周憶竹意識到了氣氛的尴尬，開口道：“林叔叔，今天中午吃什麽？”
“我炖了排骨。”我回道。
說着，又起步。
我話音剛落，周書就繼續道：“我今下午要和你林叔叔回一趟安漢，估計明天晚上回來，你自己在家記得好好寫作業。”
“我什麽時候說了要陪你回安漢了？”我沒好氣地說着。
“你有多久沒回去看你爸媽了？”周書反問。
“嗬，我還沒看出來你這麽孝順。”我諷刺地笑了一聲。
眼見我們又要吵起來，周憶竹開口道：“我知道了。”
自從上次周書說了他和魏詩婷形婚的事情後，他和周憶竹也漸漸地不說話了。我們三個人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周書更像是一個局外人。當我和周憶竹看電視時，他會到書房看書，到了睡覺的點了，他便在書房睡了。
如果認真算起來，今天甚至是這些天來，我和他說話最多的一次，而周書剛剛的囑咐，更是他對周憶竹說的第一句話。
我的照片是傳到了周憶竹同學手中的，但是除了那天晚上他拿着手機問我照片是不是真的，他就再也沒有提起過有關同學的事情了，而且他看上去和平常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心情并沒有受到影響。他的同學是知道我和周書生活在一起的，也不知道周憶竹在學校受沒受到同學的議論。
“欸對了，既然你們今天下午要回安漢，那我今晚上就去給顧明過生日了。”周憶竹突然想起了什麽，道。
“行啊，你給他準備禮物沒有？”周書回道。
周憶竹愣了愣。
他那句話其實是對我說的，他沒有想到周書會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嗯，記得給他準備禮物，他喜歡什麽？”我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開口。
“他也沒啥喜歡的，我就發現他特別喜歡收藏橡皮擦，他有一個盒子，裏面全是各種各樣的橡皮擦，還不準人用。我前幾天上網給他買了一盒橡皮擦，跟啥啥聯名的來着。”周憶竹松了一口氣，笑着回道。
“收藏橡皮擦？這還真是個少見的愛好。”周書低聲嘀咕着。
“有什麽少見的，你高中的時候還不是喜歡收集巧克力包裝——”
我突然哽住了。
随着我的聲音消失的，還有方才車內別扭的所謂和諧氣氛。
那粉飾過的虛僞的溫馨此刻都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我早就體會過無數次的死一般的沉默。
其實我還下意識接着周書的話茬。
車內的壓抑讓我就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深吸一口氣，道：“今下午什麽時候回去？”
我的聲音擊碎了沉默，在車內回蕩。
周書像是才回過來神似的，抓了抓頭發：“吃完午飯就回去，我已經請了假。你呢？公司給你的任務做完沒？”
“做完了。”我回道。
周書點了點頭。
到家後，簡單吃過午飯，我和周書便收拾好了東西，臨走時，我囑咐了周憶竹記得清理貓砂，記得給鍋蓋喂貓糧和換水，周憶竹點點頭，和我們作別。
回安漢的路上，一直是周書在開車。
他打開了多媒體，随意挑了個歌單。
我看着窗外有些乏味的景色，突然想起我還沒有給爸媽打電話說我回安漢的事情，我拿出手機，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短暫的等待後，我爸接通了電話：“喂？小簡，怎麽了嗎？”
“爸，我這會兒在回安漢的路上，大概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就到家了。”
“你要回來啊？怎麽不早說一聲，行，我讓你媽做點好吃的……不過你怎麽想起來了今天回來？你不上班嗎？”
“前幾天剛忙完一個項目，領導讓我們先休息一兩天。”我随口編了個理由，“你們随便做一兩個菜就行了，我大概待一天就要回去。”
“好。你是一個人開車嗎？”我爸問。
我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的周書，輕輕嘆了口氣：“嗯，就我一個人。”
“那好，你專心開車，開慢點，別急啊。”我爸松了一口氣。
我嗯了一聲，挂斷電話。
周書看了我一眼：“今晚上吃完飯你出來一趟。”
“做什麽？”我皺眉。
“我們回安漢三中一趟。”周書回道。
“托你的福，我早就在安漢出名了，我還去安漢三中幹什麽，讓他們看笑話嗎？”
“戴上口罩就是了，我陪你一起。”周書輕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