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個心動音符
兩個心動音符
那個攤位上擺了各種各樣的音樂盒，其中一個旋轉木馬款式的音樂盒尤為引人注目。
方知有将音樂盒捧在手裏。
坐在攤位後邊的老板見她感興趣，立馬介紹說這個是海城貨，老物件，很有收藏價值。
何霖烨端着臂站在方知有身後，也順勢走下來，看方知有蹲在地上靈活地轉開音樂盒的按鈕，複古旋律叮鈴鈴，似露珠輕點玻璃窗，又似晚風輕拂風鈴。
攤位上擺了很多音樂盒，嶄新的音樂盒擺在精致的木貨架上，而那些老板口中的老物件，則随意地放在毛絨毯上，像那種舊貨市場沒人要的東西。
“這個和我小時候學校發的音樂盒一模一樣。”
方知有驚嘆。
“不過挺可惜的，那個時候貪玩，成天不愛學習，抱着個音樂盒瞎折騰，音樂盒就被我老媽從八樓丢下去了。”
“然後？”
何霖烨問。
“砸得稀碎……連‘屍首’都找不到。”
街攤老板忍俊不禁，忙說：“所以啊，正好買一個音樂盒回去，彌補一下童年的遺憾喽？”
“不用啦。”
她答得很果斷。
“那天我嚎啕大哭，在小區樓底下找了一夜，後來我媽為了彌補我，又買了很多音樂盒，現在家裏全是各種各樣的音樂盒，我的音樂盒太多了，都有點音樂盒恐懼症了。”
方知有自嘲，說罷放下手中那只有些鏽跡的金色音樂盒。
不遠處有幾個年輕人在街邊布置音響設備，一個演出的小舞臺很快被搭建起來。雖然沒有那次在唱片店來得正規，但勝在以港城獨具風情的街頭巷落為景。
露天音樂場，別具一番風味。
有個彈吉他的男生在唱張國榮的《無心睡眠》。
方知有自顧自地朝着下一個攤位閑逛，是個書攤，賣的都是些二手書，有些已經幹燥到卷邊發黃，她拿起其中一本英國背景小說《琥珀》，老板将下冊一并交到她手中，一曲結束，她朝着音樂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片刻後回了個頭，發現何霖烨不見了。
人呢？哪裏去了？
左右環顧一陣還是找不到，方知有撥通何霖烨的wechat，也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她随着人群走到音樂場的位置，手機停留在撥電話的界面，“對方無響應”的通知彈出來。
她繼續按下撥通鍵。
路人也朝着露天音樂場的方向擁擠在這裏。
很快，她被人潮吞沒。
即使知道是無用功，她還是選擇繼續給何霖烨發信息，撥電話。
正抱怨着何霖烨這人怎麽不聲不響就消失了？
臺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黑色衛衣兜帽戴在頭上，只輕輕一擡頭，就鎖定了她的位置。并舉起手中的電話朝着她揮了揮。
何霖烨在此時挂斷了她的來電。
他那雙骨骼分明的手握住音樂場小哥遞來的話筒。
清澈而富有穿透力的歌聲從話筒的電流中傳遞出來，雖然能聽出來氣息有些不規律，也不是令人驚豔的嗓音，但讓人莫名心安。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
如泣似訴在挑逗。
……”
是那首經典的粵語情歌《月半小夜曲》。
這時候港城下起了一陣小雨，如絲如縷，淅淅瀝瀝，像是給港城夜市蒙上一層朦胧輕盈的紗。
雨點也如音符般滴答，落在行人心尖。
方知有朝着音樂臺靠近，在人群中終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得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正在唱歌的那位。
雨滴落在他的睫毛上，似蝶翼垂露。
街角的霓虹燈恰到好處地将何霖烨面部的輪廓映得意外分明。
雨點漸漸重了起來，布置音樂臺的那群年輕人開始張羅着給這個場子的樂器蓋上塑料圍布。
周圍的行人急着躲雨，漸漸散開，最終只留下她一人停在音樂臺前，聽着何霖烨将這首歌唱完。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牽挂，
我的渴望，
直至以後……”
淩晨四點鐘。
方知有敞開窗，看着外邊将出不出的太陽陰影，腿上蓋着那件男士帶帽衛衣，将畫筆搭在人中處，陷入回憶。
那些畫面被她不留餘力地繪入新的章節。
女主角的漫畫分格中，出現一個動态軌跡的噗通亂跳的紅心，這是美男系列漫畫的标志性象征。
漫畫經過潤色後交由分部編輯審核，很快進入審稿定稿階段，而這張精心描繪的分鏡頭被本期粉漫APP的推廣編輯截取，作為預告公布在APP的首頁。
翌日。
何霖烨久違的，在自家唱片店短暫地閃現了一下。
正在拖地的小叮當眼睛都瞪大了一下，人差點沒踩在拖把布上滑一跤。
他目光鎖視着自家老板，看到何霖烨提着個袋子，從一樓逛到二樓，又将袋子裏的音樂盒擺件不輕不重地放在二樓付款臺的櫃臺上。
又覺得店裏櫃臺上的招財貓礙事，用音樂盒将招財貓替換下來。
完成這一通操作後，何霖烨塞着耳機離開唱片店。
“搞乜，今天發乜野癫？”
鐘麗莎從地上撿起被老板何霖烨抛棄的招財貓，倒沒多想，将招財貓放在了2樓的圖書區的水吧。
流水生財，放在水吧也不錯。
整個唱片店，唯有店員小叮當擁有絕對敏銳的八卦嗅覺，一下就發現了不對勁。什麽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就是典型的案例。
只待方知有下午調休返工時，店員小叮當開啓“鷹眼模式”，将關注力全部放在方知有一個人身上。
走進來了。
進店裏來了。
好的，到二樓換上員工服了。
她臉上笑容從進店門開始就沒放下來過，很好。
店員小丁甚至放下手中的工作，趕到第一現場——付款臺。他很清楚地看到方知有在付款臺的位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礙于他也在付款臺，所以稍有收斂。
有情況。
小叮當擦着桌臺若有所思，然後意味深長地從後廚準備好低卡便當，放在付款臺上。
“柚子，打外勤了。店裏先交給我就行。”
“好的！”
方知有娴熟地卸下那件粉藍色員工服的圍兜，在付款臺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一擡頭就看到丁當臉上掩不住的笑，還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氣息。
“柚子？”
“嗯？”
“有個問題。”丁當坐下來仰視着她，眼睛裏有一股無端審視。
？
“老板是不是在追你？”丁當直截了當道。
方知有的耳根瞬間發燙，忙擺手說不不不，沒有的事。
“哦~沒事沒事沒事，開個玩笑而已。”丁當自覺圓場。
方知有在小叮當炙熱的目光審視下，快速地拿起便當盒，準備逃之夭夭，卻又被拽了回來。
“等等，這趟外勤，還得去老板家幫忙取點東西。通告單、合同、靠枕還有U盤，這些都是需要的，你可以看一下我手機發給你的清單。”
“打外勤路上注意安全！”
鐘麗莎這時剛剛換好服裝，理着領口走出來，順勢對着方知有說：“柚子，速去速回，等會忙完給你點珍珠奶茶。”
緊接着，丁當壓下鐘麗莎正在理領口的手。
“不急不急，慢慢來！”小叮當朝着不遠處拎着便當的方知有大聲交代，“不着急！”
鐘麗莎一個眼刀飛過去。
“你搞乜野呀？發乜野癫？嫌活少？”沒事幹就去倉庫點貨，點三遍。”
（你搞什麽？抽什麽風？）
誰知小叮當一語驚人：“你不知道嗎？她和老板在談戀愛。”
鐘麗莎：！？？
冇搞錯啊？
＊
方知有揣着何霖烨的東西第二次出現在拍攝現場。
這次何霖烨拍的是秋冬系列，全系列成裝堆在拍攝現場的各個角落，壓彎了好幾個衣架。
第一場仍舊是新單上市的樣品拍攝，方知有來的時候已經進入了第一場的尾聲。她在何霖烨完成收尾工作時，将便當和收拾好的通告單放在醒目的位置。
“诶！你是lyon家的助理嗎？過來幫個忙。”
現場工作人員看到方知有放下lyon的包，根本不給她跑的機會，順理成章叫她過來幫忙。
何霖烨在拍攝現場的化妝椅上躺下，非常抗拒化妝師動來動去的刷子，嫌棄抵抗的姿态不斷。而今天的拍攝時間很緊，現場的攝影團隊和甲方已經在催了。
方知有本想解釋自己并不是何霖烨的助理，卻被化妝組幾個成員團團圍住，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她。
“按住佢，将佢個頭擡起嚟。”化妝總監指根套着粉撲，虎口銜着三四個化妝刷對着方知有說道。
（把他按住，把他頭擡起來。）
方知有有點懵：“什…什麽？我沒聽懂。”
何霖烨這時睜開眼，看到方知有的身影後，不自覺地向後靠了靠，以便敞開自己的視角。
“ok畫吧。”
化妝師助理汲着刷子在何霖烨臉上戳戳點點。
何霖烨又低頭了。
又化不了了。
化妝師團隊切換普通話，和方知有短暫溝通。
她明白他們是讓自己把何霖烨的頭箍住，不讓他亂動，時間緊急，現場催促的聲音不斷，連帶着方知有這個局外人也跟着緊張。
她繞到何霖烨面前，輕輕蹲下來，兩手撫上何霖烨的臉，幾乎沒用力，也近乎是懸空着放在他臉頰的兩側。
他對着鏡子瞥了眼方知有的腦瓜。
她今天戴的是粉色波點發圈，将頭發挽成一個低垂的丸子，一些碎發自然地趴在白皙的後頸。
他掩着笑意将頭又向前靠了靠，正好貼在方知有的手心。
這個位置很好，化妝師助理很快找準機會繼續在何霖烨臉上完成剩下的妝造工作。
方知有的手卻向後退了退。
她的手一退，何霖烨又開始作妖，将頭側靠在椅背上，眉頭輕蹙。
“按住他。”
化妝團隊的工作人員那幾雙眼睛死死盯住何霖烨，方知有能感受到這群打工人的熊熊怒火。
她按住……準确來說是摸住何霖烨的臉。
姿勢回正。
但是方知有的手有點酸了，于是胳膊松垮垮地垂下來。
幾番周折，化妝總監算是發現了端倪，站在原地無奈的嘆了口氣，從化妝師助理的手上奪過陰影刷，居然遞到了方知有的手中。
“你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