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六個心動音符
六個心動音符
夜裏十點鐘。
幾個兼職生換下員工服後陸陸續續下了二樓。
今天是輪休日，幾個打暑假工的小孩周六周天可以調休，上完最後一個晚班就要開始一個完整而又愉快的周末了。
方知有提前和小叮當約好了今天要加班，所以現在還在店裏忙忙碌碌地整理着貨品。
客人們也走的差不多。沒什麽特別需要忙的了。
方知有就順勢坐在貨架邊的地板上，百無聊賴地伸出手在貨架上一格一格地掠過，看到有個客人正戴着有線耳機睡得正熟，不由得想起，曾經自己也是在這半邊貨架的椅子上一邊聽着音樂一邊趴着睡着的，她露出一個會意的笑。
之後很貼心地拂開員工休憩室的簾子，準備給店裏唯一睡着的這位客人拿了毯子來蓋一蓋。
一進門，看到剩下幾個兼職生正在收拾包，離開店裏前，還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柚子！我們下鐘啦！”
“知有姐拜啦！”
方知有也含着笑跟他們幾個人揮了揮手。
這群兼職的國中生們高高興興地捧着汽水，吹着口哨下班了，笑聲逐漸減弱，唱片店陷入一片寂靜。
方知有關閉停泊燈和店一樓的大排燈，走上二樓時看到那位顧客還在睡覺，也沒打擾。
手機嗡的震動了聲，方知有看了一眼手機，是雲粉給她發了個鏈接，消息裏說，是今天晚上她和趙野倆人，還有店裏的樂隊在淺水灣弄了個專場音樂會，問她要不要來。
旺角離淺水灣有點距離，差不多接近二十公裏。
她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夜裏二十二點十八分，今天還有個顧客在唱片店裏睡着了，睡得挺熟。
到現在也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方知有倒是想去的，但畢竟已經答應了丁當哥自己今晚負責夜班，這還沒到零點，她也不好直接撂挑子走人。
但……
心裏總癢癢的，唱片店此刻變成了束縛小小鳥的金絲籠。
雖然可以自由自在地聽音樂看漫畫，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店裏DIY一些酒品飲料，或者叫個叉燒飯外送做夜宵，順便再找一部好看的電影。
但她還是有點按耐不住自己內心的想法。
「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她咀嚼了下小叮當今天下班前對她說過的話，心裏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把，經久不息。
又看了看趴在那裏睡着的客人。
客人好像醒了。
那名顧客将毯子放回與腰持平的貨架上，走過來時朝着方知有點點頭，提了提身上的包，徑直走向一樓，推開門，門上的鈴铛叮鈴作響。
她講了句不大地道的“慢走”。
客人推門走後，那串鈴铛清脆的連音像是一下一下擊打在她的心上，心湖不再平靜，泛起一絲絲漣漪，蕩漾不絕。
她突然想到了何霖烨。
上次從何霖烨家裏出來後，她跟何霖烨之間的信息就剩下了官方交流，基本上都是讨論些唱片店裏的事。
兩人很默契地互相沒有打擾對方。
信息停在何霖烨回複的最後那兩句話上。
【嗯】
【有事随時找我】
這給了她一些微妙的勇氣。
于是她編輯了一段邀請何霖烨去淺水灣的文字，正準備閉着眼，一鼓作氣發出去時，又覺得有些不妥。
被拒絕的話，好像有點難堪。也意味着某些希冀的破滅。
于是她換了一種詢問方式。
柚子：【lyon，你現在感覺還好嗎？身體有沒有好點？】
時間仿佛凝滞了，每1秒都被拉得無限長。
她隔幾秒鐘便會看一眼屏幕。
大概過了三分鐘左右，何霖烨彈出一條新信息。
【？】
她趕緊點開對話框，看到消息後心情有點down，何霖烨貌似沒有接她的話茬，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推進話題，更不知道該怎麽發出那段自己真實的想法。
對面連彈出好幾條信息。
【關心我？】
【現在才知道關心我？】
【我已經好多了。】
【你人哪裏？】
方知有眉間舒展，有點意外，幾只小麻雀從心籠裏撲棱着翅膀飛出來。
她正好可以順着何霖烨的話說下去。
【老板，我在店裏，今天我晚班。】
【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滿足。】
何霖烨秒回：【講】
【我想去淺水灣逛逛，可以嗎？但是現在店裏現在只有我一個人。】
她話裏話外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何霖烨不會聽不出來。
【行】
【閉店吧】
……
雙方都沒有繼續發信息，方知有去員工休憩室取了自己的包，又走到一樓，拿了張老碟片，翻轉過來，對着碟片鏡面檢查了下自己的妝容和劉海。
還好，不是很亂，等會稍微梳一梳就好。
她關上店門口最後一盞燈，鎖上門。
唱片店一樓店門口的玻璃門上有個玫紅色油漆噴出來的玫瑰塗鴉，造型時尚，勾勒簡單。她伸出手在原跡上描摹了一陣，內心有一點點的忐忑。
為表鄭重，她發出語音。
“何老板，其實我是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時間和我一起去淺水灣看音樂演出啊？邀請你一起，可以嗎……”
“可以嗎”三個字弱弱的，顯得有點心虛。
【得寸進尺，不太行。】
何霖烨這話是故意發給她看的，有點報複她在手機裏不動聲色的意思，可為了避免玩笑玩過了火，他很快将話接上去。
【何老板沒時間，何霖烨有時間。】
！！！
所以他這是？同意了的意思？
【店裏等我】
何霖烨發完最後一句話後，方知有“嘩”一下重新推開一樓的玻璃門，鈴铛聲此起彼伏，噼裏啪啦不斷，實在太像她此刻毫無章法亂蹦的心跳。
她戴上耳機，激動地有些靜不下來坐着。
“我要 你在我身旁，
我要 看着你梳妝，
這夜的風兒吹，
吹得心癢癢我的姑娘……”
……
“這夜色太緊張，
時間太漫長我的情郎，
我在他鄉望着月亮。”
一首live版本的《我要你》流水般流淌心間。
她摸出梳子來理了理頭發，但梳得總是有點不盡如人意，索性随意地用手把劉海拍蓬松了些。
有點亂，也有點像炸毛的小貓。
她傻笑。
放下手中充當梳妝鏡的碟片，擡頭看了一眼又彎又亮的月，眼睛也彎得跟天邊月亮似的。
夜色沉，耳機裏的随機歌單播放了一首又一首動人又應景的歌曲，她也不自覺地哼唱起來。
方知有站不住，也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最終還是關上店門，人側靠在店門口的臺階上。
只突然感受到後腦勺被人輕輕覆着摸了摸。
“下次關心人，記得當面關心，手機裏不算數。”
何霖烨修長的身影倒映在店門口最後一束燈光下。聲音朦朦胧胧的，方知有摘下有線耳機，回過頭來。
終于，來了。
她臉上的雀躍無需隐藏，嫣然一笑，但她沒聽見何霖烨剛才說了什麽。
“啊？你說什麽？”
“我說，夜色正好，我們走吧。”
何霖烨背過身去，“撒謊”的時候嘴角向上勾了勾，眼底的那抹溫柔笑意一閃而過。
DB11油門的滾動聲在方知有的腳下轟鳴作響。何霖烨今天的車開得有些快，她有些別扭地勾了勾副駕駛的安全帶。
開車的那位目光在方知有身上停留了陣，之後，速度降下來。
何霖烨随即放了一首音樂。
這首歌她沒聽過。
但她好奇地偷偷看了一眼歌曲專輯的主題封面，是一雙牽在一起的手，歌曲的名字叫做——《with you》。
和你。
她的臉不可察覺地紅了一片。
“Baby, I was thinking 'bout you，
寶貝，我不停地想着你，
……
Baby I was talking 'bout you，
寶貝，我和我們共同的朋友，
With mutual friends that I made with you，
談論着你。”
何霖烨修長白皙的指節在方向盤上有韻律地随着音樂的節奏敲動着，食指上的金屬光澤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兩人之間的沉默反而成了暧昧的催化劑。
紅綠燈路口，他按下N檔。
手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觸碰到了方知有搭在檔位邊的小拇指。
她縮了縮，将手收回包包的位置。耳根紅得更透徹。
他好整以暇地側目。
接着他将車的頂蓬打下來，讓晚風呼嘯而過，拂過她的面頰，而這時《Deep End》的前奏恰如其分地切入，方知有長卷發的發尾被風吹得帶起來，那一剎那的容光，美得讓人有些失神。
港城風，吹啊吹。
……
夜色籠罩下的淺水灣，靜谧如畫，璀璨燈火與夜景交融，讓人心曳神迷。
海風濕潤而涼。
月色如水，靜靜灑在海面，月色與海交融，波光粼粼，海灘邊的燈光朦朦胧胧，隐秘性很好，氣氛也靜谧得讓人安心。
有不少情侶正在海邊漫步。
“雲粉姐姐說音樂會還沒開始，要一起去走走嗎？”
方知有看了眼手機說。
何霖烨應了一聲，由并肩同行變成跟在方知有的身後，見她走的有點累了，便提議在海灘邊坐着吹會風。
方知有将帆布包墊在沙灘上，坐下。
何霖烨也跟着她一起坐下。
他們面前跑過一群人，看起來是幸福的一家人。孩子的母親将四角絲巾浮于頭頂，在前面跑着，後面幾個不點大的孩子跟在後面追着，笑着鬧着，一家人快樂地玩耍着。這情景似乎勾起了何霖烨的某些記憶，只不過有些模糊了。
應該在他很小的時候，黎華也這樣陪着他玩過。
那些童年的記憶太碎片化了，很多細節，他已經想不起來了，但還是會為面前的情景動容。
他就這樣看着那家人，有些失神。
“lyon！我們也來玩這個吧！”
方知有在昏暗的燈光下變得有些肆無忌憚，居然揚起一捧沙撒在何霖烨的身上。
“兩分鐘內拿到我手上的帆布包就算你贏。
“輸的人請對方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