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箱熾熱
一箱熾熱
方知有點下拉黑鍵後，怔怔看了聊天界面良久。
【哪去了？】
【以後店裏的事情不用忙了。】
【？】
【在哪？】
這個時候想起來找她了，那之前都算怎麽回事？随随便便玩暧昧嗎？
這時候粉漫APP的福利番催稿信息又彈出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
不行，不能跟錢過不去。
雖然就算現在把靈感丢在她腦門上她也沒那個心情畫出來，但她還是準備随便畫點什麽東西交上去。
一張線條潦草的畫就這麽發到了名叫“萊恩小熊”的賬戶上。
*
某位叫萊恩小熊的網友正在家裏郁悶着呢，突然手機來了個強震動，霎那間手腕邊的高腳杯被碰翻在地。
他趕緊拿起手機來一看。
【柚汁坊發送了一條新的福利番外，請您查收，祝您生活愉快！】
他看了一眼傳來的圖片，勾唇一笑。
果然是他猜想的那樣沒錯。
某些人醋了。
四格漫畫中，某人手腕被雙雙綁起，健碩身型的男性人物此刻卻心甘情願地跪在張搓衣板上，畫風潦草，但可見創作者的功底。
只要仔細看，就能發現畫手畫的并不是最新連載的作品，而是《高校男子圖鑒》裏的人物，陸京琛。
何霖烨倒是穩得住，後臺收到福利番後不動聲色地點了接收，此後一句多餘的回複都沒有，就像以前接受福利番一樣，順手給畫手點亮了幾個小禮物。不過這次方知有的連載還沒有更新，他沒有機會在新作品後邊啰哩啰嗦發上幾百字的彩虹屁評價。
“柚汁坊”賬戶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在後臺登錄了28次。
他知道方知有這個時候在等他的信息。
但他偏不遂她意，冤枉人的家夥，也不聽他解釋就拉黑。
就這麽耗到淩晨一兩點，何霖烨起身飲下最後一口烈酒，胸膛有些微微發燙，本就容易晝夜颠倒的體質，今晚更是遲遲未眠。
他翻來覆去，腦子被要命的情緒徹底牽制。
現在方知有在做什麽呢？
會不會哭鼻子？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重新打開Wechat，給那頭發過去一個句號，仍是被拉黑的狀态，他有些無力地垂下臂。
終歸還是沒忍住找了其他的聯系方式，他反覆起身，登錄粉漫APP賬號，在後臺找到那則唯一的對話記錄。
那句“你是不是誤會我了”發至方知有的賬戶。
淩晨兩點鐘，方知有終于給出了回應。
【何霖烨，你不要再找我了。】
？？？
都不聽人解釋的？
何霖烨有些惱地垂手靠在床上，有些自嘲地笑笑，沉思片刻後，他也忘了最初找方知有是想說什麽的了，一時氣血上湧，帶着情緒亂回一氣。
【随你】
……
柚汁坊：【你不要再打賞了】
萊恩小熊：【？】
柚汁坊：【我很讨厭你】
某人自動将這句話歸為反話。
萊恩小熊：【謝謝】
柚汁坊：【粉漫APP為什麽沒有拉黑功能？】
萊恩小熊：【因為消費者至上】
柚汁坊：【你真的很讨厭】
沉默須臾，他鹦鹉學舌地照搬句式。
……
萊恩小熊：【你真的很可愛】
說完這句話後，對面沉默了很久，何霖烨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話破冰，索性将手機放到一邊，起身逛到外邊，從冰箱裏拿了被冰礦泉水降溫，順帶解酒。
甚至用戶萊恩小熊的頭像都是方知有親自畫的，用戶背景頁面也是方知有定制設計的，頭像是一只很可愛的奶油小棕熊，戴着可愛的卡通小皇冠，手裏拿着一疊紅色的鈔票，方知有在設計的時候，給這只熊的定義是……可愛的披着小熊皮的富婆單主。
她一直以為那是可愛女熊。
柚汁坊：【你好煩】
柚汁坊：【不要視窺我！】
萊恩小熊賤兮兮地回了個“就要”。
何霖烨看了一眼後臺，正正好折算下網站的收益比例，正好八十來萬，這在粉漫APP上或許已經能夠達到每個月的用戶累充巅峰，但也才剛夠方知有欠店裏的那些錢，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方知有賠店裏錢。
這回找到了合情合理且合法的突破口，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呢？
結果沒想到這網站還挺會維系消費者，還有個什麽福利番外，榜一的用戶必須出現在創作者的首頁，自動綁定生成置頂信息。
還挺有意思，漫畫也很有意思，畫得挺好，有時候甚至能夠在後臺看到方知有在個人動态圈發瘋抱怨唱片店的工作忙，卡靈感，以及，偷偷暗戀旺角某家唱片店老板的心路歷程。
有趣到成為了某人每夜難眠的精神食糧。
更讓他了解了她許多。
何霖烨毫不猶豫地在後臺點開福利番外的界面，點擊，對本篇章福利番外不滿意。
對面方知有立即收到系統彈出來的信息。
【請重畫番外！】
方知有是真生氣了，床上堆成小山的玩偶和抱枕統統被她拿來當作趁手的發洩工具，有個特別喜歡的玩偶小熊被摔下床後，身上的衣服都被摔掉了一粒扣子，她又開始心疼，爬下床，找到這只熊。
也不知道是心疼玩偶熊還是心疼自己，沒忍住掉幾滴眼淚，心裏酸酸的。
對面何霖烨精準預判。
萊恩小熊：【別哭鼻子】
萊恩小熊：【人？】
萊恩小熊：【真在哭？】
看消息回複的頻率，何霖烨像是得不到回應有點急了。
萊恩小熊：【sorry】
一看消息方知有突然被觸到某個亂七八糟的情緒機關了，哭得稀裏嘩啦一發不可收拾，視線瞬間一片模糊。
她昂頭，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滿屋子碟片牆，帶着情緒一點一點将這些碟片全拆了，又将自己這些時間來買的碟片全都拿出來整理了一番，通宵不睡覺地處理，算下來居然整整八大箱碟片，裏面還有重複的。
第二天早晨五點多，方知有又累又困，沾床就睡了。
她給唱片店彙了最後一筆款，還真是虧得何霖烨打賞得勤，繳完稅後，再加上方知有的幾筆工錢和稿酬，算是提前還完了唱片店的欠款。
那個比狗血漫畫還抓馬的鬧劇，算是在前一天晚上畫上了句號。
她想，她這趟港城之行是不是就要這樣結束了。
沉沉睡了幾小時後，她才發現已經是下午了，頭暈沉沉的，簡單洗漱後，竟然連餓的感覺都沒有，草草吃了塊生椰貝果充饑，便重新虛虛躺在床上，有些喪氣，手居然開始不由自主地點開粉慢APP。
消息很多。
她竟帶了些期待。
但點開後，卻發現何霖烨的對話框消息沒有顯示紅點。
他一條新消息都沒發。
……
無限的空洞感在此刻獨居的方知有這裏得以體現。
八個大箱子的碟片就這麽擺放在這裏，甚至阻礙方知有在卧室的行動。她有些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手指翻了翻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箱子。
堆疊的碟片最上邊，有一張黴黴的專輯《lover》。
她拿着這張專輯，塞進淡粉色款型的Arkrocket的唱片機裏，合上眼靠着床沿休息了會兒，打開手機，刷了會點評軟件，想找找旺角附近有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
人沒胃口，所以挑選時顯得格外挑剔，翻了很久也沒有翻到心儀的美食。
而點評軟件卻在這個時候推送了一條很抓眼的廣告。
【旺角快訊】
【百年難遇！晴空露天市場再營業！】
被廣告的标題吸引後，方知有點進去快速掃了一眼，裏面有很多關于露天市場全新布置的商業示例圖，也有部分現場實拍。
露天市場的環境很好，布置得綠意盎然，很森系。
其中有販賣銅鑼燒、章魚小丸子、推車杯面等小吃攤，也有不少年輕人擺的二次元周邊的攤位，服飾、飾品、各類琳琅滿目的商品應有盡有，完全不輸給女人街，而且看上去消費者群體明顯要年輕化一些。
方知有再度看向卧室裏那堆箱子，所有所思，心中很快有了想法，于是點開廣告頁面最下方的表格，下載填寫後發送到了主辦方的郵箱。
晴空露天市場的主辦方後臺效率很高，方知有的臨租三天的小攤子也成功擠進了外宣活動的行列。
最新上線的條幅隔幾秒鐘就會滾動一次。
最新商販
【柚子家碟趣小棧】
【巧美姐姐手作小鋪】
……
她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的專輯光碟和黑膠唱片買得實在是太多了，大致算算，差不多抵得過旺角任何一家普通唱片店一半的庫存了。
昨晚整理碟片的時候，她就只留了一部分珍藏版和絕版碟片，剩下的都是一些剁手買的市面上的流通款。
究其原因，無非就是美其名曰——尋找創作靈感。
成天打着買碟片的名義在店裏閑逛，見不到老板不罷休，不過人在店裏逛來逛去，不買又有點太刻意了，于是為了藏住自己那點小心思，買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碟片，再聽大半輩子都聽不完的碟片，統統就這樣堆在家裏。
來港城此行，新作品倒是畫出來的，不過她可能要爛尾了。
方知有郁悶地捶胸頓足，心想就不應該鬼迷心竅地畫些現實題材，這下好了，作品沒完成，斷更兩天，還有這麽一大堆碟片需要處理掉。
本想着痛下決心，将這些碟片賣給收廢品的。這下可好，正好可以去這個叫做“晴天”的露天市場碰碰運氣。
晴天露天市場的官方運營很快通過方知有的電話聯系到她，并告知要盡快在晴天露天市場正式開放第二輪營業日之前，簡單布置好自己的攤位，并上傳晴天露天市場的官網網站，以便主辦方進行線上推廣。
方知有出售二手碟片，沒什麽特別的想法，也沒想着要用心經營，就随手畫了個彩虹的橫幅挂在攤位上，上面寫着自己攤位的名字。
她帶了個随身包，裏面裝了有二十來張用塑封盒包裝完好的碟片，按照順序一一擺在攤位的桌面上，攤位的右手邊放了兩只大紅色的籃簍，整個攤位看上去平平無奇，完全提不起人的購買欲。
很快，自己的攤位被官方攝影師拍攝下來，并非常合理地在一系列五花八門、新奇古怪且創意十足的攤位前黯然失色，在網民投票中僅僅拿到了一個贊，很快被淹沒在大部隊的後面，基本沒什麽人能看到。
晴天露天市場再營業的時間很快到了。
方知有甚至在營業當天遲到了。
不少商販已經在開展如火如荼的展開售賣，方知有耷拉着一雙眼，跟在專屬送貨人雲粉身後，有點疲倦地從小推車上搬運碟片。
一共八大箱，第一天就帶了三大箱來市場，擺得滿滿當當。
雲粉閑來無事，不僅開車陪着方知有把貨送了過來，今天還順帶拉上自己的從小到大的閨蜜鄭晚香過來一起幫着賣碟片，來了方知有家後，看到碟片居然堆積如山至此，想着還是把自己家男朋友趙野也當作苦力一起叫過來幫忙。
“也是，你也買了太多碟片了。你看，這個，這個，還有這，都是重複的。”雲粉一邊擺貨一邊叨叨。
閨蜜鄭晚香笑嘻嘻：“其實我也在旺角那裏買了很多卡通文具。”
“我是化妝品，我有很多口紅，各種各樣材質的。”
雲粉也點點頭。
“你們這什麽愛好？”趙野冷哼一聲。
“你不懂啦，就像那種不愛學習的國中生上學，總買點花裏胡哨的文具一樣的，尤其是收集一整套三麗鷗的按動筆，你簡直不知道那是一種怎麽樣的快感！”鄭晚香倒是挺有童趣的，在一旁打着打着哈哈。
趙野給三位女士一人買了一杯三得利的烏龍茶，靠在攤位邊坐下，十分毒舌地調侃：“一個是文具收集癖，一個口紅收集癖，還有一個唱片收集癖，你們三個還真是怪胎……不愧能玩得到一起去。”
“你嘞？其實，你也能跟我們玩得到一塊去的，趙野。”雲粉挑挑眉，這表情有些耐人尋味，“你是衛生紙收集癖，一到購物節就開始狂屯衛生紙，你是衛生紙大王。”
一旁的幾個女孩子笑成一團，連帶方知有也被身旁兩個女孩子的笑容感染到，也跟着笑，壞心情似乎已經跑了大半。
鄭晚香耐心地系着攤位上的彩帶，将一個個彩帶打成蝴蝶結的形狀，累了就坐在攤位後邊的椅子上休息，見現在沒生意，嫌無聊就馬上在晴天露天市場的各個攤位前逛了一圈，回來時手裏捧得滿滿當當的。
有杯面、提燈燒鳥串、涼茶、水果拼盤，還有幾本二手漫畫書。
鄭晚香将手中打下的“江山”堆放在攤位後的小桌子上，招呼着趙野和方知有來吃，看到閨蜜雲粉還在鼓搗手機，站在她背後吓了她一下。
雲粉不但沒被吓到，還一副非常嚴肅的樣子，把鄭晚香叫了一邊。
“我還沒跟你你說過的，阿野旁邊那個女孩子，是lyon的女朋友。”
鄭晚香驚訝出聲：“啊？！”
“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天我跟趙野确實看到他們倆親在一起了。”雲粉撓撓頭，嘆了一口氣，“唉，不過他們倆好像又鬧掰了，好像是互相拉黑了？lyon又不願意跟我講發生了什麽，我連撮合都沒有頭緒啊。”
鄭晚香一副吃瓜人的姿态，有點激動：“那怎麽辦啊？”
雲粉露出胸有成竹地一笑：“所以，我把方知有在晴天市場擺攤的事情提前告訴lyon了，至于該怎麽做？看他自己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