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沒有他真正看重的東西
沒有他真正看重的東西
用過早飯,老大陪我四處溜達。十二裏面他修為最高,性子也最穩當,最重要的是,他不像小十二那麽聒噪,也不像小九那麽多事,他在我身邊,我耳根子清淨。一路上我不說話,他也不開口,我溜達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很是乖巧。走了片刻,竟不覺到了娑羅的住處。
我邊走邊問:“你說,小九把玄禦安排在一個女人的住處,是什麽意思?”
老大:“她已經死了。”
“你說小九把玄禦安排在一個死女人的住處,是什麽意思?”
“也許只是恰好這裏還空着。”
“恰好?”
他不說話。我說:“進去瞧瞧。”
“尊者!”我一只腳剛邁進院門,便聽他說:“那家夥太危險,我們還是不要主動招惹他!”
“哦,那你留在這裏等我。”說完我另一只腳也邁了進去。小樣兒,就不信你不跟來。
進了院門,屋裏傳出玄禦淡淡的聲音:“你不需要每天都來。”
咦?誰說我每天都來的?頭一回好不好。
正想着,一個柔柔的聲音道:“把這裏打掃幹淨些不好麽?”
是閻孚的聲音,敢情玄禦是在跟她說話。玄禦的聲音依舊淡漠:“沒有必要。”
“這裏曾是亡姐的住處,所以我每天都會過來打掃……要是尊者您不喜歡被打擾,我少來就是。”
“既然如此,我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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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近人情。我掀簾而入:“她可能是血海唯一對你不抱敵意的人,怎麽你竟毫不領情?”
玄禦正倚案而坐,聞聲看向我,似乎是沒有料到我竟主動找上門來。
閻孚手裏正握着一只花瓶,站在屋子一角,面色尴尬。大約是因為玄禦那幾句話,她擦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就那麽幹幹地站着。
我安慰她:“回頭我跟小九說一聲,給他令尋個住處。”
“不……”她竟有些急切,“反正,這裏空着也是空着,還是不要再麻煩九将軍了。”她看向玄禦,“如果您不喜歡,我不來便是。”
玄禦不動聲色。
老大說:“閻孚你先去忙吧,這裏沒你事了。”
她放好花瓶福了福身,退了出去。我在玄禦對面坐下,眼前這張臉眉目如畫,真是精致,除了有些冷。
他說:“看這樣子,你似乎沒事了。”
老大插口道:“尊者的傷口到現在都沒有痊愈。”
我說:“我呢,吃軟不吃硬,如果你告訴我,你要用鴻蒙劍殺誰,說不定我聽着有理,就給了你。”
他稍稍遲疑,說了四個字:“元始天妖。”
我也曾游遍洪荒,可我努力地回想,還是沒有印象。我問他:“什麽來歷?須得你來借鴻蒙劍?”
他似乎懶得解釋,只問:“你借或不借?”
我說:“你這麽讨厭他,不如我替你殺了他,還省得你動手。當然,須得我養好了傷再說。”
“你倒是熱心。”
“反正我已經覆滅了魔族,造業無數,不在乎再多殺一個。只是,你要怎麽謝我”
“還需你活得到那時。”好不客氣地回答。
老大惱了:“尊者忍讓你,別不識好歹!”
我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別插嘴,對玄禦道:“我也不清楚自己能活多久,只是在活着的時候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有一天死了,也不會遺憾的。”
他望着我良久,我笑道:“能讓你這麽專注地看很久,我真是榮幸!想一想怎麽謝我,當然,你若是還想要鴻蒙劍,也可以随時來找我。”
我跟老大出門,心情出奇地好。他大概也察覺到了,卻是很有憂心地樣子,問道:“尊者真的要去對付那個什麽天妖麽?”
“有何不可?”
“對方來歷不明,未免有些冒險。”
“你覺得我打不過他?”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對這件事如此認真,這原本也是與我們無關的事。”我撇他一眼,他到底不如小九機靈,那家夥總能知道我在想什麽。
老大見我不吱聲,又說:“不過,既然尊者已有決定,我等自會追随到底,只聽尊者吩咐!”
我也不客氣:“那好,你叫人給我查查那個元始天妖,看他到底是個什麽角色!”
當天晚上閻孚來為我換藥,見了傷處便開始皺眉:“怎麽不見效呢?難道碧脂果這等聖物也應付不了他的劍傷麽?”
她這樣一說,我竟覺得十分辜負冥河。
她又拿剩下的藥膏替我敷上,囑咐我行動千萬小心,別使猛力,飲食清淡些,好讓傷口早點痊愈。
我說:“對了,今天的事讓你受委屈了,玄禦他會離開的,你擔待些。”
“他要走了麽?出血海?什麽時候?”
“我想,應該很快吧。”
她竟無一絲喜色,反倒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問她:“怎麽了,閻孚?”
她聲音細細的:“沒什麽,尊者如果沒有旁的吩咐,我便不打擾了,您早點休息。”她輕輕地退出去,我總覺得她像是有什麽話沒有話。
我躺在榻上,下意識地摸了摸傷口,碧脂果敷在上面涼涼的,很提神。我不由地想到了冥河,他這段時間的辛勞我全都看在眼裏,既要操勞族務,又要防範敵人,還要憂心我的安危健康,我實在不忍他再這樣煎熬下去。
以前答應他不走,一來是能護他一族周全,二來我也是沒地方可去。現在不同了,我留在這裏,已經給他和血海一族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和麻煩。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是舍則該舍了。
繼而又想到玄禦,盡管他淡漠冰冷,我卻能感覺到他周身強大清明的氣息,這氣息與血海的暴戾之氣不同,與魔族的狂妄之氣不同,與八荒六合各路神仙精怪的有求有為之氣都不同,他從容無妄,無争無執。盡管他來血海也是為了鴻蒙劍,我卻覺得他對劍本身也并不執着,好像所有一切對他都只是過程而不是目的,我甚至覺得,沒什麽是他真正看重的東西,盡管他也會表現得志在必得的樣子。
我腦子裏亂紛紛的,直到後半夜才漸漸有了些睡意。正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心頭一痛,像被刀刺中一般,我忽地睜眼坐了起來,心一下一下跳得很快。
那是種很不好的預感。
老大、老三、小九、小十二幾乎是沖進我房間,老大顫抖着聲音道:“尊者,二弟他出事了!”
“我感覺到了。”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我的血,我因此能輕易地感知他們的吉兇禍福,他們彼此也是一樣。我睡眠中那一下劇痛,正是老二當時的感受。
一向沉穩的老大噗通跪倒在地,老三、小九、小十二也在我榻前跪了一排。他們求我:“請尊者救命!”
我平複一下情緒,再想探知老二的情況,卻是再也感覺不到,他那滴血仿佛消失了,這實在是個不好的預兆。我起身下榻,說道:“我要去趟嗟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