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醉翁之意

醉翁之意

有故人造訪,我一時還想不出來會是誰。

還沒到前廳,就見院子裏幾個小丫頭湊在一塊,對着前廳叽叽喳喳,顯得異常興奮。如裳喝道:“怎麽如此沒規矩?”這些丫頭們才又乖乖幹活去了。

我邊走邊問:“什麽大不了的人啊,這麽大動靜。”

“也不怪這些丫頭們激動,秀坊門口起初還圍了一大圈子的大姑娘小媳婦呢,我才着人打發他們散了。”

越說我越好奇:“這些丫頭們平日裏見着玄禦和孔宣,也該有些眼界,還有誰能比得過他們麽?”

如裳笑道:“那不才兩個麽,那前廳裏可坐了一排呢!”

我一踏進門去,嚯,還真是養眼,竟是我數萬年未見的美少年團!

小十二原本正在廳裏轉來轉去,一擡頭見我進來,飛過來就是一個大擁抱:“可想死我了!”其他人也呼啦啦圍過來,七嘴八舌,我耳朵裏一片嗡嗡聲。

等他們抒發完熱情,我招呼落座,很是欣喜道:“我還說誰有這麽大能耐,惹得姑娘們眼睛都直了!許久不見,你們是越發光彩耀目了!”

老大說:“當年尊者叫我們追蹤清理魔族餘孽,不曾想那一別竟隔了這麽久,尊者可還好麽?”

他刻意避開了丹穴山禁地的那場生死決戰。那一戰,讓我和他們永遠地失去了小九。

我沉聲道:“當年若不是我任性,你們便不會失去好兄弟,我對不起小九和你們。”

“尊者哪裏的話,我們兄弟性命和半身修為,都賴尊者所賜,當年便決意追随,如今也是不改初心。尊者有事盡管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老大說得熱血沸騰,其他兄弟們也齊齊附和,這情形讓我眼眶有點潮。

如裳道:“原來是生死的情分,既是離顏尊者的人,便是秀坊的貴客,我去備一桌酒宴,各位慢慢敘。”

如裳福身退去,小十二抓話頭問道:“她剛才稱呼你什麽?離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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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說來話長,我如今是魚鲮島的離顏,青冥已是往世的事了。”

他們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小十二開口道:“我們曉得禁地那一戰,尊者九死一生,之後聽說是被玄禦帶走了,我們也曾尋了好久,卻無蹤跡,怎麽又和魚鲮島扯上了關系?”

“我當時為煞氣所累,玄禦他也處理不了,所以最後便輾轉到了魚鲮島,在道君的看護下,長成了現在的離顏,大約便是這個過程。”

我盡量将過去那些兜兜轉轉的事簡明扼要地講出來,卻不想一向憨直的老三突然問道:“尊者生自空明之境,那裏有先天的息壤和真水,這等至純至淨的聖物,也不能淨化那煞氣麽,卻要去求助那魚鲮島的道君?我聽說那道君厲害是厲害,卻是不大講理的,尊者可有受委屈?”

這話倒叫我一時怔住。我和那森森魔氣,的确是在真陰之水中被淨化,但這水是如何到了魚鲮島呢,我的确是從未想過。又或許這真陰之水并不只存在于空明之境吧,師傅有此聖物也不稀奇。

見我發怔,老二出來打圓場:“我們同三弟一樣憂心尊者,但我想依着尊者的脾氣,便是在魚鲮島也是不會吃虧的吧。”

我笑道:“師傅他行事是不羁了些,但對我卻是極好的。”

“我也覺得,能讓尊者受委屈的,怕是只有……”十一的話未講完便被小十二打斷:“诶,那門口剛才過去個人影兒,我瞧着有些眼熟。”

我側身望了望,并沒見什麽人影兒。

小十二讪讪地笑:“興許是我看花眼了。”

絮絮叨叨唠了一會兒家常,我問起關于魔族的事。老大說道:“當年大蒼燼王死後,魔族餘下的有生力量,幾乎都已被我等殲滅了,有小部分邊緣種族四下逃竄,因其不成氣候也不好追查了。六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魔族的戰力,幾乎都不是大蒼燼王那一支,想來他那一族也幾乎算是被滅族了。最近魔族又出頭興風作浪,我等探查過,這背後還是赤螭子在攪動,是六萬年前敗落的那支所謂的魔族餘孽,龜縮了幾萬年之後又蠢蠢欲動了。”

“你們追殲魔族餘孽的成效,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翡翠,哦,她曾是我養的一只小翡翠鳥,後來莫名其妙變成了魔族的大護法。她在知曉我便是青冥後,說我是幾乎覆滅了她一族的人。照這樣講,她應該是大蒼燼王那一支。”

老二沉思道:“也不一定,一只鳥怎麽能是大蒼燼王一族?我覺得這個所謂的魔族要起事,總得尋個什麽由頭,打個什麽旗號,大蒼燼王那一支是天地所生,加之又有一身興族複仇的故事,自然更能蠱惑人心一些。”

“或許是吧。”話雖如此,我心裏卻仍隐隐不安,只是又說不清那具體是什麽。

當天,如裳設宴,為他們洗塵。玄禦自是懶得摻和,只有畢方來蹭吃蹭喝。席間載歌載舞,她這一坊的姑娘們本就靈秀,美色當前自然更加賣力地歌舞。小十二抱着酒壺湊到我跟前,微醺着道:“這兒的主人可真是熱情得很,照顧頗為周到。這些穿梭席間的姑娘嘛,雖說比修羅族的美人差了許多,但也都是悅目之色。自離開血海後,這還是頭一回如此享受歌舞佳肴,甚是滿足啦!”

說得仿佛這幾萬年來委屈死他了。

我拍拍他胸脯道:“那你便好好享受!”

他笑嘻嘻再湊近點:“尊者,方才在前廳敘話時,我确是看到玄禦上仙在門口,你們……”

“喝大了你。”又來一個八卦的。

“才沒有! ”他把酒壺放下,勾肩搭背地道:“尊者你說實話,那家夥依舊鐵石心腸麽?”

我肩膀被這小子扣得死死的,罵道:“你說話便說話,別動手動腳。”

“啧啧啧……”他搖着頭道:“惱羞成怒了……”

“信不信我抽你?”我作勢揮個巴掌過去,他果然躲了一躲,但随即又湊了回來,正色道:“尊者我說真的,十一他說得沒錯,當年我們便覺得你把心思都花在這塊石頭身上十分地委屈自己。你看你,論修為、論樣貌、論性情,哪樣都是一頂一的,可石頭他除了長得好看點,修為高一點,還有什麽?他溫柔麽?體貼麽?懂你麽?都沒有……”

我低聲道:“也不能這樣說……”

聽我反駁,他微微一愣,似是想起了什麽,立刻又道:“即便他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但他把這些用在了那個什麽姬身上,可見這眼神也不行。你當年為了他患得患失,傷心難過,九死一生,他為你做了什麽?冷血起來有多傷人你忘了麽?怎麽到如今還是糾纏不清呢?”

他絮絮叨叨,卻說中了我的痛處。我望着他的眼睛,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便是連我師傅也極少這樣看我。

我垂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再受到傷害。我當年在感情方面不大成熟,即便他這顆瓜不甜,也非要擰下來,結果搞得自己狼狽不堪。我如今已有些長進了,不會做這種難為自己勉強別人的事了。”

“真的?”

“真的。”我點點頭,“所以你可以放心。”

他把杯子倒滿酒,一杯遞給我,自己也拿起一杯,說道:“再喝一個吧。”

我接過杯子跟他一飲而盡。

席間其它幾人也頻頻來敬酒,大家許久未見,歌舞宴席從中午吃到了晚上,直到滿桌杯盤狼藉,人也搖搖欲倒,幸而這些家夥的酒品都還好,在衆多仰慕者前沒有太失禮。

如裳安排了人帶他們去休息,我也起身,腳下卻打了個趔趄,喝得有點多。如裳扶住我道:“尊者小心些,等下我給尊者送些醒酒湯吧。”

我擺擺手:“不必,我累了,睡一覺便好。”

“那我送您回去。”

“不必。”

我搖搖晃晃地往回走,想着幸虧師傅不在,不然看見我喝到腳步不穩,少不得又是一通教訓。不曉得師傅現在哪裏,此刻竟莫名地很想他。臉上忽然涼了一下,仰起頭,無星無月,這是下雨了。

我快走幾步,路過玄禦的住處,下意識的望了一眼,他房間的燈是暗的。不曉得是睡了還是出去了。小十二的話又在腦子裏冒了出來,我搖搖頭,繼續往自己房間走去。

一進門我卻愣了。桌旁已坐了個人,門口燈籠的微光灑進來,堪堪照到他的腳邊,他的人沒在昏暗中,看不清臉,但那淡淡的蘭香卻呼吸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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