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與鬼祖合作
與鬼祖合作
玄禦要四下走走,我便跟着他漫無目的地溜達。覺得他該是有話要同我講,卻又遲遲不開口。月影婆娑,微風中透着淡淡的花香。我一直覺得魚鲮島的夜色很美,師傅對島上景致不善修飾,透着一股自然恬淡的野趣。
我說:“魚鲮島的夜色不比幽園差吧?”
事實證明我這開頭起得并不好,他問:“那你更喜歡哪一個?”
“都是絕佳的仙境。想想但凡有些身份的神魔妖仙,都有個府邸,好壞且不論,只有我,好歹也是有些來歷的神仙,不是寄身血海,便是托身幽園,要不然便是委身魚鲮島,你說我怎麽就沒想着給自己找個福地呢?”
“每每說及此處你便要轉移話題。離顏,我與你師傅聊過了,他并不反對你與我在一起。”
“啊?”我停下腳步:“他,不反對?”這倒叫我有些意外。
他頓了頓道:“他說,要你自己決定,他不反對。”
原來還有前半句。
玄禦問:“那你的意思是?”
“我……”
“凡間的姑娘出嫁前,大抵是要對着爹娘哭一哭的,我理解你對陸壓的不舍。”
“出……出嫁?”
他噙着笑:“嗯,你很會抓重點。”
我笑得有些幹:“你還真會說笑。”我繼續往前走,他在後面道:“無比認真。我還想我們會有一個孩子,像雪瑞那麽可愛。”
我腳下一滑……
他扶住我,聲音裏的笑意更濃:“怎麽你竟如此激動?”
“我這眼神不是不大好麽,況且這地面也……”
“這地面也太平整了些。”他憋着笑道。
真是丢人。
我撇開他繼續往前走,聽到他在後面輕笑,随即手便被他牽住。他說:“說起這眼睛,不如去火雲宮看看,說不定有方可醫。”
“不用勞煩炎帝了吧,養養便好。”
“明天便出發吧,瓶子已還,這島上也無甚要緊事。”
他大概想着早點離開,我卻不大願這麽快又離開師傅,硬是在島上多逗留了幾天,直到騷包鳥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近來世間許多亡魂都不走幽冥道,不入輪回,不曉得去了哪裏。
師傅和玄禦對這消息似乎不怎麽感興趣,孔宣絮絮叨叨地講,他倆個只在一旁喝茶下棋,似是充耳不聞。
孔宣說,冥界那些鬼王也是在探查了幾天無果之後,怕事态嚴重,不得已上報天庭,靈蘊将軍認為這又是魔族在做手腳,只是不曉得他們意欲何為。白澤那邊倒是沒什麽動靜,自太後“暴斃”之後,小皇帝被幾個顧命大臣照顧得很好,沒有什麽異象,赤螭子也沒再露面。
我問他:“血海那邊有動靜麽?”
他答道:“血海閉塞,又是占着天族便宜的,暫時沒什麽動靜,想來也是想先看看天族的态度吧。眼下冥界有異象,天君已命靈蘊将軍與血海接洽了,希望能暫緩兩族恩怨,一致對抗魔族。”
“嗯,冥河識大體,這一點不用擔心。”我轉而又問:“蒼塵還被關着麽?”
“沒這麽快放出來的。我日前去看過他,他已從靈蘊将軍那裏得知了近況,冥府之事,他說或許有個人能幫得上忙。”
“是誰?”
“鬼祖。只是這老鬼亦正亦邪,乖戾得很,要他幫忙只怕不容易。”
我沉思着道:“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鬼祖的息壤在我這裏,用息壤做餌,不怕他不現身。他游離于旁門左道那麽多年,若能許他個正道身份,他或許會動心的。”
“好,這第二點我去替他讨,想來若他于三界有所貢獻,想必天族、火雲宮還有靈山那老爺子,會給他個說法。”
“那鬼祖便有我去尋……”我話剛出口,便聽師傅頭也不擡道:“離顏哪,既然九重天已有主事之人,你便不用操心了吧。”
我明白師傅是不願讓我再攪進這些事裏面。大約在他看來,這些熙熙攘攘的紛争無非是當權者的游戲,而炮灰也自有炮灰的命數,誰勝誰敗都改變不了天道輪轉,說到底不過是虛幻一場罷了。
我卻沒這麽想得開,浩劫一起,無數生靈将被埋葬。阿九的記憶一直在提醒着我,烽煙之下,血流成河,那是何等的慘烈。
我說:“雖然靈蘊将軍已被委派處理魔族之事,但面對鬼祖,他怕是也不大夠分量。再則人家孔宣六萬年前便為了蒼生差點犧牲了自己,如今魔族又蠢蠢欲動,總不好老在一只羊身上薅毛,我也該出一出力。”
孔宣不愛聽了:“你說誰是羊?”
我連忙解釋;“口誤,這不嘴滑麽……”
師傅說:“人家是孔雀大明王,是有神職的,神職你不懂麽,大抵便是凡間的黨員先上、職責所在,你一個白丁瞎摻和什麽?!”我望了眼孔宣,騷包鳥正氣鼓鼓地翻白眼。大約是怕說服不了我,師傅問玄禦:“你也是不同意的吧,這丫頭剛活過來,便又忘了鬼門關往哪開了。”
“是有些不知輕重,”玄禦看向我,面色冷淡,我以為他也要反對,卻聽他說道:“不過她一向如此,我也習慣了。若是想去,我陪着便是。”
“……果然是套路深。”師傅很是不忿。
離開魚鲮島後,我們和孔宣分道揚镳,他去替鬼祖讨封,我和玄禦去設法尋找鬼祖。據蒼塵說,他是在鬼祖被玄禦重傷未完全恢複之際,拿走了息壤,騷包鳥說看不出這正義凜然的伏魔大将軍,也是個為了女人不擇手段之人。照這樣講,鬼祖或許仍躲在某個地方憋着怨氣養傷。旁人找他或許不易,但幽冥梓桐或許有辦法。
再次身臨冥界,望着梓桐樹那龐大的身軀,枝枝桠桠幾乎覆蓋半條幽冥道,我想起了初見時被它蠱惑生出的那個幻象,靜谧的幽園以及溫柔的玄禦。
“離顏?”玄禦突然叫我。
“什麽事?”
“沒什麽。”
我頓了一下才發應過來,大約是見我發怔,以為我又被梓桐樹蠱惑了吧。我圍着樹走了幾步,說道:“好久不見了梓桐,你被困在這烏漆嘛黑的地方也有幾萬年了吧,老鬼還真是不心疼你。”
四下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
我繼續講:“眼下有一個絕好的機會,你可以走出幽冥道,更重要的是,還可以大幅提升修為。”
依然沒有回應。
“呵,你還真沉得住氣。不過我也只能言盡于此,更多細節,我得和你的主子談。當然,這件事于他也大有益處。”我拿出裝息壤的袋子在手上晃着,“瞧見了,只要他答應,這東西随時還他。事成之後,還你兩個正道真身,如何?”
死活沒有回應。
我有點繃不住了。
玄禦說道:“既是一棵死樹,何必留在這裏擋路。”
說話間,強大的殺氣從他身上漫出來,周遭驟然起了大風,帶着飛刃從梓桐樹茂盛的樹冠上卷過,枝枝叉叉立時落了一地。我心裏暗笑,不如也湊個熱鬧,手掌微動,地上的殘枝敗葉瞬間被焚成了灰燼。
狂風并未止息,梓桐樹終于有了反應,除了枝桠在狂風中亂顫,似乎連樹幹也微微動了動。
風漸漸止住了,玄禦掃了眼滿地狼藉的枝桠和灰燼說道:“叫老鬼去子虛國京都的绮秀坊找我們。”說完又轉向我,“我們走吧。”
回程的路上我問玄禦:“确定老鬼能來麽?”
他答道:“鬼祖乖戾孤僻,沒了紫印,在這世間可來往的便只有這梓桐樹。老鬼不懼威脅,或可利誘,梓桐樹卻恰恰相反,說殺了他比許他好處要好使的多。”
想想确實如此。當年鬼祖找我要息壤,我師傅都不足以讓他害怕,但是只要肯給他息壤,他是可以讨價還價的。而從傳說中梓桐樹被鬼祖收服來看,這鬼樹确是個怕死的主兒。
果然當天晚上,鬼祖便在绮秀坊現身了。
當時天色尚未黑透,秀坊尚有客人在挑揀緞面,如裳往來周旋,我在廳裏喝茶,感嘆着小梅精的事故老練。突然便聽門口“啊”地一聲大叫,擡眼便見個黑臉短須的褐衣老頭闖進門來,一開口聲音尖銳刺耳:“人哪?快還我東西!”
吓得店裏客人全逃了出去。
我嘆口氣,怎麽就忽略了鬼祖是個沒有情商的怪物呢。
我朝他招招手:“老鬼你來,你看這一屋子的大姑娘小媳婦全叫你吓跑了,這姿态是不是有些不美?”
“少廢話!快把息壤還我。”
“你別急,我還有話問你呢。”我倒了杯茶給他,他大手一揮:“不喝!”
我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息壤打哪兒來的?”
說話間玄禦徐步邁進門來。老鬼掃了他一眼,轉而瞪着我問:“關你什麽事?”
“既然話不投機,那便到此為止吧。”我起身便走,他伸手一攔:“你站住!”
“那你告訴我這寶貝哪兒來的?”
他咬牙切齒地不說話。
我從懷裏摸出那只袋子,在他眼前一晃,他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他終于妥協了:“若我告訴你,你當真還我?”
“我考慮看看。”
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這是,是我從空明之境中得來的。”
果然如此!
我說:“你這是偷!”
他不服氣:“少廢話,你師傅才叫偷呢!是他先移走了真陰之水,我才得了這水下的息壤。”
都不是安分的主兒!
鬼祖喊叫:“說完了,到底給不給我?”
我正色道:“你這老頭乖戾是有些,但實在,而我也信你本性不壞。息壤雖不是你的東西,但你保管了十餘萬年,我給你。”我說着将袋子交到他手上。
他迫不急待地扒開袋子驗明真僞。待到發現我沒騙他,竟很是不解地望向我:“就這樣,還我啦?”
“若你嫌得來的容易,不妨考慮一下我後面要講的條件。”
“你,你說來聽聽。”
我将亡魂不入幽冥道而無辜失蹤的事講給他,又将孔宣開出的條件說了一遍,然後問道:“你善禦魂魄,若能探查出背後陰謀,或加以阻止,三界認你是名門正道。你是上古真神,該得這名分,也望你能為三界安穩出力,如何?”
他愣愣地不說話。
“我不喜歡強迫人,若你不願意,拿上息壤走便是。”
他望着我:“當真?”
我點點頭。
“那告辭了。”說罷還真扭頭便走。
給我氣得!
突然,這老鬼走至門口又轉回身來,說道:“三界皆以為息壤本是我鬼祖之物,你為何突然問起他的來歷?”
我聲音不免有些發沉:“那是因為上古衆神大都身隕,知情者寥寥。況且不是自己的東西,大抵也不會關注和深究吧。”
他楞怔了一會兒,又問:“我也想問問你,當初我曾探你元神,卻識不得你的真身,你究竟是誰?”
我有片刻的失神,繼而答道:“你可知空明之境中,曾生長過一株混沌青蓮……”
他眼睛瞪得老大。
半晌之後,竟抱拳道:“你方才說的條件,我同意了,告辭。”說完閃身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