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顧大人是心藥

第37章 顧大人是心藥

聽見顧慶之的聲音,衛公公從裏頭出來,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縫了,顯然這口惡氣出得很是暢快,“國公爺還有什麽吩咐。”

顧慶之很滿意他的表現,道:“今兒沒事兒了,你好好歇半天,有事明日再說。”

也給榮國府的人喘口氣,雖然是虛假的喘氣,可人生若是連希望也沒有,那也太苦了。

這時候林滿也來了,他滿臉笑容跟顧慶之道:“地方安排好了,大人這邊請。”

顧慶之跟着林滿往走,走過林如海的外書房,“這是二門了吧?”

林滿笑道:“就在後頭第一個院子,雖然在垂花門北邊,不過跟裏頭不通的,姑娘專門吩咐的,大人一共帶了十名随從,這院子正好住下。”

穿過一處錯落有致的灌木假山造景,顧慶之就瞧見院子門口的牌匾了。

“花溪間?”顧慶之笑道:“聽這名字裏頭想必有花有水了?”

林滿聲音裏的高興勁兒怎麽也止不住,顧慶之一來,老爺精神了許多,姑娘也開始吩咐事兒了,那個看什麽都像是在算銀子的賈家人也吃癟了,他如何不高興?

“是姑娘起的名字。裏頭造景很是精致。”

說話間一行人就進了院子,迎面而來就是個約莫一丈高的假山,上頭栽種着精致的園林松樹,下頭一汪深潭,溪水從假山頂上落下,擊打在半山的平臺上,濺出別致的水花,又環繞着松樹飛出一片霧氣來,最後又緩緩而下,注入深潭。

林滿又道:“姑娘在花溪間跟花溪濺之間猶豫了很久,最後是覺得濺字過于直白了,這才叫了花溪間。”

顧慶之點頭道:“我雖然不懂這些,不過林姑娘起的名字,很是好聽,也有詩意。”

林滿就又告了賈琏一狀,“原本都是日日打掃的,只是賈家那人來了半月有餘,我們府上是人心惶惶,又被他賣了些管事的,許多差事都亂了,姑娘才又叫了人去收拾,很快就好。”

“說起來,沒見到福伯跟堂伯?”顧慶之皺着眉頭問道,林家三位管家,林滿是負責生活方面的,林堂是平日裏跟林大人去衙門的,還有個林福,管的是林家的産業鋪子等等。

“他們還在。”林滿道:“林堂如今在衙門待着,鹽稅不能亂。林福……唉,不過半個月,他就瘦了一圈。”

顧慶之便道:“叫福伯回來,賈家手伸出來多少,我就給他剁多少!”

林滿大聲應了,“我這就去!”

顧慶之在院子裏逛了一圈,這院子裏一共十五間屋子,不是正房一定要坐北朝南這種建法,而是跟景致結合,藏在景裏。

他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間書房,房間挺大,左邊是卧室,中間用镂空的隔斷隔開,右邊是三面通頂的書櫃,上頭不僅有書,還有各種或別致或奇怪的擺件,沒有三五代人的收藏,成不了這幅模樣。

最有特點的地方,是大大的窗戶,而且全都用的是紗糊窗戶,光線好,隔着紗窗看綠樹紅花,很是有韻味。

很有夢中的書房那個味兒了。

一想這樣的宅院被賈家賣了,顧慶之覺得賈家怎麽樣都是活該。

橫豎現在也不冷了,些許小風還能親近自然,顧慶之笑道:“我就住這間了,床幔換個厚些不透光的,晚上睡覺還是要安靜沒亮的。”

顧慶之這邊游覽他暫住的院子,越看越滿意,心想回頭問問這院子誰造的,也給他整個同樣風格的,就是不知道南方的園林在京城會不會水土不服。

那邊林如海見了人,說了許多話,又聽說自己病不重,連藥都不用吃,再加上顧慶之給的“禦前行走”的腰牌,又想他說還有個“如朕親臨”的牌子,也知道這是個能做主的皇帝心腹,心下輕松許多,當下便是困意襲來,直接倒頭就睡了。

林黛玉也是一樣,她原本除了日日在林如海身前侍疾,唯一管的事情,就是圍住林如海的書房,能叫他安心養病,只盼着他病好之後,一切都能好。

如今來了個顧慶之,非但林如海有救了,甚至……她以後不用去賈家了,這叫她如何不開心?

吩咐完給顧慶之收拾院子,她也是倒頭就睡,連午飯都沒起來吃。

林滿是林家的家生子,跟兩位主子的心情也都差不多,不過他就不能到頭就睡了,他先差人去叫林福、林堂兩人回來,又去整理這些日子賣出去的家産和下人的名單,這次他倒要看看,賈家還能怎麽樣!

賈家的确不能怎麽樣了。

賈琏如今雖然不是驚慌失措,可也有點驚弓之鳥的感覺。

他看着垂首安靜立在他面前的昭兒跟興兒,一時間心潮起伏,腦海裏冒出許多念頭。

首先一個,就是他父親醉酒後曾經跟他說過的:不能聽女人的。

……她們不出門,眼界有限,你若是聽她們的,早晚要吃個大虧……

第二,就是老太太把他們所有人都騙了。

不算在金陵賈家住的幾天,他在林家住了半月有餘,聽林家下人的意思,林如海雖然有回京城的想法,可沒有獻人提醒皇帝的打算。

加上顧慶之來之後這半日,他也聽了不少林家下人的議論,顧慶之就是林如海正經推舉的有才能的人,跟祥瑞一點邊都不沾,再一看顧慶之如今都是國公了,這不是有才能,這是有大才啊!

賈琏原本以為父親說的“不能叫女人管家”,一是嫌棄他被王熙鳳管得死死的,二來借機說老太太叫二房住正房,是嫌棄她偏心。

如今再看,老太太把他們騙得好苦。

……試探了一個月,毫無特別之處。

……這人就是個騙子,貪吃還好色,還要占小媳婦的便宜。

老太太就是想養着林妹妹,想要林家的家産,不想叫林如海回京!

她連明着說都不敢,只敢用這些陰謀詭計。她教唆着所有人對付顧慶之,最後還要被逼無奈說都是你們的錯。

明明就是她的錯!

家裏所有人,從主子到下人,都在奉承她,她就真的信了。

別人恭維她會養孩子,還說自打老國公去世後,賈家全都是她在撐着的。

她就撐了個這?

刻苦讀書的賈環跟賈蘭她不喜歡,整日把賈寶玉當寶。

賈琏甚至覺得,如果當日能把他祖父的庶子留幾個下來,說不定如今也有能成才的,哪怕庶女嫁得再好一點,也能有幾個幫手,他也不至于一個人苦苦撐着。

他賈琏再精明能幹,他也沒辦法了。

把過錯全都推到賈母頭上,賈琏頓時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話也能說出來了。

“興兒,你送信回去。”

賈琏沉聲道,只是語速比平日快了許多,滿滿的都是焦躁。

“就說……顧慶之升了安國公,他就是皇莊出身,又在前門立了天氣預報的那個!他現在住在林家不走了,他要對付賈家,老太太的謀算八成也不成了,請老太太早做打算。實話實說!”

其實興兒回來這一路,尤其是林家人對他的态度,以前是暗地裏瞪他,現在明眼都給他臉色看了,他也能猜到不少,他是真的不想回去。

路上辛苦都在其次,回去家裏主子朝他撒氣,他這小身板如何承受得住?

只是在變賣家産這一條上,昭兒比他能幹許多,也只能是他回去。

興兒小心問道:“爺,是坐船回去還是騎馬回去?”

“這你也要來問我?我叫你盡快回去!你說騎馬還是坐船!”賈琏吼道。

“三月初,我是怕送時鮮的船多,而且大運河一解凍,往日積壓的東西,也得到五月才能送完。”

“坐船!”賈琏沒好氣道:“你要是騎馬中途遇見劫道的或者下雨生病了,我還得派人伺候你不成?”

興兒小聲應了是,賈琏又抽出兩張銀票來,又拿了榮國府的名帖,“只你一個人搭船,方便許多,不要吝啬花銀子,趕緊報信!現在就走!”

賈琏一腳把興兒踢了個踉跄,他忙跑出去收拾東西了。

賈琏嘆了口氣,看着昭兒,“先停兩日,我看看情況再說。”

中午,下人給顧慶之送了飯來,還一臉窘迫的解釋道:“老爺跟姑娘都睡了,還沒起,林管家說他們好不容易睡個好覺,沒讓叫起來。”

顧慶之失笑,一邊的喬太醫倒是點了點頭,道:“好吃好睡才能好,叫睡。”

吃過午飯,歇息片刻,先是知府送了請柬過來,說明日設宴款待三位大人,下來是同來的兩位大人各自安置好了,也派人過來給顧慶之送了消息。

董大人直接住在了巡鹽禦史衙門,又很是客氣的說想借林如海的幕僚幾天。

柯大人住在了驿站,說年紀大了,要歇兩日再出去走親訪友。

下來是林家的三位管家過來行了禮,林滿還拿了他整理的名單過來。

“已經賣了十三個人。林福正整理賣出去的産業。”林滿說着就嘆氣,“上好的水田,就這麽賣出去了。”

顧慶之安慰他,“無妨,他算是什麽親戚?內侄?都不在五服裏頭,誅九族才能輪得到他。”

林滿從來沒聽過有人這樣論親疏遠近的,但這麽算也的确是有種詭異的安心感。

顧慶之又道:“他又是姓賈的,他憑什麽賣林家的家産?這事兒我覺得不合理,回頭我問問縣令——”他一邊說一邊扭頭吩咐衛公公,“把陛下賜的牌子拿出來,見縣令的時候帶去。”

他又扭過頭跟林滿眨了眨眼睛,“你別擔心,我覺得縣令也得說不合理。”

想起那塊“如朕親臨”的牌子,林滿偷笑了兩聲,“大人說得是!”

聊了幾句,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這次不管是林如海還是林黛玉都起來了,顧慶之讓人去拿先前範大夫開的方子,又便帶着喬太醫一起,往林如海屋裏來。

大夫說話總是比他可信的,而且跟林如海講清楚了,他自己也就知道該怎麽保養了。

再者就是要看看範大夫的方子有沒有問題。

中午的時候,太醫還在斟酌食譜,到了下午這一頓,就是喬太醫安排的。

一道山藥肉丸湯,加了些切成絲的綠葉蔬菜。

另一道是加了麥冬跟枸杞熬的粥。

最後是挑兩樣林如海喜歡吃的東西做。

“山藥補氣,麥冬枸杞補陰,早上號脈的時候,察覺林大人夜裏睡得不好,稍有陰虛。”喬太醫解釋道:“還有一道阿膠棗還在熬,這是專門用來補血的,林大人沒事兒的時候當零嘴兒吃就成。林姑娘也能用一些。”

“既如此,給林姑娘也號號脈。”這是顧慶之早就想好的,也吩咐過喬太醫動作要快,就是怕林黛玉諱疾忌醫,找理由推脫過去。

喬太醫也不用人招呼,直接把脈枕就放在了桌上,自己坐好,又招呼道:“姑娘請。”

這下還真是找不到什麽理由了,林黛玉左右看看,林如海是一臉的鼓勵,顧慶之臉上帶笑,她緩步走過去坐下,把手腕搭了上來。

這次診脈就比給林如海診的快多了。

喬太醫笑道:“姑娘沒什麽問題,就是擔心林大人,這些日子也沒睡好吧?”

林黛玉點點頭,喬太醫道:“跟林大人差不多的問題,沒林大人這麽嚴重。不過姑娘還在長身體,只要吃好睡好,多曬曬太陽,多走動,讓氣血運行起來,三兩個月就好。”

顧慶之松了口氣,道:“我就說你得多曬太陽。冬天總在屋裏待着,那可不一出來,吸了冷氣就得咳嗽嗎?”

林黛玉頓時就想起在賈府的時候了,她小聲辯解道:“我也不愛吃藥。”

顧慶之就又跟林如海道:“可再別把林姑娘送賈府去了,養烏龜都不能這麽圈住的。”

林如海瞪他一眼,顧慶之絲毫不在意,又跟林黛玉道:“等林大人好些了,我帶你去劃船,我這次來——”

把正事兒忘了,他是來收船的欽差啊!

顧慶之笑了兩聲,“咱們去坐大船,林大人想去嗎?”

這擺明了哄人嘛,林如海又瞪了他一眼。

這時候林滿拿了滿滿一摞方子過來,遞給了喬太醫。

喬太醫先從最上頭一張方子看起,往下翻了三四張,又去看最初林如海生病的時候,是怎麽治的。

“大人,沒有問題。”喬太醫道,不僅是顧慶之,林如海也松了口氣。

林滿卻還有些顧慮,尤其是兩個大夫治病的手段不盡相同,雖然這個是太醫,又是皇帝派來的,但是有些話他不問不放心。

“前頭範大夫說,要靜養,要清淡飲食,開的方子也都是大補之物,這……”

喬太醫也不在意,道:“我們兩個是不同的流派,其實都能治好,但林大人主要是七情內傷,如今顧大人到了,林大人的心病就好了大半。說起來我也是沾了顧大人的光。”

顧慶之擺擺手,笑道:“不用恭維我,你好好說就是。”

喬太醫笑,“不過林大人的确是虛弱,範大夫開的方子,用了大補之物還要用瀉藥,正是想補而不留邪。他這麽治等于是下猛藥,需得仔細小心,不然——”

喬太醫想了想怎麽說,“就好像馬上就夏天了,一般人多少有點暑濕,又或者濕熱,林大人身體虛弱,原本就比常人更容易熱邪入體,他用大補之物,也容易出問題。”

看喬太醫還慢吞吞的解釋,不想得罪人,顧慶之來了個直接的,“這麽說吧,喬太醫到他這一輩,在太醫院已經是第三代了,他兒子也在太醫院,範大夫呢……就還是個揚州城名醫。”

“而且喬太醫只給林大人一個人看病,範大夫看的是整個揚州城。”顧慶之攤了攤手,“大家都懂了?”

這年代大家講話還都挺含蓄的,顧慶之冷不丁來這麽一下,還挺震撼的。

林如海無奈笑道:“知道了。”

林黛玉比他滿意多了,她是聽怕了可能、大概和差不多等等詞語,遇上個敢下結論的顧慶之,她是真的放心了。

“多謝太醫,多謝顧大人。”

“這麽客氣做什麽?”顧慶之先回應了林黛玉,又跟喬太醫道:“我來的時候也稍稍打聽了些,喬太醫長子正在太醫院,其餘兩子不知道做什麽營生?”

喬太醫道:“二子如今正讀書,考過縣試和府試了,如今卡在院試這一關,已經考了三次了。”

這說到林如海的專業了,他興致勃勃道:“過了院試就是秀才,真正有了功名。”

他才說了一句,就聽顧慶之道:“無妨,等咱們回京,送他去國子監讀書。”

喬太醫心咚咚跳了好幾下,國子監讀書不僅僅是讀書的意思,主要這地兒權貴多,能結交不少好朋友。就算将來院試還是考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大人……”喬太醫深深拜了下來,“您放心,林大人的病一定能治好。”

顧慶之又興致勃勃問道:“還有個小兒子呢。”

喬太醫回答的越發謹慎了,“他剛過二十,性子略有跳脫,醫術學了些,書也讀了,就是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顧慶之想了想道:“既然這樣,可以送去從軍。不管是京營還是錦衣衛,都能去當個軍醫。好好做至少能得個恩蔭,也能惠及子孫。”

喬太醫覺得他自己都快暈了,“顧大人,這叫我說什麽好呢。”

顧慶之這番話其實都是說給林如海聽的,為的就是叫他知道自己如今也有些權勢了,能幫着他擋風遮雨了。

“這沒什麽。我不過提供一個機會,将來怎麽樣,還是要靠他自己的。”

喬太醫又行了一禮,等飯菜端來,他才告辭。

顧慶之跟林黛玉陪着林如海吃過了飯,又攙扶着他下來走了兩圈,這才告辭。

林黛玉追着出來,略帶激動道:“父親飯菜用得比往日多了,往日裏他粥也只能吃掉半碗,再兩筷子菜,就沒別的了。多謝顧大人。”

顧慶之勸她,“我得住到林大人病好,保不準還得帶他一起回京城,姑娘也別太過客氣,總不能一天謝三頓吧?”

林黛玉故意似的,立即就又沖他福了福身子,“多謝顧大人。”不等他回答,就轉身回到了屋裏。

顧慶之笑了兩聲,嘆道:“榮國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路舟車勞頓,吃過晚飯顧慶之就開始犯困,洗漱過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更是一覺睡到大天亮,起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林如海。

屋裏不僅有林黛玉,還有賈琏,正問林如海,“……可舒服些了?要用些什麽東西?生病還是要以淨餓為主的。上次寶玉受寒,餓了兩頓就好了許多。”

顧慶之冷笑一聲就走了過去,“這位內侄說得什麽話?淨餓為主?你們賈家的人,吃得多吃得好,賈寶玉我也見過,大圓臉,十日裏都讀不了兩日書,他是得餓。林大人正要進補,你安得什麽心!”

其實真要說,這說法也不算錯。

中醫講究胃氣,餓兩頓胃氣升上來,對康複是有好處的,顧慶之不止在一處見過這個說法。

可問題是,林如海都餓成什麽樣了。

可被顧慶之這麽一說,賈琏反應過來了,他又說錯話了。他昨晚上失眠,今兒來可不就憑借潛意識不過腦子說話嗎?

賈寶玉又是賈家的寶貝,誰對他印象都深刻,舉例子全用他。

“顧大人。”他索性拱了拱拳,直接就不提了。

“這位內侄也別老礙眼了,你是能號脈還是能開方子?就是解悶你也不行啊,趕緊出去吧,省得我看你礙眼。”

如果說昨天還是陰陽怪氣,今天就是直接擠兌。

賈琏臉上又紅了起來,叫了聲:“林姑父,你看……”

林如海清清嗓子正要說話,顧慶之眼睛一瞪,道:“林大人好生養着,你的事兒還沒完呢。”

顧慶之再次一指賈琏,“在別人家裏也稍微注意些,別跑來跑去的,書房重地,你來做什麽?”

賈琏一臉又是滿臉屈辱,“顧大人,你過于——”

“我是安國公。這位內侄,你想清楚了,我還是欽差。戲文裏欽差出馬,總得斬兩個人,我這還沒開張呢。”

賈琏眼睛睜了又閉,閉了又睜,只可惜這不是做夢,安國公還好好在他面前站着。

“對了。”顧慶之又道:“我提醒你一句,我是皇莊出身。雖然林大人知道我是他推舉的,我也知道,皇帝也知道,宮裏不少人都知道,但是這事兒不能拿出來說的。”

賈琏的臉色又有往黑了變的趨勢,他昨天叫人回去是怎麽說的來着?

顧慶之語重心長道:“你往賈家傳消息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攔你,可這消息不能放開了說。萬一為這事兒叫你賈家獲罪,多冤枉啊,你說是吧,這位內侄。”

賈琏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裏無措極了。

“趕緊走吧。”衛公公揮了揮手,做出驅趕的樣子,“難不成還要留你吃個早飯?你想吃什麽?要不要咱家給你盛碗粥?”

總算是有個臺階下了,雖然上頭滿是釘子,賈琏這次連告辭兩個字都沒說,扭頭就走了。

走出去他就狠狠在昭兒身上踢了一腳,“趕緊回去!顧慶之是皇莊出身,不是林大人推舉的!跟家裏人說,嘴捂嚴實了,說出去要掉腦袋的!”

昭兒也急匆匆跑出去了,賈琏就帶了兩個人來,如今兩個人都用不上了。

“呸!”他一口啐在地上,狠狠一腳踢在抄手游廊的石階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都是什麽混賬東西!”

屋裏沒了外人,顧慶之松快許多,臉上也不是嚴肅的表情了。

林如海忽得嘆了口氣,道:“顧大人,你這……”

猶猶豫豫沒說出來,但顧慶之也明白他什麽意思,他帶點皮笑肉不笑的無賴,“林大人,要麽我再把你內侄請回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如海略顯尴尬道。

“那就趕緊吃飯!我今天事情多,不能陪着了。你好好養病,你也知道,你這請病的流程不對,我出發的時候,陛下可沒收到你的請辭折子。這什麽意思你總該知道吧?皇恩浩蕩,林大人打算拿什麽還?”

顧慶之說完,不等林如海應答,直接就走了。

林黛玉先給林如海盛了碗粥,又給自己盛了一碗,坐下來喝了兩口,道:“加了山楂,還挺好吃的。醫書上說山楂行氣化瘀,別放涼了,不然就更酸了。”

“黛玉……”

林黛玉沒看他,一勺勺往自己嘴裏扒拉山楂粥。

“我覺得顧大人說得挺對。況且……”她猶豫了一下,覺得不僅是粥酸,眼睛也有點酸,“若不是顧大人從中周旋,這會兒又會是個什麽光景?不說皇恩浩蕩,欠顧大人的,又拿什麽還?”

林如海也不說話了,碗端在面前,一口口吃粥了。

話雖然這麽說,顧慶之一出來就先吩咐道:“安排人看着賈琏,再給喬太醫配兩個人,好生伺候着。我先去拜訪知縣,把這名單送過去,看看怎麽辦才好。別的人好說,廚子先請回來,總得叫他們父女兩個吃好些。”

“下午去赴知府的宴。”顧慶之算完又覺得不太好,“還得去看看太上皇的船。”

衛公公一邊笑道:“大人,知府的宴會,知縣肯定是陪客,到時候一起說了就行,您是國公爺還是欽差,直接這麽去拜訪知縣,知縣多半要覺得您是來辦他的。”

“那先去看船?”顧慶之問道。

“正是,那邊也等着呢。”衛公公接過顧慶之手裏的名單,“這單子我差人送去就行。您放心,賈家人是不能私賣林家家産的,能叫他賣了,八成還是仗着賈家的權勢,知縣這種事情見得多,保管處理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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