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幫林大人活血

第39章 幫林大人活血

“您是沒看見他那張臉。”林滿一邊笑一邊回味,早飯是他親自帶人端去的,賈琏那表情,叫他心中積攢了一個月的憋悶全都發出來了。

“裏頭還有一條河豚呢,活蹦亂跳的。”林滿強調道:“這可是好東西,我也是這麽跟老爺內侄說的。大江三鮮:河豚,鲥魚和刀魚,可惜他不識貨,就看了一眼,嘴裏只說拿走拿走。”

“那後來?”顧慶之問道,他倒不是關心賈琏,“河豚呢。”

林滿撇撇嘴,“正炖着呢,中午就能吃。”

顧慶之也滿意了。

“別說,我們老爺這位內侄長得是真不錯,臉上露出那種表情,眉頭皺到眼睛都看不見了,也還是眉清目秀的。”

林滿能這麽調侃,證明他是沒多少心理陰影了,顧慶之覺得是自己的功勞。

顧慶之笑了一聲,“他昨天晚上跪在我腳下一邊哭一邊求我放過他的時候,也挺好看的,雖然有點瘋癫。”

林滿看着丫鬟把東西一樣樣擺在顧慶之桌上,又道:“姑娘說您不愛吃甜的。就沒給您準備雲片糕,那東西裏小一半都是糖,這是新做的艾草青團和芡實糕,都做的小塊的,不耽誤吃飯。”

“嗯。”雖然剛吃過早飯,不過顧慶之這個年紀吧,就是牛放在他面前,也是能吃的,他一樣挑了一塊吃了,然後給出了極高的評價,“挺好,不甜。”

林滿笑得眼角全是皺紋,“我們老爺也好多了,自打那內侄過來,他病是一日比一日重,別說出門了,連下床都沒幾次。不過這兩日不但能自己起床了,還能出來溜達溜達,可見是要好了。”

“我就是為他來的。”顧慶之也笑道:“把太上皇的船接回去,誰不能做?可京裏找個跟林大人有舊,還能實打實為他好的,而且跟賈家有仇的,也就我了。”

“多謝大人。”林滿又道謝,問道:“您中午想用些什麽?”

“也沒什麽可挑的,等把各樣菜品都吃過一遍再點菜。”

這麽說,潛臺詞就是他今天不出門了,林滿自然也聽出來了,道:“您要不要在我們園子裏逛逛?這宅子是老爺當年來揚州第二年置辦的,清明剛過,葉子還是翠綠色,等再過一個月,太陽曬得狠了,就會變成墨綠色,沒現在好看了。”

顧慶之點頭應了,不過心裏還惦記着林滿說的三鮮,“刀魚好吃嗎?”

林滿笑道:“好吃!這會兒已經上市了,下午就準備。鲥魚是貢品,還得再等等,給皇帝上供的船已經走了,估摸着再有十來天就能到,然後就能吃了。”

他又解釋道:“尋常百姓捕了吃了,只要別被發現是沒什麽相幹的。就是官宦人家得稍微注意些,不能吃在皇帝前頭。”

就還挺合理的,顧慶之道:“您也歇歇,我估摸着您自打去年從賈家回來,就沒怎麽歇過了。”

林滿嘆了口氣,又笑道:“好在如今都過去了。”

等林滿告辭,顧慶之去院子裏稍稍活動了些筋骨。

昨天一天下來,別的不說,幾趟行程下來,赴宴倒是不累,關鍵是馬車上坐了至少一個時辰,而且還沒法站起來,哪哪兒都難受。

“以後赴宴,去一次得歇兩天,不然受不了。”顧慶之吐槽道。

衛公公在他身邊跟着,接道:“過兩日還得有請柬來。”他柔聲細氣的解釋道:“南直隸光州府就十五個,巡撫四位,總督兩位——”

“還是得安他們的心?證明我這個欽差不是來辦他們的?”

衛公公笑道:“把太上皇的船開回去,這事兒着實不用派您這樣的過來,往年用的都是太監。”

顧慶之嘆氣,“我覺得這不對,真要叫我去安他們的心,證明他們都幹了能招來欽差的事兒啊。再者,真要有問題,也不是吃頓飯就能解決的。”

“您就當是看看春日的好風光了。”衛公公道。

兩人正閑聊,顧慶之聽衛公公給他講江南這一片藏了多少不起眼的高官,那邊林家下人來報,聲音裏滿是笑意,而且完全不符合日常交際準則,一進來就給顧慶之行了個比較正式的禮。

“江都縣令吳大人來了,還帶着張嬸子一家。”

“走,出去看看。”顧慶之道。

縣令這樣的品級,來林家不用開正門,不過畢竟是本縣父母官,下人請他去了正堂。

顧慶之一進去,吳縣令就起身道:“顧大人。”

顧慶之客氣笑道:“我還想要過兩日,吳大人着實辛苦了。”

“談不上辛苦。”吳縣令擺擺手,“這人賣得的确有問題,我就先把人給您送來了。聽說林大人還在養病,這廚娘回來,也好做些林大人愛吃的飯菜。下官也盼着林大人早日康複。”

必要的寒暄兩句,吳縣令說了其中內情。

“不僅沒在縣衙備案,而且這人賣得太貴了。本地奴仆的價格,十歲以下差不多是三五兩,等養到十六七歲,長得好看的,或者學了手藝的,貴一些差不多能有二十兩。”

吳縣令繼續解釋道:“像林大人家裏的廚娘,年紀三十有餘,手藝正好,家裏三個孩子最大的剛十二,這樣她一家五口賣出去,其實就兩個成年人能賣出價格來,能有五六十兩已是不錯。您知道這一家人賣了多少?”

顧慶之不好掃吳縣令的興,往高猜了個數字,“一百兩?”

“兩百兩!”

這下顧慶之是真的驚訝了,“我知道揚州富庶,可花兩百兩就為買一個廚娘——是誰買的?”

見顧慶之反應如此之快,吳縣令捋了捋胡子,“本地一個姓程的鹽商。今年他的鹽引少了兩成。大人放心,下官問過了,這人買了廚娘回去,也就是叫她日日做林大人愛吃的菜。他也沒那麽大膽子。”

顧慶之冷笑一聲,“去問那位內侄要兩百兩銀子。”他又跟吳縣令道:“這買賣不成,也不好叫那鹽商吃虧。該是多少銀子,還給他便是。嗯……這廚娘也在他家做了幾日,按照短工算吧。”

吳縣令笑道:“本地請出名的大廚,一日宴席下來,多的二三兩,少的也得三五錢。”

“那就按照一兩銀子一日收,給張嬸子壓壓驚。”尤其是別叫她心裏留下怨氣來。

那邊衛公公接下了這個很有錢途的差事,顧慶之想了想,又跟吳縣令說:“我有一個朋友,是桑家村出身,桑家村是江都縣轄內吧?”

吳縣令表情嚴肅,點了點頭,“正是。桑家村的桑樹很是出名。”

顧慶之又道:“只是被人害得家破人亡,一家五口一個不剩,害人的正是富紳張鏡誠。”

他一頓,吳縣令思索道:“可是有個诨號叫張三山的?”

“正是,吳大人對他也有所耳聞?”

吳縣令道:“他手段不怎麽幹淨。按說正常田地買賣,官府是不管的,不過前兩年,他看上牛尾巴村一塊靠河的田,先是用巨利引誘那幾家人改種了桑樹,後來那桑樹不知道怎麽又被火燒了,這下買桑樹時借的銀子就還不上了,那幾家人無奈,只得買了田地求生。”

不用說,田地肯定是賣給這位張鏡誠了。

這年代監控手段基本沒有,查起來原本就很麻煩,況且張三山也的确是本地盤根錯節的勢力,甚至能威脅到縣令。

顧慶之便道:“這樣,我安排錦衣衛去查——”

聽見錦衣衛三個字,吳縣令眼皮子跳了跳。

“我朋友另有生路,也沒打算回來,田地是肯定不要的。等他關進牢裏,他名下的地拿出來賣,不許賣給鄉紳,分給小塊賣給百姓,尤其是被他害了的那幾家,也算是縣衙的進項了。”

雖然知道這地不可能全在他江都縣裏,不過吳縣令還是站起身來,給顧慶之行了禮,欣喜道:“多謝顧大人,下官再替轄內百姓感謝顧大人。”

要麽怎麽說衛公公跟着他是屈才了呢?

衛公公什麽都知道,就像這事兒,也是衛公公告訴他縣令想要升官最看重的是什麽。

首先就是糧食,基本上如果能收到朝廷定下的量的七成,那基本就沒什麽問題了。八成有嘉獎,九成的話,考評裏無論如何都會有個“出類拔萃”的評語。

接着就是各種進項,尤其是稅收。

顧慶之要查張鏡誠,他的家産肯定是充公的,糧食能得不少,田地也能賣出去不少。

這部分收益還不算什麽,畢竟張鏡誠只是個鄉紳,他能占的東西有限。

關鍵是殺雞儆猴,別的人看見了,今年秋糧必定征收得十分順利,江都縣的刺頭們也能安生些。

這樣今年吳縣令的評價就會非常高,八成就能直接升官換個地方了。

這事兒說得差不多了,衛公公帶着銀票回來,當然去給鹽商送銀子是不用縣令出面的,更加不用衛公公出面。

衛公公笑道:“新的巡鹽禦史董大人也上任幾天了,不如借他的人去?張嬸子若是得空,也能跟着一起去。”

吳縣令道:“我也留一人帶路。”

吳縣令完全沒留下來吃飯的意思,辦完事兒就告辭了。

眼看着就到中午,顧慶之去了林如海屋裏。

林如海精神好了很多,再不是前兩日那個病恹恹的模樣,而且明顯是好好洗漱過的,雖然看着還有點憔悴,不過眼中已經有了光,臉上也沒那麽蒼白了。

顧慶之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屋裏走,還跟一邊小厮笑道:“不用扶我,我好着呢。”

見顧慶之來,屋裏伺候的人行過禮便出去了,顧慶之跟林如海兩個對面坐在圓桌兩邊,顧慶之道:“林大人,廚娘給您送回來了。不是我說,您那位內侄是會撈銀子,讓人不得不佩服。”

這話說得很是陰陽怪氣,林如海面上顯出兩分尴尬來,沒說話。

顧慶之又笑話他,“你別往心裏去,這跟你沒關系,他又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教的。就是先夫人也沒見過他,這是賈府養出來的,你又何必非要承擔不屬于自己的責任呢?”

林如海嘆了口氣,道:“原先……黛玉她母親還在的時候,她嘴裏的賈府可不是這個樣子。”

“這也挺好理解。”顧 慶之安慰道:“誰能知道榮國公早死呢?誰又能知道您兩個內兄真的就完全一點潛力都沒有呢?孫子更是……有能耐的先去投胎了,都不願意在賈府多待。人是會變的,榮國府越來越壞了呗。”

林如海嘆氣,但是聽顧慶之這麽說,他的确是沒那麽難受了。

顧慶之又道:“別的不說,您府上一共也就兩百多的下人,榮國府有一千多,講究排場,養這麽多閑人,這就是禍根子。還有這次,您那內侄說伺候我的幾個人,賈府的老太君為了不走漏風聲,把人全弄死了。”

林如海一驚,“怎麽會!”

“我也不知道。”顧慶之攤手,“是您那內侄說的,肯定是推脫,他們夫妻兩個,一個管着後院,一個管着庶務,不經他們手是不可能的。”

林如海眉頭皺了起來,顧慶之撿了幾件事兒說了,又道:“人之初性本善,他們能成這樣,肯定是有模有樣學來的,他們才管了幾年榮國府?只能早就成這樣了。”

他哼了一聲,縱觀榮國府裏非正常死亡的幾個人,又有哪個不是被擠兌死的?

金钏兒、晴雯。

包括後來王熙鳳派人去要張華的命,逼死尤二姐,她心狠手辣倒在其次,若是在一個環境好管得嚴的地方,她縱然是心狠手辣,她也不敢這麽做,更沒機會這麽做,只能說是王家家學淵源,到了賈家近墨者黑。

“我那內侄——”林如海被顧慶之內侄內侄了好幾天,不經意間,賈琏在他嘴裏,也成了內侄了。

當然的确是這個親戚關系,就是叫他的語氣不太對。

對上顧慶之調侃的眼神,林如海先不好意思起來。

顧慶之卻沒打算聽他說什麽,先憋着吧,這樣過兩日正經問事兒的時候,倒得特別快也特別徹底。

他站起身來道:“中午了,我就不陪着您吃飯了,畢竟張嬸子回來了,我中午說不定有金蔥麻鴨吃呢。”

林如海的确是有點哽住的感覺,怎麽才開了個頭,人就要走了呢?

顧慶之回去自己的小院子裏,中午的确是吃到了金蔥麻鴨,不過時間挺緊,用的不是整只鴨子,而是只用鴨脯肉做了個意思。

“張嬸子的手藝還是這麽好,明天還想吃。”

“有的有的,鴨子準備好了,已經炖上了。”

吃過午飯,顧慶之出來溜達消食,林滿還專門叫了個人來陪着,順便給他介紹花園子裏的種種造景和植物。

清明節剛過去沒幾天,午後的太陽也不曬,還有風吹在身上,氣候宜人,景色秀麗,讓人很是放松。

顧慶之才轉了小半個園子就不想走了,他才在椅子上靠了沒多久,就見不遠處林黛玉身後跟着兩個丫鬟走了過來。

顧慶之起身叫了聲“林姑娘”,林黛玉沖他福了福身子,道:“顧大人住得可習慣?有什麽欠缺的只管吩咐。”

“他們照顧得很是周到,就是住家裏也不過如此了。”

聽見他這麽說,林黛玉笑了笑,問道:“顧大人早上同父親說了什麽?叫他午飯也多吃了半碗,這會兒正喝山楂茶呢。不過喬太醫說父親正進補,吃些山楂有好處的。”

“倒也沒說什麽。”顧慶之不好意思笑了笑,雖然早上也是為了給林大人平平無奇的養病生涯找點樂趣,不過被人家女兒抓包,總有點慚愧。

“那顧大人下午可還要去看看父親?”林黛玉問道:“若是能叫他再多吃半碗飯就更好了。”

這個他還真可以。

顧慶之點頭,承諾道:“放心,下午還去。”

正說着話,忽然一陣風吹來,吹得些許樹葉花瓣飄到了空中,顧慶之忽得有些懊惱。

“我還給你送了茶葉和風筝呢,這下可好,被榮國府扣住了。專門找百工坊做的風筝。”

“原先的茶葉是你給我送的?”林黛玉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正是。好不好喝?專門挑的茶葉,連茶罐子也是精挑細選的。”

林黛玉笑出兩個小酒窩來,“我父親原先并不曾單另給我送過東西,都是随榮國府的禮一起來的。不過榮國府沒一個人猜出來,那會兒我雖然覺得奇怪,不過也沒多想——”

她稍微一頓,別過臉去,言語裏的笑意越發的明顯了。

“一個柿柿如意,一個雲淡風輕,的确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選的東西。”

“是衛公公選的。”顧慶之笑道。

見林黛玉高興,他自然不會沒情商去說什麽:為了不叫榮國府起疑心才選的這些圖案。

“一套四個,還有個玲珑瓷的。”顧慶之試圖挽回一下自己的品味。“我比較喜歡那個。半透明的罐子,裏頭茶葉喝了多少看得清清楚楚。回頭把榮國府的也要回來,正好湊齊一套。還有我才給你送的風筝,專門叫人仿的方家的手藝。你喜歡燕子的嗎?”

林黛玉搖搖頭,“樣子倒是其次,我喜歡飛得高的。我今年還沒放過風筝呢。”

“那有什麽,現在就放。”顧慶之道。

“不會過季了嗎?清明都過了。”林黛玉聲音裏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

“怕什麽,就是沒風都能放風筝,況且現在有風。”顧慶之拉了一邊的下人,就道:“趕緊出去買兩個風筝來。”

“不用,家裏有風筝,我就是——”

就是怎麽她也沒說出來。

顧慶之便道:“趕緊去拿風筝,我也沒放過風筝呢,你教教我。”

這種跑腿的事情,自然有丫鬟去,林黛玉引着他又往前頭走了一段,“這塊平,周圍都是矮樹,正好放風筝。”

顧慶之借着去一邊整理衣服的功夫,把風速點了上去,想也知道,從去年接到林如海的信,再到今年回家,她過得多壓抑,如今有興致放風筝,必須得有金手指,必須放得高高的。

丫鬟很快回來,顧慶之跟林黛玉一人拿了一個,林黛玉興致勃勃給他示範。

“先要看風筝的平衡。”她把手指抵在風筝綁線的位置撐了起來,“你看,前頭不能比後頭重,不然放起來就會往下倒,左右也得一樣重,不然飛不高的。”

顧慶之認真聽着。

“風小的時候,就要跑起來。”林黛玉頓了頓,手舉起來感受了風,道:“現在這個風不錯,把風筝平放在地上,線松開一段,往前走,再這麽用力一拉!”

風筝被她拉了起來,很快飛到了兩人頭頂,距離地面也有一丈多了。

林黛玉頗有幾分洋洋得意,看着顧慶之誇耀道:“放起來就是拉線了,這些都是單線的風筝,簡單。我還能放四根線的呢。”

顧慶之肅然起敬,沖着林黛玉一拱手,叫道:“師父。”

林黛玉笑得很是開心,“整個揚州城,沒有人風筝放得比我好了。”

風好老師更好,顧慶之的風筝也很快放了起來。

林黛玉拉着手中線繩,還不忘指導他,“風大的時候松線,風小的時候拉線,逆風才能飛得高。還有,三角形的風筝飛得最高。”

她一臉“我把秘密全都告訴你了”的驕傲,顧慶之便又一拱手,“師尊。”

叫師父是玩笑,叫師尊就過于鄭重了,這稱呼把林黛玉鬧了個大紅臉,“你別看我,你看風筝,要掉下來了!”

靠着金手指加碼,林黛玉的風筝飛得很高,她甚至還有點遺憾,“早知道今天風這麽好,就該多接些線,還能放得更高些。”

說完她又安慰顧慶之,“你多練練就好了,新手能放起來已經很不錯了。”

收了風筝,差不多也快到申時了,兩人分別回去洗漱,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林黛玉活動了一個下午,晚飯自然是吃得挺多。

顧慶之答應了她要幫着林如海“行氣活血”,吃完飯就又來林如海屋裏了。

“林大人,還有件正事忘了說。”

林如海神情嚴肅起來,“顧大人請講。”

“你還得寫封信。”

“啊?”林如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寫信?給誰?”

顧慶之呵呵兩聲,笑道:“人家吳縣令把廚娘給你找回來。你得謝謝人家吧?”

林如海正要點頭,顧慶之又問:“布政使、巡撫和總督,哪個你比較熟?”

林如海也是多年當官的,顧慶之這麽一說,他立即就明白要幹什麽了,給吳縣令的考評加點分。

這也是正常官場交際,只是……

“布政使是去年年底才來的,那會兒我病着,未曾見過面。巡撫倒是能說上話,就是南直隸四位巡撫,能管他的那位我不認得。總督……有點不合适。”

“林大人,你也在官場多年了。”顧慶之一邊去拿紙筆,一邊嘆氣道:“我原想着不用提醒,你也能想起來的,可等了一下午,也不見你寫信,可是大病未愈,拿不動紙筆?”

說實在的,要是擱在以往,的确是不用顧慶之提醒,不過林如海确實是病了許久,又覺得自己快死了,精神緊繃,加上顧慶之來了以後,事事都不用他操心。

林如海是真的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往心上去了。

但是被顧慶之這麽一說,他的确是有汗顏,怎麽連這個也忘了呢?

“又沒說不寫。”林如海小聲道。

顧慶之坐在他身邊給他磨墨,“他自己也得有點關系,知府給他的評語肯定是好,總督太大了,巡撫最合适。”

林如海嗯了一聲,拿着筆正斟酌字句呢,給不認識的人寫信,只能是尬寫了,但他畢竟是探花出身,就是尬寫,也不能丢了翰林院的臉。

這一斟酌就斟酌的有點久,半天也只寫了個孫巡撫。

顧慶之故意逗他,道:“不是吧林大人,這還要我教你不成?你家裏下人可被你內侄賣了不少呢,還有田地商鋪,大半都得吳縣令給你找回來。你麻煩人家這麽多,就寫封信呗。這事兒可不能拖。南直隸官員多,得讓上頭早點斟酌排位。”

被他這麽一激,林如海臉上有點挂不住,不過兩人的确是已經有了深厚的交情,又很是親近,林如海把筆往他手裏一塞,“你寫!”

顧慶之又笑了兩聲,“我寫就我寫,不過信封得用你林家的。”

這個也很正常,這是給他林家辦事兒,自然是要他林家出面的,送信的也得是他林家的人。

林如海點頭應了。

很快,顧慶之就寫好了舉薦信。

總結一下,就是給巡撫孫大人介紹了一下吳縣令八字很好。

林如海是又氣又笑,“哪有你這麽寫的?”

“我是欽天監監正,我這麽寫有什麽不對?我總不能誇他為官清廉,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吧?”顧慶之又去林如海床頭摸了那塊禦前行走的牌子,墨汁往上一刷,就要往信紙上按。

“不行不行!”林如海一想到這信要裝在他林家的信封裏送出去,頭皮就一陣陣發麻,熱血也是一陣陣往上湧。

活血效果還挺好。

別說手了,林如海恨不得整個人都擋上去,顧慶之直接給他手背上按了個禦前行走的印子。

“你這要把巡撫吓死的。”林如海慌張道:“他拿着這信,萬一去彈劾你怎麽辦。”

“怕什麽,反正信封不是我顧家的。”顧慶之笑嘻嘻道。

林如海瞪他一眼,“真是胡鬧——罷罷罷,你趕緊走,沒你打岔,我安安靜靜的,一會兒就能寫好,明早就送出去。”

正說着話,來晨昏定省的林黛玉到了。

“父親同顧大人說什麽呢?還在外頭就聽見聲音了。父親平日裏還說顧大人穩重可靠,怎麽今日又胡鬧了?”

顧慶之搶先開口,“林大人把墨汁滴在手背上了。”

林如海眼睛都瞪圓了。

林黛玉笑盈盈道:“父親也一把年紀了。還是打水來洗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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