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林黛玉封縣君

第50章 林黛玉封縣君

既然在門口遇見了,還都是有點晚才回來,林如海差人去問過林黛玉,知道她已經吃過飯了,便和顧慶之一起吃晚飯。

說到吃飯,林如海跟顧慶之的習慣也不太一樣。

林如海喜歡在湖邊、涼亭或者假山這等能觀景的地方吃飯,主打一個野趣。

顧慶之就不一樣了,他喜歡在室內吃,雖然他院子裏也種了不少驅蚊蟲的植物花草,但是在室外,他總是擔心大自然饋贈點蛋白質。

不過今天林如海明顯有心事,也不提最近很喜歡去的畫舫了,直接跟着顧慶之去了他的外書房。

顧慶之的外書房建得很是雅致,到頂的書櫃,書雖然還沒放滿,但是上頭的裝飾也是跟文房四寶相關的擺件。

大大的案桌上,永遠擺着磨好的墨汁,給房間熏上了好聞的墨香味。

只是一走進書桌,林如海就笑了,“這字兒還得練啊。不過書房很不錯。”

當然吃飯是不能在這裏吃的,兩人穿過明堂又往裏走了一進,到裏頭的東廂房吃飯。

夏天的飯菜都會稍微清淡些,大油大醬類的也少,味道很是清新。

兩人對面坐下,林如海道:“我端午節過後回到京城,在你家裏也住了不少時日,差不多也該搬出去了。”

顧慶之瞧他一眼,道:“您不用不好意思,雖然是拜過師的師徒,是要行子侄禮的,不過畢竟不是自己家裏,總歸是不方便的。不過——”

他指了指牆角的西洋鐘,“酉時了,日頭還這麽大,您忍心叫滿伯一個老人家,這麽大歲數,頂着這麽大太陽,四處奔波給你找房子?”

那自然是不忍心的,跟顧慶之相處這麽久,林如海也嘴硬不起來,他道:“原先那房子的确是太小了,不過想在京裏找宅子,還真是不容易,我抽空也在皇城周圍轉過——”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難!”

顧慶之笑道:“皇宮周圍這一圈的宅子,都是皇帝賞賜的,縱然是抄家,抄完也是回歸內庫,不在市面上流通的。不過……您要是真想找房子,我給您出個主意?”

林如海果然看他。

“我派兩個錦衣衛跟您一起看宅子,您看上誰家的,我叫錦衣衛去查他。”

“果然。”林如海聽見這等笑話,如今也是能笑出來的,“就不指望你出什麽好主意了。”

“您先好生住下吧,再沒比我這地兒上朝更方便的宅子了。要找房子也不急在一時,實在不行收上一片地段好的宅子,咱們再改建。”

這也是個法子,就是稍微費功夫些,何況林如海又不缺銀子。

“我還有一事問你。”

一看林如海這表情,顧慶之就知道前頭說要搬出去,不過是個由頭罷了,後頭的才是正事。

顧慶之放下手裏筷子,認真聽着。

“你叫我住你家裏,是不是……”林如海也沒猶豫多久,面前這弟子見過他卧病在床的樣子,若是沒他,自己這會兒怕是都死了,他什麽不知道呢?

“也有做給其他官員看的意思?我是說對太上皇。”

林如海回來頭半個月,先是秘密對賬,這事兒完了之後,皇帝開始說他辛苦,要給他議功,又說以後不能叫大臣累成這個樣子,接着又把兩淮巡鹽禦史拆分成三個,之後他又上了彈劾太上皇的折子,但是說實話,引起的議論并不大,至少沒有林如海以為的大。

思來想去,也就只能是因為他住在顧慶之府上,而顧慶之是實打實的皇帝心腹,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皇帝的意思。

顧慶之稍 微組織了一下語句,道:“一開始接您回來,不住我家住哪兒呢?總不能到了京城就不管了吧?難不成都正經拜過師的,我給您扔客棧去?”

“至于上折子彈劾太上皇,我一開始的想法也跟你說過,但是起因的确是太上皇過于奢侈,那艘船您也看過的。至于陛下的意思……”

“所以我說陛下是個好皇帝。”顧慶之嘆道,“陛下的意思,他打算以後給朝臣明顯的暗示,就不費精力試探來試探去了。朝中的确有人牆頭草,也有人非得投靠個什麽人才能安心做事,陛下覺得這些人也能用,他不打算叫大臣們猜他的心思,大家直來直去,節省功夫,也能多做些事。”

林如海嘆了口氣,“我明白了。論跡不論心。”

顧慶之輕松一笑,“陛下很好的,您看我升得這麽快就知道了。”

林如海擺了擺手,“好好吃飯。”

遠處的榮國府也在吃飯,因為賈政病了,按照他們這等人家的禮儀,就算不用整日在身邊侍奉,但是除了晨昏定省,一日三餐也是要來露個臉的。

賈政靠在床邊,賈蘭手裏端着擦手巾,賈寶玉端着托盤,上頭放着粥和兩樣小菜,到了賈環這裏,就是端個托盤等着放賈政用完的擦手巾。

探春則是端着茶杯等物,準備伺候賈政漱口。

王夫人在一邊慈眉善目的笑着,賈政也沒多說什麽,道:“你們要好好讀書,等我病好了,是要考你們的。”

幾人齊齊應了是,又一起上前一步,道:“請老爺用飯。”

賈政慢條斯理喝着粥,王夫人給賈寶玉安排的差事是最能親近賈政的。

不過正因為太近,看得很是清楚,賈寶玉生出點不一般的情緒來。

原來父親也能這樣的虛弱,原來父親也能坐不直身子,原來父親……不過如此。

想起那晚叫自己罰跪的父親,再一想祖母,賈寶玉跟賈母又近了三分。

賈政在家養了十天病,再次去衙門沒兩天,就趕上了十五的大早朝。

大早朝在前頭皇極殿,賈政雖然依舊進不了內殿,但是皇極殿又高又深,房檐也極寬,他能站在房檐下頭,還能感受到宮殿裏頭吹來的陣陣涼風。

雖然聽不清每個字,但是裏頭說什麽,賈政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就像現在,裏頭提到了林如海的名字。

賈政一個激靈,立即精神了起來。

“……封林如海為翰林院侍讀學士……”

“……于文華殿修太上皇起居注……”

“……林氏女封縣君……”

賈政雖然入朝為官的時間比林如海還長,但是要說裏頭的彎彎道道,他是不太了解的。

主要還是因為他是個恩推的官兒,完全沒有升職前景的,擺爛奮鬥一個結局,都是正五品到頭。加上跟同僚們格格不入,他也不想放低身段去跟同僚搞好關系,所以文官升官的潛規則,他雖然不是一竅不通,但是說一知半解是一點不誇張的。

聽見這話,他先想的,是林如海貶官了。

雖然林如海身上一直有正三品的戶部侍郎加銜,但是本官從正四品的禦史成了從五品的侍讀學士,這是貶官……吧?

當然翰林院的從五品,比他這個工部員外郎的從五品,肯定是要清貴的。

所以最後給他外甥女兒封了個縣君,就是補償了。

可見太上皇雖然沒什麽動作,依舊能影響朝堂。

下了朝,賈政這等人是不能先走的,得等到裏頭內閣學士們先出來,然後是六部的尚書侍郎,最後才是他們這些站在殿外的人離開。

賈政又仔細看了看,林如海的确是一人出來,旁邊人跟他打招呼也都是客氣到了有些疏離的地步,所以一下朝,賈政就急忙告假回去報信了。

“方才站得久了,又有些頭暈,想必是上次中暑還沒好。”

賈政養病十天下來,的确是憔悴了不少,堂上官也沒懷疑什麽,直接就準假了。

這個時候,宣旨的太監也到了安國府,陪同的還有皇後娘娘的女官。

早上林如海前腳走,後腳顧慶之就差人收拾好了香案準備接旨的,又等到快中午,才叫人把林黛玉請到了前堂。

林黛玉還有些擔心,又覺得太過張揚,問道:“太監來了再拜香案吧,這麽提前預備着,太招搖了。”

顧慶之笑話她,“真來了再擺,就是怠慢了,你叫宮裏等着不成?皇帝賞人是好事兒,自然是要大家舒服的。”

“那這也太早了。”林黛玉小聲道,“你上回還說大早朝至少一個半時辰,所以你不愛去呢。”

顧慶之指了指天,“好我的師姐,你看看這太陽,你不心疼我顧家的下人,我心疼的。大中午的叫他們去幹活,還是不要了吧?”

被他這麽激兩下,林黛玉果然不緊張了,“你提前知道了也不告訴我,我一點準備都沒有的。”

顧慶之果斷甩鍋給林如海,“是師尊不叫我說的——”

去揚州的時候皇帝就打算封她做縣君,這事兒肯定是不能說的,畢竟當時封她做縣君的前提,是林如海病死。

雖然他如今好好的,不過這事兒明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師尊怕你睡不好覺。”顧慶之嘆道:“我倒是覺得師姐不至于。”

林黛玉想起自己方才那個坐立不安的樣子,頭一偏,“要準備多少打賞?”

顧慶之仔細給她講了講,“一般來傳旨的太監是六品,月俸錢糧折合下來大概是十二兩,還會跟兩個沒品級的小太監,月俸五兩,皇後也得派兩個人,女官差不多一月十兩,宮女……既然是皇後宮裏的,按照五兩算。”

林黛玉一一記在心裏,道:“那就按照月俸來給賞銀。”

“原先你給我的銀子還有銅板,可惜被賈家下人搶去了。”顧慶之故意嘆氣,他是抓緊一切機會,在林家父女兩個面前說賈家不好。

林黛玉也故意陪着他唉聲嘆氣,表情誇張安慰道:“那怎麽辦?反正都是賈家的銀子,你要真拿走了,豈不是還要欠賈家的人情?”

正說着話,下人抱了一匣子銀锞子來,林黛玉打開一看,拿了個二兩的吉祥如意式樣的銀锞子遞給顧慶之,“再給你一個吧。”

顧慶之笑眯眯接了,“謝縣君賞。”

林黛玉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是開心。

不久之後,宮裏人來了,太監滿臉笑容先跟顧慶之打了招呼,道:“大總管叫我替他問您好。”

“都好都好。”顧慶之應道:“全公公今日可好?天氣炎熱,也請他保重身體,陛下離不開他,宮裏離不開他,咱們這些人也離不開他。”

這太監果然笑得更開心了。

林黛玉雖然知道顧慶之跟宮裏關系良好,可真見到了才知道好到什麽程度。

就連接旨,也是兩個宮女上來扶着她跪下,完全不用自己用力的。

“恭喜縣君。”太監把聖旨遞了過來,林黛玉接了聖旨,又傳給身後的丫鬟,這才拿了銀锞子來,給了前頭幾人。

“喝些涼茶再走。”顧慶之招呼道,“我就不陪着你們了,怕你們不自在,叫衛公公陪着,有什麽跟他說,橫豎你們來我府上,全公公也知道我要留一留你們的。”

衛公公上前一步,笑道:“不用急,一會兒給你們車上換了新冰再回去。”

傳旨的太監又客氣道:“原該進宮謝恩的,不過皇後娘娘也說了,天氣炎熱,怕姑娘來回折騰,等涼快了再說。”

說完這個,幾人跟着衛公公到廂房休息去了。

林黛玉卻有些感慨,看着紫檀木架子上的聖旨,“這就封了縣君了?”

顧慶之一臉同情的看着她,“我懂你。我當初封監正、千戶,還有安國公的時候,也是毫無體驗感,輕易的就封了。不像我師尊你父親,寒窗苦讀十餘年,科舉一關關歷經坎坷,考試還得一連三天,他過得苦啊~”

後頭還拉了個長音,林黛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我要告訴爹爹,你又編排他。”

話音剛落,林如海也進來了,“他又說我什麽了?”

在顧慶之略帶驚恐的眼神裏,林黛玉一挑眉毛,笑眼彎彎,“他說父親科舉不容易,一路過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還算像話。”林如海不太好意思道:“其實……真要算起來,還挺順利的,都是一次就過了。”

顧慶之跟林黛玉兩個齊齊笑出聲來,林如海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嘆氣道:“你們兩個——”

話沒說完就被林黛玉打斷了,她指了指架子上的聖旨,“如今就父親一個沒爵位了,父親要努力呀。”

顧慶之也把手一背,老氣橫秋道:“師尊也該上進寫才是——字還得練啊。”

這話林如海常說他的,當下林如海就吹了吹胡子,“今天寫十張大字,我看着你寫。”

顧慶之喊着師姐救我,被林如海提進了書房。

進了書房,林如海松了手,顧慶之整理衣服,沖林如海行了個禮,“恭喜師尊,要開始養望了。”

林如海很是有幾分得意,嘴角也有笑意,“你也知道什麽叫養望?”

“那是,我可是朝廷鷹犬皇帝心腹,我如何不知道這個?下一次升官,師尊可要就入閣了。文華殿修書,文華殿原先是太子處理政務的地方,如今被皇帝改成了經筵場所,文華殿大學士又是內閣排位第三的名號,恭喜師尊。”

如今聽見朝廷鷹犬皇帝心腹這八個字,林如海是能氣定神閑裝作沒聽見,該幹嘛繼續幹嘛了。

他大大方方的笑道:“也是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如今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呢。”

“客氣了不是?”

五個字就叫林如海沒那麽感動了,他失笑道:“既然被太上皇責罰,除了修書,我哪兒也不好去了,從明天起,我看着你好好讀書,明年三月正好去下場一考。”

顧慶之驚了,科舉試卷他是看過的,哪裏有那麽容易?

說什麽秀才相當于本科生。

識字率就一成,十個考試的人裏能有一個秀才都是多的。

“我一個欽天監監正,錦衣衛千戶,還是陛下親封的安國公,我沒有必要搶別人的名額啊,叫那些正經讀書人去考試啊。”

林如海也學着顧慶之的造句方式,道:“我一個探花郎,翰林院侍讀學士,還是加銜戶部侍郎,我的弟子絕對不可能沒有功名的。”

這麽一說還的确挺舒服的,林如海又柔聲安慰他,“考秀才不難的,今年是鄉試年,明年起可以連着兩年考秀才三關,兩年時間還考不出一個秀才嗎?其實考試最難得反而是沉着冷靜,我想這一點你肯定沒問題,你都跟皇帝坐一塊吃飯了,你緊張什麽?”

“再下來是避諱字,有長諱和短諱。”林如海輕松的笑道:“你跟宮裏也熟,這些名諱你比主考官都知道的多。”

他說着也嘆了口氣,“避諱字對偏遠地區,消息不通的考生來說,尤其難過啊。”

林如海各種要求各種避諱說了一遍,“你上回還說你能考中賈寶玉都考不中,你總不比他還差吧?若是你不學,那我去教他?”

這個激将法還挺管用的,顧慶之果然有了鬥志,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林如海又寬慰一句,“其實你都是國公了,只要能考個秀才也就差不多了,別的我也不多做要求。”

顧慶之也松了口氣,笑道:“師尊既然要教我讀書,又才被太上皇訓斥,也不好搬家了吧?”

“是的安靜幾個月。”林如海嘆道:“才被太上皇訓斥,也不好出去找房子。”

顧慶之竊笑道:“師尊畢竟是太上皇欽點的探花,太上皇也不會過于責罰師尊的。”

林如海瞪他一眼,他哪裏見過太上皇呢?裏裏外外都是假象啊。

“你總這麽編排太上皇,太上皇知道嗎?”

顧慶之還真的認真的想了想,“我想他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太上皇咒罵起人來也少不了我。畢竟結仇了嘛,比賈家還要仇。”

這也是林如海叫他考科舉的最重要的目的,無論如何,有了功名就相當于多出一條命來,大小是個保險。

既然說要科考,下午顧慶之就把書房收拾了出來。

科考雖然說是考四書五經,實際上是考集注,考試嘛,顧慶之還是很有經驗的,先把四書背一遍,集注看過三遍留個印象,然後就開始題海戰術,一邊做題一邊加深記憶。

而且他還有個別人比拟不了的優點,他能看見歷屆真題,還能看見歷屆優秀答卷。

最後的五經,先去掉詩和史,下來禮記跟周易,顧慶之果斷選擇了周易。

他一個欽天監監正,有專業人士教,他還能求雨,誰敢說他不精通周易?

那肯定是考官的問題!

這年代也是允許查卷的。

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顧慶之收拾好書房,做好計劃,拿去請教林如海了。

林如海瞧見他這周密的計劃,也沒什麽好說的,反而嘆氣道:“你若是正經讀書,也肯定能考上的。”

話音剛落,外頭門房就有人來,道:“榮國府派人給姑娘送了賀禮來,還說請姑娘有空去玩。”

“人呢?”顧慶之反問道。

“東西放下就走了。”

“還算是有眼色。”

顧慶之呵呵了兩聲,林如海只當沒聽見,吩咐道:“東西送去給姑娘吧。”

雖然說要開始讀書,不過畢竟是自己當家做主的安國公,事情也很多的。

七月份忠順王嫁女,顧慶之作為女方的重要客人,光宴席就得三場,況且忠順王還是他的活廣告,他還要去祭臺上待上兩天,告訴大家,他真的有好好祈求風和日麗。

這天,親眼看見顧慶之上了祭壇之後,賈政匆忙帶着賈寶玉來拜訪林如海了,随行的還有紫鵑。

前陣子賈政說了林如海有可能得了太上皇嫌棄之後,賈母雖然面上有點遺憾,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畢竟她打一開始就不想這個女婿過于有出息。

不過雪中送炭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而且自打她的玉兒封了縣君以後,她是越發的想叫她兩個玉兒成雙作對了。

問題是顧慶之着實可惡,他把林家父女兩個看得過于嚴密了。

而且安國府還跟一般的人家不一樣,賈家非但插不進去人,連靠近點都有可能人車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好容易尋找這個機會,賈母的意思,就是:“寶玉或者紫鵑,至少留下來一個!必須留下來一個!”

這差事她教給唯一跟林如海關系還算良好,跟顧慶之也沒起過什麽沖突的賈政去辦了。

賈政跟賈寶玉兩個在前頭的車子,紫鵑一個人在後頭的車子,雖然賈政臉上挺嚴肅的,不過三個人內心是一樣的忐忑。

賈政吩咐賈寶玉道:“進去好生說話,你林姑父是探花出身,翰林院待過三年的,學問比一般人都要強上許多,若是能拜他為師,科舉也多了幾分把握。”

賈寶玉厭惡科舉考試,厭惡仕途經濟,這一路過來雖低眉順眼的,但是心裏着實不好受,就算要見到林妹妹了,一樣沒沖淡這難受。

紫鵑就更忐忑了,上回姑娘來,待她冷冷冰冰的,姑娘是不是嫌棄了她?還是被逼的?

還有臨來時老太太的話,“我觀那安國公,對玉兒定是不安好心,你去了好生看着姑娘,別叫她受了委屈。”

紫鵑也在賈母院子裏的,鴛鴦又受了賈母的指示,真真假假給她透漏了不少消息。

比方安國府建府才幾個月,安國公以前沒家産,時日尚短也積累不了什麽財富,他看重的就是林家的家産。

紫鵑聽了這話如何不擔心林黛玉,她恨不得飛到林黛玉身邊,幫她擋着一切苦難。

車子很快到了地方,下人進去禀告,很快就有人把他們請了進去。

不過地方卻不大對勁。

他們是在前頭的小偏廳見面的。

林如海歉意地笑道:“我也是客居,不好占用主人地方。”

賈政客氣笑道:“正是。”他先是一指後頭紫鵑,道:“這是黛玉當日的丫鬟,伺候得很是不錯,我今兒把她帶來,也叫她去見見黛玉。”

為了個丫鬟大張旗鼓的的确是不合适,林如海其實也能明白賈家什麽意思,不過想了想,他也沒自己處理,而是道:“那就去見見吧,也算全了主仆情誼。”

紫鵑緊張地行了禮,跟着人往後頭走了。

賈政又指着寶玉,“說來慚愧,我這次子頑劣,不喜讀書,我怎麽也教不好。不過他一心向學,畢竟是親子,我無奈之下帶他來,若是可以,不如收他做個弟子,他再不成器,忠孝二字還是明白的。”

林如海跟顧慶之聊天久了,難免也沾上些吐槽的風格。

他當時就想問問賈政: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什麽?

頑劣不喜讀書還一心向學?你确定這說的是一個人?

不過當日畢竟差點把女兒嫁給他,林如海仔細看了看賈寶玉。

要說他皮相的确不錯,一看就叫人心生喜悅,但是……低頭垂肩的,臉上滿是愁思,很明顯他不樂意啊。

顧慶之一開始不樂意那是裝的,面前這位爺,那是真不高興。

林如海便舊事重提,“上回說的大學,可背會了?”

賈寶玉小聲道:“已經背過幾遍了。”

跟顧慶之相處久了,顧慶之又什麽都敢說,林如海難免看不上這等說話忸怩,不敢主動開口又跟蚊子似的風格,當下便道:“那便背來聽聽。”

賈寶玉從“大學之道”開始,前兩段還算流利,到第三段就有些磕絆,第四段就又開始胡謅謅了。

林如海驚訝的看着一眼賈政,嘆道:“原來你說的背過幾遍是這個意思。幾遍的确是背不下來。”

賈政一張臉漲得通紅,“逆子!你要氣死我!半個月下來你都做了什麽!”

林如海忙攔了攔,要說他也不願意教賈寶玉的。

“其實科舉都是一樣的,先把四書背熟了,然後讀朱子集注,之後找些題目來做,五經題裏……我聽說令郎作詩很是有天分,既然這樣,不如專治詩經。小三關不難的——”

說着說着,林如海就覺得這話耳熟,原先跟顧慶之也說過的。

“先試一試吧,我觀令郎很是——”林如海在羞怯跟謙遜裏猶豫了一下,又想顧慶之說過好幾次賈家自視甚高瞧不起人的,還說過賈寶玉罵他來着,心想這賈寶玉可真是表裏不一,又想謙遜他們怕是聽不懂暗示。

“羞怯。上了考場怕是要手抖,叫他多試幾次,總歸能習慣的。”

賈政氣了個半死,恨不得踢賈寶玉兩腳,“在家裏伶牙俐齒的!怎麽出來就成了這個悶葫蘆!”

賈寶玉并不敢反駁,賈政反而越發的生氣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口不擇言道:“罷罷罷!回去你自己跟老太太解釋!”

賈政大步離開,賈寶玉飛快給林如海行了個禮,跟着賈政後頭走了。

林如海也沒起身,端着茶正搖頭笑呢,忽然覺得不對,那丫鬟他們還沒帶走呢。

賈政到了前頭,氣是真氣,不過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寶玉沒留下來,丫鬟得留下來。

只是才走到前門,就見顧慶之回來了。

顧慶之嘻嘻笑了一聲,“二老爺怎麽特地尋我不在的時候上門啊?”

賈政有點心虛,氣也還沒消,略有僵硬道:“想請林大人教一教我這頑劣的兒子。”

“那可不行。”顧慶之笑着打量賈寶玉,“我老師門下如今就我一個弟子,再找也不能差到哪兒去。不說爵位,我怎麽也是個五品官,他雖然頂着國公府孫子的名號,可還是白身。萬一連累我也被看輕了怎麽辦?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跟我安國公做同門的,萬一你們打着安國公同門的名義出去招搖撞騙怎麽辦?”

賈政倒抽一口冷氣,老太太都沒想到還能占這個便宜!

這時候林如海也追出來了,一看顧慶之在前頭,他也不着急了,而是不緊不慢走了過來,“還送了個丫鬟,不忙走,我這就吩咐人去叫她。”

“哦?”顧慶之反問道:“丫鬟?帶身契了沒有?”

賈政道:“這是姑娘原先慣用的丫鬟——”

“那就是沒帶喽。賈大人,這可不是送丫鬟的态度,我們錦衣衛一般都是這麽安插奸細的。”

門房裏就有倆錦衣衛,他們很是捧場,直接就道:“千戶大人說得對!”

跟上回語重心長的說教子不一樣,這次賈政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羞辱,他回頭狠狠一瞪賈寶玉,又跟顧慶之好生道:“煩勞國公爺叫她出來,我們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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