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一個太監,斂財竟不如帶把兒的
第52章 你一個太監,斂財竟不如帶把兒的
處暑出伏。
過了處暑之後,秋意漸濃,只有午後那一段時間還很熱,早晚也涼了下來。顧慶之便想着帶林黛玉進宮謝恩。
當然這等事情是不能跟大領導也就是皇帝商量的,所以這天照例是先去欽天監,接着是去祭臺上香。
這段時間白天熱晚上冷,晝夜溫差大,正是農作物加速成熟的好時機,保證合适的降水也很是重要。
接着就是宮裏陪皇帝說話吃午飯,等全公公送他出禦書房,顧慶之說了這事兒。
全公公笑道:“國公爺不用擔心,回頭我找機會跟娘娘禀告一聲便是,我想想——”
宮裏各種規矩都是祖宗定下來的,縱然是能自己改,不過如今的帝後二人雖然權威差不多是夠了,但心态上還沒轉變過來,所以宮裏待得久的太監宮女,多半是能推測出來的。
加上顧慶之也是皇帝心腹,所以皇後什麽時候有空,很容易猜出來。
“後日或者大後日巳時進宮如何?”
顧慶之點頭道:“多謝大總管。”
全公公半真半假的嗔怒道:“國公爺也太過客氣了,如何叫我大總管?”
“那您也別叫我國公爺啊。”
全公公哈哈笑了兩聲,“我聽下頭太監說了,您那擇日子的活計很是不錯啊。”
“二月的那一位還在談,過兩日就能送銀子來了。”
全公公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我不是催你,我就是高興。唉……”
全公公笑着笑着就嘆氣,“你一個人就把我們這些太監全比下去了。”
“這不是各有所長嗎。”顧慶之也笑得眼睛彎彎的。有了銀子,他也能多置辦些産業了。
從宮裏回來,顧慶之去找了林黛玉。
林黛玉坐在前頭明間正堂裏,桌上放了不少點心,一邊還放着漱口消味的茶水等物。
“後日或者大後日巳時進宮給皇後娘娘謝恩。”
林黛玉嗯完了才覺得有點緊張,問道:“我——問你也沒用,你肯定說随便穿什麽都行,不用太在意,皇後娘娘很是和善。”
槽都叫她吐完了,顧慶之便徹底轉換了思路,鄭重其事清了清嗓子道:“見娘娘還是要注意些的,畢竟不是家裏。縣君都當了這許多日,也不是沒給你做新衣裳,上回那個淺綠的命婦禮服——”
林黛玉把點心匣子推到了他面前,“國公爺吃些點心堵住嘴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愛吃甜的。”
“我這選中秋節的禮呢,父親什麽都不管,你也不管,總不能叫我一人都吃了吧?”
顧慶之瞪圓了眼睛,“我身邊有個太監呢,這事兒都叫我選,那我的太監做什麽?你也別太操心了,不是還有滿伯?他光管家都當了快二十年了,不用擔心。”
林黛玉略帶憂愁的嘆了口氣,“四大節,春節清明端午中秋,端午節的時候你不在,中秋送禮的人怕是不少。別人送禮你得回吧?”
“那是,衛公公什麽都會,什麽都知道,還有——”顧慶之頓了一下,“你說。”
林黛玉這才滿意,“不管是送禮還是回禮,大概就是分三類,就拿中秋節來說,關系最好的才能送吃食,下來一檔便只有古董字畫,最後便是花瓶擺件這些,稍微有個聯絡就行。”
林黛玉又推了一匣子點心過來,“鹹鴨蛋前些日子我已經吩咐人去高郵那邊置辦的,估計過兩日就能送來。這裏頭都是各種樣式的月餅,國公爺嘗嘗哪個好?”
一匣子十二塊月餅,吃是不可能吃完的。
測評嘛,顧慶之從桌邊拿了被林黛玉擋住的小刀來,笑眯眯把月餅都切了開來。
“這個是不是過于甜了?”
“青紅絲不行,這是我一生的痛。”
“我挺喜歡吃瓜子的,我更喜歡核桃,但是五仁不行,這個真的不行。”
“真不該叫你來。”林黛玉嘆氣道:“我原先還挑了兩樣的,被你一說,要麽太甜,要麽太油,哪個都不行。”
顧慶之笑了兩聲,正好又有婆子進來禀告道:“喬太醫差人送了牛膝當歸蜜膏來,說是潤肺養肺,秋燥十分早晚各一勺,用溫水化開即可飲用。”
“咱們給喬太醫送些什麽節禮好?”顧慶之立即問道。
林黛玉道:“吃食肯定是要有的,我記得我家裏還有本湯液本草,是陸太醫注解過的,我叫人抄錄一份,給喬太醫送去。”
“師姐思慮周全,旁人不能及。”
“你原先想送喬太醫什麽?”林黛玉問道。
顧慶之也沒瞞着,道:“我叫人找百工坊的匠人,打了兩副銀針送他。”
“這個也不錯。”林黛玉道:“那就都送了吧。你送是你安國公感謝他,我送就是我林家感謝他了。”
兩人又說了兩句,顧慶之又囑咐兩句:“別老坐着,點心嘗個味道就行,別耽誤晚上吃飯。”
等顧慶之去書房讀書,林黛玉嘆了一聲,若是原先,她肯定是說不出來“這個也不錯”的話來的,八成是:“你既自己能送,又要我的東西做什麽?”
只是嘆氣還沒嘆完就轉成了笑意,敲了小鐘叫了丫鬟婆子來,“提上東西,我去後頭水榭上吹吹風。”
到了下午,宮裏傳來了消息,請新鮮出爐的林縣君後日早上巳時進宮謝恩。
到了正日子,顧慶之早上也沒去欽天監,而是留在家裏陪着林黛玉用了早飯。
“可恨林大人竟然一大早就進宮修書去了,竟然也不陪着你一起。”
林黛玉覺得他這樣子有些好笑,道:“昨兒你還說有他沒他都一樣,還說我是從北安門進宮,他在文華殿修書,一南一北的隔了整個皇宮,他又不像你有腰牌,不能在宮裏穿行,白白繞一圈不值當,有你就行,叫他好生修書,就不用陪着了。”
“唉……我就那麽一說。”顧慶之嘆氣,“總之我肯定陪着你。”
“你還能陪我見皇後娘娘不成?”
“也不是不可以。”
林黛玉笑着別過頭去,看了看屋裏西洋鐘,“咱們走吧,一會兒別遲了。”
顧慶之雖然跟着站起身來,不過又寬慰道:“我今兒專門備了四匹馬的馬車,又有錦衣衛開道,保管遲不了。而且皇後娘娘還給你安排了轎子,不用自己走的。”
“哪裏就那麽嬌弱了?”林黛玉反駁一句,又笑着說道:“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顧慶之指了指自己鼻子,“還有我呢?”
林黛玉一邊往外走,一邊語氣輕松道:“你常說大恩不言謝,又說賞無可賞不如殺了吧,我以後就不正經謝你了。”
顧慶之不免又問了一句,“那也可以不正經的謝吧?”
“你猜我怎麽謝你。”林黛玉歡快的笑了起來。
等上了馬車,顧慶之又問她渴不渴,喬太醫送來的蜜膏喝了沒有。
這一路絮絮叨叨的關心,倒是讓人覺得挺暖的,不過秋天雖然是秋高氣爽,但又是萬物落幕前最燦爛的時候,敏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愁緒。
“原先……還在外祖母家裏的時候,外祖母每年除夕都能去宮裏謝恩的。”
“那……今年我給她試個絆子,不叫她去了?”顧慶之肯定道。
林黛玉白他一眼,“別打岔,我正難過呢。”但正是這麽一打岔,林黛玉又笑了起來。
“雖然安排她中午才出門,到請安的時候都快申時了,但是每年除夕早上起來,她都不吃不喝的,只兩杯濃參湯頂着,又總愛說什麽雷霆雨露皆君恩,在宮裏萬萬不能失儀,好像宮裏是龍潭虎穴似的。只是她……又很是驕傲。”
“對她可能是吧。”顧慶之用滿是同情的語氣道:“你進宮了就知道,宮裏人超好的。太監說話超好聽,宮女伺候人超體貼,皇後娘娘也超和善的,你肯定超喜歡宮裏的。”
林黛玉笑得臉都紅了,她指着顧慶之道:“你轉過頭去,別跟我說話,一會兒頭發都要笑松了,萬一見了皇後娘娘失儀,我就真不理你了。”
“其實宮裏梳頭的手藝也不錯的。”
馬車很快到了北安門,那邊有人放了下馬凳,顧慶之親自扶了林黛玉下來,才站定,林黛玉就瞧見不遠處站着的正是她親爹——林如海。
眼眶瞬時就有點熱了。
林如海含笑走了過來,“別擔心,父親也在。”
林黛玉忙把頭別了過去,吸了吸鼻子才又轉過來,“父親來着一趟做什麽?這麽遠的路。”
林如海也不說話,只微微嘆氣,顧慶之笑道:“就進個宮,說不定中午還能在宮裏吃飯呢。別傷心了,趕緊上轎子,我跟師尊送你進去。”
北安門是皇城的北門,上回賈琏送顧慶之進宮,他就只能等在北安門外,進不去的。
不過林如海不一樣,他是朝廷命官,各衙門本就在皇城裏,如今他又是文華殿修書,文華殿不僅僅在皇城裏,更是在皇宮裏。
加上又有顧慶之,所以從這兒進去,無非就是叫人說一句,過于擔心女兒了。
很快太監又擡了兩頂轎子出來,三人一起上了轎子。
有外人在,能說的話也就不多了,不過是些“進去好好行禮”、“娘娘問什麽就答什麽”之類的,一直到轎子到了皇宮北門,玄武門。
這門顧慶之就不好進去了。
他雖然有禦前行走的牌子,不過皇帝這會兒不在後宮,而是在禦書房,若是皇帝在乾清宮,他從玄武門進去就還說得過去。
玄武門有皇後宮裏派來的宮女,也有全公公專門安排的太監,都笑着跟顧慶之道:“大人就別擔心了,有我們照看呢。”
這樣的關心,除了感動,還叫林黛玉生出莫大的勇氣來,她還很是不好意思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顧慶之正想張口說:你永遠是你父親的好女兒,餘光瞧見人家親爹在,下意識閉了嘴,只是等了片刻,不見林如海這個深沉內斂的中年人說什麽話,顧慶之也只能嘆了口氣。
“煩勞公公,一會兒娘娘要送她出來,煩勞差人去叫我一聲,我應該是在禦書房的。”
林黛玉這才又換了一頂轎子,從玄武門進宮去了。
皇城裏雖然有衙門,不過屬于大臣們的衙門都在午門南邊,剩下的地方基本全都是太監的地盤,顧慶之也怕林如海一人過去不自在,他道:“師尊,咱們從東華門進,送你去了文華殿我再去見陛下。”
林如海又想贊嘆他思慮周全了。
就連送黛玉進宮這事兒,今天早上他忽然出現,都是這位陛下心腹提前安排好的。
當時他是怎麽說的?
“……你虧欠林姑娘可太多了,你把人家扔到賈家一扔就是六年……”
“…………平常好生待她不算什麽,當爹的都該這樣,關鍵是遇見事兒,你可不能再丢下她不管了……”
再加上今天早上還有轎子坐,不用想也是他安國公的臉面。
還有送自己再繞一大圈。
林如海嘆氣,“你要是當了太監,比現在升得快。”
擡轎子的太監樂了,笑道:“我們全公公也這麽說。”
“這是怎麽話說的?我們顧家可就只剩我一個了。”
林如海跟着也笑了幾聲。
雖然在宮裏有外人,不好說自己家裏的事兒,但是說別人家裏的事兒,就沒什麽負擔了。
顧慶之理所應當的拉了榮國府出來。
“唉……我想起我去年剛去榮國府的時候,他們家架子是大。進側門下馬車,換一撥人帶我進去,到了二門再換一撥人,到了賈府老太君院子門口,再換一撥下人。我進宮都沒這麽……麻煩。”
考慮到顧慶之跟他的關系,林如海捏着鼻子捧哏道:“怎會如此?早年沒聽說他們家如此張揚。”
雖然語氣誇張表情僵硬,不過也是零的進步了。
顧慶之嘆氣,“六年前聽說林姑娘去的時候,也是一樣。側門進去,換轎子,到了二門,換擡轎子的人,到了老太太院子門口,下轎子繼續換人。”
“窮講究呗。”林如海這次捧哏就自然了許多,“世家到了窮途末路,是會格外注重排場的。”
顧慶之很是滿意,換了個話題,道:“過幾日忠順王請我去聽戲,說是新排了一出戲,中秋宴會上唱的,我帶您姑娘一起去見識見識。”
沒等林如海說話呢,擡轎子的太監先接了上來。
“忠順王府的戲班子是整個京城最好的,尤其是裏頭那個琪官兒,上回聽說北靜王想要,沒要來。”
顧慶之好奇的問了一句,“北靜王這事兒辦得也不地道,戲班子的頂梁柱,他平白就想要?”
都是自己人,太監也沒藏私,“北靜王好像跟忠順王不太對付,好像是說上一位北靜王的葬禮上,忠順王爺失儀了,但是……誰知道呢。”
一路閑聊,很快到了東華門,顧慶之給太監一人塞了一個一兩的金锞子,這才跟林如海進了東華門。
林如海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尤其是能跟太監好好聊起來這事兒,他敢說滿朝文武百官,沒有比顧慶之強的。
林如海拍拍他肩膀,“幸虧你沒當太監。”
在文華殿門口跟林如海道別,顧慶之一路往北,又去了禦書房。
皇帝見他進來,笑道:“朕以為你早該來了,這都巳時二刻了。”
顧慶之不好意思笑笑,“林姑娘第一次進宮,我得看着才放心。”
“朕記得你前兩日還說她好了,能說會笑,想要什麽都幹自己開口,也會挑三揀四了。”皇帝皺了皺眉頭,“朕怎麽覺得這是嬌縱呢?”
顧慶之嘆氣,“陛下,她六歲多就寄人籬下了,一個人孤苦無依多年,她過得什麽日子,我是想象不到的。賈家人關心她,不是為了她開心,是為了自己開心。賈家老太太可不是為了當林姑娘的好外祖母,她是為了當自己心目中的好外祖母。這裏頭區別可就大了。”
俗話說用一生來治愈童年,真不是開玩笑的。
皇帝頓時就想起自己那幾年的心境來,他這還是親爹呢,也跟着嘆氣,“林姑娘是慘。”
“所以啊,她把什麽都挑到了我眼前,想要什麽都要我知道。我總擔心這是試探。我還是擔心她覺得不安心。”顧慶之嘆氣道。
皇帝覺得有點噎,這就不能是已經好了嗎?從孤苦無依到活潑可愛,這不挺好的嗎?他剛才就不該說嬌縱!
“那你打算怎麽辦?”
“自然是有什麽就給她什麽了。”顧慶之繼續道:“好在她如今已經是縣君了,比那些只能依靠父兄的女子強了許多,下來我再多帶她出門,多認識些人,得有自己的生活,後頭還得勸林大人給她名下些産業,我也得送她點什麽。我希望她不用依靠任何人,也能好生活着。”
皇帝正要感慨點什麽,顧慶之忽然又道:“林姑娘在娘娘那兒也待了有小半個時辰了吧?”
皇帝翻了個白眼,只覺得自己的安國公坐立不安且心不在焉,他嚴肅正經道:“朕的皇後喜歡用年輕的女孩子下酒,這會兒怕是已經吃上了。”
“啊?”顧慶之大驚。
“對啊,皇後還能吃了她不成?”
那是不能,顧慶之唏噓一聲,“陛下啊……”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咱們說正事,尹恩立跟全福仁也查得差不多了,至少去年的賬目全查出來了,太上皇去年一年就用了三百八十萬兩銀子。”
顧慶之這是真的被驚住了,“他怎麽花的?我記得……內庫一年的收益也就是兩百萬上下吧?”
皇帝沉重的點了點頭,“去年太上皇六十九歲的壽宴,光着一場壽宴就花了快一百萬兩銀子,後頭太上皇還賞賜了給他送壽禮的人,又是小一百萬兩出去。”
這年代,帶九的生日要比整歲的隆重的多。
顧慶之勸慰道:“其實換個角度想,也是好事兒,太上皇這是打腫臉充胖子啊。內庫又不給您,您手上沒錢,照例該是您這 個繼承了皇位的兒子給他辦壽宴的,結果呢?你手上沒銀子。真要您辦,可就是寒酸中的寒酸了。”
顧慶之兩掌一拍又攤開,“得,這不得自己花銀子了?太上皇心裏也苦啊。而且銀子花出去換了東西才是銀子,留在手裏就是白鐵塊。”
“朕就知道該找你說這事兒。”皇帝微笑了起來,“尹恩立和全福仁都說太上皇大把撒銀子是因為窮途末路,要靠銀子才能叫別人說他好,朕雖然也這麽覺得,但到底不如你說得好。”
顧慶之臉上顯出驕傲的神情來,道:“若是這麽說,江南一帶有人謀反的可能性不大?”
皇帝點了點頭,“如今只查清了去年一年的,還得繼續往前查,而且得了太上皇賞賜的人,也得查一查。不過馬上要鄉試了,朕叫尹恩立先全力忙鄉試去了。”
鄉試這等重大考試,錦衣衛也是要監考的,看管考官不叫與外界聯系,同樣是錦衣衛的責任。
不過說到鄉試,顧慶之就順嘴提了林如海。
“林大人出身勳貴,又跟勳貴結親,聽他的意思,雖然是文官,但是或多或少被人排擠,既然如此,不如重用他,橫豎他還有我這麽個弟子,這輩子跟勳貴脫不開關系了。”
一開始說得輕松,又拿排擠開場,最後再開個玩笑,皇帝果然聽了進去。
下來就稍微鄭重一點了,“他探花出身,資歷也夠,尤其鹽稅這事兒,南直隸大大小小的官員,從縣令到總督,竟無一人發現。這證明他心思細膩,可堪大用。”
顧慶之又說了林如海生病那會兒的心境轉變,雖然是鑽了牛角尖,不過皇帝也不免感嘆兩句,“他倒是有忠心的,就是可憐了林如娘。”
早先顧慶之就說過不少林姑娘過得不好,林姑娘無人關心的話,如今再這麽一聽,皇帝道:“織造府才上進的綢緞織錦等物,撿年輕女孩子能穿的先給林姑娘一樣送一匹去——一匹夠做衣服嗎?”
顧慶之跟皇帝大眼瞪小眼,“這我也不知道啊。”
皇帝笑道:“罷了,回頭朕跟皇後說吧。”
“說到南直隸。”顧慶之又把話題拉回來,“今年的鹽稅正常了嗎?”
“前頭董伯中剛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鹽稅比去年多收了不到半成,後來巡鹽禦史拆成三個,個個都想多收些銀子得朕的獎賞,的确是比去年多了,你提的好主意!”
皇帝很是滿意顧慶之,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朕覺得今年太上皇悄無聲息的只說養病,也有可能是沒法搞私鹽愁得。”
顧慶之放下心來,嚴肅正經道:“往好處想,太上皇會不會是真病了呢?”
“那就不關朕的事兒了,朕又不會看病,朕只能勸父皇多喝熱水。”
兩人編排幾句太上皇,顧慶之又想起一件事來,“說起來我上半年去揚州的時候,揚州知府李大人今年正好是三年任期滿,還說年底要回來選官候補……隔壁金陵府的府尹賈大人,也做了兩任了。金陵跟揚州正好是南直隸最富庶的兩個府。”
皇帝點頭道:“平日不見你關心朝政,出主意倒是一出一個準兒。不錯,前兩日王子騰曾也上本保舉賈雨村,朕打算趁機把這兩人都換了。王子騰啊……”
顧慶之各種隐秘知道的不少,便附和道:“王子騰那日與其說他按兵不動,不如說他害怕不敢出兵,這才撿了個便宜沒被牽連進去,怎就成了從龍之功?這八成也是他自己說的。”
“所以朕叫他奉旨查邊去了,五十多歲的人,身子骨倒是硬朗。”皇帝陰恻恻來了一句,又道:“不過朕如今大權在握,倒是不想用這些陰謀了,等江南事畢,朕就宣他回京。”
要是真如皇帝所願,王子騰病死在任上,皇帝肯定是要封賞家人的。要是召回來,等着他的就是明升暗降,但是能保住命。
也不知道王子騰會選哪一條。
眼看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顧慶之照例在宮裏吃飯,中間皇後宮裏的太監還來說了一聲,“娘娘留林姑娘一起吃飯。”
皇帝似笑非笑看了顧慶之一眼,顧慶之便愁眉苦臉又嚴肅正經的來了一句,“這不是打算喂胖了再吃吧?”
皇帝呵呵了安國公。
等吃過飯稍微歇息片刻,皇後那邊又來了消息,“要送林姑娘出宮了。”
顧慶之也起來告辭,皇帝瞧他一眼,沉聲道:“不忙,先去通報一聲,正好朕也要去見皇後,安國公同朕一同前去,免得再從前頭繞路。”
到了坤寧宮門口,得了消息的宮女正好送林黛玉出來,林黛玉有轎子坐,顧慶之就在一邊跟着。
林黛玉興高采烈的,“還見了娘娘的妹妹,比我大半歲,說過兩日一起去廟裏上香。”
顧慶之瞧着她的側臉,陽光灑在她臉上,金燦燦的看着很是美好,他點頭應道:“頭一次出去,基本不是去廟裏就是去庵堂,見過幾次才好請去家裏玩。”
“她還羨慕我有匹小馬,還說想來看看呢。我得快點學會騎馬,今天晚上回去就給它喂胡蘿蔔!”
原本還正經坐在轎子上的林黛玉扭過身來,“她還說她風筝放得高,等明年春天我必定要跟她比一比的。”
林黛玉到了馬車上還在說,顧慶之面帶微笑聽着,時不時回應兩句。
這個時候,皇帝也吩咐過了皇後,給林黛玉賞些布料做衣服。
回到禦書房,全公公來了。
他手裏捧着個木匣子,笑道:“陛下,這是安國公的上進。”說完又小聲道:“是擇吉的收益。”
這等事情,顧慶之是不好直接跟皇帝說的,所以一切都是全公公中間轉述。
當然收銀子這等事情也不能叫顧慶之一個國公去做,都是有手下跑腿的,今日銀子收齊,就直接給全公公送了過來。
全公公把匣子放在桌上,拿了上頭賬本道:“一共四十八萬三千兩,都在這裏頭了。”
“多、多少?”皇帝驚得都有點變音,“多少!”
見皇帝這個樣子,全公公覺得自己當初那個表情也不算是目瞪口呆有失體統了。
他笑眯眯道:“四十八萬三千兩,主要是八月底陽江公主的長孫娶妻,日子趕得急,她家花得多,擇日子十五萬,三對大雁一萬五,太監錦衣衛還有武将全要去鎮場子,一共十八萬。不過錦衣衛跟武将的銀子不在這裏頭,都已經送去給尹大人和潘大人了。”
聽見這數,皇帝不由得也嘆了口氣,陽江公主他也知道,是太上皇的妹妹,不過長公主封號只能有一個,所以一直被稱為公主。
她家裏這個長孫,可以說是倒了八輩子黴。
頭一次擇好日子,女方祖父死了,第二次擇好日子,男方祖父,也就是驸馬死了,中間兩家也懷疑過是不是八字不合,幹脆退親好了,只是都耽誤到這份上了,退親也不合适。
這次走忠順王的關系找到顧慶之,陽江公主也是發了狠,大手筆競價到十五萬。
“八月成親的人多,我不缺這點銀子,我也不叫你吃虧。”
顧慶之的售後服務也是有的,他甚至還請太醫去公主家給他們集體號了脈,連錦衣衛都出動了,力求叫他們家裏沒病沒災的度過這一次。
“九月十月的兩家都是十萬。”全公公繼續道:“九月成親的那個商戶,正想謀求一個皇商的位置,除了三對大雁,太監也要正五品的,單請太監就花了兩萬兩銀子。冬天成親的人不多,卡着五萬兩的限收的。”
全公公聲音不急不慢的,皇帝卻忍不住去拿了賬本來看。
他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擇日子一共五十八萬,皇帝拿六成是三十四萬八千兩,還有二十一對皇莊出品的大雁,一共十萬五千兩,請太監三萬兩,總計四十八萬三千兩。
皇帝怔怔的看着全公公,全公公道:“安國公說了,這是頭一次,不免有人還觀望,加上又是冬天,成親的人不多,所以他只開放預約到二月,等到年底了再放新的,夏天成親的人比冬天多,明年進項能稍微多一些。”
“還有這個。”全公公又從袖子裏掏出個小賬本來,“這是京裏找安國公問過的人,也就是能出五萬兩擇吉的人。”
皇帝接過這小本子,嘆道:“內庫那麽些産業,一年也不過兩百來萬……”
“是啊……”全公公心酸。
“朕雖然給安國公賞了不少産業,但……加起來也沒這麽多啊。”
“是啊……”全公公無奈。
皇帝語氣複雜,臉色更是複雜。
“你說你一個太監,斂財竟還不如一個帶把兒的。”
“是啊……”全公公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