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賀枕書與葛叔閑聊一會兒,裴長臨漸漸恢複過來,能繼續走路。在莊上考察測量的工匠也陸續結束,葛叔送他們一道出了門。

“五日後的午時之前,請諸位将繪好的圖紙送來莊上,老爺會親自過目。”臨離開前,葛叔交代了這麽一句。

莊上需要完全翻修的共有五個院子,七八處建築,用五日時間繪制圖紙,時間算不上十分充裕。

何況今天已經去了大半日的光景。

衆工匠不敢再耽擱,應聲之後便紛紛離開了。

裴長臨與賀枕書也慢慢往回走。望海莊附近沒有車夫,他們得回到青山鎮外的驿站,才能找到回村的牛車。

走到半道,賀枕書忽然想起件事:“那個叫魯大力的,怎麽沒有見到?”

中午遇見時還放出話來,要與他們比試一番呢。

“那魯大力說,他的圖紙已經繪好了。如果不是胡亂吹噓,恐怕是在莊上有認識的人,提前給他通了氣。”裴長臨道。

“有道理。”賀枕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覺得不對,“那他豈不是也能叫人在主人家面前幫他說好話?”

裴長臨:“他要是真能在主人家面前說上話,今日又何必去城外打探消息。”

賀枕書反應過來:“對哦。”

如果那魯大力認識的人,地位高到能直接向主人家引薦他,他壓根不用等到盧家對外招工。恐怕就是沒這能力,今日才會特意去告示牌那兒,故弄玄虛,想吓走別的工匠。

但……

“他這行徑也太幼稚了。”賀枕書哭笑不得。

Advertisement

真有人會相信他是魯班多少代孫,然後被他的名頭吓退嗎?

“那可說不準。”裴長臨道。

裴家家境算是不錯,賀枕書的出身更不消說。但這個時代,多的是從未識字讀書,只會埋頭苦幹的普通匠人。

雖說當朝的階層劃分仍然是士農工商,但由于朝廷有意提升商人的地位,如今的商賈能買官買地,富甲一方,地位其實不比讀書人差到哪兒去。

真正落到社會底層的,反而是工匠一派。

像盧家這樣優待工匠的大戶人家,已經不多見了。

“盧家待我們的态度是不錯,盧小姐人很好,葛叔人也很好。”賀枕書感嘆道,“這或許就是盧員外常常被騙,但家財卻沒受太大影響的原因吧,好人總是有好報的。”

裴長臨:“……”

這是一回事嗎?

.

今日在鎮上耽擱了大半日,二人到家時天色已經黑盡了。

裴蘭芝慣例給他們在廚房留了晚飯,不過小病秧子今日被累得夠嗆,只吃了幾口便吃不下去,草草梳洗完回屋躺着去了。

賀枕書倒沒急着回屋,留在外院将鎮上的消息告知了全家人。

“他做得對。”

聽見裴長臨不願私下尋盧家小姐引薦,而是親自前往望海莊應招,裴木匠點了點頭:“要是真找人引薦,不管長臨最終做出來的成果如何,大家都會覺得他是走了後門,在接下來的工程裏就難服衆了。”

“原來還有這說法。”周遠心裏沒那麽多彎彎繞,聽裴木匠這麽說,才明白過來。他笑了笑,又道:“這樣也好,讓大家夥兒都看看咱們長臨的水平,長臨肯定沒問題。”

賀枕書站在一旁默默聽着,沒答話。

幾世輪回,加上這一世有意與裴家人走近,賀枕書如今對這一家子人的性子都很了解。但相比起來,他最捉摸不透的,還是周遠。

無論在哪裏,上門女婿都是不怎麽受人待見的。何況周遠身強力壯,并非那種無法養活自己,需要依附于他人的人。

他自身這般條件,當初嫁來裴家時,其實遭受不少非議。

有人說他是看中了裴家的手藝,為了拜師而來,等他學會了手藝,說不準就要抛下裴蘭芝而去。也有人說,他是知道裴家那小病秧子命不久矣,為了謀求裴家的家財。

總之,都不是什麽好聽的話。

但兩年時間一晃而過,周遠并未苛求裴木匠教他木工活。随着近來裴長臨身體漸漸好轉,他甚至不再自己偷偷琢磨此道,只在裴木匠或裴長臨有需要的時候,幫着刨刨木頭,打打下手。

至于對待家裏人的态度更不消說。

周遠不太擅長細致的家務活,但勝在勤快,脾氣還好,被裴蘭芝欺負也從不生氣,總是樂樂呵呵,缺根筋似的。

賀枕書很多時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将望海莊今日的見聞告知了全家人之後,賀枕書便去燒水梳洗,回了內院。他最終沒有将白蔹提及的府城那位名醫也說出來,這是他在回來的路上,與裴長臨商議過後的結果。

江陵府距離此處路途遙遠,乘船走水路最快也要三四天,換做馬車,更是單程就要花去十來日的光景。

裴長臨如今的身體,不可能承受得起如此舟車勞頓。

何況那名醫願不願意為他們看診,看診又需要多少費用還說不好,若是白跑一趟,或去了但身上的銀錢不夠,就更麻煩了。

因此,裴長臨打算将身體養好些,攢點銀兩,再考慮前往府城的事。

至少要将這次望海莊的翻修工程先做完。

而既然他們不打算立即前往,沒必要現在就說出來叫家人擔心。

裴長臨今晚身體不适,早早回了屋休息,可當賀枕書走進內院時,卻見屋子裏的油燈并未熄滅。不僅屋內,就連卧房外的屋檐下,都挂着一盞明亮的廊燈。

賀枕書知道這是裴長臨擔心他摸黑回屋,特意給他留的燈。他走到屋檐下,熄滅了廊燈,再輕手輕腳推門進去。

屋內同樣點着油燈,裏間和外間各有兩盞,将屋內映得格外明亮。

賀枕書有些無奈。

油燈這玩意可不算便宜,賀枕書以前還曾遇到過的一些窮苦的讀書人,夜裏看書舍不得點燈,生生把眼睛給看壞了。也就是裴家的家境沒差到用不起油燈的地步,否則哪裏經得起他這樣揮霍。

他挨個将油燈熄滅,順手解開綁住頭發的發帶,往裏間走去。

裴長臨的确已經躺下了。

他睡在床榻內側,俊朗的眉宇下意識蹙起,似乎睡得不怎麽安穩。賀枕書熄滅最後一盞燈,摸黑來到床邊,剛爬上床,身邊的人便動了動。

一只手從被子裏摸索上來,極自然地把賀枕書往懷裏攬。

“還沒睡着呀?”賀枕書轉眼間就被人手腳并用地纏住,低聲問。

裴長臨腦袋埋在賀枕書肩窩,話音半夢半醒:“……睡不着。”

“屋子裏留這麽多盞燈,能睡着就怪了。”賀枕書道,“真是自己找罪受,我在這裏住這麽久,還會因為看不清東西摔着嗎?”

“你不是怕黑嘛。”

裴長臨困倦時說話總愛用這般溫軟的語調,黏糊得很,撒嬌似的。賀枕書聽得心軟,主動調整姿勢,讓裴長臨抱得更舒服些。

近來雨季漸漸過去,暑氣重了許多,裴長臨終于不需要每日靠賀枕書給他暖床,或是抱着湯婆子才能入睡。不過他常年體寒,就算是在夏日裏,身子也熱不到哪兒去,賀枕書倒很喜歡用他消暑。

他窩在裴長臨懷裏,過了一會兒,聽見對方又問:“你與爹說了望海莊的事,他沒說什麽?”

“怎麽沒有。”賀枕書道,“他說,幸虧你将活攬了過去,不然對方若真找上門來,他還不知該怎麽拒絕。”

裴長臨輕笑一聲。

以裴家的家境,還遠遠沒到連找上門來的活都能随意拒絕的程度,何況還是大戶人家的活計。

說這話,恐怕單純只為了圓謊。

只是裴木匠平日不怎麽撒謊,圓謊的功夫不到家,叫人一聽就聽了出來。

賀枕書腦袋裴長臨懷裏蹭了蹭,輕輕道:“大家都很愛你。”

裴木匠自不消說,他本可以親自去盧家接下這樁活,但他寧願冒着風險,讓裴長臨獨自前往。這既是他給裴長臨的機會,也是他對裴長臨絕對信任的證明。

至于家中其他人,更是全心信賴着他。

“你呢?”裴長臨輕聲問。

賀枕書默不作聲,悄然往後縮了縮,又被對方更加強勢地摟回去。

“阿書……”裴長臨翻身将賀枕書壓在身下,用極輕極軟的聲音喚他。

賀枕書有時候真想不通,這世上怎麽會有裴長臨這樣的人。以前不怎麽熟悉的時候,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恨不得完全與他劃清界限,碰都不讓碰一下。可現在……就差拿根繩子将自己拴在他身邊了。

溫熱的氣息覆上來,賀枕書竭力偏過頭去:“你這會兒又不累了?”

“不累。”

親昵的吻被對方躲過去,裴長臨唇瓣擦着對方下颚滑過,卻并不打算放棄。他低着頭,在對方耳根頸側落下一個個親吻。

“別鬧……癢。”賀枕書癢得直發抖,又躲不開,惱道,“你要是不累就繪圖紙去,望海莊只給了咱們五日時間。”

裴長臨頭也不擡,在對方纖細白皙的頸側摩挲:“那點東西,來得及。”

賀枕書徹底沒話說了。

裴長臨也沒打算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原本溫吞的試探漸漸放肆起來,賀枕書的心跳随着對方越發急促呼吸變得躁動不安。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少年,不僅有萌動的春心,更有抑制不住的欲.念。

想親吻,想擁抱,也想……占有。

“裴長臨……”賀枕書仰頭望着頭頂的房梁,下意識抓住了裴長臨的手臂,“可以了,大夫說你還不能……”

對方果真停下了動作。

賀枕書被弄得有點暈乎,渾身上下燒起來似的發燙。他低頭朝對方看過去,後者手臂撐在他身側,正垂眸注視着他。

他吐息間皆是滾燙的熱意,那雙眼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倒影着賀枕書如今的模樣。

賀枕書腦中翁鳴一聲,仿佛有一股酥麻從脊背直沖腦後。

“我不做別的,我只是……”裴長臨俯下身來,在他耳畔輕聲問,“我伺候你,可以嗎?”

夏日的蟬鳴隐去某些暧昧的聲響,月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映出床上相擁的身影。

空氣粘稠得幾乎叫人不過氣,賀枕書被裴長臨重新摟進懷裏,咬着牙,呼吸跟着顫抖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