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柏浔?”

應小澄的眼睛像白天也能閃閃發亮的星星,幹淨得像他的名字。

原來這是路心真正的名字,他叫柏浔!

應小澄反握住他的手,笑着點頭,“好,我記住了,柏浔!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柏浔最後看了他一眼,走向那千裏迢迢趕來接他的老人。

那就是他們孩童時代的最後一面。

三年朝夕相伴,柏浔只給他一個人留了話,還有一樣東西。

那是在柏浔走後兩天,村裏又來了汽車。

應小澄蹲在石頭上,看見村裏小孩兒熱情地領着一個穿白襯衣的男人走過來。

“小澄哥!是找你的。”

“找我?”應小澄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找我有事嗎?”

來人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字條給他,“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字條像寫好再撕下來的,邊緣不整齊,上面用藍色圓珠筆寫了一行字。

[柏浔,西山懸鈴木1-12號]

這字跡應小澄認得,是路心的字。他開心地收好字條,又問:“他回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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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走了。”

“那就好。”應小澄心情不錯的樣子,沒有再問任何問題。

見他根本不明白這張字條的價值,男人想了想還是多跟他聊兩句。

“你知道你那個朋友家裏,什麽來頭嗎?”

應小澄搖頭。

“他爺爺能把你們村買下來。”

應小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老人是柏浔的爺爺。

“明白了吧?字條一定收好,等将來你去了西山,回來就能給你們家蓋新房子,全家搬到縣城住。”

應小澄默默聽,沒有說什麽,只眼裏笑意淡了許多。

男人彎腰拍去褲腿上不存在的灰,往村子的土坯房看了一眼,說:“本來那兩個人一個也跑不了,肯定要吃牢飯的,是那小朋友說了情。”

路家的事,村裏已經沸沸揚揚兩天,和三年前路心剛來的時候一樣,說什麽的都有。

這次路家讓所有人看了個大熱鬧,路寶華和王素芬已經不出門了,每天大門緊閉,只有楊娟能跟他們說說話。

路心被帶走那天,屋裏人到底說了什麽,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路心走時,那無情無義的樣子村裏人同樣議論紛紛。有人罵路心養不熟,也有人嘲笑路家夫婦,煮熟的鴨子都給飛了。

整個村裏真正為路心高興的只有應小澄。

他是真高興,最好的朋友離開了,以後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也還是高興,好像那三年對他和路心另有旁人無法理解的意義,否則他應該很傷心才對。

“謝謝叔叔。”應小澄從石頭上跳下來,拍拍褲兜,“我會好好收着的。”

男人帶煙味的手指摸一下應小澄的頭,轉身離開了。

應小澄慢慢走回家,又摸出褲兜那張字條看。心想,西山啊,那是什麽地方?懸鈴木又是什麽?

柏浔寫在字條上的,毫無疑問是一個地址。

應小澄了解他,他從不說空話,不管心裏到底存了幾分,至少他留話又留字條,是希望他們将來能再見面的。

快到家門,應小澄才小心收起字條,心想去西山的火車票要多少錢一張?

-

七年後——西山田徑隊訓練基地。

上午八點過,熱身中的許青山發現場館裏多了個土包子。

毫無審美的T恤,洗得掉色的運動褲,體格還行,長得也還行,就是越看越土。

土包子像鄉下人剛進城,被眼前科技與體育融合的現代化場館看花了眼,已經不知道該看哪個好了。

許青山從運動器材上下來,扯過毛巾擦臉,問身邊人,“那土包子誰啊?”

被問的人搖頭,“沒見過。”

另一人說:“好像是應小澄。”

被觀察打量的少年似乎注意到一些視線,轉頭望去看見許青山幾人,臉上露出極讨喜的笑,大眼睛彎成月牙兒,還用手朝幾人小幅度地揮了揮,完美表達什麽是“見到你們很高興”。

“我靠,好有感染力,我都想跟着笑了。”

“哥你現在就笑着呢。”

許青山眯眼沉思,“好熟的名字。”

“U18跑1:50秒那個。”

“想起來了,就是他啊!”許青山發怔地看應小澄,剛剛還在他眼中的土包子忽然搖身一變,閃閃發光,腦袋上頂着兩個碩大的金字——天才。

“他怎麽來西山隊了?哪個教練挖的?”

“不是挖的,他自己要來的,好像說有朋友在這。”

許青山納悶,“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那人手指點點太陽穴,“情報。”

“情報你指腦子幹嗎?”

“有腦子的人會收集情報。”

應小澄昨晚剛到的西山,早上才被教練接進訓練基地。

據教練說訓練基地是這幾年新建投入使用的,所以很多使用中的場館包括跑道這些都還算新,平時也在正常維護。基地內除了運動場館和先進測試設備外,運動員們的生活條件也是積極保障中。

應小澄對這一切感到很新鮮,也欣喜于這裏專業的氛圍。

他獨自看了會兒運動員們熱身,等教練回來,再跟着他繼續參觀。

參觀最後去的是宿舍,訓練基地的宿舍是兩人一間,配備電梯的公寓,宿舍裏有基本家具。

應小澄放下輕便的行李,笑得不好意思地撓頭,“那教練,我現在能出去一趟嗎?我想找找我朋友。”

“哦,我聽說了,改天你打個申請再出去吧,一會兒我還得帶你見見其他教練,時間緊,你快去換衣服。”

應小澄心裏嘆了口氣,“是。”

許青山等人都沒想到居然那麽快又見到應小澄。

17歲的少年換上了幹淨合身的隊服,小麥色的皮膚健康朝氣,一張臉就屬眼睛最吸引人,看人時好像會說話。

應小澄雖然剛到的隊,但隊裏似乎早就有人在等他,多項測試和儀器設備等着記錄他最真實的數據,教練們也好根據數據調整他的訓練計劃。

今天要想去見柏浔已經不可能了,搞不好這幾天他都別想出去。

休息時間,應小澄坐在凳子上,表情若有所思,感覺有人靠近才回過神,擡起臉笑着說:“嗨。”

來人拎着水瓶,很自然地坐下,“我叫許青山。”

“我叫應小澄。”

“我知道你,全國U18田徑八百米跑了1:50秒,那些媒體都寫你是從大山跑出來的冠軍。”

應小澄手指撓了撓臉,沒有說話。

許青山打量他過分純樸的模樣,“U18之前你應該很少參加比賽吧,不然我們早該聽過你的名字。”

應小澄的臉上露出不知道該怎麽說的表情,默了片刻說:“也跑,小比賽,就是U18那次超常發揮了,我平時跑不是都這麽快。”

許青山哈一聲,“你要是随便跑跑都能跑這麽快,我們還活不活了?”

應小澄笑了笑,“你也一定可以。”

這話明明是随口一說的經典模版,可不知道為什麽從應小澄嘴裏說出來就不像随口一說,他好像真這麽想的。

許青山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用安慰我,我沒有什麽天賦我知道,你不到18歲就能跑1:50,我20歲都跑不到這麽快。”

“我沒跑之前也不覺得自己能跑那麽快。”應小澄擡手抓了抓剪得很短的頭發,聲音好像還沒有經歷過變聲期,綿軟幹淨,“我就是很想去西山,我必須把握這個機會。”

許青山已經從別人那裏聽說了一些,但更清楚的緣由并不知曉,順勢問:“你為什麽非要來西山?”

“找人。”

“女朋友?”

“不是,他是男的,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應小澄抿唇微笑,讨喜的眼睛彎成溫柔的月牙兒,“我答應過他我一定會來找他,我來兌現我的承諾。”

許青山沒有感情地哦了一聲,“那你準備上哪找人?西山很大的。”

“我有地址。”應小澄說:“西山懸鈴木1-12號,他就在這裏。”

“懸鈴木?”許青山沉思片刻,搖頭:“沒聽說過。”

他從口袋摸出手機,打開導航輸入,“是這幾個字吧?”

應小澄忍不住湊過去看一眼,“沒錯。”

“……還真有這個地方。”許青山放大導航結果,“不算遠,搭地鐵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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