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隕落

隕落

中秋前夜,渭州城外火光滔天,一時間亮如白晝,裴序和向長風匆匆出了府,素玉聽着這聲勢浩大地動靜也沒能睡下,更何況她心裏還在想該如何和裴序說這件事兒。

這幾日渭州城外不太平,總是半夜起勢,看着是要攻城,實則又只是吼了兩句,向長風和裴序在城樓上商讨此事。

裴序一襲玄色長袍,和向長風站在城樓上,素玉也漫步出了府。

秋夜寂寥,街上寥寥幾盞燈籠,風裏裹着沁涼的寒氣。

素玉站在城樓下仰頭看兩人,斑駁老舊的城牆,仿佛承載了千年的時光,而它守護了渭州城的百姓。

還剩一日,她便要與裴序作別,總是要分別的,素玉最終還是選擇了來見他。

還未等裴序下來,素玉便覺腳下一震,好似山崩地裂,馬蹄聲如雷鳴,密集有力的靠近,素玉心下大駭,怔怔地看向城牆。

前陣頂多是夜裏有聲音,但卻從未向今日這般如劈裂雷聲,素玉再遲鈍也明白過來了。

西夏的人要攻城了。

城樓上架起了弓箭,方才站在城牆上的兩道人影各奔東西,荒涼的夜變得悲涼了。

雄渾的聲音在耳邊震蕩,篝火明明,城內的精兵也往這邊趕來,素玉退到街邊讓道,舉着長矛的士兵一路快跑沖到城樓下。

素玉站在陰影處,再次仰頭時裴序已然換了戰甲,他手中握着一杆銀槍,向長風站在他身邊,兩人清點着兵馬,城外西夏兵俨然有了要攻城的意圖。

磨了這麽久,想必就是要有一日趁他們疲軟時攻進來,好在裴序和向長風對應調整了士兵的作息,不至于夜半起來。

但,西夏有二十萬騎兵。

裴序朝城外望去,他絕不能先攻,只要守住渭州就算贏,這也是他最初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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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角聲、鼓聲、旗幟幡然飄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聲勢浩蕩的馬蹄聲踏碎山河,嗡嗡在耳。

裴序和向長風分頭行動,向長風守城,他領着騎兵出城。

素玉怔在原地,鼻尖微顫,空氣中裹着沙塵硝煙,以及濃烈的血腥味,離她很近,素玉知道城外就是所謂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濃重的血腥味刺得素玉直犯惡心,和她第一夜在山洞裏聞到的血腥味交纏在了一起,那時她沒能救那個人,而今回想起來她心裏只後悔。

若早些知道是不是就能救了那個人。

戰鼓聲聲,天色微明,每一聲嘶喊,刀劍相碰的聲音都格外的刺耳,素玉腿下一軟,一步也走不動。

今日就是中秋。

明明,明明是該阖家團圓的日子,賞花燈,吃月餅。

素玉心口絞痛,饒是清楚戰争會死很多人,卻也無法淡然處之,她不止是在意裴序的生死,也在着戰場上每一個手握刀劍,身披戰甲的人。

砰!

向長風大喊一聲,目光緊跟着裴序,見他搖動旗幟,帶着餘下的士兵守在城外。

“關上城門!”

他和裴序必須留下一個人守城,縱使裴序戰敗,也能守住渭州,只要城不破,那便就算贏。

城門關上了。

晨曦漸明,熹微的光暈刺破了薄雲。

素玉想上城樓去,卻又害怕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更何況如今都顧着戰事,她不能上去添亂。

渭州城外刀光劍影,裴序銀甲帶血,提槍的手微微顫抖,從深夜到白晝,一刻不敢懈怠,唯恐被人抓住了把柄。

此前,在讓誰出城迎戰時,向長風欲攔下裴序,裴序尚且年青又是汴京來的公子哥,總歸是經驗不足,他駐守渭州多年自然曉得西夏人的招數。

可恰是如此,裴序卻以此相駁,在渭州百姓眼裏,或許向長風更有威信,倘若一直躲在向長風的身後未免太過怯懦。

不知過了多久,素玉惴惴不安地擡頭,陰雲蔽日,雷聲滾滾,好似要下雨了。

鼓聲停了。

黑沉壓抑的天裹着風沙血腥,悶得人喘不過氣。

此刻城門還未開,天邊卻有了一絲亮光,盈盈滅滅,幽浮在雲頓處,在幽雲密布裏格外明顯。

素玉似有所感,緩緩擡睫,那形似半月的熒光,是圓光。

騰雲駕霧的仙人,不被凡人所見,圓光是這陰雲密布,死後沉寂的唯一救贖,但這仙人并不是為了這場戰事而來,她所為之人,正癡癡地看着她。

嫦娥踏雲而至,在她身側有一只玉兔,眼眸紅潤,燦若寶石。

周遭忽然靜了下來,素玉聽不見任何聲音,唯有嫦娥的青絲漂浮,玉兔好奇地打量素玉,瞅了瞅四下的光景。

素玉心神安寧,拱手作揖。

“仙子劫數已是圓滿,可有心得?”嫦娥輕聲細語地詢問,唇邊微微帶笑,懷裏抱着玉兔。

“劫數?”

素玉不解,“此乃我的劫數?”

倘若是劫數,那麽她下凡是必然的事,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過的,可卻無人同她說過她仙途中還有這一劫,又或是她本該下凡,但卻未走池鏡臺?

“素玉,你仙命中本該有此一劫,你誕生之初,王母娘娘便已料定,而今我自帶你歸去。”嫦娥道。

三百年前,素玉從月桂樹下誕生時,她便去求問了王母娘娘,如今恰是時機,不過皆因白狐偷桃才将此事提前。

嫦娥微微一嘆,這白狐當真是會挑時機,恰是谪文帝君下凡歷練的這一世,也頗巧了些?

而素玉的修得圓滿時,又與谪文帝君在凡間隕落相重合。

“與我走罷。”

嫦娥心道素玉與谪文帝君有些許不可言說的緣分,但或許又只是個巧合,不可揣測天機。

素玉疑了片刻,踏上團雲,這熟悉的片刻竟讓素玉有些許恍惚,可原先她便是這樣的生活,騰雲駕霧,飲山間清泉白露。

月宮清幽,月桂樹長盛不衰,桂花紛落,與她離開時一般無二,實則她離開月宮的時辰于仙界不過半日罷了。

素玉仰頭去看生得繁茂的月桂枝,仙氣缭繞,枝繁葉茂,素玉心想此刻裴序應當去投胎了吧。

“你對凡塵俗世可還有眷戀?”

嫦娥從她身後漫步而來,玉兔趴在她的肩頭,素玉還是看不清她的面貌。

素玉聞聲回頭,仙風吹過,素玉垂眸凝視着腳下,忽見一縷白煙從凡間升起,直直的飄上了仙界。

“并無眷戀。”

嫦娥順着素玉視線望去,淡然道:“是谪文帝君回仙界了。”

素玉無心知道那谪文帝君是誰,這會她心裏空落落的,最終還是未能和裴序說上再見。

“素玉,你仙緣不淺,日後仙途無量,這一遭想來所獲頗多。”嫦娥笑道,“王母娘娘說那白狐性情頑劣,可它實在聰慧,貶去了畜生道實在可惜,将那白狐罰給你。”

“罰給我?”素玉疑道,回想起那白狐,素玉又道,“确實激靈,只可惜未将點子放在正途上。”

嫦娥含笑說:“去見見王母娘娘便知了。”

素玉正要去尋王母娘娘,卻見一人亭亭立在廊柱後,她認得那人,也記得她的樣貌。

“丹卻。”

丹卻見嫦娥離開,她才走到素玉身前,“素玉小仙,丹卻在此謝過你的恩情。”

她正要跪下,素玉趕忙扶着她的手,忙說,“為何要謝我,是我該謝你才是,若不是你恐怕,我在人間兇多吉少。”

丹卻所要說的無非實在人間的二三事。

想來丹卻覺察到她去人間後就已向嫦娥說了,只是劫數不滿,這才沒來接她,如此說來,裴序原就是她的劫。

劫死,圓滿。

丹卻搖了搖頭,淚聲道,“你可知玉石鋪子的那陣風是我所為,我透了些靈力,勉強借了你的眼,看了看我人世間的父親,但也只此而已。”

原是如此,素玉付之一笑,“丹卻,你的心留在人間了。”

丹卻神色堅定,“沒有,受了人的恩情,總是要還的,如今我亦與他們至死相隔,将來亦不會再見。”

人世間的事,只有一世,而這第一世便是最難捱的。

丹卻初到月宮的那日,将凡間的事細細數了一遍,便是不放過一點細節,一想到人間還有孤老的父親,她心裏就生疼,但既做了這個選擇,她自不會後悔。

不後悔與惦念并不沖突,只消漫長歲月相忘,日子越久,日後再去人間歷劫飛升也就不是難事了,也不再會像頭一遭這般痛苦。

丹卻雖才到月宮不久,但她也聽過素玉的傳聞。

月桂樹生下的小仙。

“你此去人間,與其他仙娥都不相同,想來并不好受,我法力亦沒幫上你的忙。”丹卻言辭愧疚,“素玉,謝謝你不止讓我見到了父親,還有我記憶裏的小将軍。”

說起向長風,丹卻眼中有淚,不過卻始終未落下。

斷七情六欲本就是成仙途中最為重要的一步,歷劫的次數越多,将來也會愈發的單薄,就好似拈華那般。

素玉笑了笑,“無礙,現下我要去找王母娘娘,待我回來再與你細說罷。”

繞過仙雲亭臺,騰雲至南天門,一小仙娥似等了許久,見素玉踏雲來,随即上前輕笑。

“王母娘娘已等候多時,素玉小仙随我來罷。”

素玉點頭,和她一道入淩霄寶殿,泛着燦燦金光的寶殿被霞雲萦繞,相較于人間的宮殿少了精巧的雕刻花紋,亦沒有那樣大氣巍峨。

領路的小仙娥剛進大殿就回到了王母娘娘身邊,眼前王母娘娘面如滿月,慈眉善目,笑意盈盈。

素玉拱手,“王母娘娘。”

“孽狐,還不顯出原身。”王母娘娘朝身邊小仙娥說道。

言罷,小仙娥即刻褪去了人樣,化作了一直純白絨絨的狐貍,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素玉。

當真還是那只白狐,一舉一動都勾人,方才定然還是收斂了,不敢在王母娘娘面前造次。

“此狐越過了昆侖雪山上了仙界,性子頑劣,但難得有此慧根,你與它結緣,便交由你處置”王母娘娘淡聲說。

白狐偷了不少蟠桃,就如此繞過它了,素玉心下疑慮,先前被它害得掉下凡間,如今瞧着它是快活了,苦了她心裏一攤子事。

素玉心裏正琢磨着這事,便見那白狐歡喜躍到她身邊,在素玉腳邊乖巧地蹭了蹭。

白狐暗道,這可是将來的主子,若不将她哄着來日可有得苦日子過,再說,她可是生來成仙的小仙娥,這是攀上了高枝!

思及此,白狐睜着圓溜溜的雙眼,好不可憐望着素玉,直教人覺得心疼。

素玉無奈地垂眸,那裏能抵得住狐貍撒嬌賣乖,只好順手将它抱了起來,聽嫦娥說她本就有此劫,掉下凡間的事兒也不能全怪到它的頭上。

白狐手感圓潤,柔軟細膩的茸毛,讓素玉心頭一軟。

“素玉小仙,且就原諒我,原是我的不對,日後再不偷桃了。”白狐伸出小爪子,搭在素玉的手背。

素玉都要心化開了,“別說了!”

白狐可憐兮兮地一縮,蜷在了她的懷裏。

王母娘娘笑道,“素玉,你生而成仙,始終是要歷劫,卻不想是如此歷劫,前些日子月老因你的事也愁壞了。”

素玉凝眉,月老為何要為他的事發愁?

王母娘娘見她疑慮,幽幽一嘆,“原本不是什麽大事,去蟠桃園捉白狐時,吓着了月老,手一抖便牽錯了線。”

素玉凝神聽着,手上不停地給白狐順毛,素玉問,“可是牽着不該牽的人?”

王母娘娘笑意更甚,“錯了,也沒錯,将人間的谪文帝君與你牽到了一起,這一錯,便讓谪文帝君早日歸來了。”

谪文帝君和她?

素玉眉心緊鎖,“王母娘娘,我本該也是走池鏡臺當凡人的?是月老将我還未下凡的名字與谪文帝君牽到了一起?”

王母娘娘颔首。

那她和谪文帝君也差輩了,月老怎麽這樣糊塗,原是在這兒出了問題,素玉心下了然。

竟真叫土地仙說對了,裴序乃歷劫的仙人,看來他來世不用做豬做狗。

罷了,她喜歡的不過是人間的裴序,回了仙界,她便與那谪文帝君互不相幹,更何況她從未見過他,漫漫仙途修煉最為重要。

王母娘娘與她說了些別的話,不多時,素玉就帶了白狐回了月宮。

素玉坐在月桂樹上,懷裏的白狐倒是睡得安穩。

今日是人間的中秋節,丹卻替她輪了班,嫦娥允她這幾日來去自由。

月宮裏浮光躍動,星子閃爍,薄雲缭繞,桂香沁人。

素玉仰靠樹枝,出神地望着夜空,點點螢火從她的指尖升起,裴序在人間戰死了,停駐在素玉的腦海中,那樣鮮活的一個人,要在腦海中一點點被她抹去。

紫竹林,糖糕,碎玉。

只可惜裴序到死也不知道他與素玉兩心相悅,素玉願意為了他遠赴渭州,為了他願意去大相國寺燒香拜佛,明知自己就是神仙,卻還要求一求。

仙風悠悠,吹拂過她濕潤的眼睫,此刻素玉慶幸從未和裴序說過喜歡,否則将來谪文帝君問起來豈不難堪。

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素玉胸中郁悶,交織着兩種複雜的情緒,一面為裴序身死難過,一面又恨自己狠心。

其實她原本想與裴序說許多話,陪他在渭州至少過到冬至,可還是沒能如願。

仙界的半日,卻叫素玉在人間度過了大半年。

素玉宿在了月桂樹上,第二日晨曦初照,薄薄金光撐開了她的眼。

醒來時,白狐不見了。

素玉跳下樹枝,正要去找白狐,就聽一陣慌亂地腳步聲,“素玉!素玉!救我救我!”

昨日還叫她素玉小仙,今日就直直的叫起了她的名字。

聽着它驚慌的聲音,素玉頓覺不妙,要知道白狐最是狡猾,指不定又是去哪兒闖禍了。

素玉趕忙跑到殿外查看,白狐四腳蹬地,憋着一口氣,騰空數丈撞進了素玉的懷裏,素玉堪堪穩住身子。

眼瞧着面前走來一人,懷中抱着一株仙草,他白發飄飄,衣訣飛揚,不緊不慢地走來。

“不知是那位仙君,可是這白狐又闖了禍,惹惱了仙君。”素玉使了點力掐了白狐一把,必定是闖禍了,白狐嗚咽一聲,什麽話都不肯說。

它哪裏知道刨了一株仙草,被人從東面追到了西面。

無極手捧仙草,只一眼便認出了素玉,“素玉小仙。”

素玉一愣,“仙君認得我?”

無極輕笑一聲,憶起了些往事,“聽過素玉小仙的一些趣事。”

她的趣事能是什麽,素玉了然,“仙君可否告知這白狐又闖了什麽禍,它性子頑劣,若是惹了仙君,我自是要狠狠罰他的。”

“今日它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就要吃我的這株仙草,便想追出來将這罪魁禍首罰出仙界。”無極淡聲說着。

白狐往素玉的懷裏縮了縮,這會它是真怕了,眼前人不像素玉 ,他的仙力醇厚,怕是有千萬歲,真要發狠罰了它,恐怕素玉也沒辦法護它。

素玉婉轉求情,“原是孽狐,王母娘娘贈與我便是要我調教它,而今闖了禍,我亦不好開脫,仙君連我一道罰了罷。”

無極聽罷,看向懷中仙草,好在無事,疲于和素玉計較,再說他多大的年紀了,何苦要揪着兩個小家夥不放。

“罷了罷了,素玉小仙如此年輕,聽說已歷劫過了?”無極掐指一算,眼底漸生喜色。

素玉:“仙君神算,去過人間一遭了,而今才歸來。”

無極:“素玉小仙的劫數實在有趣。”

白狐見沒事了,探出了頭細細看着那仙草。

清風漸起,白雲層層交疊,院牆裏月桂樹抖落了一地的桂花,無極似有所感,眼中蘊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無極眼眸輕擡,心道一聲來了。

素玉見他無事再問,正要轉身回月宮。

無極忽然出聲,“谪文帝君,歷劫歸來可好?”

只一轉身,素玉便瞧見了有一人在身後,青衣白裳,墨發飄揚,與裴序竟一模一樣。

素玉心緒震蕩,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裴青士。”

素玉神色落寞地搖了搖頭,他不是裴序,裴序已經死了,眼前與他一模一樣的人,是谪文帝君。

谪文帝君垂眸看着素玉,凡塵中的記憶湧了上來,在仙界重逢實在有種恍若隔世之感,他施法掩住了腰間碎玉。

“素玉小仙,別來無恙。”他的言語柔和,但眼中卻帶有幾分苦澀。

素玉定了定神,抱緊了懷裏的白狐,借此掩蓋方才的慌亂,“谪文帝君,亦是無恙,既是二位仙君有約,素玉便先回了。”

言罷,素玉轉身跨進了月宮,關上了殿門。

“素玉小仙你跑什麽,那位仙君不說不會罰我了嗎?”白狐如釋重負,跳到了地上,它不明所以地望着素玉,“素玉小仙做了虧心事?”

素玉低聲駁道:“我沒有。”

白狐不肯松口:“就是有,也不會告訴我。”

素玉懶得和它争,索性又飛到了月桂樹上靜靜心。

這是她和谪文帝君初見,怎麽會如此失禮亂了分寸,他究竟是裴序還是只是谪文帝君。

是夜。

素玉沒能解開心頭萦繞的問題,星河萦繞在仙界上空,劃開了一道星橋,像那牛郎織女的故事,從銀河的一邊到另一邊。

桂花紛紛,燦燦星河,月宮裏的幾盞石燈飄搖着。

殿門外獨身站着一道清影,他一仰頭便能窺見高坐在樹枝上的素玉,一如當年汴京皇城裏,坐在桃花枝頭的少女。

素玉似有所感,忽然垂下眼睫往下看,正巧與他視線相撞。

清風融融,月影綽綽。

那一瞬間恍若隔世,擱淺了在凡塵俗世的過往,是重逢還是初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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