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人間世

番外-人間世

昭元十三年,寧安郡主誕下龍鳳胎,女孩兒小字翩翩,男孩單名一個序字,彼時的楊月和裴尚進尚未撕破臉皮,尚且維持着彼此的體面。

冬雪飄零,雲山共色,裴府裏暖如春日,楊捷滿面春風地進了裴府抱起了兩個小孩。

第二年開春時,楊捷接了裴序和裴雲照去襄王府,非要從寧安郡主手裏抱走。

這日寧安郡主正為楊捷不肯娶妻一事發愁,就見楊捷冒着細雪,着冷風快步而來,從奶娘手裏抱着裴雲照,可勁地逗她。

“你來作甚,你如今還念着翩翩,不妨早日自個生一個,将來也好有人繼承王府的爵位。”楊月長嘆一聲,說起此事就頭疼,“且快些娶個妻子,襄王府冷冷清清的,有了孩子将來也熱鬧不是?”

楊捷正做着鬼臉逗裴雲照,裴雲照一雙葡萄大眼,好奇地盯着楊捷,見他咻然變臉樂得合不攏嘴。

“小裴呢?”楊捷不理楊月的話,放眼望去堂內只見裴雲照卻不見裴序。

奶娘看楊捷抱孩子的姿勢,眉目緊鎖,“小郎君在屋裏,這會也該醒了。”

他去抱來了裴序,兩小孩在他的懷裏,一手一個,楊捷朝楊月道,“姐姐,既說要熱鬧熱鬧,我便帶她們去襄王府玩幾天。”

楊月聞言,柳眉倒豎指着楊捷罵道,“你怎麽這麽渾!替你尋了這麽多門婚事,你都不要!”

襄王府裏楊銀舟聽聞侄兒侄女來了,正要拉着秋池去看一看,屋內燒着銀絲碳,暖烘烘的。

正要出門之際,秋池瞧着屋外的薄雪,發愁道,“姑娘,今兒這麽冷,改日再去罷,你的身子那裏禁得住冷。”

楊銀舟似是沒聽見,仍高高興興地說,“将我打的金镯子,和雙魚佩拿來。”

秋池躊躇半晌,“姑娘你身子不好,等到春日讓郎君再請小娘子和小郎君過來罷。”

秋池心下猶豫着,卻見楊銀舟蛾眉輕蹙,眸若秋水,顧盼生憐,秋池只連連嘆氣,“姑娘,那也等着雪停了再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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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銀舟垂下鴉黑的睫羽,輕聲道,“那便等等罷。”

去歲裴序和裴雲照的百日宴,她因病不能前去,到如今都還沒曾見過兩小孩。

楊銀舟本也是到了婚配的年紀,但身子骨不争氣,汴京的雅集詩會,她都不能去,本就是個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主兒,還要冒着風雪出門,秋池心裏直發愁。

“秋池,把窗關了罷。”幽幽輕靈聲傳到秋池耳邊,見着她還是在意自己身子,忙起身去關窗。

秋池正關完窗,門外便有一身影而至,帶着淩烈寒氣,眉宇似劍,身量高挑,左右各抱着兩小孩。

楊銀舟一驚,往那兒看去,眉眼一舒,猶如畫中仙娥,楊捷急回過神,道,“你既想看他們,我便從姐姐那兒搶了過來。”

搶了過來?

楊銀舟以袖掩唇,眸中含笑,“你是做土匪的?去搶姐姐的作甚。”

秋池迎上去抱過了裴序,楊銀舟盯着秋池,“過來看看。”

裴序烏黑的眼瞳,倒映着她的模樣,粉面朱唇,眉目含情,他怔怔地被楊銀舟抱在懷裏,不哭不鬧就靜靜地看着她。

楊銀舟心中歡喜,指尖輕輕戳了戳裴序,他的小圓臉柔軟得不像話。

“真是可愛。”

“不知将來會有怎樣的成就。”楊銀舟喉嚨一癢,示意秋池将裴序抱走,“罷了,在我這兒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楊捷擰眉,讓人将裴雲照和裴序帶下去。

“這兒也太熱了,身子可好些了?”楊捷坐在桌案前,望向榻上的楊銀舟。

“出汗了?”

楊銀舟扯出袖中手帕,楊捷很是自覺地湊了過去。

“今日你去見姐姐,姐姐怕是又說了要你成家的事兒,姐姐總擔憂着這些事兒,你總不能一直叫姐姐擔心。”楊銀舟替他擦汗,輕聲勸說,“你若一直不娶,姐姐心裏一直念着,将來那一日你們心裏便有了嫌隙。”

楊捷道:“不娶。”

楊銀舟蹙眉,“你也太倔了。”

話落,楊銀舟咳了幾聲,憋紅了臉。

“我是說不動你的,只看姐姐治你。”

楊捷出生名門,生得剛毅魁梧,按說汴京有不少閨秀願意嫁進來,但一直到如今他都不肯娶妻,楊銀舟不知他是犯了什麽渾。

次日,裴序和裴雲照回了裴府夜裏起了高熱,楊銀舟聽聞此事後便想着定然是那日楊捷帶他們來受了寒。

可憐兩孩子才一歲。

楊銀舟心裏愧疚,若不是她想見一見侄兒侄女,楊捷也不至于将他們生生帶來,遭了這罪過。

此後數年裏,楊銀舟很少再見裴雲照,倒是裴序常常往襄王府跑。

裴序每每來府上都要親熱地喚她一聲“姨母”,楊銀舟聽得甜滋滋的,他一來,她便備好糕點果子,有裴序來的日子,襄王府似乎跟着有了生氣。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十個春秋,裴序都在襄王府和楊捷一道練武,楊銀舟則每日為他們準備好糕點吃食。

昭元二十三年,楊捷仍舊不娶,楊銀舟的婚事也遲遲定不下來。

襄王府的日子因有裴序到來,還算有趣,但楊銀舟的身子日漸孱弱,十月初,她卧病不起,那幾日裴序被帶回了家,楊捷奉命去了一趟鳳翔府,諾大的襄王府只她一人撐着。

這倒也沒什麽,她常年在後院,也是一個人,可這十年有了裴序日日來,眼看着他從那麽一點長到如今。

楊銀舟在襄王府的小院中病逝,她從出生便在這院裏,到死也還是在這兒。

秋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命人去了裴府,裴序得知後從府上直奔襄王府,十年裏,和他最親厚的便是這個姨母,而今天人兩隔。

裴序始終記得楊銀舟,但在歲月磋磨中,他只記得這位姨母天姿國色,清冷絕塵,世無其二。

待到楊捷回汴京時,楊銀舟已然下葬,他沒能趕上見楊銀舟的最後一面。

在過去的十年裏,有許多個瞬間交織在一起,裴序跟着他習武,楊銀舟則在一旁看着他們二人,就像是再平常不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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