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

番外

“人生識字憂患始······”十三歲的慎洛盤膝坐在矮幾前,擡頭問,“先生,真的是這樣的嗎?”

徐謹是很願意教慎洛識字讀書的,因為他學得很快,但徐謹有時候也很頭疼,因為慎洛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古人是這麽說的。”

“可是古人說的就是對的嗎?”

徐謹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讀書人,世世代代都在學古人先人的話,仿佛默認了前人如此說必然有道理,最多只有人問先人為什麽這樣說,卻沒人問是不是對。

十五歲的寧珵端端正正地跪坐着,看先生不說話,生怕先生生氣,開口斥道:“洛兒,不許胡說八道!再這樣便罰你戒/尺了!”

徐謹擡手,示意寧珵不要着急,然後問慎洛:“洛兒覺得呢?古人說得不對嗎?”

“他說人生要識了字,才有憂患,那有些人一輩子不識字呢?他們就不憂患嗎?”

徐謹笑了,讀書人将來是要經世濟民的,他們的憂患是社稷天下的憂患,豈可與其他人并論?“洛兒覺得,不識字的人有什麽憂患呢?”

慎洛想起自己幼時的生活,在被先生帶回來之前,他住在一個小村莊裏,吃不飽,穿不暖,騎兵的馬蹄風一般踏過農田,遠處的屋子起了火,爹爹抱着他去看,他還認出了前幾日與他玩耍的那個小孩的鞋子。再後來,整條村的屋子都被燒了,爹娘帶着他,跟着破爛佝偻的人群裏,走啊走,走啊走,也不知道哪裏是頭。

“他們要擔心有沒有糧食,有沒有衣裳,房子會不會被燒掉,會不會今天還活着明天就死了。”

“可是這些能稱得上憂患嗎?他們不過在擔心一己之事,而識字讀書之後,你就要開始為天下興亡而憂了。”

“不!洛兒覺得,正是衣食住行,吃飽穿暖才是大事!”慎洛有些激動,“天下不就是一個個人組成的嗎?如果這些事不算大事,那所謂的天下興亡到底是什麽?!”

徐謹這回真震住了,他才十三歲,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慎洛顯然還有很多話要說,也不管先生和兄長的臉色如何:“說什麽人生識字憂患始,不過是他識了些字,知道了些道理罷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識了字以後就把不識字人的痛苦忘得一幹二淨,反說他自己憂患始。我看是他根本沒有關心過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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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兒!”寧珵忍不住喝止了他,再說下去,先生恐怕就坐不住了。

果然,徐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許久沒有說話。

“先生?”寧珵小心翼翼地喚了先生一聲,見先生沒有反應,又轉向慎洛,“洛兒,還不給先生認錯?!這些話是可以胡亂說的嗎?你才讀過多少書,知道多少事情,就敢大言不慚?”

慎洛向來仗着先生寵愛自己,很不把兄長的訓/斥放在眼裏,只是看先生臉色确實不好,小聲嘟囔:“我又沒說錯。”

“你!”

“好了,”徐謹終于出聲了,“你們兩個讀書吧,我出去走走。”

徐謹從小在祖父與父親膝下受教,他的祖父是雲水城著名的徐學之祖,他學來的所有東西都是祖父與父親一戒/尺一戒/尺打出來的,以至于他從沒有懷疑過他們說的任何話。

慎洛對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眼看着徐謹走出書房,寧珵的臉色越來越沉,一指前頭地板:“去,跪着!”

慎洛想反駁,可是兄長那個表情實在太吓人了,他只好一邊走過去一邊說:“我亂說話,你又要讨厭我了!”

“這不是我要讨厭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說的話是對的嗎?”

“對啊,為什麽不對?你們覺得不對,是因為你們根本沒有過過那種生活。不識字的人沒有憂患,難道他們是動物嗎?不是!他們是人!他們會說話,會笑,會哭,也怕疼怕死,不是只有錦衣玉食的大老爺和公子哥才有憂患!”

寧珵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平靜了一會,道:“兄長說不過你,你有你的道理,這沒有錯,只是,你再怎麽樣,也要有禮數,你方才那麽一通話下來,先生都呆不下去了,你可有想過先生的感受?”

慎洛自然沒有想到這一層的,他向來是任性慣了,有什麽就說什麽,一激動,什麽禮數都給抛到腦後去了。

“謹言慎行,這話同你說過許多次,不只是要你小心自己說的話,也要注意是跟誰說話才是。”

慎洛動動膝蓋,悶聲道:“我知道了。”

“過來,罰你二十戒/尺,服不服?”

慎洛懶得站起來,直接膝/行過去:“你會讨厭我嗎?”

“傻,哪有兄長讨厭弟弟的?兄長罰洛兒,是希望洛兒以後少犯錯。”

慎洛一下倒進寧珵懷裏,不動彈了。寧珵也由着他,解了他的yao帶,tuo下kuzi來:“pa好一點,不然就讓你跪着挨。”

慎洛挪了挪,嘟哝道:“哥哥你抱抱我。”

寧珵改跪坐為盤膝而坐,一手撫着慎洛的背,一手拿着戒/尺:“自己數。”說着,“啪”地拍了下去。

“一。”慎洛明顯一抖,但還是忍住了。

寧珵下手不輕,tun上一下就顯出了尺/痕,紅紅的。

“啪!”

“二。”

“啪!”

“三。哥哥,我疼。”

“啪!”“當然是教你疼,還不數?”

“四。”

······

二十下戒/尺很快打完,慎洛pigu上通紅一片,可是他倒不惱這個,只是滾在哥哥懷裏,小貓似的叫道:“哥哥,你抱抱我。”

寧珵抱着他,一會拍拍背,一會揉揉傷,溫聲道:“以後不可如此,晚上去給先生認個錯,先生要是罰你,你就忍忍,先生向來不舍得對你下重手的。”

“知道了。”慎洛不情不願地回答。

晚上,慎洛到了先生房裏,見先生還在書桌前讀書,便跪在先生旁邊,讨巧道:“先生,您不要生氣了,哥哥都替您罰過洛兒了。”

徐謹放下書:“他打你了?”

“嗯,打得很疼的。”

徐謹忙将孩子拉起來:“他打你做什麽?就為那幾句話麽?來,先生看看。”

“哥哥說我沒禮數,惹先生生氣了。”慎洛已然fu上了先生膝頭,沒想到沒等來心疼,倒等到了清脆的一巴/掌,“啊!”

“又哄我!你兄長哪裏打得重了?我看是打太輕了!”

慎洛笑起來:“先生不要生氣,先生抱抱洛兒。”

真是沒辦法,徐謹抱他在懷裏,喜憂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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