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我只覺得我手癢。”桑安明面無表情。

桑安和身體一緊,不敢再皮,等兩人走遠了些,還是沒忍住,壓低聲音問:“大哥,你覺不覺得不太對勁?”

“哪裏?”

“就,謝兄對槿弟的态度啊。”

“或許。”桑安明沒給出明确答案。

“什麽叫或許啊。”

兩人聲音漸行漸遠,顧承澤和馮修竹從拐角處走出來。

聽說謝雲槿病了,他們是來看望的,沒想到會聽到這一出話。

兩人對視一眼,掩下心中種種猜想,提步往謝雲槿屋子走。

謝雲槿昏昏沉沉的,頭暈的厲害,兩位表兄離開後,被梁煊重新塞回被子,半睡半醒。

隐約間聽到顧承澤和馮修竹的聲音,很低,他睜了睜沉重的眼皮,一陣天旋地轉,忙将眼睛閉上。

不知過去多久,謝雲槿在一陣藥香中醒來。

屋裏有壓低的交談聲,頭沒剛才暈了,謝雲槿揉揉額頭,慢吞吞坐起來。

聽到動靜,梁煊從外間走進:“阿槿醒了?好些沒有?”

謝雲槿有些呆:“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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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棋端着熱好的藥進來:“世子,您快把藥喝了。”

謝雲槿皺起眉頭,不太想喝。

看出他的抗拒态度,梁煊從觀棋手裏接過藥:“這裏孤來就行。”

觀棋擔憂看了謝雲槿一眼,退出去。

梁煊端着藥坐在床邊。

他一靠近,藥的味道更明顯,謝雲槿眉頭皺得更狠了。

“阿槿乖,把藥喝了。”

藥喂到嘴邊。

謝雲槿抗拒了一會,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幹什麽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

深知藥一口悶受罪最少,謝雲槿鼓足勇氣,一口喝完嘴邊勺裏的藥,然後快速從梁煊手裏撈過藥碗,幾大口喝完。

梁煊拿出早備好的蜜餞:“吃一點,壓壓味。”

謝雲槿咬了兩口蜜餞,嘴裏總算沒那麽苦了,眉頭也舒展開。

“剛才是承澤他們來了嗎?”想起半夢半醒間聽到的聲音,謝雲槿問。

“嗯,他們擔心你,”梁煊細細為謝雲槿裹好被子,“太醫說是風寒,仔細着涼。”

喝了藥開始發熱,謝雲槿悶的厲害,想從被子裏掙脫出來。

梁煊把人固住:“阿槿,忍一忍。”

“可是我好熱。”呼出的氣息都比平時熱一些。

看他實在難受,梁煊招來陳太醫。

陳太醫把完脈,道:“殿下放心,世子已無大礙。”

“但是他一直喊難受。”梁煊抿唇。

“主要是很熱。”謝雲槿補充。

“是正常現象,熱散出來就好了,不用捂太緊。”

掀開被子,謝雲槿仿佛重新活過來。

一陣大汗後,身體輕松不少,只身體黏膩,不太舒服。

謝雲槿悄咪咪打量坐在桌邊處理公務的男人。

梁煊一直在屋裏陪他,謝雲槿本想讓他先回去,梁煊沒答應。

察覺到謝雲槿目光,梁煊擡頭:“阿槿怎麽了?”

“我想洗漱一下。”謝雲槿不太好意思。

“我去叫水。”

不一會兒,下人擡着燒好的熱水進來。

謝雲槿卷着被子下床,見梁煊站在原地,沒有出去的意思,開口:“殿下要留在這裏嗎?”

“嗯,看着你。”

謝雲槿:“?”

“不必了吧?”

被堂堂太子看着沐浴,多難為情。

“省的阿槿一不留神,又染上風寒。”被他表情逗笑,梁煊慢悠悠道。

“殿下!”謝雲槿惱怒。

“快去,等下水涼了。”梁煊催促。

謝雲槿卷着被子磨磨蹭蹭:“要不,讓觀棋進來?”

“怎麽?觀棋可以,我不可以?”

梁煊鐵了心要留下,謝雲槿拗不過他,只得放棄。

一步三回頭,蹭到隔間。

“阿槿再慢一點,孤要以為,阿槿是想孤幫忙了。”

謝雲槿嗖的一下進了隔間,聲音遙遙傳來:“不用!”

水溫有些熱,謝雲槿脫下衣服,泡到水中,深吸一口氣。

好舒服。

熱氣氤氲,催得人昏昏欲睡,謝雲槿阖了阖眼,“咕隆”一聲,險些跌進水中。

動靜傳來,梁煊想也不想沖了進去:“阿槿!”

謝雲槿雙手扶着浴桶,艱難擡頭,猝不及防對上梁煊驚懼的臉,怔了一下。

“我沒事,”重新坐穩,謝雲槿抹了把臉上的水,“真的沒事。”

梁煊一陣後怕,大步走到浴桶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

不帶任何欲念的目光。

确定人真的沒事,梁煊松了口氣。

謝雲槿捂住臉。

天。

好丢人。

不想見人了。

氤氲熱氣中,如玉般肌膚白得晃眼。

腦子裏不受控制浮現出一些畫面,梁煊低咳一聲,偏過頭:“要孤幫忙嗎?”

“不用,不用。”謝雲槿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哪裏肯留人。

“殿下你先出去,我就洗完了。”

心撲通撲通跳動,比往常速度快,梁煊留下一句“孤先出去”,腳步匆忙離開。

謝雲槿不敢再泡了,擦幹身體,換上幹淨衣服出來。

他頭發還是濕的,幾步距離,将後背浸濕了一塊。

梁煊拿了幹帕子,為他絞幹頭發。

濕掉的衣服重新換了一遍。

風寒來勢洶洶,好的也快,下午已經好了很多,謝絕梁煊讓他留下養病的建議,謝雲槿與兩位表哥一起回府。

梁煊不放心,說要送他們一程。

回到府裏,老夫人與侯夫人聽說他生病的事,來院子裏看望。

大舅舅也帶着禮物過來,給自家兩個皮小子賠罪。

“不怪兩位表兄,是我自己身體不好,再說,我現在已經好了。”

老夫人心疼自家孫子,卻也知道,怨不得旁人,離去前,好生敲打了一番跟去伺候的下人。

被迫過上養病生活,每日各種補藥,謝雲槿苦不堪言。

偏偏這次風寒好似吓到了侯府兩位夫人,不管謝雲槿怎麽保證,都沒讓他們松口。

躲去兩位表兄院子都沒能幸免。

尤其桑安和。

自知是自己讓小表弟受了苦,非但不跟謝雲槿站統一戰線,還各種勸說,讓他好好吃藥。

平時也是把他當瓷娃娃一般,生怕他磕了碰了。

這樣的日子裏,馬球比賽成了謝雲槿最期待的事。

不知梁煊是怎麽運作的,把桑安和塞進了其中一只隊伍。

桑安和需要臨時加訓。

好在他本身底子就好,放在那些訓練了許久的人裏不落下風,雖如此,也過了一段早出晚歸的生活。

桑安明沒參加,他性子穩重,來京城,不單單是為了給老夫人賀壽,還得為家族走動。

千盼萬盼,馬球比賽的日子終于到了。

一大早,謝雲槿爬起來,換好衣服,去尋兩位表兄。

桑安和遲疑:“槿弟,你真沒問題嗎?”

上次生病後,他一直覺得,謝雲槿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病人兒。

謝雲槿心累:“我真的問題。”

桑安和一臉懷疑看着他。

“你不信,我今天上場都行。”

“我信,我信。”桑安和可不敢讓他上場,再遇到上次的事,不說大伯,他自己就不會放過自己。

不過還是叮囑道:“那你去了,一定要護好自己,別被人撞到……”

“我知道,我知道,”謝雲槿打斷他的唠叨,“你怎麽比我娘還唠叨?”

馬球是京中盛行的一項運動,尤得貴族喜愛,大梁民風開放,每次馬球比賽,上場的,不僅僅有男子,也有熱愛這項運動的女子。

桑安和需要與隊員集合,謝雲槿同桑安明一起前往觀看席。

難得一遇的盛事,貨郎挑着各種貨物叫賣,吃的,玩的,應有盡有。

看到心動的,謝雲槿買了一些,與桑安明分着吃。

馬球比賽開始,叫好聲,鼓勵聲響作一片。

“小公子?”

聽到有人喊自己,謝雲槿拉回注意力。

“小夏子?你怎麽在這?”

小夏子指指某個方向:“主子在那邊,小公子要過去嗎?”

“我與表兄說一聲。”

同桑安明說完,謝雲槿在小夏子的護送下,離開人群,一路來到梁煊所在閣樓。

一牆之隔,仿佛隔開了外面的熱鬧。

一進屋,謝雲槿感受到一股涼意。

夏季到來,天氣越來越熱,屋裏擺了冰盆,比外面涼爽許多。

“殿下怎麽也來了?”謝雲槿前兩天就邀請了梁煊,梁煊說今日有事,可能無法出來。

“抽了點時間。”梁煊坐在窗邊,隔空用目光細細描摹謝雲槿目光。

察覺到他能白日出現,這個時空的梁煊減少用香次數,梁煊等了許久,才等到一個可以出來的機會。

謝雲槿無所察覺,坐到梁煊對面,往窗外看,驚奇:“這裏剛好可以看到整個比賽場地诶。”

比在下面看視野好多了。

謝雲槿對馬球比賽興趣很大,尤其裏面有自己的親人,一開始,還與梁煊說兩句話,沒多久,便專注看比賽去了。

梁煊目光始終落在謝雲槿身上。

可惜只能出來一會兒。

掐着點,梁煊起身:“阿槿,我有事,先走了,你要叫你表兄上來陪你嗎?”

謝雲槿勉強回神:“殿下這麽忙嗎?”

“嗯。”

不是忙,是他的時間有限,再待下去,另一個自己要出來了。

若是被發現自己又來找阿槿,指不定又要做什麽。

梁煊在心裏啧了一聲。

麻煩。

想到那日見了阿槿後,這個時空自己給他留下的警告信,梁煊眸色暗了暗。

他得抓緊時間,那些阻礙,還是早解決了好。

尤其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

看完比賽回來,桑安和緊張了許久,好在謝雲槿身體好好的,沒出什麽問題。

他所在的小隊爆了冷門,取得不錯成績,新交了不少朋友,待在府裏時間比往常少了許多。

身體好徹底那天,謝雲槿迫不及待進宮。

“這侯府是一天也呆不下了。”謝雲槿大吐苦水。

“祖母請了位大夫,說是要給我調理身子,一天三大碗藥,喝的我都快吐了。”

謝雲槿再也不想聞到一點兒藥味。

喝了幾口清茶,謝雲槿鼻子微動:“殿下,東宮什麽時候換了香?”

聞着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有點熟悉。

好像在哪聞到過。

是哪裏呢?

謝雲槿陷入沉思。

他來的猝不及防,又是早上,屋裏點的香剛撤掉,味道還沒散盡。

“殿下身上也有。”謝雲槿湊近了些,梁煊身上的味道更明顯,仿佛香味來源就在梁煊身上。

“我想起來了,上次去護國寺,驚蕪大師點的香就是這個味道,殿下喜歡這個味道嗎?”

梁煊不喜熏香,平日裏,身上多半沒什麽味道,幹幹淨淨的,突然染上香味,便很明顯。

“是安神的。”梁煊拿出一早備好的解釋。

“殿下睡不好?”謝雲槿詫異,他與梁煊相熟這麽久,沒聽說梁煊有這個毛病啊。

“最近壓力有些大。”

想到朝中發生的種種事,謝雲槿懵懂點頭。

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謝雲槿提起另一件事:“長寧侯要去渝州了。”

禁足期限已過,梁煊安排好一切,只等長寧侯赴任。

“不好了,殿下,皇後娘娘暈倒了!”

兩人正說着話,屋外一名小太監跑進來,梁煊驟然起身:“怎麽回事?”

容不得他們多想,兩人立刻前往坤寧宮。

路上,他們從小太監嘴裏聽說了事情經過。

皇帝醉後臨幸了陳貴妃宮裏一個當差的宮女,本來這沒什麽,若皇帝喜歡,随便給個位份就行了,偏那宮女不知怎的,險些一頭撞死在馨月宮,消息傳出來的時候,皇帝正在皇後宮裏用飯。

帝後兩人一起前往馨月宮。

一名自稱是被臨幸宮女姐妹的宮女沖進來,跪到皇帝面前,大聲喊冤。

“陛下明鑒,奴婢姐姐絕不是尋死覓活之人,是貴妃娘娘,說奴婢姐姐狐媚勾人,派了幾個公公,去,去……”

下面的話,一身狼狽的宮女無法說出口。

“奴婢姐姐不堪受辱,這才撞了柱,求陛下為奴婢姐姐讨回公道!”

邊說邊磕頭。

陳貴妃幾次欲說話,被皇帝瞪了回去。

若是簡單尋死不過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醜聞,根本不需要皇帝費心,陳貴妃将人處理了就處理了,偏偏,那宮女被皇帝臨幸之後,陳貴妃派人去折辱她,這便是明晃晃打皇帝的臉了。

皇帝臉色難看。

“陛下,臣妾……”

“你住嘴!”皇帝用力拍了下扶手,跪在下方的宮女與她姐姐有七分相似,看到她梨花帶雨的臉,皇帝不知為何,想起另一名女子在自己身下落淚的樣子,心中怒氣更甚。

“皇後,你帶人去看看,請太醫。”

這便是要保人了。

“臣妾領旨。”

皇後帶人去見險些撞死的宮女,一進屋,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心頭湧起一陣不适,強忍着難受上前。

宮女被安置在床上,面色蒼白,額頭破了一個大窟窿,血流不止。

“奴婢見過皇後娘娘。”看到來人,宮女強撐着起身。

“不必多禮,你受了傷,躺着就好。”

不多時,太醫來了。

宮女傷的很重,除了額頭上的傷,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太醫檢查傷口的時候,她難以啓齒別過臉。

被皇後留下的若水姑姑臉色難看。

陳貴妃做的太過了。

傷勢報給皇帝,皇帝大怒,馨月宮所有人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臣妾冤枉,”陳貴妃膝行到皇帝腿邊,“陛下,臣妾沒有做……”

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縱是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找人去那般折辱一個被皇帝臨幸過的宮女。

絕對是有人想害她!

皇帝居高臨下看着她:“難道陳貴妃沒派人去欺辱那名宮女?”

陳貴妃說不出話來。

她确實派了人去。

她嚴防死守,怎麽也沒想到,還能被人鑽了空子。聽說皇帝在她宮裏幸了一名宮女的時候,她怒火攻心,恨不得直接把人除掉。

但她也知道,這不是明智之舉。

偏那宮女還柔柔弱弱來給她行禮。

十六歲,如花一般的年紀,自然比年歲漸長的她更得皇帝歡心。

不能将人處死,還不能讓人受點罪了?

“臣妾是派了人,但臣妾沒讓他們這麽做!”

“夠了!”皇帝懶得聽她廢話,呵斥。

“陛下,還有一事,”太醫皺眉,“心柔姑娘有已有一月身孕。”

“什麽?”

這是皇帝欣喜的聲音。

“什麽!”

這是陳貴妃不可置信的聲音。

“但,恕臣無能,這個孩子,沒能保住。”

大殿頓時陷入一陣沉默。

從天上落入地下不過如此。

皇帝年紀大了,宮裏許久沒傳來好消息,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好消息,緊接着太醫告訴他,孩子沒保住,讓他如何不生氣?

皇帝怒火積聚到了極點:“來人,封心柔為柔嫔,賜嘉寧宮,陳貴妃殘害皇嗣,罰俸三年,降為陳嫔,即日起搬入庸宮,無诏不得出。”

快走到的時候,謝雲槿他們剛好聽完經過。

“皇後娘娘是被氣暈的嗎?”謝雲槿納悶,要氣暈也該是陳貴妃被氣暈啊,一個過去看不過眼的宮女,一躍成為和她平起平坐的存在,怕是難受得不行。

“奴婢也不知,”傳話宮人道,“陛下已經命太醫去看了。”

謝雲槿與梁煊到的時候,皇後已經醒了。

皇帝坐在床邊看她,臉上一派喜色。

“見過父皇、母後。”

“參見陛下,皇後娘娘。”

行過禮,皇帝面色溫和讓他們起身。

“母後沒事吧?”

“娘娘無事,只是聞到血腥味,受了些刺激,不打緊。”候在一旁的太醫道。

“哦對,皇後娘娘已有兩個月身孕,若對血腥味不适,往後還是要少接觸的好。”

謝雲槿終于明白,皇帝為什麽在發生那樣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了。

剛得知失去了一個孩子,又被告知有了另一個孩子,在這個年紀,有孩子和年輕時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

高興之下,皇帝大肆封賞坤寧宮。

坤寧宮上下一片喜悅,與馨月宮形成鮮明對比。

聽聞這個消息,陳嫔氣得撕碎一張帕子。

憑什麽?憑什麽那個女人的命這麽好?!

她好不甘心!

皇帝特意空出時間,陪了皇後許久,謝雲槿與梁煊沒有多待,先一步離開。

謝雲槿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皇後娘娘有孕了?”

梁煊也是心情複雜。

馬上他就能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弟弟或者妹妹,太猝不及防了。

高興之餘,謝雲槿突然想到,在自己做的夢裏,從始至終都沒有這個孩子的存在。

是出了意外嗎?

沒出生,還是出生之後出了意外?

謝雲槿一下緊張起來,抓住梁煊袖子:“殿下,皇後娘娘的安全問題,一定要注意。”

“孤會留意。”

想到皇帝對這個孩子到來的喜悅與期待,再想想皇帝對梁煊的态度,謝雲槿心中一突:“殿下,你不要難過。”

“難過?”

“不管發生什麽,殿下在我心目中,都是最優秀的。”

最優秀的太子,最優秀的儲君,也将是最優秀的帝王。

梁煊摸摸他的腦袋:“沒有難過,只是心情有些許複雜,別擔心。”

早過了會為這種事難過的年紀,對梁煊來說,他心目中有了更重要的人,皇帝的喜與不喜,已經影響不到他了。

皇後有喜,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一連幾天,皇帝上朝臉上都挂着笑。

于是衆人便知,皇帝對這個尚在腹中的孩子,是極其看重的。

與之相反的,是三皇子一脈,因陳貴妃的失勢,一蹶不振。

天氣愈發炎熱,舅舅帶兩位表哥離開,長寧侯也去了渝州,轉眼間,侯府只剩下三位主子,一下子冷清下來。

謝雲槿有些不适應。

皇帝的好心情沒能持續多久,南方暴雨不歇,前往南方治水的官員傳來消息,大雨沖垮堤壩,百姓流離失所,有些地方甚至出現時疫,請皇帝派人增援。

南方傳來的消息一天比一天不好,災情嚴重,打亂了皇帝去避暑行宮的計劃。

時機到來,太子主動請纓,前往南方赈災。

“殿下為什麽要瞞着我?”謝雲槿堵在梁煊面前,作為太子伴讀,他居然是最後知道這件事的。

還是從旁人口中。

“阿槿,我很快就能回來。”

謝雲槿定定看着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就算知道未來又如何?他什麽都做不了,改變不了天災,阻止不了人禍,更阻止不了,太子去冒險。

豆大淚珠滑落,淚眼朦胧中,謝雲槿似乎看到了那個被所有人背棄的梁煊,孤獨、冷寂。

為了百姓,梁煊只身入險境,他明明是那樣好的一位君主。

“別哭,”沒想到會把人惹哭,梁煊慌亂擦去謝雲槿臉上的淚水,“我保證,會安全回來,阿槿,別哭。”

謝雲槿猛地上前,緊緊抱住男人。

梁煊的手懸在半空,好半晌,下了什麽決心般,慢慢落下,将人擁進懷中。

溫柔的,克制的。

一個讓人無法察覺的吻,落在謝雲槿發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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