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邪神之裏(四)

第71章 邪神之裏(四)

如果非要蘇耶爾對邪神之間的聚會給出一個什麽評價的話,那麽他最大的印象是,這裏的酒當真是烈的令人發指。

蘇耶爾在天之上并非沒有喝過酒,托納蒂烏并不會在這方面對他有所限制。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原材料使然還是說正神喝的酒也該乖巧端正,總而言之——蘇耶爾在天之上喝酒,就像是在喝酒精飲料。

他可以當水喝。

因此蘇耶爾也就想當然的以同樣的标準與臆測邪神之裏的酒。

這不,一臆測,就臆測出了大問題。

這其實責任也不百分百全在蘇耶爾的身上,實在是因為那些酒剛剛喝到嘴裏面的時候,實在和天之上的也沒有什麽區別。而或許是因為蘇耶爾是第一次來參加聚會的生面孔,其他的邪神顯然并不打算放棄掉這樣一個寶貴的機會。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灌就完事了。

可憐蘇耶爾不知道世事險惡,來者不拒。喝的的确是夠多的,但是在近乎飄着回到了布加拉格火山之後,人醉也是真的醉的暈乎乎的。

——然後。

或許是那些酒的緣故,或許是因為旁邊就是魅惑之神的領地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這布加拉格火山下面還是太過于炎熱的緣故——總而言之,蘇耶爾居然續着昨天,又一次的繼續了那個夢境。

今天的夢比起昨天還要更過分。

他被人揉抱在懷裏面,和對方坦誠相見。那個人的身形似乎要比起他來更加的成熟、更加的高大和健壯,只需要伸出手臂來,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将蘇耶爾抱在懷中,并且把少年完全的覆蓋和包裹。

蘇耶爾也能夠察覺到那一只手在自己的身上輕輕的拂過,從大腿,到腰肢,到後背,最後往上,捧住了他的臉頰。那個人以一種充滿了珍愛的态度細細密密的一點一點的啄吻,最後輕輕的掉住了他的嘴唇慢條斯理的研磨,像是在平常一顆軟化的果凍,亦或者是一顆因為太過于珍貴而舍不得一口吞下,因此只好用這樣的方式一點一點的,無比珍惜的品嘗一下味道的糖果。

蘇耶爾幾乎覺得自己的身體裏面有火焰在燃燒,血管當中奔騰的也并非是血液,而是滾燙熾熱的岩漿。鼻腔當中充斥着的全部都是日光花的味道,只可惜這種平日裏聞起來會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的花朵,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聞起來卻只會讓他覺得燥熱。

他小口小口的喘着氣,眉眼當中是滿的要溢出來的情欲。他大抵在渴求着一些什麽,但是就連蘇耶爾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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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只能顧抓住那只覆蓋在自己臉頰邊的手,一口咬了上去,聲音裏面都像是混了含混不清的哭腔。

“幫幫我……”他小聲的請求着,“我好難受……”

當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有某種莫名的委屈在蘇耶爾的心頭猛的蹿了上來。

那個神……平日裏是決計不會讓他受到任何的委屈的。他總是會細心的關照好他的即便是最細微的情緒。

怎麽偏偏今天要這樣折磨和欺負——

想到這裏,蘇耶爾難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不但沒有松開被自己咬住的那一只手,反而還用帶了些尖的牙齒在上面不輕不重的研磨了幾下,仿佛一只牙都沒有長齊的小獸嗚嗚咽咽的做出了自以為的懲罰。

而他很快就會因為自己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戰付出代價的。

有溫熱的氣息撲打在了蘇耶爾的耳邊,讓他整個身體都頓時一僵。比全身上下的任何一寸的皮膚都還要來的更加敏感的羽耳被人叼住了,對方也不怎麽用力,只是用唇抿緊了那一點點的羽毛尖,但是又絕對不給蘇耶爾掙紮脫逃的可能。

實際上,這樣的防範顯然是多慮了,因為蘇耶爾根本就沒有什麽多餘的力氣能夠來繼續鬧了。在羽耳被對方輕輕一攏、全部都抿住的時候,蘇耶爾就已經失去了任何的、掙紮的可能,整個人都只能夠像是一只被捏住了命運的後頸肉的貓咪一樣,任憑對方施為,是什麽也都再做不了了。

他從喉嚨當中溢出了似痛苦又似是歡愉一般的嗚咽聲,不管不顧的手中胡亂的抓住了什麽用力一扯——那可能是一把柔順的、光華的、仿佛是用金線織成的綢緞一樣的頭發。

被拽的神輕“嘶”樂一聲,喊他的名字:“蘇耶爾。”

以這個名字作為分界線,對方那一張一直都莫名其妙的、反正就是沒有辦法看清楚的臉,終于清晰的出現在了蘇耶爾的面前。有如日冕、有如黃金色的蜜酒一樣的眼眸撞到了蘇耶爾的面前,讓他有那麽一瞬間連呼吸都停滞住。

“托納蒂烏……”

***

夢境的破碎不過在一瞬間。

蘇耶爾簡直可以說是垂死病中驚坐起,原本暈暈乎乎的腦袋也頓時清醒,可以說是酒醒了大半。

——被吓的。

如果說前一晚,蘇耶爾尚且還只是對自己居然會做出這樣過于“青春”的夢而感動匪夷所思的話;那麽當他看清楚了自己夢中的另外一位對象的時候,蘇耶爾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如遭雷劈。

他保持着仿佛一只呆頭鵝一樣的造型很久很久,就連眼珠子都不帶轉了,幾乎能夠在原地變成一尊凝固的蠟像。

盡管披着黃色的外衣,戴着白色的面具,身周還有無數的觸手環繞顫動,配合着周圍詭異陰森的氛圍,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副恐怖片當中最後的超級末日大BOSS的模樣——然而盡管如此,也無法掩蓋在他身邊所彌漫的那種根本沒有辦法掩飾住的呆滞。

非要找個什麽詞語來形容的話……簡直就像是被人給直接被打傻,腦子都跟着離家出走了一樣。

而且細看就能發現,即便是那些在他的身邊的、狀似兇狠的觸手實際上也都在雜亂無序的扭動和拍打地面,簡直像極了它們的主人那并不平穩的心境。

也就好在布加拉格火山底畢竟是曾經的血肉之主千挑萬選才給自己選中的休憩地,結構穩固、輕易不會被破劃掉是首要考慮的事情,才能夠撐得住蘇耶爾這無意識下的造作,并且還沒有現在就塌掉。

蘇耶爾擡起手來,把自己的臉深深的、深深的埋進了掌心當中。從指縫間有無比焦躁和苦惱的呻吟聲洩露了出來。

“……啊啊。”蘇耶爾發出了無比懊惱的、痛苦而又絕望的聲音,“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蘇耶爾并非是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如果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春夢的話,那麽也不過只是身體成長發育到了這一步的時候所必須經歷的躁動,他不會有什麽特殊的感受——無論是扭捏還是不好意思什麽的。畢竟曾經作為人類的時候,這些都是已經經歷過一遍的事情,并不需要在其上投入什麽過多的情緒。

然而,這個夢的對象卻有些太不同尋常,于是讓整個事情的性質也都跟着産生了改變。

蘇耶爾發出了一聲悲鳴,周圍的那些觸手湧動着将他包裹在了其中,像是某人那種可悲的逃避心理,似乎只要借着這樣的動作就可以把自己藏起來,而不必在意先前發生過的事情。

但事實證明,這不過只是一種自欺欺人而又徒勞無功的掙紮。甚至正因為處于這樣的封閉而又黑暗的環境當中,因此那個夢的種種細節又開始在腦中過分清晰的二次放映。

從身上拂過的手。

纏繞在一起的、擁有着鮮明的色澤差異的金色與銀色的長發。

被反複的觸碰與噴上熱氣、以至于其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幾乎要炸開了的羽耳。

以及……那一雙凝視着他的,金色的眼睛。

……住腦!快住腦啊蘇耶爾!那可是托納蒂烏!是你的監護人與男媽媽,你怎麽能這樣去臆想對方!實在是太失禮和不尊敬了!

蘇耶爾“哐哐”的用頭去撞身邊的觸手,仿佛這樣就能夠讓自己清醒過來。

他胡亂的折騰了好半天之後,才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并非是冷靜了,而僅僅只是因為把無處發洩的精力和體力都揮霍的七七八八,但并不代表着某人的內心就因此而釋然和想通。

他無論如何都不承認自己對托納蒂烏會擁有那樣的形式。因為對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尊貴無雙的【太陽】來說,僅僅只是将會這樣的想法去和對方聯系在一起,都仿佛已經是一種冒犯與亵渎。

蘇耶爾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麽會做出這種夢來。現在再回想起自己以往同托納蒂烏之間的相處,原本應該是純潔的關系都仿佛染上了一些另外的色彩。

也好在現在他是身處邪神之裏、身處這個世界上同【太陽】的宮殿相隔的最遠的另一端的角落,暫時并不必同托納蒂烏相見。否則的話,蘇耶爾會覺得自己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出現在對方的面前——他并不覺得自己掩飾情緒的涵養能好到完美無缺,不被托納蒂烏察覺的地步。

但是在下一個旬日他依舊需要去托納蒂烏那裏上課,能夠留給蘇耶爾用來自我調節的時間并沒有多少。

是誰都好,為什麽偏偏是托納蒂烏呢?

……怎麽可以,是托納蒂烏呢。

可是再想一想,他會喜歡上托納蒂烏實在是一件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

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最先看見的是托納蒂烏。給予他名字的是托納蒂烏。一直以來關照他、指引他、教導他、包容他,無條件的講一切的愛都加諸于他的身上,一次又一次的給足了自己安全感、承諾會作為他永遠的港灣與後盾……做出這一切的,都是托納蒂烏。

蘇耶爾想,無論是任何人,當其也面對了同樣的疼愛與珍視的時候,想必都沒有辦法克制自己的行動。

而他自然也一樣。

即便是披着神明的外皮,即便是擁有着神明的地位、力量,可他終究不是真正的神明,而是卑劣貪婪,想要獨占天上的太陽的凡人。

吊橋效應也好,雛鳥效應也罷。他欽慕托納蒂烏的光輝,就像是逐光的飛鳥,渴望親吻天空的游魚。

少年低下頭來,看着自己的掌心。

再強大一點就好了。站的再高一些就好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是否就能夠将太陽私有,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袒露在托納蒂烏的面前呢?

只是稍微那樣設想一下,蘇耶爾都感到了一種難以抑制的、渾身的戰栗。

他做了好幾次的深呼吸,告誡自己冷靜下來。只不過,或許是因為現在滿腦子都是托納蒂烏的緣故,他自然而然的聯想起來了對方給自己定名的那一天,然後又順理成章的想起來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說起來,當時在聽到了自己做出自我介紹之後,那些邪神們的反應似乎很不對頭。

難道,“名字”在邪神當中,擁有着什麽特別的含義嗎?

蘇耶爾的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來……他得找個神,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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