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砒霜
第40章 砒霜
傍晚回家。
蕭寒錦破天荒發現蕭永福竟是比他還先回來, 就知道想來是福錦串賣得不算好,否則都是要天擦黑才會回,再加上蕭永福那滿臉愁容, 就更明白了。
“大哥。”他輕喊一聲, 沒說其他的話。
蕭永福卻是直接站起來,硬朗的面容上帶着苦澀和難過,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失落,像是受了嚴重打擊。
他滿臉愁苦的看着蕭寒錦:“二弟,有人偷了咱們的本事, 也正賣這串兒了,都怪我不好!”
“大哥, 這事我已經知曉,這串雖說是咱們研制出來的, 但并不難做, 我早想到會有人賣的,也談不上偷師,不值當為這事糟心。”蕭寒錦勸說着。
本就是将東西串起來, 煮熟,再蘸料。
別說酒樓的廚子, 就是各家府上的私廚都能随便做出來,只不過是味道不同罷了。
何況他也知曉是誰在賣, 蔣亦疏同他說之前,他就大致猜到, 畢竟先前縣令因他而斥責鐘家,後又有衙役時常來照看鋪子, 按理說是沒人敢明目張膽這樣做的。
除了本就與他們不和睦的鐘家。
蕭永福卻是心有郁氣,他頹喪道:“好不容易要做出些名堂來, 賺點銀子,又遇到這種事,他們賣得十分便宜,一文兩素,一肉一文,咱們這邊的食客今天少了很多。”
要不是有位常客要招待客人,将剩下的串兒全都買了,他怕是天擦黑都回不來,東西都得糟蹋了。
“這些我都知道,大哥照舊賣就是了,我會想辦法的。”蕭寒錦拍拍他肩膀,“這樣的事我早就想到了,不要為此心煩,且看他們降價能到何時。”
“我這心裏實在沒底。”蕭永福嘆氣。
“大哥,生意本就是誰想做都能做,年底還要交稅,咱們多賺些,交稅的時候才不心疼,過幾月大嫂就要生,萬事都要做足準備,不要因為這些亂了心神。”蕭寒錦只恨不能将話揉碎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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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幸好蕭永福也就是一時氣不過,聽蕭寒錦說了這些,也确實覺得是自己氣性太高了,沉默了片刻,沒再多說什麽。
一個人心情總能影響一群人,沒道理讓家裏人都跟着煩心。
正說着,王秀蓮也是滿臉着急的出來,她是怕蕭永福想不開再使性子,見她這樣,蕭永福就更內疚了。
“沒事,二弟都有打算。”蕭永福說。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王秀蓮說着快步走開,撐着牆幹嘔兩聲,眼看着還有幾個月就生了,她反而開始害喜了。
蕭寒錦盯着她背影,突然想到什麽:“大嫂最近什麽口味?”
王秀蓮有些不好意思:“有點饞酸口的。”
“那正好,之前新做的飲品就是酸甜的,一會做來給大嫂嘗嘗,也好問問大嫂的意見。”蕭寒錦說。
他得多方詢問,才能知道到底是哪些受衆多。
飲品不需要太多東西,只要比例兌好,滋味也總是好的,只是對王秀蓮這個近日愛吃酸的孕婦來說,蜜果漿的酸還是不夠,但蕭家其他人都嘗着不錯,李桂蘭甚至覺得有些酸。
可見百人百胃口。
他幹脆直接做了些,封在竹筒裏,讓蕭永福放到“福錦串”裏去賣,愛喝的總會想喝,也好詢問顧客的意見。
雖說賣串兒的是鐘家的,但恐是怕人發現,因此賣串兒的是兩個面生的,別說蕭寒錦沒見過他們,他們也沒見過蕭寒錦。
“你要多少?”攬客的眼都不擡,随口問着。
“肉素各來五串。”蕭寒錦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味道。
有些人好這口,若是真好吃,店家态度差些,也有能接受的,但若是兩兩都不可,那不必他出手,這小攤就開不下去了。
“就要這麽點……”
蕭寒錦似乎是覺得有趣,他輕笑:“要的少,便不能買了嗎?”
攬客的擡頭看他一眼,言語間有些不耐:“都是賺辛苦錢的,你買這些都不夠我們辛苦的,老四快點給弄十串!”
叫老四的立刻随意給他涮了十串,別說竹筒,連油紙都沒有,直接就遞給他了。
蕭寒錦看着還在滴湯兒的串兒陷入沉思,之前買的人大概都是因為這裏便宜才來的,但應該都不會來第二次,否則就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他強忍着不适,從袖口掏出手帕,包住竹簽接過,只是聞味道就知道不好吃,沒有燒出辣油獨特的香味來,反倒是一股放久的味道,不新鮮。
他将買來的串兒拿到荷葉軒給蔣亦疏看了一眼,不由得嗤笑出聲:“這攤子能開,絕是因為便宜。”
蔣亦疏只瞥了一眼便哈哈大笑:“二弟你還親自去買,這東西我是瞧都不願瞧一眼的!”
“知己知彼……不過我看他們蔬菜不甚新鮮,肉也有蠅蟲,怕是賣不了多久。”蕭寒錦嗤笑,他倒是什麽都不用做,只等着他們自取滅亡了。
“所以你實在無需着急,只等就是了。”蔣亦疏輕搖折扇,他突然想到什麽,“對了,今日我瞧你鋪子客人又多了,飲品開始賣了?”
蕭寒錦點頭:“只稍做了十幾筒,原想着賣不出去就拿到酒樓來喝掉算,想來賣得不錯。”
“那酒樓這邊也就開始做了。”
“也好。”
因為“蜜果漿”的緣故,鋪子生意又好了起來,雖說從未過分差,但見過好的時候,哪裏還能忍受差?
蕭永福心情好,便給眼熟的常客便宜了幾文,裏面也有人坐,買好的也沒走,一群人便聊起來了。
“哎喲可別提那家了,屬實難吃!”
“我只當只有我買了,可見都是被價格給騙去的,那蔬菜不新鮮,吃着也不是這味兒,我是不想貪便宜了!”
“實在不幹淨,那日去平白弄了一手,連竹筒都沒有不說,還瞧不起人,簡直花錢買罪!”
…
蕭永福聽到他們說這些,心裏舒服了,就愈發相信二弟的話,那些人肯定不會做很久,畢竟沒有哪家鋪子開張是鼻孔朝天的!
另一邊。
鐘守期得意的與胡巧雲說起這些:“雖然沒有方子,但我可是特意買了好些讓廚子嘗試,他們自然也能做出來!第一日便賺了幾十兩,你的老相好,還真是會賺錢!”
“我與他只是曾相識,哪裏像你說的那般難聽?”胡巧雲聽到那種話也不惱,嬌嬌柔柔的靠着他,言語間盡是讨好,“他就是個略有小聰明的窮書生,怎麽能和你相比?”
鐘守期嗤笑:“是啊,他怎麽能與我相提并論?我定要讓他的鋪子開不下去!”
胡巧雲攀着他脖子媚眼如絲:“你想怎麽做?”
“你等着瞧就是了。”鐘守期一把将她抱起來,轉身回了屋。
…
因為有飲品加成,“福錦串”的生意比之前還要好,且因為有限數,每日還沒開門,就有人等着了。
得知荷葉軒也賣,還是同樣的價格,也有不少人去,但也同樣限數,簡直将所有人的心都勾的癢癢的,但也因此知曉,蕭家和荷葉軒的東家關系匪淺,否則怎會連這樣的好東西都舍得共享?
鎮上的富戶們只恨不能将這些全都買回去,可上一個試圖強買配方的鐘家已經得到教訓了,短時日內自然無人敢這樣做。
鐘家的小攤也是越來越差,畢竟食材用料都不新鮮,味道更是差出“福錦串”一大截,久而久之,因為便宜而去買的,也都不去了。
蔣亦疏和蕭寒錦算着賬,渾身舒服透頂,他長舒一口氣,美滋滋道:“二弟,多虧了你,來日你若是去府城,一切事宜都由我來安排!”
“話已至此,那我自是不會與你客氣的。”蕭寒錦擺擺手,“我亦是想過,若是在鎮上無法醫治好,就帶他去外面瞧瞧。”
但總要等他賺夠銀子才行。
只是在鎮上,每月都要花出最少五兩銀子,更別提府城,但只要能治好,那自然是多少銀子都沒問題。
“他既不是生來如此,那便是有治愈可能,希望總是有的。”蔣亦疏說着,眼神驟然暗了暗,再擡眸便恢複如常了。
兩人一邊看着賬目,一邊時不時交談兩句,蕭寒錦知道他有難以啓齒的秘密,這樣心性的人,斷然不會因為愛而不得就躲到這種偏遠村鎮來,定還有其他內情,但他此時無心得知。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還不等蔣亦疏說話,外面就傳來小五焦急的聲音:“蕭先生,東家,福錦串出事了!”
蕭寒錦立刻快速起身,衣擺在空中劃過,三兩步走到門口,抓住小五詢問:“怎麽回事?我夫郎呢?”
“在下面,蕭夫郎說方才有人去鬧事,非要說串裏有毒,吃壞了人,這會正吵鬧着要去見官!”
蕭寒錦一聽就知道有問題,他快速下樓,一眼就瞧見了坐在門口位置的小瞎子,許是争執時被誤傷到,他走近就發現小瞎子渾身灰撲撲的,手上還有些小傷口。
“二寒……”小瞎子察覺到他靠近,張口眼裏就蓄着淚,但他還是将來龍去脈講清楚了,“我說先去醫館,他們非要先去見官,人要是真的沒了,我們說不清的……”
對,蕭寒錦也是覺得這裏有問題。
他抱抱小瞎子,輕聲安撫:“無事,兄嫂愛幹淨,蔬菜都是頂新鮮的,絕對不會有問題,現在我去處理,你在這裏等我?”
“一起。”小瞎子面向他,神情嚴肅。
兩人便快速去了善德醫館,随機抓了一位老大夫就急匆匆朝“福錦串”走去,過去時那些人還在那裏鬧事,只是因為有衙役鎮壓,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地上還躺着一個用擔架擡着的男人,衣衫有些破損。
蕭寒錦定睛一瞧,那衙役正是先前相熟的,他趕緊走過去,揚聲說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們鋪子如何,大家來往都能瞧見,我已經帶了大夫來,眼下人命要緊,若真是我們的責任,我們絕不會推脫。”
老大夫從人群中擠進來,他扒拉着病人的眼皮,又給他把把脈,最後說道:“是□□,食用的不多,吐出來就好了。”
這話宛若驚雷劈在人群中,吃食鋪子裏居然有□□,這不是明擺要害人命嗎?!
“賠錢!居然有毒,誰敢來你們這種地方吃東西!”
“抓起來,把他們抓起來!”
一個個喊的義憤填膺,蕭寒錦微笑:“諸位來這裏吃東西也不是一兩次,我若放□□,該放在何處?”
“自然是涮菜和湯料咯!”
蕭寒錦看向躲在人群中說話的人:“若是放在串菜中,在湯料裏一涮,□□就會進入湯底,那其他吃了涮菜的人怎會無事?為何只有他一人中毒,且我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要費這些力氣害一個從不相識之人?”
“也是啊……”
“那咱們吃了都沒事,咋就他有事?”
“這都是一鍋涮料呢,你我都沒事,偏他有事,別不是有人故意來污蔑蕭老板呢!”
“可這串兒到底是從他們店裏買的……”
明白人還是有很多的,略一思索就知道其中的問題,蕭寒錦也将他們的交談和疑問都聽在耳朵裏。
可串兒是不是真的在他們店裏買的,這還真有待商榷。
他揚聲問:“煩請諸位想想,除了我家鋪子,還有何處賣串兒?自然,也不一定就是吃了串兒才中毒。”
他這麽一說,像是喚醒了所有人記憶一般,立刻開始說起另一家賣串兒的,言語間的鄙夷和嫌惡更是直接,就差直接說惡心了。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