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登門
第42章 登門
毒藥的事在衙役的努力下傳進了縣令耳朵裏, 且因為此事涉及到蕭寒錦,稍有不慎連蔣亦疏都有可能會被牽扯進去,縣令不得不嚴厲處置。
他先是将那兩名去“福錦串”鬧事的押堂詢問, 又派人去賣串兒的攤子處檢查, 果然發現那裏的東西全都肮髒不堪,且不說蔬菜都是不新鮮的,連肉都不幹淨,飄着蠅蟲不說,還帶着一股淡淡的酸臭, 那涮料更是不敢細想了。
趙硯稹看到這些東西幾欲作嘔,他是吃過蕭家的串兒的, 那味道令人回味,垂涎欲滴, 可這鐘家的, 實在連看都不願看。
人證物證俱在,串串攤無從抵賴,幾番嚴厲詢問之下, 就将鐘家給供了出來。
鐘守期被傳喚到縣衙時,人都還未回過神來, 但張口便是冤枉。
“鐘守期,你可知罪?”趙硯稹冷聲詢問。
“大人, 草民冤枉啊!”
“草民是見蕭家串賣的好,所以也讓人有樣學樣的賣, 但從沒有讓人下毒!”
趙硯稹卻是笑了:“本官只是問你知罪與否,何時說過你下毒之事?你倒是不打自招!”
鐘守期傻眼了, 他跪地抹了把汗,慌亂道:“草民來時曾聽說此事, 怕縣令大人誤會,因此想快些澄清誤會,實在不想竟加深誤會了!”
“巧言令色!”趙硯稹拍案怒斥,“他們皆為人證,已經将事實全部告知本官!你因嫉妒蕭家店鋪,讓人學了他們手藝不說還給乞丐下砒/霜之毒陷害蕭家!本官可有冤枉你!”
鐘家這樣不将律法放在眼中,只是個商戶便能這般狠心,無所不用其及,若繼續放任,唯恐要鬧出更殘忍的事!
…
福錦串照常開鋪子,也确實如那些人所說,一瞧見就趕緊過來排着隊等買了,甚至還有些早給銀子提前預買的。
雖說有些不合适,但若人人都有銀子,怕是都想這樣做,除去相熟的幾家府上,蕭永福都沒讓其他人預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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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板,今兒怎不見你媳婦兒?”一熟客拿着竹筒站在旁邊邊吃邊問,“可是身體不适?”
蕭永福搖頭,淡聲回應:“在家歇着。”
早知曉他的寡言,熟客們都習慣他這樣,雖說話少,但句句都有回應,一搭一搭聊着,也還算有趣。
來往的都是男食客,江以寧除去收錢也是只字不語,倒是也鮮少有人主動和他搭話,人人都曉得這瞎子夫郎的夫君是個厲害人,沒人會去惹他不快。
生意依舊不錯,剛開張兩個時辰,東西幾乎就要被賣光了,雖說已經八月,但天氣還有些暖和,串好的串兒都不過夜,蕭永福也就沒在意那幾個串兒,全都涮來給江以寧吃了。
芝麻粒沾在串兒,一口下去噴香細膩,他甚至能吃出豬油的味道。
只是日常總吃,這才略吃了兩串就有些不想吃了,剩餘的就都進了蕭永福的肚子裏,兩人将這裏收拾好,去荷葉軒和蕭寒錦打過招呼就回村了。
“回來了。”王秀蓮正在院裏收拾,連江以寧的草藥也被她拿下來翻了翻,只是最近摘的少,這些都是自家準備喝的。
“嫂嫂,我來幫你。”江以寧聞到了草藥的味道,快步朝那邊走去。
蕭永福将牛趕進棚裏,偏頭朝角落看了一眼,之前每次回來那裏都會有一垛草等着喂牛,今日倒是什麽都沒有。
他背起背簍朝外走:“我去割點草,等我回來再吃飯吧。”
“多割點,二弟的馬也得喂。”王秀蓮說。
蕭永福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江以寧卻是有些不是滋味,雖然昨日起了争執,說是要分家斷親,可到底不曾那樣做,且家裏還特意買了兩個仆人幫做農活,不至于連兩捆草都割不回來。
分明就是在置氣,可大哥孝順,二寒雖說脾氣烈些,對爹娘到底沒有苛待侮辱,卻不想他們所作所為,反倒是叫人寒心。
只是這樣兩捆草也根本不會讓蕭寒錦折腰,若真要鬧起來,一文錢能買兩捆,村裏有得是人願意送來,只是還沒到那一步罷了。
王秀蓮輕聲道:“我已經習慣了,爹娘早就回來又出門了,阿祥和阿瑞還在田裏,他們這樣也就是做給大郎和二弟看的。”
江以寧在這家裏生活的時日短,許多話王秀蓮說得,他卻說不得,無關遠近親疏,只是因為不合适。
因此他也只是微微點頭,沒再說其他。
“這樣的小事也就不用和二弟說了,他知道也只會生氣,這時氣動肝火對身體不好吧?”王秀蓮說着看向他,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以寧向來不會瞞蕭寒錦任何事,但蕭寒錦的脾氣他實在了解,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許多事都是以小見大,真告訴他,恐怕也是真要鬧起來了。
“我知道的。”他應聲。
“那就好。”王秀蓮滿意點頭。
不是她故意要隐瞞,而是這事鬧起來,怕真是要叫村裏所有人都看笑話了,她最近總覺得不舒服,不想家裏起争執,平白心煩。
蕭永福出去沒一會就背着空簍回來了,身後還跟着阿祥和阿瑞,兩人一人後背捆着一大捆草,将兩人的脊背都壓彎了,連身形都快看不見了。
“丢那邊就成,我喂牛。”蕭永福說。
“是。”兩人應了一聲将草放下,轉身跪下,不安的看着他,“今日都是我們不好,在田裏耽擱了,還累的大爺要親自去割草……”
蕭永福驚的整張臉都扭曲了,他趕緊躲到旁邊,抹了把臉:“你倆這是幹啥,趕緊起來,割草有啥的,農戶誰不割草!”
本還有些心煩的王秀蓮看到這一幕也笑了,她也趕緊出聲:“咱們就是農戶家,誰割草都是割,晚點就晚點,這都沒我啥事!”
阿祥和阿瑞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起,視線卻是落在了江以寧身上,對他們來說,尊敬大爺一家是應該的,但更怕的是捏着他們身契的二爺家。
二爺不在,自然就得怕二爺夫郎了。
江以寧兀自坐着,突然就察覺到了炙熱的視線,他抿了抿唇,強裝冷靜道:“大哥大嫂說的是。”
兩人這才謝天謝地的站起來,又是喂牛吃草,又是打理棚圈的,殷切的很,生怕被他們找出錯處。
将院子裏這些事全都規整好,各家也都回了屋裏,江以寧照舊在門口等着蕭寒錦,因為有事要瞞着對方,他難免有些不舒服,但不這樣做又不行。
蕭寒錦那脾氣,鬧起來恨不得把家給點了……
“唉。”他低聲嘆息,左右草都割回來了,只當這事從不曾發生就好了。
剛嘆完氣,他猛的聽到了馬蹄聲,面上的陰雲一掃而空,立刻站起來滿臉春風的迎接。
只是馬車剛停下,他便聞到了脂粉香氣,緊接着就是女子的說話聲。
“他如今住在這樣的好地方了?”
江以寧瞬間皺起眉:“胡小姐?”
胡巧雲呵笑一聲,走近打量着他,這瞎子倒是比之前明豔了,衣衫幹淨整潔,連模樣都白淨有肉了,可見蕭寒錦養的有多好!
先前娶她時百般推脫說沒錢,轉身娶了這瞎子倒是錢也有了,鋪子也開起來了!
這瞎子憑什麽能擁有這些,若是她嫁給蕭寒錦,這些就都是她的!
“怎麽?蕭家現如今連看門狗都養上了?”胡巧雲張口便嘲諷,難聽的話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外吐,“你穿得這樣寒酸,也不怕丢了二寒的臉!”
江以寧下意識攥緊衣袖,因他看不到,他每日的衣裳都是蕭寒錦拿了給他穿的,只要舒服即可,從未在意過樣式布料,但應當不是醜的。
他穩定心神,壯着膽反問:“胡小姐今日來,可是有事?”
胡巧雲輕笑一聲,擡起下巴:“我自然是來找二寒的,你既然在,還不趕緊将我請進去,将客人拒之門外,是什麽待客之道?莫不是怕我進去與你搶男人?不過也是,先前他最是喜歡我,成日裏追着我說情話呢!”
“鐘、鐘夫人!”小瞎子微微提聲,“你已經嫁做人婦,就不要說這些有失身份的話了,平白讓人看笑話。”
“你敢侮辱我?”胡巧雲咬牙,眉眼都瞪了起來。
江以寧也微微擡起下巴,十分硬氣反唇相譏:“我夫君說,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鐘夫人這樣不謹慎,我只說兩句又如何?”
“你!你個瞎子!”胡巧雲氣勢洶洶,揚起手便照着他的臉揮下去,那力道之大,連她的身體都扭起來了。
只是巴掌還沒落在瞎子臉上,她自己便先腿一疼,踉跄了一下,若不是旁邊的婢女眼疾手快,她怕是要摔個狗啃泥了。
蕭寒錦快步走來,他皺眉瞧着胡巧雲,語氣帶着說不盡的嫌惡:“我先前便警告過你,不要随便動我夫郎!”
他說罷轉而看向小瞎子,見他規規整整的連塵土都沒沾上,這才稍微放心。
胡巧雲将他前後的表情看得分明,從前只會圍着她轉的人,現在全身心都撲在別人身上了,說不嫉妒是假的,可今天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微微垂眸,再擡頭時眼底已經氤氲了一汪眼淚,她啜泣道:“從前嫌你家貧,父母不許我與你一起,我也只能冷臉待你,可如今你我都已成婚,你可否放下從前事,不要再與我家作對,讓縣令放了我夫君?”
“你夫君是下毒謀害人命,且誣陷與我家鋪子,你有這功夫請我,不如在牢獄裏多給他帶幾件衣裳。”蕭寒錦忍不住冷嘲熱諷,他甚少會對某位女子這般無禮讨厭,這胡巧雲也算是頭一份了。
“二寒,只當是我求你,你就幫幫我們好不好,不要報官了,我給你磕頭,或者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她話裏帶着不加掩飾的暗示,不僅蕭寒錦能聽出,連不通人事的小瞎子都察覺到不對勁兒。
小瞎子從未想過,自己居然能在青天白日聽到這樣露骨的話。
蕭寒錦沒說話,他只垂眸看着胡巧雲,眼底帶着複雜情緒,像是糾結,又像不忍,更像是難以忍受……
胡巧雲以為自己說動他了,當即上前一步,準備擡起纖纖玉手去觸碰他,卻不想直接被蕭寒錦躲開了。
“你拿我當什麽?”他隐忍反問。
江以寧心猛的一沉。
胡巧雲欣喜若狂,她面若燦桃,羞意滿滿道:“此處說話做事不方便,你可願與我回鎮——”
“我說你到底拿我當什麽?”蕭寒錦嗤笑一聲,“饑不擇食的餓死鬼嗎?我以為我話說的已經夠明白難聽,卻不想你還是聽不懂,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你口中所謂的從前讓我惡心,你更是令人作嘔,你這樣自甘下賤之人我連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毫不留情的話,讓胡巧雲血色盡失,驚的小瞎子都愣在了原地,他甚至不知對方是何時走的,等他回過神時,已經在自家院裏了,耳畔還是蕭寒錦的嗔怪。
“早便知道她是什麽人,就不該與她多言語,直接将她拒之門外她能奈你何?”
“明日我會再問問醫館,能否讓你好快些,眼睛始終看不見,被人敲悶棍都不知道,那一巴掌下來,你得哭三天!”
“還未緩過神?她是不是打你了?江以寧說話!”
江以寧尋聲擡頭,雖然看不見,但他似乎能想象到這人絮叨的模樣,雖說有些不耐,可言語間都是關切。
他不由得揚唇嬉笑:“歡迎回家。”
好神奇啊!
分明快入秋了,身上還是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