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斷袖

22:斷袖

裴府正廳內,裴政正同鎮遠将軍裴程商讨着如今京都城的局勢,而沈璟婉雖對此不甚了解,卻也是全程聽了下來,二人對她并未有所隐瞞。

“如今戶兵二部倒戈,戶部因和親一事離了太子一派,頗有些要同禮部魚死網破之意,兵部亦不知何種原因與戶部站在一起,似是想協力将禮部扳倒。”裴政面色沉重道,“太子一派本就因禮部不歸順一事懷恨在心,如今正巧有了戶兵這兩把劍,他們自是打着坐享其成的心思在一旁看着,在朝堂之上更是裝聾作啞不表态。”

裴程捋了捋人中處的胡須,沉思片刻後道:“阿慶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父親本也不願摻和此事,想着他們鬥便由他們鬥去,總歸扯不到安平郡王頭上。可誰知父親前一天方噤聲後退,次日那禮部便招呼自家幼子去同左相之子接觸。左相之子乃是太子伴讀,即便左相在朝堂上處于中心位置,他那長子卻未必不會偏向太子一派。”裴政蹙眉道,“父親不相信禮部沒有攀權之心,他同吏工二部尚書交好是整個朝堂都知曉的事情,若真叫他攀附上了太子一派,那怕是會愈發助長其勢力。是以父親便在暗中也施了些力,将那禮部攀權之心壓下三分。”

裴程聞言緩緩颔首,道:“太子一派陰險狡黠,若真叫禮部攀附上了,吏工二部再見風使舵跟着上前,那對安平郡王而言便是大大的不利。”

“父親一面配合着戶兵二部壓着禮部,一面又防着太子一派借機設局,是以此次歲暮夜宴确是脫不開身,便叫我一人來了。”裴政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遞至裴程面前,道,“這是父親親筆所書的信件,叫我一定要親手遞至伯父手中。父親說,待局勢穩定,他必當親至禮州,同您把酒言歡。”

裴程聞言接過信件,拿在手中仔細看了許久才笑道:“好,那你便同你父親說,我自當在禮州等着他前來!”

裴政颔首,展露出一個笑容。

三人坐在正廳中又敘舊了一柱香的時間,沈璟婉正要起身去後廚瞧瞧夜宴的準備情況,便見自不遠處的石子路上走來一位着玄衣的男子。

那男子束高馬尾,戴發冠,劍眉星目,唇角帶笑,滿面少年氣,腰間佩戴着一枚有些不太搭的青白玉佩,正踏着輕快卻不失穩健的步伐而來。

“敬淮?”沈璟婉幾乎是在看見人的第一眼就難以置信地喊了出來,身後二人本還在交談近來禮州的趣事,聞言亦是猛然起身看向外面。

“母親!”裴歸渡見狀加快了腳步,一邊揮着手一邊朝沈璟婉走去,束起的青絲也随之蕩起來。

“你回來怎不提前知會一聲?”沈璟婉含淚握住了獨子的手,又仰頭看着對方,“怎消瘦了許多,這一年間可是受了不少苦頭?”

“無礙。”裴歸渡反握住對方的手,安撫道,“行兵打仗向來如此,軍中條件不比府中,卻也不是什麽苦寒之地,況且我可是鎮遠将軍之子,這點算得了什麽?母親莫要将我說得像柔弱書生一般,細皮嫩肉的吃不了苦。”

沈璟婉被逗得笑出了聲,難為情地在對方臂膀上輕拍了一下。

“怎突然回來了?淮安戰事結束了?”一旁的裴程說到底是一朝武将,見獨子忽然歸家也不是敘舊,只憂心領兵讨伐的戰事是否順利,現狀如何。

裴歸渡聞言亦轉回正色,沉聲道:“已順利拿下淮安城,靖央軍如今退至渠州。”

“按照以往你定會一鼓作氣攻下渠州,可現如今卻出現在這裏。”裴程蹙眉思忖道,“莫不是出了什麽變故,無法繼續同靖央交戰?”

裴歸渡看一眼一旁同樣正色等回答的裴政,沉聲道:“倒也不算變故,只能說意料之中。皇帝派了明澤來接管淮安城,由他帶兵守在城中等候自京中而來的郡守。”

“聖上要同靖央和談?”裴政猜測道。

“正是。”裴歸渡又道,“一來是因南蕃與北齊局勢不穩,皇帝恐靖央同我們魚死網破,叫旁人坐收漁翁之利。二來怕是他憂心鎮遠軍再創軍功,威脅他的地位。”

裴政聞言嘆了口氣,道:“早些年姑母便勸說過,叫我們藏拙,莫要惹得聖上猜疑畏懼……”

裴歸渡聞言蹙眉不解,道:“武将上陣殺敵如何藏拙?除了勝便只有死,難不成為了防止他猜疑,便潦草應戰,致百姓安危于不顧麽?”

“敬淮。”裴程忽而呵斥道,“将态度放端正些,如何同你兄長說話的?”

裴歸渡悻悻然收住了接下來的話,轉而又正色道:“我并非針對兄長,亦不是要責怪姑母的好意提醒,只不過這本就是死局,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提拔我裴氏之人是他,如今忌憚我裴氏一族的亦是他,聖心難測,能避則避。是以我聽了你們的話,甘願去京都城當那沒名頭的質子,可此事不可能一直僵持下去。”

裴歸渡蹙眉沉聲:“太子一派與安平郡王将敵對擺在了明面上,皇帝也不是個傻的,他全都看在眼裏,是以才會想方設法打壓我裴氏,防止在他退位之前發生變故。他雖給了安平郡王封號,卻并未真正想過重用他,只是借着裴氏的名頭在朝堂上才有了說話的機會。反之太子,他身為東宮之主,卻總藏在皇後的庇護下,若非皇後與國師與他操持,他又上哪兒結交那麽多大臣?如何與安平郡王相争?”

“皇子奪嫡之事與你何幹?再怎樣那也是你姑母他們的事,何時需要你去插手了?”裴程怒目斥責道。

在一旁的沈璟婉見狀也沒有要勸的意思,大抵是早就習慣了這父子倆見面便吵的相處模式,是以只退後幾步坐到了座椅上,安心瞧着三人你來我往的争論,也不打算去看後廚夜宴的準備情況了。

“真的不需要我們插手麽,父親?”裴歸渡反問道,“皇帝緣何将我扣在京都城?叔父又為何同毫無往來的戶兵二部一同朝禮部發難?若只是自保,需要去結交那般居心叵測的朝中大臣麽?”

“敬淮。”裴歸渡正要繼續往下說,忽而便被裴政厲聲打斷了話,并質問道,“你遠在淮安城,是如何知曉六部之間的事情?”

裴歸渡一怔,心道還能是誰,還不是那小祖宗興師問罪時提及的。

“兄長真以為京都城的火能包上多久?我雖遠在淮安,卻并非沒有暗衛觀察着各處的動靜。怎麽,若非我收到了密報,兄長是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于我麽?”裴歸渡面不改色地反質問對方。

裴政聞言嘁一聲,譏諷道:“竟還有閑心關注京都城的狀況,想必在淮安城困上一個月還是少了,真不該叫明澤去給你送糧草,下次得再派個難對付的去拖住你。”

“什麽?”裴歸渡一驚,詫異道,“明澤是你叫來的?”

裴政瞥一眼對方,眼底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氣憤,道:“歲暮最是關鍵時期,若此時城中收到你戰勝的消息,百姓只會對鎮遠軍更加稱贊,功高蓋主之時,裴氏只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裴歸渡不以為然,反駁道:“兄長未免想得太過天真了些,淮安城的戰況無法盡數傳出去,是以我理解兄長所思所想。可事實的情況是如何?鎮遠軍糧草儲備不足,靖央軍有意拖延戰事,他們想要不費一兵一卒便将我們餓死在城外。說是為我們運送糧草,可糧草到了又如何,繼續同他們耗?我們有資本同他們耗下去麽?鎮遠軍同我一齊遠赴靖央征戰一年,能活下來的全靠運氣,中途有多少次我們被逼到絕境之時都不敢松懈半分,為什麽呢?靖央軍背後便是建都城,他們背後有國主,有數不盡的糧草,更有随時都可以征調的士兵,他們有休息喘息的時間。可鎮遠軍呢?他們沒有,我也沒有,我們背後沒有任何可以支撐的東西。”

裴歸渡的聲音不大,可每個字都仿佛咬着牙說出口的,絲毫壓制不住話裏的怒氣:“要我将戰事拖延至歲暮之後,簡直就是要我們整個軍隊去死,要整個鎮遠軍為了演一場沒有意義的戲去白白送命。”

裴歸渡看一眼裴政,又看一眼裴程,道:“兄長,父親,我且問你們,退一萬步來講,我們真的有幸将戰事拖延到了歲暮之後,然後呢?歲暮之後,鎮遠軍凱旋歸來,皇帝便不會派人去和談了麽?便不會将我扣押在京中了麽?便不會奪您兵權将您打發在禮州與平州兩地之間了麽?裴氏一族便能不被打壓,不再小心翼翼不同其他朝臣往來了麽?”

他看着二人,卻見二人都沒有再說話。

裴歸渡松了口氣,道:“瞧,就連你們都不信,又憑什麽要我為了收斂鋒芒将将士們的命至于旁人手中?”

“可你不該違抗旨意私自回禮州。”裴政又道。

裴歸渡嘆了口氣,道:“此事我自有打算,不會将自己置于險境,更不會将裴氏置于險境。”

裴歸渡看向裴程與裴政,鄭重其事道:“父親,兄長,我能看清局勢,亦清楚自己走的每一步該如何收場。我敢回來,便是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們大可放心。你們有你們的顧慮,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裴程被對方這一番話給驚住了,哪怕心中感到欣慰欣喜,卻也沒有在面上表露出來,只是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嗤道:“最好如此,莫要說些空話,到頭來反倒叫你兄長與叔父替你收拾殘局。”

裴政亦是面色複雜地看着他,心中思索着如今京都城的局勢,終是沒再說話。

一旁的沈璟婉聽着親子滔滔不絕了許多話,雖一知半解,卻也能從其餘二人的反應中瞧出,敬淮說的全都在理,心中誇贊幾句後,這才起身招呼起三人。

“好了好了,正事都談完了,也該去瞧瞧夜宴準備得怎麽樣了。來,一同收拾收拾,準備過歲暮。”

“稍等。”裴歸渡忽而推回沈璟婉的搭上來的手,沉聲道,“我還有一事要說。”

三人聞言皆是一副“你還要吵什麽”的模樣,總覺得此人說出來的不會是什麽好話,是以只面面相觑一番,便又看着裴歸渡等他說話。

“我今年帶了一個人回來。”

“噢?”沈璟婉聞言露笑,好奇道,“莫不是帶了位姑娘回來?”

裴政聞言在心中嘁一聲,心道此人可不會帶姑娘回府守歲暮,要帶也是帶男子。正想到此處,裴政心中便更是不安,心道這小子不會真的……

“不是姑娘,是男子。”

好,裴政氣得閉緊了雙目,饒是他平日再端方,此刻也想尋一處石壁猛砸幾下發洩。

“男子?”沈璟婉疑惑道,“宋雲?”

“不是。”裴歸渡面上仍是沉穩,道,“是我心悅之人。”

裴政這下更不打算開口了,只是背對着轉過身去,以防伯父的怒火燒到自己頭上來。

“什麽?”裴程和沈璟婉二人異口同聲詫異道,二人面面相觑,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裴歸渡面不改色,只看向裴程,道:“我有斷袖之癖。”

這下三個人都不說話了,只是互相看着,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看一眼裴歸渡,再看一眼背過身去的裴政,又看一眼一望無際的天,只是感慨世事無常。

許久,沈璟婉先回過神來,她低聲細語地又問了一遍:“敬淮啊,你是何時有的斷袖之癖?”

“生來便有。”裴歸渡開始面不改色地胡謅,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有的,以往瞧何人都沒動過那種心思,無論男子女子都未曾有過,只是在見了喬行硯之後才動了那種心思。想要同對方纏綿悱恻的心思,想要同對方賞雪至白頭的心思。是以若說何時有的斷袖之癖,他還真說不明白。

“這……”沈璟婉有些沒話說,雖說她沒有門第之見,不在乎與自己孩子共度餘生之人是何人,可她确實也真的從未想過他喜歡的會是男子。或許也不是反感或不贊同,但她确實有些震驚。

反之,裴程的面色卻是愈發糟糕起來,在衆人都沒有說話之後,他才厲聲開口,道:“他是何人?姓甚名誰?生自何處?年歲幾何?是官是民?家中為何?”

裴歸渡聞言蹙眉,警惕道:“問這些做什麽?”

裴程簡直要被氣笑了,他譏諷道:“怎麽?你自作主張将人帶到我府上,我卻連那人的身份都不能問?怕我對他痛下殺手?既然這麽寶貝,又何必将人領了來?有必要麽?”

裴歸渡被反譏得說不出話來了,片刻後才看了眼背對着他的裴政,試探道:“此人名喚喬臨舟,京都中人,去年年尾方行冠禮,官家子弟。”

“什麽?方行冠禮?方成人的年紀你便将人拐來了?”裴程聞言驚呼道,而在他驚呼的同時,裴政也面色不佳地回過身來。

裴政難以置信道:“喬臨舟?官家子弟?哪方官?”

裴程與沈璟婉聞言也是看向裴歸渡,一副“我倒要聽聽是何人”的架勢。

裴歸渡早便猜到了此時躲不開裴政的質問,是以只停了片刻,便又面不改色地說道:“禮部尚書家的小公子。”

“什麽?”這次只有裴政一人驚呼,其餘兩人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怎麽了?”裴程忽而正色,他知曉以裴政的行事作風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這般反應,“此人可有不妥?”

裴政怒目瞪着裴歸渡,而後者則是一副死到臨頭悉聽尊便的模樣,也不解釋,也不求着對方隐瞞。

裴政怒極反笑,道:“所以當初,在東禪寺的,便是那喬家的小公子?”

裴歸渡不置可否。

裴政更加生氣了,他簡直不能想象面前這位堂弟究竟是如何活到這麽大的,這般大膽的行事作風,在禮州尚且有伯父管着伯母慣着,在京都城去了,豈不是要掀翻了天?

“究竟發生了何事?什麽東禪寺?為何政兒對此人的反應如此大?”沈璟婉與裴程一同催促問道。

裴政見對方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是以也打算破罐子破摔,無奈道:“敬淮可真是個膽大的主,在禮州與平州兩地奔走期間竟還敢未經傳召私自入京,同那喬家小公子在東禪寺茍合,還被我撞了個正着。”

“什麽?”裴程與沈璟婉二人再次異口同聲驚呼道。

“逆子!”到底是征戰沙場數年的将軍,裴程一腳便将裴歸渡踹倒在地,後者受痛重重跪在地上,卻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

沈璟婉雖然震驚,卻也沒有真的想要懲戒人的意思,是以見了裴歸渡被一腳踹跪下便立馬推開了裴程。

裴程正在氣頭上,完全想不到會被看似柔弱實則一掌便能給他拍出紅印的沈璟婉推開,故而此刻又氣又委屈,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将這沉溺禍水的逆子一劍砍了。

“方才我還沒反應過來,現下倒是想起來了。我道政兒為何這般大的反應,原來你不僅是将方成人的小公子拐來了,更是将那與我們敵對的禮部尚書幼子給拐來了。”裴程簡直要被氣得昏過去了,他怒而譏諷道,“裴敬淮,裴歸渡,你真是好大的本事,我皇帝都不服就服你,你多大能耐啊,不僅将人給蠱惑了,更是直接騙來禮州城了?”

裴政在一旁嘁一聲,饒是平日再氣定神閑,此刻也忍不住添油加醋一番,道:“怕是不止騙到了禮州,更是将人騙去了淮安。上個月便聽聞禮部幼子不再與左相之子來往,說是去了瓊華。如今想來,你之所以能知曉京都城中六部的局勢,也是因為他告知你的。所謂的瓊華,想必也是淮安與禮州。你們二人可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将所有人都瞞着。”

裴歸渡不置可否,此行本就是沖着破罐子破摔來的,如今兩邊到底是要得罪一邊。那邊小公子的脾性可大得很,偏他又不是靠打人出氣,反而有一萬種法子躲着自己,那便只能自個兒默默挨着這邊的罰了,畢竟本就是他強硬着要将人帶來的。

裴程氣急敗壞,當即便要取了自己的佩劍來敲打這個不知禮數不識大局的逆子,一邊的沈璟婉見狀立馬上前攔住自己的夫君,裴政亦是一副失望無奈的模樣看着跪在地上的裴歸渡。

不知鬧騰了多久,直至裴程與沈璟婉要為了奪劍争吵起來之時,劉福才突然沖進了正廳。

“二公子!二公子!”劉福驚呼着跑到正廳處,沒想到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二公子跪在地上,主公與夫人争奪劍鞘,大公子在坐在一旁扶額嘆氣的場景,霎時怔在了原地。

裴歸渡吩咐劉福照看喬行硯,是以此刻會慌忙跑來找他想必定是院子裏出了事,是以他立馬起身問道:“發生什麽了?”

劉福見四人皆在看着他,是以心中再不解也先将本要說的話說了出來,他焦急道:“方才我去安排夜宴之事,底下的奴才沒提前知會一聲,不知怎的竟将江公子放進了院中。”

裴歸渡蹙眉,道:“江公子?江淮?”

“正是。”劉福喘一口氣後又道,“那江公子不知你屋中有人,以為你在裏面,推了門便要進去尋你,婢女們攔都攔不住。”

裴歸渡聽到此處便覺不妙。

“結果一進去便撞上正在沐浴的小貴人,那小貴人當即便拔了您桌上的劍要砍江公子,現如今江公子胳膊已被砍傷,小貴人卻還是不肯罷休,一直追着江公子說要殺了他。”

裴歸渡聽到一半時便立馬擡腿往自己院中跑,留其餘人在原地還愣着神。

劉福見狀也要跟着裴歸渡一起回院中,結果剛轉身就被沈璟婉給叫住了。

劉福重新回身作揖。

沈璟婉沉聲問道:“你方才說,小貴人?”

劉福聞言一驚,心道自己着急時竟說漏了嘴,正打算将此事搪塞隐瞞過去時,沈璟婉就先他一步厲聲呵斥,道:“休要扯謊,你當方才二公子跪在此處做什麽?那小貴人是否便是喬家小公子?”

劉福聞言一怔,支支吾吾道:“這……老奴也不知那貴人的名諱,只是二公子吩咐我們好生看顧着,叫我們莫要讓人逃了去。”

聽到“逃”這個字,沈璟婉又是一驚,而裴程與裴政面上的怒意更甚,裴程咬牙道:“好,好啊,想不到不是将人騙來的,竟是将人強行綁來的!我今天非得殺了這逆子!”

言罷,裴程奪過沈璟婉手中的劍便往裴歸渡院中走去。

沈璟婉愣神間沒拿住劍,見狀更是立馬跑了上去攔在他面前,厲聲呵斥:“裴程!我告訴你,你現在若是到敬淮院中摻和此事,我明日便收拾行囊回江南去!”

“這……”裴程咬牙,随後嘆氣,道,“他做出如此行徑,你又何必為他開脫?禮部尚書不是一般人,他如今有攀附太子之心,若是讓旁人知曉,敬淮将人府上的小公子抓來了,叫我如何同他們交代?叫我裴氏臉面何存?”

沈璟婉聞言沉默片刻,随即又沉聲道:“我不管什麽禮部太子的,我只知道這是敬淮帶回來的人。他若是強行将人綁來的,我自會将那孩子送回去,屆時你想怎麽處罰敬淮都行。可他若是自願随着敬淮來我府上的,我亦要好好瞧瞧那孩子究竟是何人,竟能叫我兒廢這般心思,又是抗旨私自入京,又是将人帶回禮州的。”

裴程聞言無奈嘆氣。

沈璟婉又一把奪下對方手中的劍,斥道:“休要在我面前耍将軍威風,此事我來管,你與政兒都不可多言,誰若敢多說一句話,我明兒個便提刀往你們榻前去。聽見沒有?”

裴程無奈嘆氣,甩袖離開了正廳,沈璟婉又看向裴政,道:“此事不許同你父親提及。”

裴政無奈,最終還是颔首。

沈璟婉這才将拿劍的手垂了下來。

臨走之際,她又轉身看向劉福,劉福被夫人那番舉動驚得怔在了原地,見對方看向自己,立馬便識趣道:“老奴自當嚴守消息,亦會叫府中的下人們都管好嘴巴。”

沈璟婉聞言嘁一聲,道:“誰問你這個了?”

劉福不解,試探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沈璟婉忽而将聲音壓低,道:“我是想問,那喬家小公子,模樣如何?”

劉福聽了這話瞬間來了精神頭,揚聲道:“生了一副美人相,身量也高,舉手投足全然是貴公子模樣,說話聲音又好聽,我瞧二公子對其甚是上心。”

沈璟婉聞言一笑,随即又像讨證一般看向裴政。

裴政察覺到目光,擡眼便沒什麽感情地答:“京都城出了名的美人,精通詩書禮易,琴棋書畫,就是身子弱些。”

沈璟婉聞言笑得更歡了,随即喃喃道:“身子弱沒關系,在禮州養養便是。”

裴政聽到之後又是一陣無奈嘆息,勸道:“伯母,他是禮部尚書之子,不能在禮州久留。”

“那便趁他還在時給他養養。”沈璟婉全然不顧對方的勸說,只自顧自道,“我現在就去讓後廚加些滋補身子的湯藥,夜宴時叫他坐我身旁多喝些。”

裴政無奈嘆息,最終放棄了掙紮,開始盤算着如何委婉不易察覺些勸說父親放棄同禮部交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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