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後壽誕(上)

太後壽誕(上)

不遠處傳來踉跄的腳步聲,無生眼神一凜,提身朝花叢急速而去,卻見是王管家,他點點頭算作打招呼,低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王管家憂心忡忡地瞥了一眼站在五十步開外的顧息野,抖着有些發灰的胡子将今晚的事說了出來。

無生聽的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回應,只能讓他先回去,自己則是又回到顧息野身邊,艱難啓齒:“王爺,剛王管家來說,三夫人打砸了二夫人的院子和婢女,說是你授意的”

顧息野一怔,過了半秒才轉身,眼神冷峻,從牙齒裏蹦出幾個字:“好個沈時卿,竟敢利用我”

無生像是想起什麽,有些緊張地說道:“王爺,今日我随林公子前去郊外,果然發現一個偏宅,還有兩個打手看着,我們悄悄潛并卻未在房間裏發現人,是一個婢女偷偷帶我們去了地窖,這才救出了三夫人的婢女”

顧息野冷淡的餘光掃了一眼遠處的屋檐,道:“是二夫人的婢女?”。

無生眼底閃過一絲愧疚和無奈:“正是,那婢女屬下之前見到過,名喚妍兒”

顧息野閉了閉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漠然說道:“将人處理幹淨,本王的府中決不允許有叛主的人存在”。

無生心裏有些歉疚,那妍兒是好心給他們帶路,可自己若不說出來,沒法對顧息野交代那屋子是二夫人的,可說了,顧息野便不會放過她。不過就算顧息野沒說,憑梁樂房的本事,也能查到是她洩的密,只怕到時會死的更慘。

他身形微動,捏着手将雜念清除,繼續道:“王爺,屬下覺得,還是好好安慰二夫人更為妥當。我們一走,三夫人若因為什麽意外致死,只怕七皇子那黨人會抓住這個大做文章,若是再惹怒了皇後那邊,只怕會讓我們分乏術啊”

顧息野緊繃着唇,有些疲憊,這府中的兩個女人不比那些大臣好對付,梁樂房是皇後派來的耳目,他一直都清楚。

自己一直任由她跋扈作惡,其一是為了穩住皇後的耳目,讓他們松懈安心,二是避免更多人想将自己的女兒嫁進來,所以這麽多年他府中除了那個受氣包沈時卿,再無別人。

“吩咐下去,三夫人不依本分,野腔無調杖責十板,其婢女失職,未曾勸善規過,杖責十五,兩人禁足香薷院,沒本王的應許,不可解禁;

那朱姓婢女目無三尺,以下犯上,坑蒙強搶,羅織構陷,攪擾府中不得安寧,仗責五十,趕出府外”。

他眉心緊皺,似乎對這些事不耐到極點,無生默默聽着,見他忽然停了,躊躇地開口問道:“那二夫人那邊如何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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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息野頭疼的厲害,好像快爆炸一樣,他敷衍道:“二夫人受到驚吓,命人去府外多采購一些珍貴補品,還有那些衣服,首飾,珠寶都買了給她送去吧”。

他擡手用力按壓着眉心,似乎想到什麽突然發問:“那幾幅畫你花了多少銀錢?”

無生有些愕然,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怠慢了,趕緊拱手回答:“一共花了一百三十六兩七錢”

“嗯,這幾幅畫也一道給二夫人送過去吧,就說是為了彌補她之前的畫”

說罷他大手一揮,繡着金線的鴉青色袖袍在空中卷了幾下,留下一股冷風......

八日後,香薷院中

沈事卿彎着腰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神色冷然地看着面前墨還未幹的畫,上面是一副月下佳人圖,這是她和阮鴻祯定親那日的情形

她之前和阮鴻祯一起畫過,只不過現在她将那底下的一對璧人換成了一個無臉女子。

她思緒飄然,那日下午顧息野讓她下定決心,自己還是要兩路并進,不能全仰仗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所以她畫了這幅畫,等一個時機将它送出去,作為給阮鴻祯的見面禮。

隐隐作疼的屁股讓她無法站立太久,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準備回房間再趴一會兒,身後的門卻突然動了幾下

她忙不疊地收起那幅畫,回頭一看竟然是王管家,身後還跟着兩個婢女,手中端着兩個木盤,上面放着幾件紛華靡麗的衣服,好像還在發光。

“老奴見過三夫人,王爺特意讓老奴過來送些衣服,恭喜夫人解禁”,王全趕緊上前堆着笑說道

“哦,知道了”,沈時卿并不是很高興,不冷不淡地回道

一想起那日她正在顧息野院中睡的正香,突然就被叫了起來,又突然就被無生打了幾板子,雖然沒有打的太狠,但還是有些酸疼,特別是聽了他給梁樂房的賞賜後,自己就更氣了。

“三夫人別氣了,王爺他也很為難,不如先選選新衣服?”,王全熱臉貼了冷屁股但也不氣,反正他現在是徹底得罪二夫人了,就只能好好跟着三夫人辦事了。

那日王爺只說了三夫人行事野蠻,不成體統,并未責怪她說的‘替他行事’,還特地派了心腹無生前來杖責,這其中的意圖,明白人都能猜出來。

因為按照以前的規矩,杖責這種事都是交給府外的專業打手來的,那朱媽媽就是剛挨了三十大板,命就直接沒了,當晚屍體就被丢到城外的亂葬崗去了。

他快速瞄了沈時卿一眼,十分熱情地解釋道:“再過兩日,便是太後誕辰,聖上下令命各大臣,皇子各攜帶兩名家眷,這些可都是廣江縣送來的特級布料制成的衣服,王爺給你拿來兩件呢!”

聽到這句話,沈時卿心中猛然一頓,一些痛苦的回憶湧上來,她挑着黛眉,勾唇冷笑問:“那二夫人那邊是多少?”

“呃,呃,這夫人別管她是多少,總之你也有,你兩家誰都不差呀”,王全一下子結巴了,以為是沈時卿心裏嫉妒趕緊勸慰開解。

沈時卿揮揮手,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打斷他的說話:““行了,把衣服送進去吧,府中有什麽好的治打傷的藥,給我送兩瓶過來吧”

“當然,當然,老奴這就去派人給夫人拿”,見她不再咄咄逼人,王全總算是松口氣,連連答應走了出去。

回到房間後沈時卿看着那幾件衣服,實在沒有興趣,反而越來越煩躁,于是轉過頭去看鋪在床上的畫,琢磨自己的事去了。

冬生端着熱茶進來,耷拉着臉,雙眼似乎有些紅腫,看起來像哭過一般,她關好門悶悶對沈時卿說道:“夫人,妍兒姐姐死了”

沈時卿專心想事,應付地問了一句:“妍兒是誰?”

“就是二夫人院中的婢女,上次是她給你送的字條,也是她帶着林公子和無生大哥救我出去的,我剛出去才聽說她前幾日就已經從府中消失了”

沈時卿有些不明,歪着頭看她:“消失了?”,随即她眼珠子一轉,愧疚地問:“不會是被二夫人發現,将她..”,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臉色僵硬

冬生沉重地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兩根銀簪子給她看:“夫人你看,這是她留給我的信物。我們因為年齡相仿,又同一時間進府,自然關系也會親近一些,每次她受了二夫人的毒打,都會悄悄來找我哭,我也會給她擦藥

這幾根銀簪是我們去年一起出府在小攤上買的,她說如果有一天她被打死了,就會在廚房後院的楊樹下埋銀簪,讓我找機會交給她家人”

冬生緊緊握住着那有些發黑但十分素淨的簪子,她吸吸鼻子十分懊悔和歉疚:“是我害了她,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呢”

沈時卿見她悲痛,心裏不免也跟着沉重起來不知該如何安慰,想了想從自己妝奁中拿出幾枚戒指,“不管怎麽樣,她也是救了你的性命,這些戒指你拿去換錢,找個機會一起送給她家人吧”

冬生胡亂摸了幾把淚花,吃驚地擡頭:“夫人不可,我怎麽能要夫人的銀錢”

“我身邊就你一個人,早就當你是自己妹妹,拿着吧”

冬生聞言感動的又想跪下,被沈時卿擺擺手阻擋了,冬生止住悲傷,想将窗戶關上讓她好好休息,卻見到窗邊多了幾件衣服,有些奇怪:“夫人,這是誰送來的?”

“王管家,說再過幾天是太後壽誕,估計是不想讓我們穿的太寒碜吧”,她沒好氣地說道。

“這麽好的衣服,夫人穿上肯定十分好看,婢子現在給你拿來試試吧”

“不用了,你放那兒我不想穿”,她語氣有些生硬,很是不快。

太後誕辰對她來說只是一場痛苦的盛宴而已,要她穿着錦衣華服坐在一群谄媚權貴中間陪笑,實在太難。

冬生脖子一扭,皺眉說道:“夫人一定要穿,看看有沒有不合适的地方,婢子及早去改,太後壽誕那日肯定會來許多人,就算是為了你自己,我們不能随随便便地穿着去,免得讓人看低了”

沈時卿捕捉到一些關鍵詞,猛不丁的再次從床上撐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激切:“要來很多人,那喬蓮應該也會去吧!”

“喬蓮是誰?”,冬生緊張地跑過去扶住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沈時卿拍拍她臉蛋,剛才的不快已經消失了。

喬蓮是丹青院副使喬家的小女,也是阮鴻祯即将迎娶的夫人,他雖然已經靠了七皇子,但現在還沒入宮

可等他迎娶了喬蓮,喬家為了自家女兒的名聲,也會想辦法給這個夫婿安排一門差事,入丹青院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而丹青院,顧名思義就是負責收集、安放全國各地送來的名畫的一個地方。因深受皇上和太後喜歡,在裏面任職的個個賺的滿肚子油,又加上這群人會點詩詞歌賦,所以他們的地位和待遇可不比那些議政的大臣差

壽誕那天他們不僅要負責安排展出各種宮中珍藏字畫,也會等那些大臣獻上名畫供太後看過後及時收起來。現場人多畫也多,作為副使的喬家少不了要在場的,至于喬蓮會不會出現,她只能賭一下了。

想到這裏她立即充滿幹勁兒,手腳麻溜地跳下床,拿起一件素淨的銀色水紋闊面裙穿起來

冬生見了心裏歡喜的很,拍着手直誇她:“夫人穿這衣服真好看,像天上哪位仙子下凡了”

沈時卿有些害羞,她左看右看,又高舉雙手蹲了幾下,确認是合身沒問題的才脫下來放在一旁,有些奇怪:“這尺寸怎麽如此合适,像為我量身定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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