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緣啓
緣啓
無憂大陸,元歷二十三年,立冬,天剛蒙蒙亮,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大夏國中原某地的一戶簡陋農舍內,一名女嬰呱呱墜地,屋內接生婆将女嬰用衣物包裹好遞給了孩子的父親,男人看着懷裏的女嬰眉頭緊鎖,埋怨起躺在床上虛弱的妻子“為什麽你生了個女孩,我的兒子呢?真是沒用”埋怨完還是接受了家中無男丁的事實,将女嬰放到了妻子身旁,妻子艱難的看了女嬰一眼便扭過頭去,丈夫的責難讓她心中對女嬰有了一絲怨恨。屋外積雪已經沒過膝蓋,瑞雪兆豐年,今年莊稼收成或許會好很多,男子一改面上難色,開始思考給女嬰起名,呼呼的北風裹挾着雪花順着木門的縫隙進入屋內,原本燃着的零星碳火終究是挨不住漸漸熄滅,“就叫雪吧”
元歷二十九年,炎炎夏日,微風吹散聒噪的蟬鳴,茂密枝葉擋下熱烈的光線,為樹下的孩子撒下一片陰涼,“這棵樹叫菩提樹,是遠古時期佛子涅槃飛升之前留在藍星的最後一棵神樹種子,高達天際,對着神樹祈福可以獲得好運”與雪一起在樹下玩耍乘涼的孩子不厭其煩的說起這個故事,一群小孩煞有其事的雙手合十在樹底下閉目祈禱,雪偷偷睜開眼,一片葉子在眼前飄落,綠色的脈絡清晰可見,随着風兒緩慢落在地上,細微可聞的聲音像是神樹發出的一聲嘆息,雪看的有些入神,麻布制成的衣袖被扯了下,螢把自己拉到一邊“我又得了些好玩的玩意,來和我一起玩嘛”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個五彩琉璃制成的萬花筒,将眼睛湊近一端,輕輕扭動底部機關,筒中描繪有不同陸地風貌的彩色圖畫便會一一轉變,雪耐心的看完後将筒子遞歸,螢接回萬花筒,很是欣喜“怎麽樣,好看吧”雪心中并無起伏,看着眼前女孩開心的模樣不忍掃興,面露愉悅的誇贊,自從有意識以來,這個世界的一切好像都無法讓雪內心有所波動。二人又在樹下玩耍了半天,攜手歸家。快到家門口時,平日村落裏那些熟悉的面孔皆是靠在路邊的土牆上,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從身邊經過,雪一推開家中那扇破舊的木門,便看到那個女人一臉淚痕的躺在滿是泥土的地上,左眼青紫色的淤血輪廓像是重重的挨了一拳,嗚咽聲一直斷斷續續的傳來,雪上前輕輕的扶起那個女人,為她拂去身上的塵土,看着那個坐在一邊沉默不語的男人,雪心裏終究是起了一絲波瀾。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雪便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己從何而來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卻也記不分明,只是腦海中一些一閃而過的畫面會提醒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這六年時光,雖然自己仍是孩童模樣,心中卻像經歷過千年萬載,面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是心如止水,那個叫螢的女孩子經常跑來找自己玩耍,每次都會帶着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和自己分享,和這個村落裏的人很不一樣。
這六年,雪經常看着這對男女争吵,有時還會動手打罵,大多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仿佛平日攢下的怨氣在一次次打罵中才能消解,自己有時也會被卷入其中,“我們給了你生命當然想怎麽來就怎麽來,父母之令大于天”雪有時忍不住會反駁“我本不願到你們這個世界”啞口無言伴随着被挑戰後的失權感,更是氣急敗壞的将打罵轉移到那個瘦弱的身體上。
本就對這對男女并無太多好感,男人總愛用彰顯力量混合着窩囊氣的拳頭捶向女人,有時女人因操勞過度生病受傷就更加發狠,專門捶打受傷之處。今天是争吵打罵最嚴重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入夜,蠟燭被吹滅,雪靜靜的等待着這對男女的入睡,悄悄的爬起身,來到了平日裏切菜做飯的房間,看着擺在案板上的菜刀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冷白的幽光。自己平日愛逛村落裏的集會,集會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各種小販走卒在這裏交易物品,最愛看魚攤的老板殺魚,先用刀柄狠狠地捶打魚兒頭部,将魚兒擊暈,等魚兒不再掙紮後開膛破肚掏出內髒,刮幹淨鱗膽,紅色的血液會随着水流流向遠處,魚腥味很是好聞,雪每次都會去看,攤主也不驅趕這個小女孩,有時還會把白色的魚鳔遞給雪,“拿去玩吧”薄薄的魚鳔裏面是充盈鼓脹的氣體,輕輕一刺就像氣球一般焉了下去,弄壞了攤主又會遞給雪新的,似脆弱的生命。雪拿起菜刀走向那對熟睡的男女,看着床前那個男人,雪舉起刀子向男人頭部重重的劈去。雪有的時候會問那個女人,為什麽挨了打不反抗呢,明明兩人沒有太大差距,女人卻抹着眼淚嘆息着說“夫為妻綱,要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我早就和他拼命了”女人被教化的不知反抗,那就用自己的方式了結生育血肉之恩吧。很奇怪,平日裏看上去力大無窮不可一世的一個人此時卻像一條脆弱的魚兒,甚至來不及掙紮,便沒了呼吸,紅色的血液順着破舊的床單慢慢的流到了地上。女人被動靜驚醒,昏暗中借着月色仔細的辨認清眼前的情況,尖叫聲驟起,并沒有驚動旁人,農舍位于村落的邊緣地帶,周圍沒有相鄰的鄰居,即使有,也像那些面帶笑意圍觀的人一樣,對這個總是傳來打罵聲的家庭習以為常。
“他半夜起來看不清路不小心被絆倒頭磕到牆角上了,你去找個給人縫紉布衣的活計,我要離開這裏了”雪面無表情的告訴女人。平日裏和小夥伴玩耍,雪在一些小小的磕磕碰碰中發現自己受的傷很快就會痊愈,後來她又偷偷将那些難以下咽的飯菜倒掉,終于發現自己這具身體不似常人,或許,應該去到更遠的地方。
男人草草的下葬,女人哭聲震天,圍觀的衆人均是搖頭嘆息,不知哭的是什麽,也不知惋惜的是什麽,無人問起男人為什麽這麽不小心,到底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也無人懷疑一個六七歲的孩童能與這種事情有什麽關系,只是聽說這家的丫頭因為沒見着這種場面,十分受驚,被送到遠方親戚家了。
蕭瑟秋風吹起,雪來到了那棵神樹前,這些天安慰開導了女人,又去了螢家做最後的道別,螢沒有過度的反應,只是淡淡的開口“我也要被送去遠方給人做些打雜的活計了,你看我們胸前的胎記一黑一白都長在同一個位置,你總說這是命中注定的巧合,現在你走了,我也要走了,我們一起陪伴了彼此這麽多年,我知道你和這裏的人不一樣,這個村落的人字都不認識幾個,我也是,你不要怪他們,有機會你幫我多學幾個字多看幾本書”分別前像是順從命運安排的無言眼神被刻進雪的腦海裏。站在樹下,看着滿地的落葉,眼眶莫名泛湧出些淚水,慢慢滑落進泥土裏,一股奇異的能量從眼淚中遁出,鑽進了神樹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