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抱抱吧

第24章 抱抱吧

在月光下擁抱,在提燈前旋轉。

這是周鈞南和鄭毅文第一次擁抱,偏偏發生的那一刻兩人誰也沒說話,僅僅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周鈞南仿佛跳進了另一個世界——白天裏,他還是和月海衆人厮混在一起的周鈞南,而現在,他變成一個來到神秘星球的旅人。

鄭毅文的擁抱很有力,他的身上有一種很淡很淡的味道。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感覺像是在太陽下面曬了很久的雲朵。

話又說回來,雲朵會有味道嗎?是不是很像棉花糖?

周鈞南把臉抵在鄭毅文的肩膀上,因為自己在這一刻的奇怪聯想而悶悶地笑出來。

鄭毅文的手臂緊緊地環繞着周鈞南的背,他的聲音在周鈞南的頭頂響起,他說:“我還沒說我的故事。”

“那我笑早了。”周鈞南接道。

鄭毅文說:“我的故事是一個冒險故事。”

周鈞南說:“那你說吧。”

鄭毅文說:“抱着說嗎?”

“你……”周鈞南終于忍不住擡起頭,臉頰微微發燙,“不是你伸手要抱的嗎?”

鄭毅文慌亂地解釋:“我是怕你摔下來。”

周鈞南看着他:“這石牆有我小腿高嗎你怕我摔下來?我沒你高但我也不矮吧。”

鄭毅文無話可說,立刻松開抱着周鈞南的手。周鈞南一怔,怎麽就變成他主動勾着人家脖子不放了?

周鈞南嘆了口氣,也松開手,退後一步和鄭毅文拉開距離,無奈地說:“你說吧。”

鄭毅文點點頭,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噴瓶,對着周鈞南和自己噴了半天。

“正義——”周鈞南捂住鼻子,“six god給了你代言費?”

鄭毅文說:“有蚊子,我怕你被咬。”

能沒蚊子嗎?

這大晚上的,除了月亮就是草,最多加上兩個神經兮兮不睡覺的人。

周鈞南等待臉上的熱度褪去,忽然又有一點慶幸現在是夜晚,就算有兩盞提燈,鄭毅文可能也未必會發現自己其實在臉紅。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鄭毅文終于說:“那我講了。”

“嗯。”周鈞南豎起耳朵。

鄭毅文的故事絕對是原創的,周鈞南聽了一會兒後想,很像是宋時晨在臺上唱到一半忘詞的混亂風格。

在他的故事裏,世界即将毀滅是因為忽然出現一個很兇惡的巨人。有一天,巨人從馬裏納海溝走出來,跨越海洋,來到大陸。人類最先進的武器也無法消滅它,想要和它說話,它也從來不會低頭。但人類還有一條可以嘗試着去戰勝巨人的辦法——那就是進入到巨人的身體裏,從內部打敗它。

“我去了。”鄭毅文宣布道,“大家都不想去。”

“你主動去的?”周鈞南說,“你還挺有冒險精神的,正義。”

鄭毅文搖頭,摸了摸鼻子說:“……不是,沒人去他們才叫我去的……”

周鈞南一下子笑起來,說:“那你不會反抗?”

“好像也沒必要反抗,如果我去了可以打敗巨人,讓剩下的人好好生活,那我最終也是願意去的。”鄭毅文想了想說。

“那你最後打敗巨人了嗎?”周鈞南問。

鄭毅文誠懇地說:“不記得了。”

“嗯?”

“夢醒了,只記得我是從巨人的嘴巴裏進去的……”鄭毅文幹咳幾聲,有點尴尬。

周鈞南樂不可支,故意說:“你的故事全天然嗎?都沒有加工一下?”

鄭毅文低聲說:“我……我想快點來找你。”

一剎那,兩人都驀地安靜下來。

鄭毅文的一千零一夜比他想象中要困難許多,他發現自己并沒有那麽多的創意。在構思了幾天,甚至還妄圖向楊悠樂和外婆取材後,鄭毅文覺得……這根本行不通。

山魯佐德能讓國王愛上她,鄭毅文卻好像留不下周鈞南。山魯佐德……根本就是個天才少女,鄭毅文怎麽比得上。

這幾天鄭毅文都沒有給周鈞南發消息,卻有偷偷地騎車過來附近轉悠。楊悠樂倒是來過一次,但她說周鈞南家院子門難得鎖上,應該是出去了。鄭毅文不怎麽信,楊悠樂只好又說,周鈞南的微信步數一天三萬步,絕對是出去了。

微信還有這種功能。鄭毅文實在研究得很少。他打開步數查看,果然看到周鈞南占據了他的好友列表第一。于是鄭毅文只好接受一個事實——周鈞南真的不在這裏。

他沒回來的那天晚上,鄭毅文一直睡不着,勉強睡着以後就做了有關巨人的夢。巨人的嘴巴黑漆漆的,像是跳進去便無法再回頭的深淵,鄭毅文知道自己進去後就真的只剩他一個人。在他最後回頭的那一刻,這個夢醒了。

周鈞南會走!鄭毅文想。他和楊悠樂是大學校友,上大學的人都是候鳥,在夏天和冬天飛回來,在春天和秋天離開。很正常的。鄭毅文對自己說,溫瑩瑩也是這樣……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

翌日鄭毅文自告奮勇,要去把楊秀珍摘的菌子拿過去一點給周鈞南。

“采蘑菇的小男孩。”楊悠樂一看見鄭毅文的籃子就忍不住調侃他。

鄭毅文這回沒有騎楊悠樂的車,他最近慢慢地和村裏的許多人都說上了一些話。不多,但是大家都願意跟他說話。一出門曉霞就跟他打招呼,經過吳強那兒的時候,吳強的老婆還給鄭毅文拿了一根碎冰冰。

“謝謝嬸。”鄭毅文收下了。

“別客氣呀。”吳強老婆身體不是很好,但人很好,“你去哪兒呢?”

“周鈞南家。”鄭毅文回答。

周鈞南果然不在。

鄭毅文繞到他家後面地勢稍高的地方,那裏有幾棵樹,沒人去砍,現在早就成了小鳥的家。鄭毅文看了一會兒天,樹枝上有一只小麻雀和他對望。鄭毅文除了游泳,還很擅長爬樹,他靈活無比地上了樹,麻雀叫:“叽!”

鄭毅文笑起來,麻雀扭過屁股飛走了。

樹上卻是個很适合乘涼的地方,鄭毅文把塞在牛仔褲口袋裏的書拿出來看。他看得很慢很慢,看不大明白,也進入不了“我”的世界,但每回看書,總能帶給鄭毅文片刻的寧靜。

只不過——

不速之客顯然不止他一個人。

有一個陌生女孩突然來到樹下,鄭毅文吓了一跳。

後來他才看見幾日不見的周鈞南——他帶回來好幾個陌生人,都挺年輕。周鈞南給他介紹,說這是他的朋友,也給他的朋友們介紹,說這是鄭毅文。可是陌生人一多,鄭毅文就不太習慣。他跑走的時候心跳越來越快,一個念頭盤旋在鄭毅文的腦海,那就是……

周鈞南并不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鄭毅文一路跑回家,沒由來的失望和疲憊混成一團,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他去找楊悠樂,複述周鈞南對他說的話。

“哦。”楊悠樂又在敷面膜,“我說他出去了吧……他朋友來了?叫我們過去吃火鍋?”

“嗯。”鄭毅文垂頭喪氣。

楊悠樂說:“那明天看看呗,有空就去。”

“好。”鄭毅文說。

楊悠樂卻像是想到什麽,擡頭瞥了一眼鄭毅文,說:“你不是不喜歡那麽多人嗎?不用特地去的。”

鄭毅文沒法反駁楊悠樂,最後什麽也沒說。

楊悠樂說的沒錯,鄭毅文并不喜歡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但這個其他人裏面,卻并不包括周鈞南。在又一個要注定失眠的晚上,鄭毅文偷偷溜出了家。他給周鈞南發語音,等了好一會兒才發了第二條,很晚很晚了,周鈞南不回複他也沒事。

然而,周鈞南還是來了。

他在月光下穿行過來,一直走到鄭毅文的面前,還跳進了他的懷裏。鄭毅文抱他抱得很緊,似乎要将他的身體嵌進自己的……

鄭毅文想,有什麽感覺不一樣了,但那又會是什麽呢?他好像快要找到那個答案,只可惜還差那麽一點。

“既然這樣的話……”周鈞南的聲音率先打破安靜,“那就算你講了第一個,還差一千個。”

鄭毅文愣了幾秒,随後笑起來:“還差一千個。”

“明天你要不來就不來吧。”周鈞南又略顯遲疑地開口,“我知道你肯定不自在,等我朋友走了……我再去找你。”

像是有一盆冰從月亮上澆下來了,鄭毅文被凍得一哆嗦,嗓子眼裏發不出聲音,最後只說:“……嗯。”

哎。周鈞南在心底嘆氣,他就知道。鄭毅文這個傻子……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了。

“抱抱吧。”周鈞南認命地說。

鄭毅文本來要走,這下猛地擡起頭來。

周鈞南緩緩地笑起來,伸出手臂說:“再抱一下。”

于是鄭毅文目不轉睛地走過來,在周鈞南面前微微低下頭,再次非常用力、非常用力抱緊他。周鈞南的呼吸亂了節奏,還沒人像是鄭毅文這樣抱過他。鄭毅文的心跳幾乎快要突破極限,他低聲喘着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了好了。”周鈞南推開他,“沒讓你把我往死裏勒……哎!鄭毅文!”

鄭毅文抄起提燈,臉紅得像是蒸螃蟹一樣冒熱氣,忽然一言不發地跑進夜色中。周鈞南在原地目瞪口呆幾秒,最後抿了抿嘴唇,也頭昏腦漲地拎着燈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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