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沈宴白将近淩晨才回來, 他回國後一直在公司忙,就是這幾日才和私下的朋友聚了聚,已經有些時候沒有正式出席這種場合。

他精力好, 并不會覺得累。

但整整一個晚上下來, 說不疲憊那也是假的。

沈宴白撥弄了撥弄被發膠固定好的短發, 一邊滑動屏幕看消息,一邊扶着欄杆上樓梯。

這個點謝沅肯定已經睡了。

她作息很健康,平常不會熬夜,早上也不會起得太遲,三餐更是規律。

但路過時, 沈宴白還是鬼使神差地靠近了謝沅的房門。

家裏隔音很好, 他本來只是想站片刻, 将手裏這一條消息給回完,指節敲擊屏幕時,卻倏然聽到了少許破碎的低泣聲。

纏綿柔弱, 楚楚可憐。

哭聲壓得很低,很像是做了噩夢。

說來沈宴白這兩天也常被魇住, 他的思緒飄得很遠, 總是想起謝沅讀書時的事, 學校組織郊游, 卻意外下了大雨, 她跌傷了, 腿上全是血。

趴在他的肩頭, 哭得泣不成聲。

夢裏的鐵鏽氣濃重, 但不知道為什麽, 下山的路卻仿佛沒有終點,随行的醫生更是不知去了何處。

或許那是他們之前為數不多的一次親近, 所以才會頻繁到訪夢境。

沈宴白站在謝沅的門前,輕輕擡起手。

她的低泣聲壓得很低,漸漸地卻高了起來,哭喊聲支離破碎,像是從喉間被強迫地發出來。

到底是夢到什麽了?怎麽哭得那樣可憐?

沈宴白屈起的指骨幾乎就要碰到房門,卻在最後的關頭停了下來。

在深夜敲開妹妹的房門,像什麽呢?

如果謝沅問起他是如何聽見的,他又該怎麽解釋?要知道在這條長長的廊道中,謝沅的卧室在最深處。

被發膠固定好的短發散落,垂在額前。

沈宴白将那縷碎發往後撥弄,最終是無聲地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謝沅非但沒有入夢,反倒分外的清醒着,神經被深重地刺激着,連靈魂都要被陌生的感觸逼得欲/死。

她的腕骨被柔軟的綢緞縛着,纖腰也傾折得快要斷裂。

細膩的布料不會磨傷肌膚,但卻能剝奪她所有的掙紮餘地。

謝沅的嗓音早就已經啞了,就是哭聲也是細弱無力的:“能不能解開,叔叔?”

她懇求地看向沈長凜。

男人的容色冷淡,他輕撫了下謝沅的臉龐,将她簌簌垂落的眼淚拂去,低聲說道:“你不是覺得掰着累了嗎?”

他的指節冰冷,帶着雪松的氣息。

謝沅的面頰滾燙,僅僅是這樣微弱的冷意,也讓她本能地渴望靠近。

她讨好地用臉龐輕輕蹭着沈長凜的手掌。

“我不累了,叔叔……”謝沅聲音啞啞的,像是被冷水湃過的瓜果,透着甘美的沙甜。

她擡起眼眸,水色搖曳,波光潋滟。

見沈長凜的容色依然冷着,謝沅的眼睫顫得更厲害,她櫻唇輕啓:“請叔叔……,求您……。”

她頭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态下,說出這樣破禁的話語。

但謝沅真的不知道要怎樣做了。

她的臉龐羞得通紅,因別樣感觸給被激起的眼淚也又掉了下來。

沈長凜的眸色晦暗,他輕撫上謝沅如雪般的細腕,低眼看她:“再說一遍,沅沅,你是我的什麽?”

她快要被逼瘋了,說過一遍後,再也說不出來第二回。

謝沅哭得厲害,像是熟透的馥郁花朵,眼尾都泛着濕紅的豔色。

但沈長凜總有辦法讓她開口的。

被抱起的時候,謝沅整個人都傾在了他的懷裏,臉龐貼在他的衣襟,腿/根顫着,怎麽也沒法好好坐在她的膝上。

她有好多眼淚,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梨花帶雨,仿佛沒有盡頭。

太燙了,也太疼了。

根本就沒法坐下去的。

但謝沅的手腕還被束/縛着,她尋不到任何的着力點,全靠沈長凜扣住她腰身的那雙手,勉強地保持平衡。

“我真的知道錯了,叔叔……”她哭着說道,“以後我都不會再說謊了。”

謝沅心底的後悔快要滿溢出來。

她竭力地想要喚起沈長凜的憐憫心,但他只是輕輕掰過她的臉龐,唇邊含笑:“你是好心,又不是有意說謊,叔叔已經原諒你了。”

“将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沅沅。”他輕聲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了,你說完我們就睡覺。”

沈長凜的聲音溫柔,看向謝沅的目光也沒有了冷意。

她忍不住地相信他,櫻唇輕輕地張開,又将話說了一遍:“請叔叔……,求您……。”

沈長凜吻了吻謝沅的額頭,低聲說道:“乖孩子。”

他的言辭輕緩,眉眼間也帶着疼寵,仿佛無論她做什麽,他都會原諒她。

但是攥着謝沅腰身的那雙手卻不是這樣的,僅僅是一個瞬間,壓抑的感覺全都炸裂開來。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還是尖叫出聲。

-

翌日睡醒的時候,謝沅依然是快要瘋掉,她将臉龐蒙在薄被裏,粉腮滾燙得近乎灼熱。

她連眼眸都不想睜開,更不用說去面對其他。

哪怕昨天的事,是在謝沅不清醒時做下的,她都會羞恥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更遑論昨晚她全程都是清醒的。

她側過身,身軀蜷起,眼眸也緊緊地閉着。

今天她不要起床了,她得……得緩一緩才成。

謝沅藏在薄被裏,從枕邊摸到手機,然後跟阿姨發消息,說她今天不要用早餐了。

但她還沒劃開屏幕,一雙手就探進被裏,将她的手機給收走了。

謝沅愣怔地擡起眼眸,轉眼就被沈長凜掐着腋下從薄被中抱了出來。

她穿着寬松的睡裙,鎖骨處黑色的蝴蝶結輕輕飄動,将脖頸處的肌膚襯得愈加白皙。

一雙盈滿水色的眼眸看過來時,盡是茫然。

卧室裏的冷氣開得太足,從薄被中出來後,謝沅有些冷,肩頭也在無意識地顫,沈長凜看她一眼,将溫度調高少許。

室內很安靜,細微的聲響也那般明晰。

沈長凜将牛奶端給謝沅,輕聲說道:“是想要我喂你喝嗎?”

她失神片刻,聽到他的話語,才驟然回過神來。

因是在家中,沈長凜的衣着并非十分正式,絲質緞面的法式襯衫極顯矜貴,寬松的衣袖在腕骨處收緊,疊袖處是枚銀色的袖口,襯得那雙手越加修長如玉。

他的下颌微揚,俊美的臉龐被光照亮。

既尊崇俊美,又高雅貴重,像是中世紀的宮廷王爵。

謝沅跟沈長凜一年四季都待在一起,這半年更近乎是每天都能見到他,但擡眸和他再度對上視線的時候,她的神情還是滞了片刻。

須臾,她才連聲說道:“不用,叔叔,我自己來就可以。”

謝沅的臉龐漲得通紅,她從沈長凜手中接過杯盞,就大口地将牛奶喝了下去。

隔了一個晚上,她櫻唇上的腫痕已經消退很多,但還是比往常要更紅一些,吞咽着乳白色的牛奶,像是跟吃什麽似的。

喝完以後,唇邊有了奶胡子。

謝沅探出嫣紅的舌/尖,輕輕舔了舔唇瓣。

那麽紅的一點,是什麽柔軟滋味,早已嘗過千回百次,但傾身的動作,仍是如本能般流暢。

謝沅眼眸睜大,無措地和沈長凜接了個吻。

她本來就羞得欲死,現在更是連脖頸都泛起紅來,耳尖更是燙得不可思議。

好在他吻得很輕很淺,沒再像昨夜那樣掠奪。

一吻結束後,沈長凜用紙巾幫謝沅擦了擦唇,紙巾很柔軟t,但她的唇瓣更柔軟。

下唇的某一處當時不小心咬破了,還有細微的血痕。

被撫過的時候,謝沅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将紙巾扔掉,用指腹輕碰了碰,聲音低啞:“抱歉,當時沒留意到。”

她将白晝和夜間分得很清。

晚間被沈長凜怎樣弄,都還能忍下來,但是白晝時,被他輕輕講一句,她都羞得要說不出話來。

謝沅的耳垂滾燙,聲音細弱:“我沒事,叔叔。”

她有低血糖,不能常不好好吃飯。

知謝沅今天肯定不會下來用早餐,沈長凜就令人将餐點送上來了,昨天将人罰得太過,小孩子又被吓着了。

但若是不狠罰一回,也是不行的。

在某些事上,謝沅是真的不長記性,他心裏是這樣想,低眼看見她泛紅的眸子時,卻到底沒能真的下去狠手。

沈長凜将謝沅抱在了懷裏,他用了一個讓她很舒服的姿勢。

既不會覺得疼,又能好好地用早餐。

除卻姿勢太像喂小孩子外,沒有什麽不妥。

謝沅坐在沈長凜的腿上,她應該感到緊張和害怕的,畢竟他昨天才那樣懲誡過她,但不知道為什麽,被他抱到懷裏時,她的心神總會突然變得很放松。

她的手指蜷起,乖乖地張開櫻唇。

沈長凜從沒照看過孩子,但他很擅長照顧謝沅。

哪怕是她不太喜歡的蔬菜,他也能将之混在其他食物裏,面不改色地喂她吃下去。

謝沅又很好騙,她吃完都不知道,裏面混的有不愛吃的蔬菜。

她用餐時人是很乖的,讓吃什麽就吃什麽,還會軟聲說“今天的早餐很好吃”,讓喂她吃飯的人,也會柔軟心神。

用完早餐後,沈長凜幫謝沅擦淨唇角,然後把另一個杯子裏的雪梨汁遞給她。

她一邊咬着吸管喝果汁,一邊小心地擡眼看他。

那副姿态真是跟貓崽子似的。

還是膽子比較小的貓崽子。

沈長凜站起身,将室內的窗簾用遙控全部拉開,落地窗外是一片青綠,謝沅平日最愛做的,就是在這邊看書、看風景。

有時下雨,她能在這裏看一整個下午。

沈長凜凝眸看向窗外,聲音很輕:“有話就說,沅沅。”

謝沅還在喝雪梨汁,聽到他的話,吓了一跳。

叔叔是會讀心嗎?怎麽猜出來她在胡思亂想的?

沈長凜回過身,緩步向她走來,他的身後盡是青綠,高挑的身形被襯衫和西褲勾勒分明,分明是高門豪族的掌權人,但又恍若帶着谪仙之意。

不染人間煙火。

他單手插在西褲中,滿身都是矜貴的氣度。

但看向謝沅時,那雙色澤略淺的眸裏卻只有溫和與包容。

以前她最怕的就是碰上沈長凜的目光,後來不知什麽時候,她突然漸漸适應與他對視。

“叔叔,昨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有意說謊,也不是想幫哥哥瞞着,”謝沅仰起臉龐,細聲說道,“您遠在瀛洲,事務又繁忙,我是怕您擔心,才那麽說的……”

沈長凜對沈宴白向來是很好的。

他是沈長凜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還有血脈牽連的人。

沈長凜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幾個還有血脈牽連的人。

叔侄之間,情誼深重。

沈長凜從來不管沈宴白感情上的事,他談多少任女友,和那個平凡的女孩有牽扯,在社交平臺上惹得一群人發瘋,沈長凜通通都不管。

但他身體的事,沈長凜是在乎的。

秦沈兩家,多的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

讓沈宴白休息,他不休息,那還不如繼續回去工作,至少他在公司生病出事,還時時有人看着,完全不須要将家裏的妹妹叫到夜場去接人。

沈長凜聲音很輕:“昨天就說過了,沒關系的,沅沅。”

“你是好心,又是為我着想,我怎麽會怪你呢?”他看向謝沅,“而且這種事你不說,我也會知道,沒有必要跟叔叔說謊的。”

她仍是有些愣怔。

沈長凜俯身,輕撫了撫謝沅的臉龐:“哪怕是你跟着哥哥去夜場玩,只要如實告訴我,我都不會怪你的。”

她的眸光顫動,長睫也掀了起來。

“但我不喜歡沅沅說謊,”沈長凜輕轉話鋒,“你說謊又圓不好,我才會擔心。”

謝沅想起當時做的事,更加羞愧了,她攀上沈長凜的脖頸,睫羽抖動:“我知道錯了,叔叔。”

這一回微怔的人是沈長凜。

沈長凜以為謝沅要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的,小孩子的臉皮薄,年紀又小,從前半句話說不完,都能哭出來。

但沒想到,沅沅竟然會主動地擁住他。

-

沈長凜一句重話沒說,只溫聲細語,言說有一個項目不錯,沈宴白要是感興趣就去做。

他二話不說就滾回了公司。

對于這幾天發生的事,沈宴白心裏是有愧疚的。

這世上他誰都可以對不起,但是唯獨不能對不起沈長凜。

常言道:長兄如父。

沈長凜與沈宴白年歲沒有差的太多,他雖然是他的叔叔,但與他的兄長也沒什麽兩樣。

在沈家最危難的時候,是沈長凜撐起了整個沈家,他給予沈宴白的不僅僅是數年的安穩,還有更多連親身父母都沒能給予的關懷。

沈宴白誰的話都不聽,他不會不聽沈長凜的話。

現在連謝沅的事,他也漸漸低頭了,如果沈長凜知道他和謝沅關系緩和,應該會高興些的吧?

沈宴白站在洗手間的鏡前,撩水洗了把臉。

他的眉眼是很桀骜的形狀,僅僅是瞧着,就能令人知悉他是怎樣不循禮法的人。

這樣的眉眼,笑着時尚會令人生懼。

更不要說是冷眼含怒時了。

也不知謝沅那膽小的性子,剛進沈家的時候,是費了多大的勇氣才沒被他吓走的。

沈宴白點了支煙,在露臺抽完,然後才回到辦公的地方。

天邊的煙霞是紫紅色的,時間還早,不過他回去的時候,謝沅應該還沒有睡着,她最近常在露臺的秋千吊椅處看書。

他有些想知道,她昨夜到底夢見什麽了,才會哭得那麽厲害。

沈宴白正在想着,桌案上的屏幕突然亮起,看到來電人【秦承月】三個大字,他冷笑一聲,揚起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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